第二十四章 (真相)第二节 月明。 夜深。 肖云风半响才对在花雨道:“你说他是不是一个怪人?” 花雨摇头道:“不知道。” 肖云风又道:“他刚才说他很失望,你知不知道他对什么感到失望?” 花雨再次摇头道:“不知道。” 肖云风忍不住问:“那你知道什么?” 花雨道:“我只知道金蚕教还在,天主也没有死。” 肖云风再问:“除此之外呢?” 花雨平静的道:“我还知道有个人很想见你。” 肖云风道:“谁?” 花雨缓缓道:“敬天方。” 肖云风惊道:“金蚕教的天主?” 花雨道:“我只知道这个敬天方。” 肖云风问:“他想见我干什么?” 花雨摇头:“不知道。”说完他又补充道:“也许想跟你交个朋友,也许想杀 了你,还也许只想请你喝杯洒。” 肖云风问:“除此之外呢?” 花雨忽笑了:“也许还会让你当金蚕教的天主。” 肖云风笑了。 天上会不会无缘无故掉个元宝下来?也许会,也许也有人会去等。 但肖云风不会去等。因为他一向生活得很现实。有人说,生活在现实中的人一 定很痛苦,所以,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痛苦。活得太现实,也许很苦很累,但谁又 知道活在梦中的人会不会很快乐呢? 但不管活在梦中是否快乐,肖云风不会活在梦中。因此他知道敬天方想见他绝 不会只想请他喝一杯洒,也不会想给他交个朋友,更不会将金蚕教教主的宝座拱手 相让。 如果敬天方想见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他。 肖云风知道敬天方想杀他,那么他还会不会去见敬天方呢? 答案很简单,会! 因为他是肖云风! 知有所以,耻有所不为,是他的人生理念。 肖云风只问:“到哪里去见他?” 花雨已转过身,道:“跟我来。” 下山的路更陡峭,下山的风更冷。 走了很长一段路,已进入了山谷。 再往前走,是一个密林。密林外,没有残雪,密林中,似乎有灯光。 花雨忽停下了脚步,道:“就在前面了。” 肖云风问:“你不过去?” 花雨点头:“天主要见的人是你,不是我。” 肖云风听了他的话,忽古怪的笑了笑,道:“我可不可以不进去?” 花雨道:“不是可不可以不进去,而是你不会不进去。” 肖云风诧道:“为什么?” 花雨道:“如果你不准备进去,你就不会来这里了。” 肖云风笑道:“你很了解我。” 花雨道:“因为你是肖云风。” 肖云风苦笑,半响才道:“若是我进去后再不能出来了呢?” 花雨漠然道:“你会出来的。” 肖云风奇道:“你这么肯定?” 花雨道:“纵然你一去不返,江湖上还是会有肖云风存在的。” 肖云风微笑。 花雨道:“因为江湖上永远需要正义、微笑、友爱、宽容、仁慈。” 肖云风道:“而只要有人需要,就肯定有人会那样去做的。” 花雨道:“所以你可以放心进去。” 肖云风道:“有了你的这句话,我的确可以放心了。”说完,他转身走进了密 林。 密林中有多少看不见的杀机?有多少看不见的陷井?肖云风都不知道,他只知 道他一旦走了进来,没见到敬天方,他是再不会回头了。 这也许是自信,也许是胆识,更也许是一种谁也说不清楚的责任。 每个人活在世上,或多或少都担负着一定的责任的。如果不知道这一点,或者 说忘记了这一点,这个人还是不是人,也就很难有人再能说清楚了。 密林中没有机关,也没有陷井,只有一条碎石铺成的路。 小路的尽头,是一间茅屋,茅屋在月色的茏照下,犹如裹了一层青纱。 青纱裹着茅屋,此时窗纸一透出一丝桔红色的光芒,让这里更加宁静、温馨。 走到小屋的门前,肖云风忽停下了脚步。 推开这扇门,看到的是敬天方,还是阎王爷?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一点,就算 他看到的敬天方,而不是阎王爷,但他与见到阎王爷也没有什么两样。 因为以他此时此刻的身份,见到敬天方,也就意味着见到阎王爷的时间不长了。 ——能令胡铁花缚手缚足,五体投地的人的确不多。 屋里忽有声传音传出:“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推门进来?” 这声音肖云风很熟悉,熟悉得可以让肖云风放弃所有的戒备。 所以肖云风想也没想,就轻轻推开了房门。 屋内很简朴,有一桌、一灯、一人。挨墙壁一侧,还有一床。 桌是小桌,灯是青灯,人也戴着面具。 那人见肖云风进去,微微点了一下头,才道:“把门关了。” 肖云风很顺从,反手将门关了,走过去,面对那人,在小桌边的一张凳子上缓 缓坐下。 那人问:“你很害怕?” 肖云风摇头。 那人道:“但我看得出你全身上下充满戒备。” 肖云风道:“我不得不这样。”说完他补充道:“因为你是敬天方,我是肖云 风。” 那人有些赞许的点了点头,道:“你很坦诚,也能尊重你的对手。” 肖云风忽道:“但你真是敬天方吗?” 敬天方道:“你认为我是谁?” 肖云风道:“我认为你是一个不敢将脸上面具揭下来让我看看你的真实面目的 人。” 敬天方叹道:“这个问题我们暂且可以不去谈它。” 肖云风问:“你想谈什么?” 敬天方道:“我想问你,你想把金蚕教怎样?” 肖云风道:“我的初衷是要消灭它。” 敬天方道:“那么现在呢?” 肖云风道:“还是要消灭它。” 敬天方道:“为什么?” 肖云风道:“只要金蚕教还存在一天,就一定有人想利用它,那么江湖上就会 迟早不得安宁。” 敬天方道:“金蚕教有四坛八堂三十二分舵,共有两万多名教众,凭你一声消 灭就可以消灭得了吗?” 肖云风想了想才道:“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但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敬天方道:“为了江湖上所谓的一时安宁,你却要杀戮成千上万无辜的人,这 就是你所就的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肖云风沉默。 敬天方道:“你不认为你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 肖云风道:“我还可以想法解散它。” 敬天方道:“金蚕教有今天的规模,绝非朝夕之功,虽然谈不上固若金汤、无 懈可击,也绝非是任何一个人轻易可以将它瓦解了的。” 肖云风淡淡道:“那也不一定。” 敬天方道:“再说只要金蚕教的人在,就一定有人会不肯罢体的,你解散了它, 也一定有人会把他们重新召集起来。” 肖云风忽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敬天方道:“因为我想让你明白一件事。” 肖云风问:“什么事?” 敬天方道:“要想让江湖有安静的那一天,就绝不能想消灭金蚕教,也不能想 办法瓦解它。” 肖云风道:“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敬天方点头:“有。” 肖云风道:“愿听高见。” 敬天方道:“选一个德才兼备,宽厚仁慈的人来但任金蚕教的教主,让金蚕教 与中原武林和平相处,永修秦晋。” 肖云风道:“这就是在十年前,你与小山宗书在泰山之顶订下的盟约?” 敬天方道:“不错。” 肖云风道:“那你的继承人找好了吗?” 敬天方道:“找到了。” 肖云风问:“是谁?” 敬天方道:“你猜呢?” 肖云风想了想才道:“贺老爷。” 敬天方道:“你为什么会想到他?” 肖云风道:“他是金蚕教的创教元老,而且宽厚仁慈,在教中声望很高,你如 果不当教主了,论资排辈,也该是他。” 敬天方道:“贺胜以德服人,的确是继任教主的人选之一,但是……。” 肖云风问:“但是什么?” 敬天方道:“但他老了。”说到这里,他又叹道:“我若非老了,又怎会有退 位让贤之心?” 肖云风道:“难道是孟啸天?” 敬天方道:“你认为他可以当教主?” 肖云风道:“他武功高强,德才兼备,也可以胜任教主一职。” 敬天方道:“他同样老了。” 肖云风想了想才道:“难道是丘森或钱通神?” 敬天方道:“你怎会想到他们?” 肖云风道:“因为我见过他们,我认为他们都是智勇双全的人。” 敬天方道:“他的确有勇有谋,但他不是帅才,是将才。”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当年汉高视刘邦问韩信,自己可以带多少兵,韩信 说,可以带几千人。刘邦又问韩信,你又可以带多少兵呢?韩信说,我带兵越多越 好,多多益善。刘邦再问,既然我带兵打仗还不如你,你为什么你要投奔我呢?韩 信说,因为你是帅才,我是将才。帅才管将,将才管兵。” 肖云风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点了点头,才道:“除此之外,金蚕教中虽然藏龙 卧虎,但真正可以胜任教主一职的人,却太少了。” 敬天方道:“不是太少了,而是没有了。” 肖云风道:“如此说来,你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可以继承你事业的人了?” 敬天方道:“但我找到了。” 肖云风问:“那人是谁?” 敬天方缓缓道:“就是你。”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