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红旭昏死过去不久,便觉脸上丝丝冰凉,立时清醒忙抓剑在手,一个鲤鱼打挺立身 站起,这才知天空此时正飘舞着洁白晶莹、似绵如绒的六角雪花,触于肌肤,却有凉心 醒脑之效,“下雪了,雪儿呢?一定是被师叔他们抢走了。”其如是想着,不顾身上累 累伤痕的阵阵刺骨之痛,即刻便发足狂奔直朝华山而去,到得山上已是片片月光皎洁, 点点星光闪亮之时了。 华山此刻正沉浸在一片哀声之中,派中弟子均是身着麻布丧衣,脸现悲痛之色且泪 痕点点,正跪于灵前为掌门的仓促仙逝做悼念法事,四周挂满了挽联丧布,随夜风飘来 荡去,倒越发显得悲凉冤屈,诡异如幽灵。 红旭衣衫不整的携剑匆匆赶回,遇面前此景,细想掌门往日对自己恩重如山,关爱 有加,一时悲从心起,鼻头发酸,泪水便一泄千里,口称“祖师爷”扑到灵前,痛哭不 止,众弟子见其突然出现均是吃惊不小:红旭救走杀人魔女,如此罪大恶极,当诛当死, 居然胆敢只身返回。李槐气他一念之间的所有过错,立时便要将其碎尸万段,但又想师 父刚去,怎可在先师面前惩处不肖子孙,扰其安息?是以不动声色,静心为师超度。 待得一切悼亡仪式完毕,掌门安然驾鹤西游之后,众弟子劳累多时,均回房休息了。 红旭这才顾及雪儿尸体被劫一事,忙奔向李槐房中,“你来的正好……”李槐气道, 但红旭却未等其把话讲完,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带口腔道,“师叔,弟子自知 罪无可恕,甘愿领死,只求您放过雪儿,她已经死了,就请您让弟子好好把她安葬了吧?” “好,老夫成全你!”李槐见其明知回山必死,却仍要冒此天下之大险为妖女开脱, 求情,更是愤怒,立时便挥出一掌直向其天灵盖拍去,蛮有将其打得粉身碎骨之意,红 旭见状,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太令师叔失望,是以并不躲避,显是死志已决。 但李槐毕竟心慈知其从小无父无母,甚是凄苦,又是自己看其一点点长大成人,而 且看重有加,实是不忍置如此一个聪明好学,上进心强之人于死地,是以掌势稍顿即向 右下削去,到底变掌为拳,抓向其腰中佩剑就势上挑,“哧”的一声,血溅满地,确是 一条左臂应声而落。 红旭此刻已是面如金纸,汗如雨下,但仍强忍剧痛,从口中挤出几个字,“多谢, 多谢师叔不杀之恩。” “不必谢我,”李槐反手还剑入鞘,沉声道,“回房去将血止住,再来受罚。” “是,多谢师叔。”红旭有气无力道,晃晃悠悠的立起身,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待包扎好伤口又换得一身干净衣服回到原处,跪地不语。 李槐突又挥出双掌,直拍其天灵盖,此次却是毫无力度,口中快道,“你不明是非, 胆大妄为,本派再难留你,今日废你武功,并将你逐出师门,今生今世,你与我华山再 无瓜葛,以后是敌非友,也不足奇!”说完已将其武功全部化去,慢慢收回双手,又道, “你好自为之,走吧。” 红旭两眼无神,嘴唇干裂,气若游丝,向其叩头道,“多谢师……师叔,求……求 您将,将雪儿还给……给我。” “什么?明明是你冒天下之大不韪将那个妖女救走,如今怎地却来向老夫要人,这 又是何道理?”李槐又怒道,其真不明白,雪儿害其身败名裂,但他仍是一片痴心不改。 “她……她给人抢走了……”红旭连喘几口气,这才把话讲完。 “抢走了?”李槐初闻倒是一惊,顿又醒悟,厉声道,“不错,此妖女现今已成为 武林公敌,除我华山,要置她于死地的不下十数家,被人抢走,实是意料中事。” 红旭恍惚中闻言也知是合情合理,不错,此时的雪儿若在江湖上行走却又不再杀人 简直是寸步难行,想到这里,又是懊丧至极,慢道,“弟……弟子告辞……”说完却是 再难支撑,倒地晕死过去。 待其醒来之时,已是身在客栈之中,红旭翻身坐起,这才意识到自己已是一个失去 左臂,没有武功的平常之人,不,简直如废人一般,一进难以承受如此巨变,“啊”大 叫着发疯般冲到桌旁,欲拔剑在手乱砍胡刺一番,以泄心中积怨愤懑之情,不想手握剑 柄,试得几试,却始终不见剑身出鞘,心中更是凛然,挥手一拳擂在桌面上,结果却是 桌子非但毫发无损,自己的手反倒被震的生疼,已有青肿之兆,其见自己连一张桌子都 难以打烂,还何谈行走江湖,立时难以自控,冲天怒吼道,“我是个废人啦,我是个废 人啦!……” “没有武功又未必不是好事。”突有一股声音柔顺、缥缈,如从地下钻出,似在天 上传来,清脆如黄莺歌唱,动听似翠鸟鸣笛,轻细悦耳,显是女子之音,其声不重,却 足以将红旭的狂吼压了下去。红旭闻声忙住口细听,那声音又道,“人在江湖,身不由 己,江湖上一切恩怨仇恨,你死我活之争斗皆因武功所起,早已痛极累极,何不做一普 通百姓,从此隐居山林,无忧无虑,岂不美哉。” 红旭听其所言果然句句在理,如果自己不会武功,如果雪儿不会武功,说不定二人 如今早已隐居僻静之所,入佳境乐此生了,想着忙奔到门外,四下望去却不见一个人影, 是以朗声道,“前辈此番开解可谓救了在下性命,不知前辈何人,可愿枉驾出面受谢, 也好令晚辈一睹旷世高人之风采。”其闻语似是一个大彻大悟,遁入空门的老人所言, 是以有此一说。 “你好自为之吧。”那声音又满含沧桑之感说道,“嘻嘻……”笑声却是出自十五 六岁的小姑娘之口,闻来已是渐去渐远。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红旭拱手低头道,心知雪儿已死,双经此番点化,已有看 破红尘之意,忙快步下楼,要去该去之地。其掏出银子放在柜台之上,正欲转身离去, 却被掌柜的叫住,只听道,“客官,您的房钱已结过了。”他笑着将银子递给红旭,红 旭接过银子,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问道,“付钱之人可说了些什么?” “哦,对了,”掌柜说着从柜台下拿上一个包袱,“这是您的包袱,那位客官说他 与你是陌路人,见你是个好孩子这才救了你,还说……”却是住口不言。 “还说了什么,你不妨直言。”红旭见其脸上有些怕色,忙劝道。 “还说你若是个坏人,他却无论如何不会救你。”掌柜壮一壮胆,这才道完。 “哦,”红旭稍点其头,当然明白李槐所言何意,轻声道,“多谢师叔。”说着抓 起包袱头也不回的走了,掌柜听其说了这句不明不白的话,甚为不解,不免摇头自干他 的事了。 话说这日凌锋与赵靖,可笑等人均亲眼目睹雪儿出手是多么的残忍诡异,视杀人如 儿戏,也知如不立即将其铲除定会后患无穷,是以忙匆匆赶回冰岛,聚集所有帮中首脑, 召开一个无极盟会,商议此事。 说实话帮中之人无一不与雪儿关系融洽,或是父女之情,或为兄妹之谊,是以众人 听此天下奇闻均是震惊不已,骇然有加,又是稳中有各怀心态,不由得展开了一场激烈 争论。 “帮主,老夫以为,此事必应当机立断,除之而所快,万不可藕断丝连,置江湖于 生灵涂炭而不顾,无论其是无情还是小姐,事实表明,她已成为武林公敌,我帮处于第 一之位,只有杀了她,才可树大义灭亲之榜样,立维护正义之威风,所以除无情,我帮 当是义不容辞!”“轩辕三靖”之一帅靖首先开言道,严正表态:杀无情。 “帮主,属下认为此举甚为不妥,”说话之人却是帅靖之子帅一寒,其二十岁出头 年纪,一身粗布长衣,白底黑面棉靴,面色黝黑,五官平常,眉梢却有一颗黄豆粒大小 的红痣,倒有三分“冲天”之相。 “哦?帅兄弟请讲。”众人见素来对其父惟命是从的帅一寒今日却是另有意见,心 下甚奇,均愿细闻其详,凌锋也是不解,忙令其道来。 帅一寒并不向身边脸已变色的父亲望上一眼,只沉着严肃道,“小姐平日里待我辈 如同兄弟,将各位伯叔敬若亲父,想必她往日的一言一行,在座的诸位都比我更清楚,” 说着向周围望去,见众人无一不在点头,又正身接道,“如今却见小姐如此横行江湖, 滥杀无辜,又能做何解释呢?”顿得一顿,见众人面露疑色,又朗声道,“唯一的解释 就是小姐一定不是自愿,而是被人控制,受人指使,幕后黑手是要小姐搅乱天下,自己 倒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局外人,静待坐收渔利之时。 “不错,我们若是杀了小姐,岂不中了别人奸计,却令幕后操控之人消遥法外?” 已有人被帅一寒点醒,朗声和道。 “话虽如此,但若想揪出幕后黑手,还需要从无情下手,只有将其除掉,才可逼黑 手现出江湖,即使稍露些许蛛丝马迹,我帮便可变被动为主动,进而将邪恶势力铲除无 遗!”又有人道。 一时间,全帮分为两派,其一主杀,另一主留,且各持已见,互不相让,凌锋见状 忙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待厅内沉寂下来这才沉声向赵靖问道,“赵靖叔,你看应该如何?” 其余人这才想起本派“军师”赵靖还未表态,听帮主问,忙屏住呼吸,细听其语。 赵靖闻问便向凌锋拱手道,“老夫以为此女- 该杀!” “哦,”凌锋嘴角不可察觉的抽搐了一下,稍点其头又转向身旁的可笑问道,“倪 兄有何高见?” 可笑在华山亲眼目睹凌锋力战雪儿之经过,料知击杀雪儿,无极帮当是易如反掌, 若要阻拦又觉于江湖道义不妥,是以推脱道,“一切由战国帮主决定便是。” “哦,”凌锋又轻点其头,突又抬眼问可笑道,“倪兄请随小弟去一个地方。” “好。”二人起身先后步出大厅,来到凌锋卧房,可笑虽住无极帮多日,却也从未 来过此室,一时不明所以。 凌锋自进房后始终盯住右侧墙壁不动,可笑不解,便也循其视线望去,见墙上贴有 一纸,正是那幅《锋雪剑法》之图,二人均是一言不发,对此图凝视片刻,凌锋又随手 拿起桌上的一本册子,正是《锋雪秘笈》,双手轻轻的抚摸着,心中自是苦不堪言, “这是送给小师妹的生日礼物,却又凝聚着自己多少心血?”如此想着,突右手变掌向 墙上推去,立时便将图画吸入手中,左手书,右手画,二者接触间便已化纸为末,其用 力向上将一堆白粉抛出,两行热泪已顺颊而下,哽咽道,“若是小师妹不会武功该有多 好。” 可笑见状如受到冰天雪地里的冷水浇头之酷刑一般,一直冷到脚跟,声音已变,惊 问道,“战国帮主可是已有决定了么?” “正是!”凌锋斩钉截铁道,“回大厅吧。”说着已向外走去。 可笑闻言却是万念俱灰,神情错乱如腾云驾雾笛膜随其后步入大厅。 帮中两派仍在激烈争论,见帮主走出便知其要宣布重大决定,是以立刻便如万马齐 喑,视其不语。 凌锋端坐其上,环视了一下在座帮众,这才朗声道,“无情灭绝人性,荼毒生灵在 先,江湖人士有目共睹,假若真有所谓的幕后黑手,其定是要利用我等不忍杀无情之心, 达到血洗江湖之目的,我帮做为武林之首,万不可心慈手软,定要杀无情以净江湖,我 想小师妹心地善良,又是通情达理之人,即使知道也绝不会反对,况且她名为无情,我 等却是要为义而战,是以无情非杀不可!” “对,非杀不可!”“轩辕三靖”均同时站起来打出右拳,叫喊出声,其余帮众听 帮主一席至情至理之言,无一不深感本帮责任重大,是以也忙立身站起,随三靖之态齐 声道,“非杀不可!”帅一寒也在其中,众人雄心满怀,喊声可摇山辟谷,震天动地。 此时突一老妇手捻佛珠珊珊走进大厅,正是冷杉,其如今已是满脸皱纹,满头银发, 显是大不如以前,冷杉当然对雪儿变为无情毫不知情,众人见其突然到来,心中均是一 凛,立时便住口不言,想道:老夫人住所离此地甚远,为何会突然到此? 凌锋忙上前,喊出,“师娘。”其余帮众也低头口称“老夫人。” 凌锋欲扶冷杉上座,不想却被其拽住手臂急问道,“锋儿,山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师娘,没什么。”凌锋见其到来已觉不妙,忙安慰道。 冷杉仍死死抓住其手臂,双目泛红,语气更急,“锋儿,你不要瞒我,快,快告诉 师娘,雪儿为什么还不回来,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师娘,您请放心,小师妹怎么会有事呢?” “不对,自打她生辰那日没有回来,我便整日提心吊胆的,眼皮也总是跳个不停, 雪儿一定有事,你快派人去把她给我找回来啊。”冷杉又满含哽咽道。 “是,是,师娘请放心,徒儿自会去找,小师妹聪明伶俐,况且又得师娘多日来念 佛祈福,即使有什么危险,也会逢凶化吉,还请师娘不必担心。”凌锋又是好言相劝。 冷杉稍点其头,却又喃喃自语道,“这个丫头还说要为娘数白头发呢,我看她若是 还不回来,恐怕是很难数得清喽,唉。” 凌锋见师娘如此,心中更加难过,忙侧身朗声道,“来人!”早在厅外等候多时的 贴身丫头香兰闻叫赶忙快步奔进,上前施礼道,口称,“老夫人,帮主。” “扶老夫人回房休息。”凌锋吩咐道。 “不,我不休息,你快安排他们去把小姐找回来。”冷杉又急道,“女子不愧是女 子,不分老幼任起性来可真是如出一辙,天下女子是一家嘛。 凌锋见状无可奈何,只点一点头,回身向众人大声命令道,声若洪钟,“诸位听令!” “是!”所有帮众均拱手应道。 “李靖率龙川、龙岩、龙云三堂出岛寻找雪儿下落,一有线索马上回报;帅靖带戈 阳、信阳、正阳三堂分布岛之边境,若闻讯息,立即下山接应;赵靖领武宣、武和、武 德三堂留守岛上各处,若有异常,马上报告!诸位心里可都明白了么?” 帮众齐声应道,“是!”其当然知道帮主口中所言雪儿正是无情,既可令冷杉心安, 又将捉拿无情之任务布置完毕,可谓一举两得,无极帮一旦出现要事,帮众均能各抒已 见,出谋划策,但只要办法已定,便会一心一意去执行,主仆一心,办事干练果断,正 是其号称天下第一大帮的秘诀所在。 果然冷杉双目含泪对众人笑道,“老身在此先代小女谢谢各位了。”说着双手扶膝 已拜了下去,赵靖上前伸出双手用真气将其托起,说道,“老夫人言重了。”其它帮众 却均双膝跪地,以示还礼。 凌锋也忙上前劝道,“师娘不必挂怀,本帮同心协力,定是马到成功。”又向诸位 令道,“大家按令行事吧。” “是。”帮众领命各自散去,眨眼之间已走得精光,“您还是先回房休息吧。” 冷杉点一点头,对香兰道,“丫头,咱们回去吧。” “是,老夫人。”香兰扶冷杉向外走去。 凌锋长出一口气,回身望向坐椅上的可笑,见其兀自发呆,忙叫道,“倪兄,倪兄。” 可笑这才缓过神来,见厅中人早已走净,便知去向为何,更是心灰意冷,只木然与之对 视。 “随小弟去定禅堡如何?” 可笑稍点其头,“好,”起身离座,随凌锋而去。 时光如逝,岁月如梭,眨眼间已进腊月,任冰与乐真一路游山玩水,也已入了福建 境内。 这日晚上,任冰将乐真安顿在了客栈里,“真妹,听我三句话,一不准乱走,二不 准透露身份,二不准太想我。”其欲前去金府踩盘子,便对乐真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少臭美啦,谁会想你?”乐真笑道。 “嗯,这样最好,我走啦。”任冰说着转身欲走。 “等等,”乐真突然叫道,笑着上前拉正任冰,并踮起脚尖在其左颊上快捷响亮的 印下一记香吻,“我等你,快点儿回来。” “谢公主赏赐,属下遵命。”任冰笑着作揖,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任冰孤身来到金府门前,见此处金狮把门,红笼高挂,灯火通明,简直亮 如白昼,显是对已甚是不利,是以忙又绕到后方,飞身上得墙头向里望去:院内林木颇 多,郁郁葱葱,有千年柏、万年松、古龙藤、香春枣等,均是常青之树且棵棵高大雄壮, 直入云霄。因是冬天,是以虽无百花争艳,却有花树竞冬;虽无芬芳扑鼻,却有清新宜 人,显然是个花园。 其俯身轻跃于地,立定身形仔细辨认了一下方位,只见前方不远处座北朝南矗立着 一排二层楼栋,其中唯有一间房子灯火甚是明亮,且人影攒动,料来金彪必定在此。 任冰心知金府手下高手如云,“神刀”司徒昆,“轰神”阿七等更是武艺高强,久 闯江湖之老辣人物,自己若是稍有疏忽,便有命丧此地之危险,是以分外小心,脚尖点 地,人便轻飘飘的飞上高空,如被风吹起的风筝一般悄无声息的落在离亮屋最近的一株 古龙藤上,此树枝繁叶茂,正是隐身佳所。 任冰居高临下表内力精深,虽然可以听清屋内的一声一响,但其门窗紧闭,却是难 辨人形,心下稍急侧目四望,见从西方正刮过一阵烈风,顿时灵机一动,手中挥出一物, 正借风势击在窗纸之上,立破一洞,因破纸之声与狂风呼啸之音俨然合为一体,是以即 使天下第一耳灵之人正坐于屋中,也不会察觉。 此时任冰借此小洞已可以看清屋中的所有情形:正中太师椅上端襟危坐一人,果是 金彪不假,其脸色铁青,面容严峻,面前十几人错步走着,立时分成两列,左首第一位 正是“轰神”阿七,其下是李键、贾桂、汪牛等人,虽难看清众人正脸,却也知其均是 一副谨小慎微之态,诸位首脑齐聚一堂,显是有要事相商。 “司徒昆怎么不在?”任冰心中略奇,又仔细看去。 “诸位兄弟,司徒师父与寒光兄弟们的仓促去世是我等的重大损失,但我们绝不能 因一点小小的挫折便放弃大计,万事开头难,万不能因此事影响全局的发展,后天的计 划归行不误,那时才是我等各显神通之际!”金彪沉声道,已是破釜沉舟,志在必得之 意。 “司徒昆死了?难道金彪所谋之事已经败露?”任冰疑惑不解,但心情不免稍显放 松,又望去。 “一切谨遵金大人吩咐!”众人拱手低头道,声音不大却甚是坚决。 “王兄弟,”王仁长闻叫忙出列拱手应道,“属下在。”金彪慢道,“那些老顽固 可都认了么?” “回大人,他们被毒药折磨多日,已是有气无力,但仍不肯服输。” “这群不知变通,不明是非的东西!”金彪怒拍桌案,又道,“王兄弟,你去拜望 拜望他们,如若还不答应,”一挥手道,“格杀勿论!” “属下遵命!”王仁长答应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任冰听其足音便知乃是一个武功平平之人,是以如鬼似魅的紧随其后,出了花园, 穿过厅堂,跨过两个仪门,又走过一段扶廊,下了数十级台阶,便进入了一个黑门小屋, 室内陈设简单,却也一尘不染。 王仁长走近书案,其上纸墨笔砚样样俱全,任冰在外看了颇觉难解,“小小一个书 房,为何要设在如此隐蔽之处?”再定睛细看,只见王仁长已用手扳动了桌上之砚台, “轰”的一声,对门墙壁上豁然开启了一道石门,转身正欲走进,却突然定住不动,原 来是任冰用“隔山打牛”之法将其穴道制住了。 任冰料得如此机密之处,不会再设有机关,是以不欲留下活口,迅速到得其身后, 右手二指力戳其头顶小周天,王仁长当场毙命。任冰随后将尸体塞入桌底,便进得门去, 一条石阶小路直通地下,虽然洞风漆黑一片,好在任冰内力深厚,尚可看清洞内的一切 事物,约摸走过数十丈远,便到得地底,身左转去,所见又是一条通道,其两旁却一个 个排满了由铁栅栏围起的小笼子。 “大逆不道的金孙子,快放爷爷出去!王八羔子……”任冰停住脚步,循声定睛细 看,见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和尚正在破口大骂,却已有气无力,“可是少林寺的智慧大师 吗?”其询问着走到笼前,谁知那和尚并不抬眼,只喘一口粗气答道,“正是你爷爷我!” “在下六扇门总捕头任冰,前来调查金彪叛乱一案,得闻众位前辈受困于此特赶来 搭救。” “原来是你啊。”朝廷与武林素无瓜葛,容一朝中捕头搭救甚是不妥,但武林中人 毕竟向善从良的居多,否则也就不会被金彪关住不放了,智慧虽颇不情愿,便还是说道, “进来吧。” 任冰听得允诺,立即削断铁链,开门走进,单腿跪于智慧面前,见其脸无血色,已 显虚脱之态,甚是担忧,关切问道,“大师,您感觉怎样,在下先为您断开身上的链子 如何?”见其点头,便挥起“子母剑”“唰唰”几剑,智慧手上脚上的铁链登时脱落。 “龟孙子给老衲吃了什么‘无香断肋散’,害得我一点力气也没了!”智慧气愤的 说完这句话已是气息不匀,喘息不止。 任冰忙掏出随身之药瓶,倒出两粒绿豆大小的白色药丸,喂与智慧服下,然后又郑 重坐好,为其舒筋活血,化解药力,半个时辰之后,智慧虽尚未恢复功力,但却已面色 红润,行动自如了,再经过自行运功调解,便可一切如常。 任冰不敢有丝毫怠慢,忙又去各个笼子依法为众人疗伤治病,运完功后已是大汗淋 漓,大气长出。 此处所困之人有少林寺智慧大师、武夷山掌门忘缘师太、昆仑派前任掌门望虚道长、 全真教子真道长、松山派前任掌门龙大为、五行帮副帮主及其帮内的两大护法,均是些 成名人物,金彪如何将众位掳来,倒着实令人不可思议。 众位英雄虽并不看重生死,但不明不白的被金彪请来关押,的确心有不甘,却也无 计可施,今日得蒙任冰相救,实是高兴异常,对其更是感激不尽,任冰谦虚一番便道, “在下尚有一事需请各位前辈帮忙。” “小鬼头,有话直说吧,我们这群老鬼的命都是你给的,还客气个鸟啊。” “是啊,任施主有事尽管吩咐。” “那好,在下便直说了,金彪后天将在此召集各路乱匪贼子商讨叛逆大计,在下却 有个不情之请,望诸位前辈能再委屈一下,仍是装作被困之态,到时好来个里应外合, 将其一举歼灭!” “金老贼害得咱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老衲恨不得现在就将他捏个粉碎,既然你 有个什么妙计,就是再关它十万八千年我也认了。”其余人也便点头。 任冰闻言放心道,“你们若是真把金彪杀死,我倒还真难办了。”是以忙将计划之 细节告之众人后便匆匆离开了,毕竟天快亮了。 任冰见自己赶到还算及时,今日又算是初战告捷,心情甚是舒畅,飞跃般赶回客店, 见乐真正和衣躺在床上,想是已熟睡多时,其不由得笑骂道,“傻丫头,也不知道盖好 被子。”说着走近床边,欲为其拉上被子,手刚伸出,乐真却突然坐起,拽其手将任冰 按倒在床上,自己一跃跳下床来,兴奋不已,“哈哈,这次终于上当了吧?” 任冰稍惊,当即回神,望其双眼又肿又红,很是感动,忙起身走上前,关切的问道, “你怎么没睡?看把我们水灵灵的大眼睛都熬成包子了不是?” “讨厌,我是在等你回来嘛。”乐真笑道,双手扶住任冰双臂左右摇摆的上下仔细 打量了一番,撒娇道,“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和人打架,有没有受伤啊?” “你关心我不要紧,但总该对我有点信心吧?”任冰大言不惭的教育起了乐真。 “耶,少臭美了,我是怕你死,哦,不对不对,”乐真脸上微红,忙改口道,“好 好的怎么会死啊。”说着已拉任冰并坐于床上,伸手魔术般的变出一支五孔管笛,递入 其手中又道,“冰哥,这是你送给我的宝贝,说五年之后只要有人一吹响它,便会有蝴 蝶飞出来,呐,就是今天啦……” 任冰未等其说完,便笑着接口,“你不会是要我现在吹笛子吧?” “就是嘛,快吹,快吹,我要看蝴蝶飞出来!”乐真叫着已端起任冰双手送到其口 边。 任冰心中叫苦,“傻丫头,当时只是哄你开心嘛,你倒还就信实?”实在执拗不过, 只有遵命,吹一曲《真心不假》。 四周一片寂静,曲子捷然而起,婉转悠扬,动人心弦,时而如高山流水叮咚响,时 而似蓝天白云轻浮柔,实是有情有意,如歌如诉;乐真也已不由自主的随曲翩翩起舞, 其姿舒展愉悦,温柔绵软,犹如一个无骨之人所跳,任冰边吹边赏,已是如醉如痴,二 人不愧为青梅竹马,今时的一舞一曲,果然相得益彰,天衣无缝。 一曲终了,乐真已有些香汗虚浮,但仍是兴致不减,环视一下四周,又奔到任冰身 边拉其手臂急问道,“蝴蝶飞出来没有?在哪儿啊?” 任冰几欲醉死,拉其坐于身边,手搂其肩笑道,“你没看到吗?”伸手指向屋顶, “远在天边,”乐真循指望去,却是不见,又望向其手指回还下滑,正指自己鼻头, “近在眼前,哈哈……” “你骗人,你骗人,根本没有蝴蝶飞出来。”乐真不满道。 “我哪有骗你?你看你身着彩衣正是蝴蝶之美丽双翼,轻盈舞姿正如蝴蝶戏花时之 柔态,难道不是蝴蝶飞出来了么?”任冰望乐真解释道。 “你就会油嘴滑舌,”乐真双晕绯红,已伏入任冰怀中,轻叫一声,“好冰哥。” 任冰轻抚其肩,抬眼上视,心中想的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