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又逐秋梦到洛城 雪儿返身走到床前,从怀中掏出玉蝶又如痴如醉的欣赏了一番,“一切搞定,现在 --- 睡觉!”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困呐”心中暗想,虽然只有一个时辰的觉可 睡但也不是很赔本嘛,想着便要宽衣上床,只听有人道,“人在江湖,可要处处小心, 时时提防啊。” 雪儿闻言大惊失色,赶忙重新系好衣服,循声望向房梁,正是任雪半坐其上,笑嘻 嘻的说着,一时气往上涌,脚下用力,飞身上梁,一记粉拳如离弦之箭般向其胸口捶去, 口中叫着,“看我不打扁你!” 任雪反手抓住其拳,刚要说笑两句,不想雪儿一个脚下不稳便要摔将下去,于是其 赶忙将其拥入怀中,二人飘飘然降落于地,其形其状,其神其情,酷似神仙下凡,好不 美哉! 雪儿赶忙挣脱其手,一招“横扫千军”递了过去,口中仍不停的骂着,“你这个无 赖,无耻之徒,卑鄙小人……”粉面气得通红。 任雪赶忙跳开推手道,“我来教你如何行走江湖,你怎么却如此的不讲道理?”边 说边不停的左躲右闪,因为雪儿手上、脚下一刻也没有停过,欲竭尽自己之所能将其打 倒在地。 “呸,口蜜腹剑,真是个纯种伪君子!” “喂,你倒想想看,如果刚才进来的不是我,却又偏偏不出声的躲在房梁上偷看, 你还有命可活么?你不但不感激我,反而还对我动手动脚,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雪儿却已停了手脚,坐回支桌前嚎啕大哭起来。任雪见话已奏效心中很是高兴,却 又不知他为何突又大哭起来,于是也坐下说道,“江湖险恶,人心狡诈,不可不防啊, 住店之时,最好能和衣而睡,稍闻动静便可立求脱身之策,你……” “我要走了,后会有期。”雪儿突然站起身,边说边笑着冲到门前,开了门撒腿便 往外奔,任雪刚缓过神来,自言自语道,“你逃不掉的。” 果然不出其所料,雪儿刚跑出房门两步,又快又急,正与迎面走来的老大撞了个满 怀,抬头定睛一看,其余九个兄弟都在其后跟着了。 “邵侠,这是急着去哪儿啊,有话屋里说。”老大笑说着,一脸的慈爱样儿,其余 兄弟却是个个铁青着脸,好像刚死了爹娘一般,并不由分说的将其推回了房间。 任雪开玩笑道,“哟,冰弟怎么又回来了?” 雪儿俯在其耳边小声道,“都是你不好,不然我早就逃了。” “两个小子听了,我们老大的话可是一言九鼎的,你们要是违约,只有死路一条!” 老二冷道,一脸的横肉对于恐吓人来讲起了重要作用。 雪儿可不想死,于是赶忙陪笑道,“哎哟,老兄,瞧您说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 违约呢,我大哥说了,他一人足以独挡八面,要我回家看看年迈的老娘,她老人家将不 久于人世,若是临终前不见我一面,她会死不瞑目的。各位英雄,你们都是通情达理之 人,也不想我做个不孝之人吧?!”雪儿越说越伤感,不禁又落下泪来。 任雪在旁听了却不得不佩服他的演技高超,佩服他眼泪的随叫随到。 “邵侠的意思是要回家喽?”老大又笑道。 雪儿赶忙接道,“小弟实在万不得已,还望大哥成全。” “好,不过在下有一事要告之二位,到时再走不迟。” “大哥请讲。”雪儿又急道,时间就是金钱和生命的总和,争得一刻算一刻吧。 “二位请摸一下左肋第七根下,”任雪与雪儿依话施为,“按一下是不是有点儿不 寻常的感觉呢?” “哇,好痛啊,怎么回事?”雪儿毕竟江湖阅历不够丰富,急问道。 “你们竟敢下毒?!”任雪也是一脸痛楚,一语击中要害。 老大笑了笑,“果然聪明,到了地头儿,自有解药救命,否则,二十日后便是尔等 毒发身亡之时。” “你们这些狗东西,敢暗箭伤人,我跟你们玩命!”雪儿喊着欲跳上前去与其决一 死战,却被任雪拉住了。 “千万不可动气,否则药性会发得更快,还有,道上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否则误了 时辰,在下可负不起这个责任。”老大说得轻松至极,好似在劝慰生病的朋友好好休息 一般,真可谓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 “时间不早了,二位少侠是随兄弟们到外面吃,还是叫人送进来?” “呸,不用你管,快滚!”雪儿右手指向门外,大喊道。 “哦,对不起,二位现在应该是没什么胃口吧。”老大笑说,又转向众人道,“兄 弟们,走吧,今天可非要大吃它一顿不可。”说完扭头便去,其余人也附和着嘻嘻哈哈 的跟着出去了。 原来,在老大将雪儿叫出去之后,便有人偷偷进来将药放进了茶壶里,却是少见的 “无色断筋散”,其实此计并非老大所设,他也是回到客店之后才知道的。且说老大带 领众人从树林回到客房,兴高采烈,却见桌上放一信笺,上书:任雪与邵冰已中剧毒, 尔等正可假此要挟其护送到家,不得有误,否则尔等死无全尸。 众人见信立时吓出一身冷汗,又一细想,这个主意不错,不但于已无害,反而帮了 自己,于是也不用派人监视任邵二人,各自找地方安安稳稳的睡了。 不错,欲吞下这批宝贝的人正是金彪,他先派劫下这笔财富,又“误打误撞”的转 交老大等人运送,若是一切顺利到家那自然是大妙,如果不幸被官府追到,也毫不关己, 此计果然妙哉,由此可见金彪可谓人中狐狸。 其实,任雪被雪儿拉入房内之时,便知窗外有人监视,茶中下毒也是其亲眼目睹的。 为了方便与雪儿说话,只有二人都喝了茶才能令监视之人迅速离去,于是自己刚进房就 将茶喝了,又邀雪儿喝净,监视之人也就走了,任雪这才说话,雪儿却是对此一无所知。 待得众人离去,雪儿又无精打采的坐回桌前,“唉,这下你要我走都走不得了,谁 想那个死老大的心有那么歹毒。”雪儿一脸的无奈。 任雪又坐回其身边,右手举着一个红豆粒大小的白色药丸,“给” “什么?”雪儿一脸不悦,没好气道。 “解药啊。”任雪说着递与其手。 “有解药不早说,害我怕得要死要活的。”雪儿狠命的瞪了任雪一眼,左手拿过, 双手掰开将丸中之物吞了下去。 “你不怕这药里也有毒?你不怀疑我和他们是一伙的么?”任雪见他吃得如此爽快, 心下甚是一惊。 “废话,你现在就是要给人家当孙子,人家恐怕还不乐意收呢,你们要是一伙,你 还会坐在这里等死么?”雪儿不屑道。 “唉,你也太天真了。”任雪见自己开导半天,他还是一点江湖阅历不长,心中不 禁有些担心,拉他下水,是不是错了呢? “喂,你在想什么?这解药灵不灵啊?”雪儿见其发呆,拍了拍其肩膀,问道。 “应该很灵验,我也没试过。”其实任雪在喝茶之前便已服下一粒,因此并未中毒, 刚才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此时其心中暗道:我爹辛辛苦苦七七四十九天,才炼成这两粒 “百散敌”,却被你不明不白的吃了一粒,真是福份不浅呐,解毒当然不在话下,更有 增功健体之效。如此想着不由的望向雪儿,见其一双妙目正盯着桌面径自发呆,一张樱 桃小口紧闭不语,双唇丹而不艳,恰到好处,略显鹰钩状的粉鼻更是带有灵秀之气,两 道柳叶弯眉更增姿色,面前这位姑娘真是美丽可爱至极,令人百看不厌,一时间任雪不 禁看得痴了。 “喂,大哥,真的很灵啊,一点儿都不痛了。”雪儿兴奋的叫道。 任雪缓过神来,“嘘,”做出禁声状,“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一切还要装作中毒 的样子,否则……” 雪儿接道,“否则还是死路一条。”任雪口称“聪明”,心道,此去凶多吉少,恐 怕真的会死路一条,不能让这位天仙般的姑娘和我去送死,于是道,“冰弟,待会儿我 稳住他们,你偷偷溜走就是了。”语气中满含说不尽的舍,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可见 到如此天真可爱活泼好动,不食人间烟火之人呢? “大哥,这是什么话,好兄弟有难同当嘛,我会陪你出生入死的。”雪儿豪气冲天 的说。这倒令任雪很是意外,他满以为雪儿会欢天喜地的答应离开,没想到她也是个侠 骨柔肠之人,心中颇有“红粉知己,相见恨晚”之感。 “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击掌为盟。”任雪笑道。 清脆的拍击声从二人的手掌中吐出,欢快雀跃,满含激情。 雪儿也不是真的想与其“有难同当”,只是被逼上“梁山”,焉有退缩之理?其心 中打算着先在此表现的“大丈夫”一点儿,到时再趁机脱身便是。 任雪这个老江湖却还蒙在鼓里,对这位“视死如归”的英雄感激涕零呢。 老大等人仗着“毒药”撑腰,一路上早无严加防范之心,好似游山玩水一般,玩得 好不痛快。 任雪雇了一辆马车装运箱子,与雪儿并肩骑马在旁边守着,老大等人也各乘一骑在 后面跟着,众人官道不敢走,只可捡些僻静小路,却又担心会突遇土匪强盗,是以一路 胆战心惊。 一行人晓行夜宿,却也是不紧不慢,不甚劳累。这天,众人已到湖南、江西交界处, 任雪心知此处匪盗素来甚多,于是待得入夜之后,便欲独自去踩盘子。 “大哥,带我一起去吧,我保证老老实实听你的话。”雪儿恳求道,其是想出了城 便好假借失踪而逃,任雪却不曾想到这一点,劝道,“冰弟,你好好在这儿给我睡觉, 老大若是过来‘拜访’也好有个回应,否则要是被他看出点儿苗头来,虽说是脱身不难, 要想再查清此事可就不易了,好好坚守你的阵地吧,我的乖冰弟。”说完便翻身越窗而 出,身着虽是白衣,眨眼间却已遁入夜色。 “有好玩的都不带上我,什么好兄弟,呸,我管你什么大事小事呢,姑奶奶我要走 便走。”雪儿想着迅速收拾好行装,蹑手蹑脚的走向房门,却突听门外有人问道,“二 位少侠可都休息了么?” “哦,大哥已经睡着了。”雪儿说完又假装任雪打了几个呼噜,接着道,“有什么 事么?”外面却是无人应答,显是走了。雪儿只得又坐回到桌前,“他奶奶个熊的,又 来监视我!”心中暗想,怎么才能逃呢?又一次自怨武功低微,否则岂将这堆人放在眼 里。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雪儿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死 东西,到底想干什么!”雪儿骂道并没有要上前开门的意思,因为任雪还没回来。 “嘭”门被撞开了,正是老大的两个手下,老大随后走了进来。雪儿向后惊跳一步, 脸已稍微变色,当即镇定,装出一副睡眼惺忪,其实正是这种样子,问道,“老大哥, 睡得好好的,干嘛大惊小怪的,你吵了我的好梦可是要赔的。”又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 子,其实心中正是厌恶至极。 老大并不作答,眼睛直盯向任雪的床位。好险,幸亏任雪离开之时已将卷帘打了下 来,是以此时外人并不能看清床上是否有人。 于是老大便迈开双腿朝床铺走去,雪儿见势不妙,闪身拦住老大,笑道,“老大哥, 有什么事跟小弟说就成了,大哥他太累了,已经睡熟了。” “在下正是有要事要与二位少侠商量。”老大说完向身旁两人努努嘴,二人会意也 向床铺走近。 “哎哟嗬,不准碰我,好痛啊,咬死我啦……”雪儿突然双手胡乱的向前打着, “老大哥,二位老兄,快救命啊,有鬼,有鬼要吃我,救命啊,救命啊,你们可不能见 死不救啊。”其大声叫着手舞足蹈的跳来跳去,并向老大等三人撞去,将其逼回门口, 好似真有鬼附身了一样。 那两兄弟一时吓得倒不知如何是好,老大却更肯定任雪此时并未在床上,知道雪儿 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于是一把抓定雪儿,向二人吩咐道,“快去请任少侠出来。” 雪儿大叫大嚷,乱撞乱打,却始终脱身不得,急得直冒冷汗,眼见二人已走近床铺, 却见卷帘一翻,一人从中走了出来,正是任雪不假。他伸了个懒腰打个呵欠,睁开睡眼, “冰弟,你在干什么,吵了我的好梦。”身上并未着有长衣,显是睡了很久。 任雪这一出现可不要紧,将三人惊得目瞪口呆,雪儿也很吃惊,但更多的是高兴, 赶紧上前道,“大哥,对不起,这位李兄非要见你,可能是打算给咱们解药吧。” “哦,那就多谢了李兄。”任雪赶忙施礼。 老大一见二人均安然在此,却还给自己下了个套子钻进去,于是忙道,“二位少侠, 在下多有冒犯,实是不该,晚安。”说着带领二人走出门去。 任雪送上前去,“李兄慢走。”关上了门。 “喂,不给解药了么?”雪儿急问道,任雪转过头来,二人相视大笑。 “真是吓死我了,你再不回来,我可真没法子了。”雪儿坐回桌前,倒了杯茶,然 后一饮而尽。 “刚才的表演不错嘛,如此好戏岂能错过,却只能躲在床上偷看了。”任雪不无惋 惜道,一脸笑容。 “什嘛!?你早就回来啦,那还不快出来救命,看我不打扁你!”雪儿说着举起粉 拳要打。 “哎,邵侠饶命,小的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任雪语带轻松的讨饶。 早晨用过饭,一行人便继续赶路,老大嘱咐道,“兄弟们,都给老子机灵着点儿, 咱们可是进了贼窝了。”又转向任邵二人,“有劳二位少侠。” 雪儿心道何必假惺惺,口中却笑道,“老大哥,有我在,鬼都不敢近身,哪里还有 强盗啊。” “若真如邵侠所言,李某当真要谢天谢地了。”老大道。 “不是谢天谢地,是谢我才对。”雪儿纠正道,扭头望向任雪,见他正不怀好意的 笑着,脸上略红,又道,“本来就是嘛。” “起程”老大一声大喝,队伍又缓缓向东南进发,路上果然未见一匪一盗一切太平 的入了江西境内。 江西境内的黑山正是大股黑恶势力的盘踞地,朝廷多次围剿都未成功,后因其虽是 盗贼却行得是“劫富济贫,杀该死之人”的侠义行为,便也不了了之了,一句俗语讲得 好“人入黑山境,魂游万里行。”意思是说有人若要从此过,骨头都会被吃光,只有魂 魄在山林里四处游荡,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黑山寨的大寨主薛三刀,人称“有魂无命”,也是“放魂索命”之意,传说是个杀 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有人说其是个五十岁的彪形大汉,却是谁都未见过,因为见过他的 人都已不能说话了—他们都死了。 因此,这夜子时,任雪决定夜探黑山寨。 “不行,一定得带我去,我可不想在这儿担惊受怕了。”雪儿不依不饶。 “冰弟,这次实在是太危险了,黑山寨你没听说过么?很可怕的,有许多厉鬼冤魂 不散,会围着你转来转去的。”任雪说着作势张牙舞爪的围着雪儿转了起来,口中还发 出颤声,“邵…冰…我…要…吃…了…你…”吓得雪儿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任雪趁其愣神儿之际,又越窗而出,留下一句“乖乖在家等我”。 “有鬼?不会的,鬼是大人拿来骗小孩子的,管它黑山白山,我去看看就是了。” 雪儿心里想着,也穿窗而出,脚刚着地便被人一把按住,而且一双妙唇又被东西捂住, 这才使其不可或缺的一声尖叫未叫出声来。 雪儿定睛一看,按住自己之人正是任雪。 “你怎么那么任性?”任雪拉起雪儿,放开手,故作生气道。 “我放心不下你嘛。”雪儿随便找个借口,其实是玩心作祟而已。 “真的?你真的关心我?”任雪拉住雪儿的手,激动的问道,双目炯炯放光。 “雪儿甩掉其手,不屑道,”那么激动干嘛,难道关心你还会有假啊?“ “不行,你越是关心我,我却越是不能让你随我去犯险,冰弟,听话,我马上回来。” 显是对其疼爱至极。 “为什么?你明明是瞧我不起嘛,我武功虽不是很好,但轻功可算是天下第一了, 要想险地脱身,可也是不费吹灰之力。”雪儿带着一丝傲气畅言道。 任雪暗笑,大言不惭,好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接道,“好,那我们就比试比试,如 果你跟不上我,就马上回来,不准乱跑哦。” 雪儿欣喜道,“好啊,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任大少爷,请吧。”其重点提 到“大丈夫”,若是自己赢了,任雪不得翻悔;若是自己不幸输了,按不按协定办事, 也是不关己事了。 “跟我来。”任雪说着已施展轻功飞去,雪儿也是脚下用力紧紧相随,谁料刚跑出 没多远,却也不见任雪的半点影子,雪儿兴致勃勃顿时泄了底,难道我的轻功也是如此 的差劲么?不会的,他一定是躲起来了,其自我安慰的找了起来,东瞧西望,南找北寻 仍是没有半个人影儿,“唉,看来我是非得练练功夫不可了。” 正想着,突见一队人手举火把冲自己这边奔来,赶紧闪身躲到墙角,心中暗道:大 半夜的,不在家好好睡觉,却来这里胡闯乱撞的,真不懂你们怎么搞的,想着摇了摇头。 众人奔到近前,只听一人道,“就是他,抓回去!”雪儿见此人所指正是自己,心 想:这下完蛋了。雪儿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押进了大堂,县太爷郑直连夜升堂。 “啪”郑直惊堂木一摔,“堂下所跪何人?为何半夜三更便来击鼓?” “回禀老爷,在下翠山庄庄主,告这个贱人与这个臭小子私通,丢我张家老祖宗的 脸呐。”雪儿抬头一看,说话之人三十五六岁年纪,长得不是太难看,却也足以让人观 后恶心不止,几天吃不下饭,一个冲天鼻,两个缝眼,大嘴,简直集天下最最丑陋的五 观于一身,见他正手指自己,也就明白他话中的“臭小子”便指自己了。 我会与你抢老婆?真是天大地更大的笑话!雪儿想着,眼睛又斜斜的望向身边所跪 的这位所谓“贱人”,此人约二十五六岁年纪,身着一身绸衣显得玉洁冰清,相貌更是 称得上美丽,只是眼中盈满泪水,更增一层凄楚美,此地能有如此美貌女子实是不易了。 雪儿又想,如此漂亮的妞儿怎么会嫁给你这么个丑八怪?难怪要与人偷情,可本姑 娘岂不是要倒大霉?且听听再说吧。 “民妇张玉氏,给老爷请安。”此女说完盈盈福了下去。 “张玉氏,你仔细看可是身边这位公子?”郑直道。 张玉氏闻言便向雪儿这边望来,雪儿此时也正在望向她,二人四目相对,“果然是 个美妞,”“果然是个俊公子,”这是二个心里的话。 张玉氏嘴角浮过一丝笑意,因为此人并非与她私通之人,当然不会是。 “回禀老爷,正是他。”张玉氏柔声道,语声犹如一股春水缓缓淌出,柔碎了人的 心。 “贱人,你还有脸说!”张庄主大声叫着,一脸的愤怒,伸手欲打。 “啪”又是一声惊堂木,“肃静”张庄主赶忙跪好。 “堂下所跪何人?快快报上名来,你可知罪?”郑直见雪儿跪在下面,东张西望, 好似参观一般,甚是不满,于是怒道。 “嗯?老爷,你是在跟我说话么?”雪儿闻言望向郑直道。 “大胆!快快报上名来!”郑直又拍惊堂木。 “我姓邵,单名一个冰字。”雪儿说着已变跪为坐,双腿盘起,因为她发现下跪实 在是对双腿的严重虐待,“家住山东省济南市大明湖畔,也就是和夏雨荷是同乡,提到 夏雨荷,你可千万不要小看她哟,她可是认识皇上的。”雪儿顺嘴胡诌,还显出一副神 秘兮兮的样子。 众人一听,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常人上得堂来,早已吓得浑身发抖,舌头发直, 说不出只字片语,这位可好,老爷堂上问一句,他倒给答了一大套。于是,郑直又拍惊 堂木,问道,“你可知罪?!”自古以来,惊堂木便是官员的救星,他们都是要靠它吃 饭的。 “老爷,你这话可就问的不对了,你若是要我知点儿别的,我也许还能给你说上几 句,可是这罪嘛,却是不知的,本来嘛,我又没什么罪,怎么知道嘛,大家说是不是?” 雪儿说着向大堂两旁衙役挥了挥手,却见他们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甚是不满,“什么意 思嘛,给点儿掌声鼓励一下,好不好?” “大胆刁民,竟敢在大堂之上胡言乱语,本县再问你一次,你招是不招?张玉氏已 指你为犯,你还有何话讲?!” “喂,老爷”雪儿从地上一跳而起,继续道,“你可不能不讲理啊,她说一句话便 是真的么?你便相信么?好,我认了,不过有一件事我也得告诉你,你老婆和我私通的 事,你是不是还蒙在鼓里呢?”说完,众人哄堂大笑。 “不得胡言!”雪儿又是一通胡编,突听一声断喝,接着便是一大团东西飞进堂来, 旁人一经细看,原来是一个书生,二十岁左右,全身污浊不堪,趴在地上抬不起头来。 随后又走进一人,正是任雪,“不得胡言”正是出自他口。 这下雪儿可是喜出望外了,见得任雪走进,赶忙跑上前去,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 任雪低声道,“冰弟,大堂之上不可胡言乱语。”一脸的严肃。 “你不知道,他诬陷我和这个贱人私通,我才随便说着玩的。”雪儿解释道。 “堂堂朝廷命官,岂有让你消遣的道理?!”任雪严厉的说完理不再理会雪儿,径 自上前一步,向郑直拱了拱手道,“郑大人,犯人在此,现交与你处置。” 雪儿见状也转过头去不理任雪,独自生闷气:我受了委屈,他倒好,不但不帮我, 反而还帮人来骂我,真是胳膊肘往外拐,白眼狼一个,早知这样,还不如走了算了。 任雪这时上前拉了拉雪儿的手,“冰弟,咱们走吧。” “慢着!”郑直初遇任雪,见他气度不凡,又识礼节,很有好感,但如此一件大案, 说走就走,甚觉不妥,便出言拦阻。 雪儿此时也甩掉任雪的手,没好气道,“听见没有,我是大宋朝堂堂的犯人,可是 不能随便走的。” 任雪便又回身,却见堂上已躺有二人,其一便是自己抓来的犯人,其二却是张玉氏, 原来她看到此人正是与自己相好之人,没想到这么快便被抓了回来,一时受打击不过, 晕倒在地,张庄主正在气头上,却也不加理会。他今日捉奸,只知对方是个书生,谁料 经此一闹,却冒出两个人来。 任雪道,“郑大人,你要抓之人就在堂下,我和舍弟便是旁观之人,先行告辞。” “且慢,待本县查问清楚,再走不迟。”郑直毫不相让,一脸严肃道。 “事实已摆在眼前,他就是奸夫!”任雪一指地上所躺之书生,也严肃道。 “有何凭证?”郑直仍不放松,眨眼间却见任雪已站在近前,但不知他是如何过来 的,任雪伸出右手在其面前一晃,郑直的脸顿时变了色,“原来是……”说着便欲下跪 行礼,任雪摆手止住,“郑大人好好办案,告辞!”说完转身又走过来欲拉雪儿离去。 “公子慢走。”郑直拭着额上的汗珠道。 “我不走,我倒要看看堂堂的朝廷命官要怎么处置我!”雪儿仍气道。 “来人啊,将这个书生先行收监,天亮再审,退堂!”郑直吩咐完便走入内室去了。 “死老头,你躲什么?有本事来抓我啊!”雪儿扭头嚷道。 “你规矩一点儿,好不好?”任雪见他如此任性,无可奈何道。 雪儿如初次见到任雪一般,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道,“规矩?我不能骂他, 不能打他,被他抓来坐牢总可以吧?!” “小祖宗,郑大人不是已经放了你了么?你还在气什么?”任雪稍显不满。 “气你啊,见到死老头就像哈巴狗似的上前讨好,还狠命的骂我,真是个势利小人!” 雪儿夸张的说着,眼泪也快被挤了出来。 “我骂你?我势利?你到底讲不讲理啊?”任雪气得苦笑道,“从小到大,我可是 从来没有如此低声下气过,你到底走不走?” 雪儿转过头不去理他,过得片刻仍听不到有半点声息,于是回头一看大堂上哪里还 有任雪的半点儿影子?雪儿又急又怕,但嘴上仍不示弱,“臭东西,我和你一刀两断, 以后大家各走各的路!”说完奔出大堂,冲进夜幕里,刚跑两步却被人用手拉住,雪儿 头也不回,用力甩掉其手,“有种就别来找我!”又欲狂奔。 “站住!”一声令下,雪儿如被定住一般,心道:我会不会做得太过火了?他要是 与我动武,那我可就真的死定了。 任雪上前抚住雪儿双肩,柔声道,“好冰弟,都是我的错,我向你赔罪啦,我们还 有正事要办,先回去,好不好?”一脸恳求之色。 雪儿听了这几句话,心中笑开了花,但仍板着脸道,“以后再敢骂人,我会叫你死 得很难看!”任雪闻言便知她已原谅了自己,连忙称“是,以后再也不敢了。”心想: 今天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的窝囊? 二人迅速回到客店,今夜二人出行,老大并不是没有发现,他派出几名兄弟到处查 看,却了解到兄弟俩是因“采花盗柳”而被送上了公堂,一则害怕官府,二则因其所做 之事对己无甚害处,便也装作不知。 “喂,听说黑山寨的寨主很厉害,你见到他了么?”雪儿早已将不快忘得一干二净, 回到房内,想起正事,兴奋的问道。 “小孩子总是没大没小的,记住,要叫我‘大哥’。”任雪用右手二指在雪儿鼻头 上轻轻刮了一下,笑道。 “你也会……”雪儿盯着任雪的右手,又抬眼望望其神其态,想起了段少阳--- 这 可是他的习惯动作啊,想着,心里的苦又翻江倒海般涌来,一时呆了。 任雪见她神色有些异常,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么?是不是今晚出去受 了凉?”说着,便要去触其额头。 雪儿一把打掉其手,恢复正常,又接上面话题道,“少臭美了,快说,看到了没有? 是不是一表人材?不用问,他不但是个英雄,而且还一定是个大大的美男子,对不对?” 其心中的苦,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事隔多日,再大的苦也该变得平淡了。 任雪有此吃醋,不悦道,“只是一般般而已。”心中暗想:今晚幸亏没带她一起去, 否则……,因为薛三刀的确是一个美男子嘛,这点任雪绝对不能否认,内心中其实也不 屑否认。 雪儿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又问,“他是不是肯放我们过去?” “当然啦,我见他之后,便说‘任大侠押镖从此地经过,你千万不可有所行动,’ 他一听我的大名,当即拱手道,‘任大侠,您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对您下手 啊。’”任雪绘声绘色的学完当时情形,二人哈哈大笑。 “你好威风啊,可惜百姓们都要骂你了。”雪儿不无惋惜道。 “为什么?”任雪不解,这和百姓又有什么关系? “你想啊,牛都被你吹死了,他们岂不是不能犁地了?”雪儿一本正经道。 任雪这才会意,笑骂道,“好哇,臭小子,你敢取笑我,年我怎么收拾你!”说着 便向雪儿扑去。雪儿及时跳开,二人围着桌子转了几圈,雪儿嘻笑着已没了力气,一把 被任雪抓住,“看你还往哪逃?” “救命啊,好大哥,饶了我吧。”雪儿假装求饶,趁其不备,身体用力甩掉其手并 将其推到了床上,“怎么样?尝到我的厉害了吧?”说着双手抱于胸前,摆出一副不可 一世的架式。 “啊,”任雪坐在床上,惊呼一声,赶忙用左手握紧右手小臂,分明可以看出袖子 上渗出的点点血迹。 雪儿顿时花容失色,赶忙上前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一点小伤,不碍事的。”任雪掩饰道,没有要让雪儿看的意思。 “快点儿解开,让我看看。”雪儿急道,并伸手解开其缠在手腕上的护带,任雪知 道雪儿的脾气,不敢再有违于她,口里说着不碍事,却也随她任意施为。 衣服揭开了,雪儿也被吓呆了:其内臂上有一个梅花印记,记上之肉已经开始腐烂, 黑紫黑紫的血脓在里面。 “怎么会这样?一定是那个狗东西偷施暗算,对不对?”任雪见雪儿眼中盈满泪水, 显是关切至极,感受颇深,赶忙劝道,“我已服过药了,过几天便会好了。” “不行,我听爹说过毒如果长期存在体内,便会扩散到全身,人也就没的救了。” 雪儿说完蹲下身,樱桃小口向梅花印上伸去,欲将毒药吸出体外。任雪不忍拂她美意, 只是感激的看着,头脑中“与其共度一生”的想法跃跃欲出。 雪儿吸得几口之后,黑血已变成红色,便知真的不会有大碍了,于是撕下卷帘上一 块布替其包扎妥当,笑道,“好啦,你不会死啦,好好休息吧。” “没想到你对包扎伤口还是很在行的嘛。”任雪也笑道 “那当然啦,想当年大哥受伤都是我为他包扎的,唉,提起大哥,真不知他和二哥 现在怎么样了。”雪儿说着,有此伤感,其实分开也不过个把月。 “你有很多哥哥么?”任雪好奇的问,因为二人虽相处多日,但从未提起过自己的 亲人。 “不是,他们两个都是我的把兄。唉,算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雪儿说着扶其躺在床上并为其盖好被子便独自坐在桌前想她的爹娘和二位兄长了。 任雪确实累极,刚一躺下便沉沉睡去。 原来这晚任雪独闯黑山寨,却是冒了天下之大险的。 任雪欲叫人通报不成,便只有一路杀上去,山道上机关无数,毒箭繁行,虽是千难 万险,但毕竟任雪身手不凡,盏茶功夫便到得黑山寨的正堂--- 龙虎堂。 堂正中端坐一个,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生得面目清秀,确实仪表堂堂,料来确是薛 三刀,却与江湖传言大相径庭,其见任雪进得堂来便起身拱手道,“既然敢独闯的黑山 寨,功夫果然不同凡响。” “好说”任雪边回答边瞄向两旁,以熟知地形。 正堂东侧是一排兵器架,其上刀枪剑戟,锤棒钩叉,样样俱全,靠中间两旁是两列 啰兵,个个身着黑衣,手执长棍,确有一股说不出的慑人威力。 “阁下可是‘有魂无命’薛三刀薛大侠?”任雪需进一步证实。 “怎么,看我不像么?”薛三刀冷冷道,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在下找的是正主,既然阁下便是,那我就有话直说了,这是我第一次做押镖的买 卖,希望阁下给个面子,总不能让我刚入道便砸了锅吧?”任雪笑道。 “我是不会轻易给任何人面子的,除非你与众不同。” 任雪听出只有靠比武论成败,便道,“那就让我领教一下阁下的高招。” “请”薛三刀说着右手提刀,走近几步,任雪此时也已抽出了随身携带平日里却不 轻易出面的“子母剑”。 “出招吧”二人同时腾空飞向对方战到了一起。高手过招一招定胜负,二人重又落 地,却是背向而立,且均是纹丝不动,任雪臂上中了薛三刀的“踏雪寻梅”,而薛三刀 却在一招之内连中两剑,表面看来虽不是什么致命伤,但是胜负已分。 任雪这两剑可算是用心良苦,在当时看来虽对身体并无大碍,但三天之后,剑力逼 进心脏,便是无药可救了,任雪本是公务在身,替朝廷除一大害,也是理所当然。 “阁下请便”薛三刀显是已答应了任雪的要求,其实也是败者无语才对。“多谢” 任雪闻言便头也不回的下得山来,路上吃了解毒之药,是以并无大碍。并非薛三刀阴险 歹毒,而是因其刀上喂毒已成习惯,日久天长,刀上不用下毒也已具有强烈的毒性了。 任雪进得城里,便见一人跌跌撞撞的跑来,正是那位书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任 雪正欲躲开,却见其跪倒在地,连向自己叩头,口里还不停的求饶,“大人,饶命啊, 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放过小人吧,况且已经有人去抵罪了……” “已有人抵罪?”任雪听得这句,便知再也不能袖手不管了,岂能冤枉无罪之人? 于是便提了这位书生来到大堂,却见书生所谓的抵罪之人便是雪儿,所以提书生归案更 是义不容辞,是以便出现了公堂上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