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人,若是不怕死了,还会怕什么呢? 可是,玛丽娜刚刚鼓足的勇气却又马上被惊惧塞了回去。因为门开了,刚刚鼓 足的勇气突然间被吓得不知泄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玛丽娜不是已将死置之度外了吗?她还怕什么呢? 门口突然出现了回纥兵马总都督乌纥。他的突然出现给玛丽娜带来了一种无形 的惊骇。当他的目光从玛丽娜的脸上刮过时,玛丽娜的心中感到的是一道比冰还冷 的寒光,不禁一阵寒颤。 乌纥的脸上又现出一道笑意,向三公主和玛丽娜笑道:“你们这是……啊,我 想起来了,一定是三妹在给玛丽娜讲述中原那些吓人的故事吧?”不待回答,自己 便自圆其说起来。 三公主却冷言道:“你来干什么?” 乌纥好似突然被提醒了一般,忙笑道:“你瞧我这记性,险些把正事给忘了。” 他又转向玛丽娜道,“玛丽娜,总管买回些东西,你去帮他清点一下,然后一并送 入三妹的库中。” “是,我这就去办。”玛丽娜转身便走。 “慢!玛丽娜,我也去看看。” “三妹,那是下人的事,无须三妹劳心。”乌纥拦住了欲出去的三公主,又向 玛丽娜不软不硬地道:“还不快去!” “是!”玛丽娜飞快离去。 乌纥见玛丽娜走了,便坐到三公主床边,长长一声叹息。 “乌纥兄,如今你已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还会有 什么不如意的事吗?” 乌纥一把握住三公主的手,眼中流出了泪水,半晌才哽咽道:“三妹,你我眼 看就要成一家人啦,我也不瞒你。正象三妹所说一般,如今我确被一件大事所困扰。” “噢?是什么事?” “三妹可知我们回纥的镇国之宝吗?” 三公主惊问道:“你是说那金翅鸟吗?” 乌纥点头道:“正是。” ‘金翅鸟怎么了?难道被人……”三公主觉得不可置信。 “正是。昨天,金翅鸟被盗走了。” “是否派人去查找了?” 乌纥默然道:“派人?举国上下,谁有这个能耐。那盗宝之人岂会是市井小偷 之流?若无超人的智慧和绝顶的武功,他就是死一百回,也摸不到金翅鸟的一根汗 毛。若要找出盗宝人,可比登天还难呢。” 三公主默默点点头。忽然,问道:“你们有没有去求龙哥哥帮忙?他一定有办 法查出盗宝人。” 乌纥叹道:“你那龙哥哥,是中原人,又是当今一代豪侠,他怎么能管我们的 事?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三妹亲自求他……” 忽然,门口有人说话了,是玉龙。他冷冷地道:“我已经答应了你父汗,答应 他在两天之内找出你们的国宝金翅鸟。” “龙哥哥!” “是王大侠,请坐。”乌纥仿佛主人一般。 “不必客气。我只是来看义妹,也是来告诉她我已答应了帮你们找回金翅鸟。” “真的吗,龙哥哥?” “是真的。” 乌纥起身,向玉龙一揖,谢道:“如果有王大侠鼎力相助,这件事就好办了。 我和父汗,还有三妹都会感激王大侠的大恩大德。” 玉龙微微一笑道:“那倒不必。” “为什么?” “我并不是为了帮助你们才答应你父汗的,我只是为了能早日回中原,为了义 妹。”他看了看三公主。 乌纥干笑两声,然后极不自然地笑道:“都一样,都一样。不过,虽说王大侠 助人不言谢,可我乌纥一定还要好好谢谢才是。” 玉龙忽然转言道:“三妹,你的父汗已然不在了,我应该拜见一下你的阿妈。 你是否能带我去见见她老人家?” 三公主刚要说话,乌纥忙抢道:“实不相瞒王大侠,到目前,我三妹都没有见 过她的阿妈。” “为什么?” “这个……”乌纥迟疑了一下,最后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说道,“唉,实不相 瞒,自从伯父归天后,伯母突然患了一种怪病,她好似忘记了一切,对一切都失去 了记忆。并且,整天的大喊大叫,不时地摔东西。就连一个跟随她几十年的贴身奴 婢十几天前也被伯母活活掐死了。” 三公主晃着头,颤抖着道:“不可能,不可能。阿妈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可能。 不可能!”她喊着,跳下地,拉着乌纥叫道:“你带我去见阿妈,你快带我去呀。” “三妹,你冷静一下,等伯母的病稍微好转后,我一定带你去见她。” “不,我马上要去见她,你带我去呀。”三公主坚持着。 乌纥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了她。 穿过一座假山,绕过园子,在一片林子的尽头,一座大院套,三重建筑。穿过 中堂,来到最里的一间大屋子外。刚刚走到门口,只见两名侍卫和一名女奴万分狼 狈地向外跑。见到乌纥和三公主,他们忙跪倒请安。 “什么事?这样慌张。” 一名侍卫抬头回道:“乌纥都督,老夫人的病又发作了。亏得我们跑得快,否 则,我们都要被老夫人一刀一刀地结果了性命。” 乌纥忙问道:“刀,什么刀?老夫人哪来的刀?” 那名侍卫忙回道:“回都督,是小人该死,一不小心,小人的刀被老夫人夺了 去。” 乌纥听罢,飞起一脚,将那名侍卫一脚踢出,骂道:“混蛋!”说罢,飞身而 入。玉龙拉着三公主,随后跟了进去。 当玉龙和三公主来到屋内,老夫人正被乌纥安放到床上。乌纥手中提着一把刀。 见玉龙和三公主进来,乌纥小声道:“老夫人已被我点了穴道。这会儿不会有 事了,让她老人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玉龙拉着三公主来到床边,但见纱帐内躺着一位妇人。 乌纥忙道:“王大侠、三妹,咱们出去吧,让伯母好好休息一下。” 出得殿外,三公主一言不发。 玉龙向她道:“义妹,我陪你走走,好吗?不奇,还有师妹他们都很想你,跟 我去见见他们,怎么样?” 三公主默默地点了点头。 玉龙回身向乌纥道:“告辞了。” 乌纥望着玉龙和三公主离去的背影,冷冷一笑。这时,他背后有人道:“回禀 都督。”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乌纥头也不回地问道 “回乌纥都督,小人已将她干掉,扔进了护城河。” “有没有人看见?” “回都督,人不知鬼不觉。” 乌纥一阵奸笑:“好,你去吧,一会到总管那儿领赏。” “谢都督。” “慢,你再替我办件事。” “为都督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乌纥转过身,笑道:“哪有那么严重,你只替我去盯着三公主的行踪,有事立 即向我汇报。你要记着,千万不要让她发现了你。另外,你到驿馆去,传我的命令, 撤掉那里的弟兄。” “遵命!” “你去吧。” “是!” 乌纥独自向另一个方向,一座密林掩映的一座秘密的小楼走去。 一道萧墙。 一幅巧夺天工的巨型壁画。画上庄严慈祥的仙长栩栩如生,令人觉得亲近;威 武凶险的金刚、力士使人望而生畏。据说,这幅壁画的蓝本还是吐迷度当年朝贺则 天皇帝时,在洛阳东都皇城内发现的,是当年隋朝的著名画家郑法士与董伯仁合作 的成果。 这幅壁画色彩鲜明,人物形态各异,为这座神秘的小楼又增添了一层威严的气 氛。 经过萧墙,小楼四周是十几丈高的围墙。高墙外,数百名侍卫守卫着。 小楼呈正方形三层亭阁,四角攒尖黄琉璃瓦顶,楼裙是一色的汉白玉栏杆。 小楼的四周同样有数十名侍卫看守。 侍卫们见乌纥都督驾到,齐刷刷跪拜:“参见都督!” 一群婢女个个如九天玄女,盈盈飘出小楼,飘飘然飘下石阶,参拜乌纥。 “都起来吧。”乌纥向一女婢问道,“夫人好吗?” “夫人很好。” “她在做什么?” 那婢女抿嘴一笑,羞涩地答道:“夫人正在沐浴。” 乌纥听罢,容光焕发,道:“快带我去见她。” 一阵异香,如蘼芜,似秋兰,沁入肺腑,阵阵袭人。 一道透明洁白的纱窗内,香气四溢,蒸汽如云如纱。 一个碧玉与绿玛瑙精制而成的浴盆内,一位美若仙女的妇人轻舒双臂,体态优 美,仿佛一朵荷花艳丽高洁。 婢女来到帘外,禀道:“夫人,乌纥都督驾到。” 飘渺的云雾中,随着阵阵香气,传出了那美妇的妙音:“知道了,请乌纥都督 在厅中稍候,我就好了。” “不必了。我陪夫人沐浴,你们都退下吧。” “是!”众婢女退出掩门。 “你这人,真拿你没办法。”说罢,那美妇人无奈地笑了笑。这笑声,比她的 容貌更迷人,更有诱惑力。这笑声足能使一个杀人无数的恶魔放下屠刀。 乌纥赤裸着全身,小心翼翼地迈入了浴盆——仅能容下两个人的浴盆。他坐在 那美妇的对面,感觉到那美妇均匀的呼吸,仿佛一下子坠入了仙乡。 那美妇转到乌纥的身后,为他轻轻擦背,低声细语道:“三公主可好?” 乌纥道:“我准备在十天之内与她成亲。” 那妇人轻轻叹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既然已占有了我,就不该再娶我 的女儿为妻。她还是个孩子,还不适应你。我看,你还是放弃这个念头。” 乌纥感慨道:“这能怪谁呢。要怪只能怪你们母女太美,太迷人,我都不能舍 弃。舍弃了哪一个,对我来说,就等于舍掉了我半个生命。”说着,亲昵地搂过了 妇人。 那美妇默然半晌,才又说道:“王玉龙肯帮你父亲找回金翅鸟了?” “你说呢?” 那美妇从浴盆内站起,披上长纱,淡淡地道:“我说,他一定会去找的。如若 不然,他知道你们父子用什么法子对付他。所以,他一定答应了。” 琴声充满了思念之情,随着阵阵异香飘出了楼,飞向云天。 一壶酒,四样精制的扬州小菜。乌纥一边独斟独饮,一边欣赏那美妇的琴声。 乌纥端着一杯酒,缓步来到那美妇的身旁。 美妇的琴声未断,曲调由思念而滑向了忧郁,最后拖着无限的悲哀,带着人生 多患而终了琴曲。 许久,那美妇的双眼望着楼前的丛林,看着从树梢飘过的白云。 乌纥望着那久久颤动的琴弦,仿佛已被琴曲所感染,许久,才轻声一叹,道: “你还感到不快乐吗?你还需要什么,只要你说一声,我可以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 给你。” 良久,美妇才轻轻出了口气,低声道:“我早无所求,只要能见到三公主我的 女儿一面,就再无所求。” “她已经知道你已得了‘怪病’。在我与她成亲之前,你是见不到她的。再忍 耐几时,我一定会让你见她的。” “三年了,她又长高了,她会变成什么模样了?”她自言自语着,眼睛里充满 了怜爱之情,“唉,既然你不想让她见我,我也不难为你。她现在不是很好吗?” “她很好。现在她正和王玉龙他们在一起。” 那美妇眼里闪过一道光,依旧自言自语道:“这就好,这就好。” 玉龙同三公主走出公主府,穿过闹市街,在一家茶楼门前停住。 “义妹,这座茶楼如何?” 三公主看了看招牌,点头道:“龙哥哥眼力真不错,满凉州城,就数这家茶泡 得最香,又爽口。” “那好,进去品尝品尝。” 小茶倌迎了出来,笑容可鞠地招呼着二人:“二位是小饮,还是碰碰运气?” 玉龙笑道:“小饮怎么讲?碰碰运气又怎么讲?” 小茶倌上下仔细打量一番玉龙,道:“看来二位是中原人,而且是头一遭到我 们凉州。” 玉龙看看三公主,然后笑道:“小哥的眼力果然不错。” 小茶倌得意地笑道:“这就对了,凡是来过凉州的人都知道我们这一行当。如 果小饮呢,就请二位上楼,本店有中原和西域的各种名茶;若要碰碰运气呢,我们 店后面还有一座小楼,那里可以让你一瞬间变成腰缠万贯的富翁,一样也可让你瞬 间成为手无分文的穷光蛋。不过呢,我看二位红光灼灼,一定会发大财的。” 玉龙向三公主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进去碰碰运气。” 小茶倌马上笑道:“客爷,您算选对了,我保您二位今天发一笔大财。不过, 客爷若是发了财,千万莫忘了小的呀。” 过了两重小门,穿过一座过堂,登上一条极窄的楼梯,上得楼上,一间极严密 而又十分讲究的小屋子,里面已有七个人在赌。 七个富贾豪客,围着一张红木圆桌。每个人面前都堆放着不菲的赌注。除黄金 之外,便是价值连城的珠宝。 桌中央平平地铺着一张牛皮,上面绘着“八卦”图。六个人已将赌注分别押在 了“乾”、“兑”、“震”三个卦位上。庄家双手捧着一个南木漆罐子,一双三角 眼不停地诡诘地在六个人的脸上和卦位之间扫动。随着庄家双手摇动罐子的速度加 快,罐子里传出阵阵的刺耳声。六个下注的人不断地喊着自己下注的卦位。 庄家手中的罐子仍在不停地摇着。突然,左手在右手背上轻轻一击,罐子盖 “啪”的一声脱罐而起,八粒骰子一个跟着一个跟在盖子的后面,笔直地向上窜去。 说时迟,那时快,庄家的左手向空中一操,早已将盖子抓在手中,右手的罐子随之 从上而下,将还在上升的八粒骰子从上至下收回罐中,然后猛地向“八卦”图中央 扣下。 仅仅一瞬间,看得六个下注的人傻了眼,玉龙站在一旁,也不禁在心里赞叹这 个“三角眼”的赌技高超,手法奇快。 三公主更是看呆了,张开的嘴半天也没合拢。 过了半晌,三公主才轻声说道:“龙哥哥,这人玩得真好。” 那位“三角眼”庄家回头瞥了一眼三公主,右手仍压在漆罐上。 “开呀!” “快开呀!” 六个人迫不及待地喊叫起来。 庄家重新神秘地向六个人一一看去。突然,右手向上猛的一提,大叫一声: “开!” 刹那间,包括三公主,虽然她不懂赌术,但是也为这种萧杀刚猛的气氛所吸引, 目光同那六个人一起同时射到那八粒骰子上。 一瞬间,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时间也已经停止了,心脏更是仿佛停止了跳动。 突然,一个瘦削的颏下留着三咎白胡子的老头大叫一声:“我押中啦!我押中啦!” 紧接着,身子一下扑到圆桌上,桌上所有的金银珠宝一下子全变成了他的财产。 其余五人则仿佛泄了气的皮袋,一个个绝望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同时,纷纷 从腰间或是腿旁抽出短剑,同时向自己的胸口刺下。 “噗噗……”一股股鲜血从五个人的前胸喷出,溅在地上,喷到那老头的头上、 脸上、身上,可那老头仍然不停地搂着金银珠宝。 三公主吓得缩成了团,双手紧紧地拉着玉龙的衣袖,双眼紧紧地闭着。 庄家那双毫无表情的眼睛只注视着那老头。 瘦老头一边搂着属于他的金银珠宝,一边不停地叫着:“我押中啦……”。 一只皮袋,装满了金银珠宝。 庄家终于说话了,木然地说道:“你发财了,可以走了。” “我押中了,我押中了……”这声音渐渐地从玉龙与三公主上来的楼梯口处消 失了。 楼下跑上来十几名壮汉,将那五个自杀的人抬下了小楼。 不大的工夫,小楼又恢复了平静。 庄家终于转过身,面对着玉龙和三公主。当目光相遇的一瞬间,玉龙的心里顿 时生起一股寒意。 这哪里是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既冷漠、又凶狠的眼睛。 他终于又开口了。 “想碰碰运气?” 玉龙点点头,道:“很想。” 三公主惊慌地拉了下玉龙,急切地阻他道:“龙哥哥,不要呀!” 玉龙没有去看她,只在她的手指上轻轻地拍了拍,冷静地道:“不怕。” “赌什么?”那人问道。 玉龙想也没想地回道:“一句话。” 那人点点头,道:“你的赌注呢?” 玉龙道:“回答你一句话。” 那人又点点头,冷冷地道:“很好。”然后又转向桌面,说道:“请就坐。” 三公主就站在玉龙的身后,看起来,她的神经已完全放松了。“赌一句话”, 这哪里算是赌博,谁输了,随便回答对方一句话,那岂不是既简单、又轻松的一件 事? 然而,在玉龙与那“三角眼”的庄家心里,“一句话”的赌注不知要超出方才 被那瘦老头搂走的一堆金银珠宝的几倍。 “三角眼”庄家又开口了,又是极简短地问道:“怎么赌?” 玉龙回道:“公平。一人一庄,各赌一次‘同’、‘异’。” 那人将骰子装入漆罐中,向玉龙面前一推,道:“你先做庄。”仅仅一推,圆 桌上的那块牛皮就被推掉了漆罐一般大小的一块,红木桌面露出了一条。 三公主的心,又开始了紧缩。 玉龙笑了笑,道:“还是请阁下开庄。” 轻轻一推,谈笑间,红木圆桌中央被齐刷刷地开了条洞。 “三角眼”的眉宇间,微微一动,赞道:“好功夫。” 玉龙笑道:“见笑了。” 三公主终于看出了一点门道,暗道:“这哪里是在赌博,分明是在比试武功。 这样就好了,全天下没有人能比过龙哥哥。” “三角眼”轻轻击掌三声。 楼下跑上来三个壮汉。 破坏的桌子被搬走了。一张与方才一样的桌子又摆在三人中间。 “三角眼”向玉龙抱拳言道:“在下不才,恭敬不如从命啦。” 说罢,“三角眼”将骰罐拿在手中。 这次,他再不敢卖弄。 骰子在罐子里“哗啦啦”地有节奏地响了起来,双眼却一直盯着玉龙。 骰子转动的声音由“哗啦啦”的声响,开始变得“铮铮”刺耳了。三公主双手 紧紧地捂着耳朵,双眼却一直没有离开“三角眼”的那只摇动骰子的手。 忽然,“三角眼”将手中的罐子向桌上一扣,向玉龙道:“我要的是‘同’, 可以吗?” 玉龙道:“你是庄家。” “好,那我就要同。”说罢,“三角眼”将罐子从桌面上慢慢提起。 三公主的眼睛闪电般地盯在桌面上。但见留在桌面上的八粒骰子极规则地形成 一个圆圈,仿佛一朵八瓣梅花。每个骰子都是一点朝上,六点向外。八粒骰子共是 八点。 “三角眼”的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三角眼”将罐子递给玉龙,道:“请。” 玉龙接过罐子。 三公主轻声向玉龙道:“龙哥哥,你行吗?” 玉龙向她微微笑了笑,然后转过脸,看了看手中的罐子,向“三角眼”又是微 微一笑,问道:“我就该是‘异’啦?” “三角眼”点了点头。 玉龙将罐子轻轻扣在“三角眼”掷好的骰子上,轻轻拉了过来,然后又慢慢地 从桌子上提起,又慢慢地,甚至可以说是散漫地将罐子摇了起来。 这样慢的动作,骰子竟然一粒也没有从罐子里落下来,仿佛那是一个磁罐,牢 牢地吸住了那八粒骰子。 骰子,是象骨制成的。在别人手里,它们之所以不能滑落下来,是因为掷骰子 的人的动作极快甚至是奇快地摇动,使骰子在罐子里行成规律性的急速旋转,形成 了离心力,所以才如磁铁一般地在罐子里转动。而玉龙的手法与常人所不同的,也 正是在这一点上。 这一点,“三角眼”看得清清楚楚,额角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这哪里是骰罐吸 住了骰子,而是玉龙用他那超凡的内力将八粒骰子吸入罐中,然后又慢又有规律地 摇动起来。 “三角眼”是在冒冷汗。三公主看到了,心也放下了,心既已放下,便就产生 了一种无所谓的念头,她心里暗暗好笑,道:“不就是一句话吗?输与赢又有什么 分别呢?” 她心中的念头刚刚闪过,玉龙手中的罐子慢慢地扣在了桌上。 玉龙向“三角眼”看了一眼,但见“三角眼”脸上的肌肉开始在抽动。 三公主的双眼紧紧地盯着玉龙捂着罐子的那只手。忽然间,心又莫名其妙地跳 得厉害起来。 忽然,“三角眼”大笑起来。他笑得那么自信,仿佛是在笑自己的多虑,笑自 己的滑稽,并不时地摇着头。 玉龙微微一笑,问道:“阁下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吗?” “的确可笑。”“三角眼”一边笑,一边向玉龙道:“我笑我自己太过愚蠢, 险些没有被你吓死。” “为什么?” “请问,现在你手下的罐中应该有几粒骰子?” 玉龙回道:“八粒。” “那么八粒骰子都是由几个‘点’子组成的呢?” 玉龙回道:“一、二、三、四、五、六,六个点子。也就是说,最小的是一点, 最多的是六点。” “不错。那么阁下掷得是‘同’还是‘异’呢?” “当然是‘异’。” “三角眼”紧问一句道:“请问,八粒骰子,最多能掷出六个骰子是不同数, 那两粒骰子你能掷出什么呢?” 玉龙微微一笑道:“阁下的意思是那两粒骰子不论如何掷,都必然会同其它六 粒骰子中的任何两个的点子相同,对吗?” “三角眼”点头笑道:“不错。因为一个骰子最少是一个点,最多是六个点。 从一到六,有六个骰子就足够了。然而这付骰子却偏偏是八粒。所以,不论你有多 么高超的神功,也绝不会掷出八粒骰子完全不同的点。” “你是说,我输定了?”玉龙不露声色地问道。 “三角眼”肯定地道:“这是事实,我相信事实。” 玉龙看了他一眼,笑道:“不,你错了,错得无可救药。” “我相信事实。” 玉龙道:“好,你马上就会看到事实。” 玉龙将罐慢慢掀开了一大半,赫然露出了六粒骰子。这六粒骰子的点数是从一 点到六点,另两粒却被玉龙手中的罐子遮住。 “三角眼”看着那六粒骰子,不禁赞叹地点点头,道:“果然了不起,六粒骰 子的点数完全不同。不过……” “不过”两个字刚刚说出,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已看到了另外两粒骰子。 两粒与其它六粒点数完全不同的骰子。 一个是没点,一个是半个点。八粒骰子从没点到六点,完全相“异”。 “你……” 玉龙笑道:“我赢了。” “三角眼”的脸色死一样的苍白。他突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本是刚刚年过 不惑,却好似一下子到了古稀垂暮之年。他软瘫在椅子上,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道 :“你赢了……” 玉龙看了看骰子,又看了看“三角眼”,然后拉起三公主,向楼下走去。 三公主惊异地问道:“龙哥哥,你已经赢了,可他还没有回答你一句话呀。” 玉龙淡淡地道:“不必了。” “为什么?” 玉龙苦笑道:“因为他答不出我要问他的那句话,所以……” 忽然,玉龙的身后传来了一阵洪钟般的笑声,接着便听到那大笑之人称道: “王玉龙不愧为中原武林盟主,佩服,佩服。” 玉龙没有转身,但他知道来人是谁。他停住了脚步,三公主也停了下来,不禁 惊道:“是车鼻?!” 车鼻向三公主一揖,恭声道:“正是在下。公主殿下,能不能留下你的朋友坐 一会?你愿不愿听你父汗失踪的真相?想不想听你母亲的下落?” 三公主不解地道:“失踪?下落?” 玉龙却淡淡地道:“我更想知道金翅鸟的下落。” 三公主急道:“龙哥哥……” 玉龙拍了拍三公主的肩,轻声道:“不用急,等回到驿馆,一切你都会明白。” 三公主点了点头。忽然,她惊叫起来,因为她看到了“三角眼”死在椅子上, 一把匕首从他的后心穿过,刀尖从前胸探出。血,从那刀尖上滴落。 玉龙动容道:“是你把他杀了。” 车鼻不以为意地回道:“我的属下不能输。输,就是失败。失败的人通常只有 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玉龙点头道:“你说的不错。” 忽然,不奇从楼下跑了上来,见到玉龙和三公主,便听道:“师父,公主姑姑, 原来你们在这儿。” “不奇,陪公主姑姑回驿馆,我有几句话要同车鼻将军谈。” “好。公主姑姑咱们走。” 三公主担心地看着玉龙,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楼上,只剩下车鼻和玉龙。 “三角眼”象方才自杀的五个人一样也被人抬了下去。桌上换上了非常考究的 美酒、佳肴。 中午已过。 驿馆。 不奇将跟踪乌纥的经过仔仔细细地告诉了玉龙,最后疑惑地道:“不知道乌纥 为什么要去那座神秘的院落,那个亭阁中到底住的是什么人呢?” 玉龙呻吟半晌,肯定地道:“义妹,你的母亲一定在那个神秘的楼上。” 三公主惊道:“我母亲?!她不是……” 玉龙道:“据我所知,今日上午我们看到的那个装疯的女人,是有人故意安排 的。” 三公主摇着头,几乎要哭了出来,急切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是 谁干的,他们要干什么?” 玉龙看了眼罗刚和高仇,然后道:“要知道为什么,只有看后天晚上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