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清晨。 登封客栈。玉龙站在窗前,遥望着巍峨的嵩山。多少往事瞬时历历浮现在眼前。 他想到了恩师,他老人家不知为何要将自己囚在那神秘的古洞。他也想到了二师兄 了尘,并在心里暗暗祈祷,那个用暗送秋波连杀数人、甚至要将恩师置于死地的神 秘人物不是他。是与不是,今日一战便见分晓。可他还是从内心深处,不愿看到二 师兄使出暗送秋波。 “玉龙哥,你起来啦。”四公主余烛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 “你休息得好吗?”玉龙转身,关切地问道。 余烛精神焕发,高兴地点点头。 “好,咱们下去吃点东西,然后就上山。” 余烛担心地问道:“玉龙哥,你有把握吗?” 玉龙微微一笑,道:“我了解我的二师兄,更了解他的武功。我相信,如果是 他,在关键的时刻,他必会使出暗送秋波。可是……” “可是,你还是不愿意看到那个要置你于武林不耻的人是二师兄,是吗?我也 这样想。可是……世事难辨,‘白首相知犹按剑’,你知道这句古诗吗?” 玉龙默然。 余烛笑着挽起他的手臂,道:“走吧。” 朝霞已映红山野。时近中秋,万山红遍,这是一个令人不饮便醉的季节。俗言 道:看山还看中秋山,中秋遍山红灿灿。然而,玉龙却无心陶醉在这“数树深红出 浅黄”的景致,只是一味地打马,向少林寺疾驰。 一个小沙弥来到方丈练功房前,他看了看日头,又等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日头, 才轻轻地敲打了几下房门。过了会儿,了尘缓步而出,那小沙弥慌忙一躬,谄媚地 喊道:“方丈大师。” 了尘面如秋水,内心如蜜,正色说道:“不许乱叫。圣上还没有颁下圣旨,岂 能糊叫?什么事呀?” 小沙弥忙道:“大师,山下来了两位施主,一定要拜见您。” 了尘抬了抬眼皮,淡淡地问道:“两位怎样的施主?” 小沙弥摸着光头,转动眼珠,想了想,忽然道:“对了,是一男一女,自称是 ‘雪山双剑’” “雪山双剑!”了尘一惊,脱口道,“他们来此何干?” 小沙弥见了尘满面惊异,双眼射出一道凶光,不禁浑身一抖。他以为了尘是在 问他,结结巴巴地回道:“他们……他们来干什么,徒儿实在不知。” 了尘看了眼小沙弥,随后又向山门看去,暗自寻思片刻,便吩咐道:“有请两 位施主。” 方丈室内。 阳光透过格窗,形成了一束束光柱。室内,香火缭绕。了尘微闭二目,端坐在 蒲团上,他的面前,一条长桌,桌上摆了香茗和杯盏。与了尘相距五米之处,摆着 同样的茶桌。玉龙和余烛面对了尘而坐。 小沙弥分别为主客斟上茶,又悄悄退出。 过了良久,了尘睁开双眼,向玉龙和余烛一揖,缓缓道:“两位施主,今日荣 登本寺,不知有何指教?” 玉龙还礼道:“在下与师妹久居边塞,孤陋寡闻,于上月才来到中原。一个多 月以来,在下如蛙出枯井,受益匪浅。特别是在武功方面,更使在下折服。在下无 论走到哪里,都听人们称赞少林的功夫,说其可谓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领导群雄。 所以,在下与师妹商量,在离开中原以前,一定要见识一下少林真功。否则,此次 中原之行也觉枉然。还请大师赐教。” “阿弥陀佛。施主所言差矣。贫僧虽不出山门,但多少也知道些近日中原武林 发生的一些大事。旁的不必多提,单单二位施主的名号,早已在贫僧耳边震响。雪 山双剑天下无敌,小小的少林寺,怎敢赐教二位?阿弥陀佛。” 玉龙看了余烛一眼,轻轻一叹,道:“师妹,看来,你我只有空回雪山了。” 余烛站了起来,傲慢地说道:“师兄,看来外面传言多半是假。去年你我在大 斤山下遇到的那个突厥王大女婿呼延光中,听说也曾在这少林寺学了几手。可是, 还不是没等师兄你出手,便让小妹我打得落花流水。由此看来,少林功夫也不过如 此。既然是这样,师兄也没什么遗憾的。” 了尘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女施主,你说你见过呼延光中?” “正是!” “你将他打败了?” “不错呀。” 了尘一阵冷笑,随即扳起面孔,向余烛道:“女施主,不要口出狂言。你知道 那呼延光中是何人?” 余烛故作不知地摆摆头。 了尘手捻佛珠,向西一拜,道:“那呼延光中正是贫僧的大师兄。听女施主之 言,二位施主的技艺一定有过人之处,既然二位能屈尊大驾,贫僧只好陪上一陪。 请!” 塔林外,一片很隐秘的林中,一块方圆几十米的平地。了尘指着脚下的这块草 地,缓缓道:“此处便是贫僧平日练功的所在,不知是否够二位施展?” 玉龙向四周看了看,不禁赞道:“这的确是个练功的好地方。外人绝想不到大 师会在这里练功。好地方,真是好地方。” 看到这里,玉龙的心里更有了几分把握。若不是练绝秘神功,又怎么要到这么 一个隐秘的地方呢?玉龙想着,便似无意一般拍打着周围的树。忽然,双眼被一棵 枯树吸引住。那棵树的一人高处,已被暗器打得满是疤痕。来到近前,却见那痕迹 正是类似铜钱一类的器物所创。 玉龙一回头,笑道:“想不到大师也练暗器,不知是练的哪一类?” 了尘含糊其辞地答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随即一揖,道:“不知二位 如何赐教?” 余烛回道:“大师不必过谦,我二人既然是‘雪山双剑’,当然是双剑齐发。” 了尘又是一揖道:“好,二位请上手吧。”说罢,从袖中抖出一把短剑,仍是 那柄‘羽玉具剑’。 玉龙谦让地回道:“还请大师手下留情。既然是切磋武功,便该点到为止。” “请。”话音刚落,了尘飞身而起,正是神龙追魂剑第一路剑法的“龙腾云海”。 神龙追魂剑是道广大师平生所创的三大绝技之一。此剑法共分三路,大师兄呼 延光中只学得第一路,了尘学了第一路和第二路,只有玉龙是道广的关门弟子,这 三路剑法全部精通。今天,了尘在玉龙面前施展他的神龙追魂剑,自然不放在玉龙 的眼里。但由于自己和余烛是易容而来,又号称“雪山双剑”,自然不能用神龙追 魂剑的破解方法来化解了尘的剑法,更不能用少林武功。因为,如果一旦露出自己 的看家武功,哪怕只是一招一式,都很可能被了尘看出破绽。所以,只有用他与余 烛共创的剑法——雪山飞剑——来应付他面前的这位心狠手辣的师兄了。 雪山飞剑,正是余烛对那时在那个神秘暗室里所见的少林二祖慧可所创的心意 拳壁画的发挥。当时,玉龙让余烛牢牢记住那壁画上的一招一式,并点化她用剑来 演绎这套拳法。在江湖上消失的那段时间,玉龙他与余烛便又回到了那个暗室。也 正是利用这段时间,他二人以剑代拳,演绎出一套惊世骇人的雪山飞剑剑法。实际 上,这更应该说是一套少林剑法。只因这套拳法本是二祖慧可独创,并一直成为不 泄于世的秘密,莫说了尘,就连他们的师父道广也只是听说过而已,根本无缘得以 相识。再经玉龙和余烛加以推衍,变成一套剑法,其中又加入了余烛一些奇异的西 域剑法,所以了尘根本看不出他二人的雪山飞剑的出处。 当了尘的一招“龙腾云海”堪堪逼近玉龙时,玉龙只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轻 蔑地笑道:“师妹,中原武林看来没什么新鲜招法啦,都是一些不堪一击的花架子。” 余烛报之一笑。 笑谈间,玉龙与余烛双双出手,余烛的剑护在玉龙的身后,玉龙的剑尖刚好顶 在了尘刺出的剑尖上。无声无息,却有一股阴冷的寒气从双剑传导到了尘的手上。 了尘心中一惊,身不由己地向后跃去。人还没落在地上,便听到玉龙和余烛的一阵 讥笑,“师妹,在西域时,人人把王玉龙传得神乎其神,没想到他的师兄竟象只折 了翅膀的乌鸦,不堪一击。如果那个王玉龙活着,还不知会在我们面前出什么丑态 呢?。” “师兄说得不错,我看中原也没什么稀奇的人物了。就连少林寺都这样狗熊一 般,你还指望中原能出什么奇人?师兄,走吧,你我这就回西域吧。” “你说得对。看来,你我回到西域,便可封剑游牧啦。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你我 为之奋斗的目标啦。” 二人旁若无人地说笑着,根本没把个了尘放在眼里。余烛挽住了王玉龙的手臂, 二人的剑也早已入鞘。 他们转过身去,开始迈步离去。刚刚走出第三步,猛然间,玉龙将余烛推向一 旁。 余烛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喜悦便已溢出她那秀丽的 脸蛋。她在心里暗暗庆幸着玉龙计划的成功。 玉龙的计划的确成功了。因为他的剑尖上确确实实地挑着一枚铜钱。余烛佯装 不知地大声问道:“师兄啊,中原人真这样好客呀,是不是怕咱们回西域不够盘缠, 才要送我们铜钱呀?”于是,大声说道:“谢谢大师啦,不过我们身上还有足够的 银子。”说着,从玉龙的剑尖上取下铜钱,同时又偷偷向玉龙一竖拇指,转身将铜 钱扔给了了尘。 玉龙和余烛踏入了山林,又不禁回头望去,只见了尘面无血色直呆呆地站在那 儿,玉龙无奈地摇摇头,走了。了尘还是直呆呆地站在那儿,他根本不知道玉龙是 怎样在那石火电光的一瞬间,抽剑接住他这一最后的杀手锏的。因为,除了道广和 玉龙,在这个世上,是没有第三人能化解这枚铜钱的。他每次出手,根本就不去想 失败,这手暗送秋波就是一招必胜的杀手锏。对了尘来讲,不到必要时刻,是绝不 会露这一招偷来的技艺的。然而此时,他不论怎样想,都的确失败了,他想不出失 败的原因,更想不到他方才所面对的正是王玉龙。当他从困惑中清醒后,玉龙和余 烛的笑声早已消失在山林之中。 “他们终于离开中原了。”了尘虽然失败了,可同时也感到一点安慰。那就是, 雪山双剑这两个令人头痛的神秘人物终于要离开中原了。既然他们就要离开中原了, 我又何必再去想那令人不快的一节呢? 了尘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登封县城。 城门早已大开。在离城门不远的官道上,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少女同一个倒骑 毛驴的小伙子一边赶着进城,一边谈笑着。过路的人都觉得这对少男少女好笑。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匹骏马竟能与一头毛驴为伍也就算了,怎么一个如花 似玉的少女竟能与一个奇貌不扬的瘦猴一般的人一路谈笑风生呢?真好比观世音赴 王母娘娘的蟠桃会,偏遇着猪八戒伴驾,让人既好可笑,又好可惜。 然而,不奇和阿菊二人就这样,一路说着,一路笑着,大摇大摆进了登封县城。 忽然,阿菊勒住马缰绳,停了下来。 不奇忙问道:“阿菊,怎么停下了?” “不奇哥,登封县城这么大,我们到哪儿去呀?”阿菊现出一脸难色。 不奇想了想,笑道:“你看这样好不好,拐过前边那个门,再向东走,在东边 的巷子里我认识一位打铁的张大叔,咱俩把马和我驴儿子寄放在张大叔那,然后咱 就可以想到哪就到哪了。” 阿菊想了想,不放心地抚摸着马头,疑问道:“那们张大叔会不会亏待我的马 呀?” “不会,张大叔曾在皇宫大内专为皇家的马匹挂掌的,什么好马没见过?”不 奇笑着保证道。 阿菊把脸一沉,道:“这么说,我的马不好啦?”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不奇忙笑道,“我是说张大叔对马的研究很深呀, 一定不会亏待你的马的,你大可放心。” 阿菊一听,便又笑道:“这样也好。” 于是,二人催动坐骑,向东巷而去。 不奇与阿菊存好马匹,便来到闹市街。阿菊住在山里,长在山里,对这里的一 切都感到新鲜好奇。一会儿要不奇给她买糖葫芦,一会儿又要买首饰,一会还要花 鼓。不大的工夫,阿菊便拿不住不奇给买的东西了,就又件一件地送给路过的小孩 子。不奇见她忽而要这要那,转眼之间又毫不吝啬地散去,简直哭笑不得。 一条街到了尽头,再往前走就要出城门了,阿菊才觉得累,才又两手空空地拉 住不奇的双手,摇道:“不奇哥,我好渴呀。”说罢,把不奇的头按在自己的肚子 上,问道:“你听到什么啦?” 不奇皱了皱眉,摇头道:“什么也没有听到呀。” “哎呀,你真笨,难道你没听到我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在叫吗?不奇哥,小 妹又渴又饿,能不能找个地方去解决一下子呀?” 不奇终于松了口气,道:“我的姑奶奶,你终于知道累了,知道饥渴了,我还 以为你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呢。” 说罢,拉着阿菊的手,来到一家很精巧的酒店。 酒店小却又不小。从外观看小巧玲珑,一旦步入,便觉豁然宽敞。 “哗,不奇哥,原来这里面这么大呀,又幽静,又凉爽。” 不奇拉着阿菊,走到一张僻静的桌前:“想吃什么?” 阿菊立即大声叫道:“小二哥!” 店小二搭着手巾,忙来到二人桌前。 “二位用点什么?” “做两道你们店最拿手的小菜和两道大菜。” 店小二愣了一下,忽又笑道:“这位小姐,小人实在不懂什么叫‘小菜’,什 么叫‘大菜’。还请这位小姐指教。”说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阿菊忽然睁大了眼睛,疑惑地问道:“‘大菜’、‘小菜’是什么,连我奶奶 都知道。你们这么大的酒店竟然不知道?” 小二根本不知道阿菊的奶奶是谁,如果知道了,或许也就知道了什么“大菜”, 什么是“小菜”了,怎奈他确实不知。经阿菊一阵挖苦,小二更不知所措了,急得 他只顾挠头。 不奇在一旁见二人的表情,不禁笑出了声,便道:“她是在故意逗你。不过, 我这妹子说的‘大菜’就是……比如什么‘无为熏鸡’、‘清炒鳝鱼’、‘珍珠鸡 ’等等;所谓‘小菜’不外是什么‘烧青豆’、‘烧韭菜’之类的。” 小二终于明白了,一拍脑门,笑道:“小的知道了。不知这位小姐‘大菜’要 什么,‘小菜’要什么。” 阿菊将双臂架在桌上,伸出双手,用右手搬下左手的拇指,吩咐道:“要一盘 ‘神仙鸭子’、一个‘当朝一品’、一个‘烤花揽鳜鱼’、一盘‘御带虾仁’,还 要……” 阿菊望着小二,见他一个劲地皱眉头,便问道:“你记住了吗?” “小姐,不用说记,就是听也没听说过。”小二摇摇头道。 阿菊一听,反倒乐了,乐得十分开心:“我就知道你没听说过。好啦,我也不 难为你了。不奇哥,还是你点两道菜吧。” 不奇笑着点道:“一盘‘皎月香鸡’,一盘‘宫门献鱼’,一盘‘罗汉菜心’, 一盘‘寒梅香珠’。另外,来一壶‘虾蟆陵酒’和十个白馍。” 小二惊奇地看着不奇,听不奇点完,一伸大拇指,道:“这位大爷要的菜,个 个都是本店的绝活,你真是个吃家。”说罢,一边抖下手巾,抹桌子,一边回头向 柜台里唱着不奇要的酒菜。转身轻快地从柜台上端来茶水为二人斟上,然后又风也 似的去招呼新进来的客人。 不大的工夫,不奇要的酒菜齐全了。 不大的工夫,酒店里坐满了人。 不奇一边喝着酒,一边留心进来的每一个人。 阿菊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菜,一边赞不绝口地夸赞道:“不奇哥,在山里从未 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不过也吃过一回,那还是俺爷爷带俺到孔圣人的府上吃过的。 不奇笑道:“就是你方才点的那几道菜?” 阿菊停住了,看着不奇,问道:“你咋知道呢?” 不奇笑着,正要说下去,突然他的笑凝住了,双眼直直地盯着一个地方。 阿菊问道:“怎么啦,不奇哥?” 不奇低下头,低声道:“阿菊,今天要有麻烦。” “出了什么事?” “是新龙教的几个高手,你不要回头看。”不奇按住了阿菊。 “怕什么,不奇哥?”阿菊不服气地说道,“俺自小跟奶奶学功夫,十几年了, 还没打过人呢。今天不妨让俺试试。” 不奇忙止住她,道:“我的姑奶奶,你千万别给我惹事。咱俩快吃,吃完就离 开,打他们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不奇的话刚刚说完,阿菊忽地站了起来,从桌上拿起一个白馍,向方才不奇看 的方向喊道:“喂,谁是新龙教的人?” 忽见不远处的桌子上一个人猛然站了起来。 阿菊问道:“你是新龙教的人吗?”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海万舟。 海万舟横眉立目地喝道:“小姑娘,你要怎……”下面的话突然咽了回去,更 确切一点,是被塞了回去。因为他的嘴里突然间塞进了一个白馍—— 是阿菊扔过去的白馍。 周公公看也没看阿菊,更没看海万舟出丑。他只是默默地喝着酒。 西门春柳同周公公一样,一双眼只专注地看着桌上的剑。 沙风敌抽出了剑。 一个尼姑也抖动了手中的拂尘。 不奇不认识那尼姑。她原是在九华山九华道院出家,曾为争夺道院住持之位而 杀死了她的师兄。她便是慧莲,自从杀死她大师兄以后便隐遁江湖之中。十二年过 去了,她居然在这里出现了,并且加入了新龙教,还成为五大护法之一——新龙教 真可谓神通广大。 不奇一见这种架式,便低声急道:“阿菊呀阿菊,你闯祸了。”说罢,便要拉 她坐下。 岂料阿菊非但不坐下,反而大笑起来,边笑,边向海万舟喊道:“你可不能怪 我呀,是他……”指着不奇道,“是贾不奇让我把那个白馍送给你的。” 一听“贾不奇”三个字,周公公、沙风敌、西门春柳猛地抬起头。他们均已看 到了贾不奇,眼中同时射出了一道凶光。 海万舟的嘴里还塞着白馍,他也看到了不奇。突然,他猛地向外一吐,那白馍 从他口里箭一般地射向阿菊。无论是从力道、速度,堪称又猛又快,奇准无比。然 而更令人瞠目结舌的则是,那白馍堪堪击到阿菊的一瞬间,突然如被人凌空劈了一 剑一般,骤然齐刷刷地分成两半。一半击向阿菊,一半击向坐着的不奇。 整个餐厅之内的二三十人不禁为之惊呼。虽然是两半白馍,非常普通的两半白 馍,但一经从海万舟这样的武林一等一的高手的口中射出,稍懂些武功的人都知道, 那绝不是松软的白馍,而是两块力道千钧的暗器。这两半白馍不论击中谁的门面, 都会是九死一生的。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人都为这两个娃娃捏了一把汗。然而转眼间,所有的人又 不禁发出一阵惊叹。因为阿菊手中的筷子在这石火电光的一瞬间已经又准又稳地叉 住了那两块白馍。 白馍,仍旧是白馍,然而阿菊却急了。她大叫道:“小二,小二!” 小二溜溜地溜到了阿菊的面前。 “姑……姑奶奶,您老有什么吩咐?” 小二的嘴巴都快不听使唤了。 “小二呀,你说我这双筷子还能不能夹菜吃呀?”阿菊若无其事地问道。 小二咽了口口水,不知怎样回答才好。阿菊又大叫了一声:“你说到底能不能 再用呀?” 小二被吓得几乎尿了裤子,情急之下,顺口说了个“能”。可是,“能”字还 没说完,阿菊的那只纤细柔润的右手正抽在他的左脸上。 如果你喝醉了酒,借着酒力去骚扰女子,那么一个耳光打过去,你肯定会猛然 惊醒;如果你被什么东西惊吓了,不知所措,或大喊大叫,一个耳光打上去,也准 定会完全从噩梦中醒来的。此时,店小二似乎也被这一耳光突然惊醒了,忙拿过阿 菊手中的筷子,连连道:“不能用,马上换,马上换。” 阿菊轻轻拍了拍店小二的肩,笑道:“这就对了,从狗嘴里吐出的东西,一定 很脏的。” 海万舟见一个小姑娘竟能如此骄横,猛地一拍桌子,借势就要跃过来。但身体 被那尼姑慧莲扯住了。那尼姑已在一扯一按之际,借海万舟之势飞身而起。半空中, 拂尘向阿菊扫去。 阿菊毕竟初出泰山,无论是江湖经验,还是阅历,都只有那么一点点。所以, 一旦老尼姑如虎如风般击来,她竟被老尼姑的威势摄住了,张开的口已合不拢了, 人也呆呆地看着石火电光中的老尼姑,头发已被尼姑的拂尘未至先动的功力所吹动。 不奇却全没放在心上。他知道,她是泰山老祖的孙女,特别是方才叉白馍的那 一手,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凭这一点,就足以对付这个老尼姑的了。 然而,不奇想错了。当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已经晚了。他根本没机会去抽 出他那神奇的小刀。如果救下阿菊,只有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那尼姑那厉害的一招 拂尘。 不奇拔地而起,挡在了阿菊的身前。他被老尼姑的拂尘扫中,被一股巨大的内 功横扫到南墙。他只听到了阿菊的一声惊呼,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