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源起3 白影从眼前闪过,消失在密林重重的黑夜。 长满大树的小山上。 龙月残的轻功是很不错的,可他始终都无法追上前面的人。龙月残看出了他的 轻功身法,却是最普通的起跃式。只是在浓浓黑夜中这种僵硬的起跃和一身白衣把 那个人衬托成一个鬼影。 龙月残依旧决定追上去。狭隘山道间飘起的大雨很快把外衣打湿了。龙月残突 然想起那天也下着雨,在他遇到乔飞同的那一天…… 飘雨,很大很大的雨一粒粒敲打着那个遗弃在山道上的斗笠。 雨把它冲涮得很干净,却再也不会有人把它拾起。 这个斗笠就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好像也倾听雨打斗笠的声音。 龙月残也在倾听雨打的声音。他希望这场大雨能灌溉汉人的土地,使他们有多 余的粮食拿去交纳明朝的务农税,再也不用跋山涉水到苗疆讨生活。 有一只枯黄干瘦的手去捡那个斗笠。龙月残几乎不敢相信,自以为看透人生的 他又一次看见了人性的另一面。他扭过头,看着队伍后面的人群。 又有人在吵架了,龙月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也就是他看到斗笠的地方。 两个年纪一般大的孩子在争夺刚才那个破旧不堪的斗笠。终于有一个被推倒在泥浆 里。被推倒的男孩立刻站起来,伸出了手。 他的手上有几两碎银。“我想要这个。”另一个男孩立刻接过了,用一种复杂 的神情看了那个人一眼。 只有一眼,复杂的一眼。 然后就飞快的跑了,根本不像两天没吃饭的样子。 男孩又将那个斗笠丢弃在那里,看着大雨冲涮着斗笠。 “你真好,有一颗同情心,更有一颗顾及别人自尊的敏感心。”龙月残用充满 童真,又掺杂着老成的眼神直视着乔飞同。乔飞同:“我只是固执的做自己喜欢的 事情。”龙月残笑,“我叫龙月残,你呢?”背后是行走的人群和被雨幕遮掩的山 地,只有龙月残的眼睛在雨里是那样清晰。 现在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不肯过来见一面?龙月残对这个人有着一种奇特的感 觉,感觉这个人根本不属于他们这个世界。 从一个山坡跃到了另一个山坡上,龙月残发现前面的那个人影终于停下了。 “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雨打湿了天幕,也模糊了视线。白影回过头,他的脸和 月亮一起倒映在龙月残深黑的瞳孔里。 月光朦胧,和他脸上的面具同样在雨中散发着惨白而模糊的光。双眼部位被割 出了细微的两条线。从嘴边沿展的是笑容么?也许那只是一个伤口,鲜血流尽的伤 口。 月好阴寒,暴风吹拂的树影摇晃在脸上。是蓝光,淡淡蓝光出现在剑上,就像 幽暗的月光。 一道幽雅的淡蓝。 月好凄惨,那一剑挥斩在山坡之上。龙月残站着的那片山坡开始下滑。那片山 坡滑到了山底,磨出阵阵狂砂。 龙月残刹时闪到一边。当他再度向山上凝望的时候已看不见任何还有人存在的 证明,只看见月的惨碧。 已是早晨,刮来阵阵冷风。昨夜暴风打落的花一片片的堆积在山脚下。 “好冷。”龙月残把手搭在那片平滑的断口上,太阳还是没有把石壁上的阴寒 驱散。龙月残用剑在上面敲了敲。“西门无剑。”“唔?”西门无剑把脸从石壁上 移了下来。“你平常不是挺爱干净的吗?”“我对这石壁有一种迷恋的感觉,靠上 去就再也不想离开了。这种舒心的冰凉就像……就像……”“像什么?”龙月残发 现他的表情越来越古怪。“像是月亮的皮肤一样。”龙月残:“……” 长剑从石壁上划下。“好硬。他怎么可能将山坡切开,可能是这座山的那个地 方本来就已经松掉了。”龙月残将剑收入。“这并不是很奇怪,那华闪的蓝光给你 的感觉是什么?”“很漂亮,真的很漂亮,就像一轮蓝色新月。”龙月残的手又放 在了石壁上。“没有声音,他抽剑的时候我没有听见声音。”龙月残的手心紧贴着 石壁,冰冷的感觉一直流入心底。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一声不响的看着我,白衣舞动,衣袖遮住了双手。面具,那个面具是在笑 着的,却有比哭泣更悲伤的感情。简直悲伤得像……”“像什么?”“很像一条撕 开的伤口。”“……” 白天,淡在云中的月有一种说不出的美。美得华贵,美得支离破碎。 “他会是谁?” 扬州,天星楼。 夜晚好寂静,一切都没有发出声音。 天空里点缀着月淡淡的清辉。圆月,明天又会残缺。 冰冷的感觉一点一点渗进西门无剑心中。在他降生的时候接触到的第一样东西 就是水,冰冷、初化了的雪水。童年的他喜欢用手挑拨着湖水,喜欢感受湖水的冷 清寂静。水中似乎存在着什么精灵,似乎又有什么东西遗失在冷水中要他去拾回。 在水深处存在着一个妖怪,散发着冰冷的诱惑。 所以西门无剑宁愿水的温柔在他手中一点点流走,也不用华丽的丝绸代替水的 柔弱。那一层华丽无法倒映自然的美丽,那是人类不容许错误的智慧结晶。 冰冷和原始对他来说是绝不可替代的,越寒冷就越可以让他安静。 月也同样没有一点点清凉的感觉。 这热度自然让他无法忍受。 披衣被风吹开了,轻柔的吹拂着西门无剑。“你原来是男的,我还以为你是个 小姑娘呢。还想过将来一定要你做我的老婆。”“啊……睡你的吧。”“啊……睡 不着啊。”龙月残转向了墙的那一面。“我可是第一次和别人睡在一起。”西门无 剑冰冷寂寞的目光迎向月的冰冷寂寞。 月色变了,开始变冷。 它像是会随着人的心境改变。寒冷的感觉覆盖着西门无剑,心绪也不再像以前 那么焦躁。 龙月残好像并没有体会到西门无剑语调里的惆怅。“没有和弟弟妹妹一起睡吗?” “没有,兄弟之间也不会很亲热。整个西门氏好像都把我当成客人,也许就是为了 让我打败叶飞雪,夺得云望山庄吧。”“叶飞雪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倒的,如果哪一 天他向你讨回冰雪天心剑,你也没有办法。”“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叶飞雪的祖 先‘叶飞雪’败给了我的祖先西门天心,剑谱当然归我所有。”“那本是叶飞雪带 到中原的。”“我倒觉得奇怪了,叶飞雪是一人到中原,没有人懂他的来历。可短 短三个月,那么大的一个云望山庄一下子就出现了,而且一百年来都一直自称是叶 飞雪的后人,却又没有凭证。我先祖也曾有意归还剑谱,可一直都无法确认他们的 真实身份。”龙月残打了个哈欠,“你还给他不就是了嘛,就这么打打杀杀了一百 年。”“说得容易,冰雪天心剑可是与邱盟主的空灵剑诀,游无双的游龙无双剑齐 名的剑术。而且比起尖锐的空灵剑诀和游龙无双剑,冰雪天心剑还可以吸收空气中 的水气凝结成冰。这种奇特能力使得它有很多变化和潜能,特别是那一式琳琅天缺, 用自己的真气把剑上的冰弄得四分五裂,破坏力可比游龙无双剑强多了……” 沉默。 “喂,睡着了吗?”西门无剑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间。龙月残听到了游龙无双 剑那里就没有再听下去,他闭紧了眼睛。“会游龙无双剑的人,会游龙无双剑的人 ……”思绪缠绕在龙月残的脑海里,打成了一个死结。“会游龙无双剑的人……” 迷失的泪流过脸,流到床边,掉在眼前。 谁又不曾流过泪?欢喜的泪,伤心的泪,释然的泪,迷惑的泪。有感情的人才 有泪水。英雄无泪,因为英雄们藏起了自己的眼泪,他们不愿让世人看到自己的伤 悲。 有一个人却从未流泪,因为他已经无泪可流。人影正站在远处的一座高楼上, 默默注视着龙月残。 在夜里轻柔飘舞的白衣,以及笑的面具,却不是笑的表情。 睡不着就别浪费时间。院中,树上倒挂的人正是西门无剑。西门无剑:龙月残 原来是金环门门主的儿子,被来历不明的人灭门后被迫逃亡到云望山庄。我现在也 有和他们一样的境遇,这会不会是一个人刻意的安排,让我们这些人聚集在一起? 叶落满地,打湿的绿叶增添了凉意。西门无剑看见几条黑影闪过黑夜,奔向客 栈中。 又一道人影从树上掉下,划过夜色。落叶被卷起,和着尘土飘飞。 西门无剑无声息的将耳附在墙边,一只眼贴在了离窗半寸的地方。 一道红光闪出,就像太阳最后的光亮。木窗被割断,房中有人发出惊叫。红色 剑弧掠过西门无剑脸旁,散发冷冷杀意。 西门无剑听见有人推开门。 龙月残靠在门边,西门无剑藏在窗边。不同角度所看见的杨九宫都是同样的, 呆站着不动。他绝不是一个死人,死人不能杀人。那冷冷的双眸扫到了另一个刺客 身上。 两人距离瞬间拉近。红光像被突然绞断的蛇一样慌乱,一样喷洒着红色。 血飞扬。 风吹动纱账,也吹着杨九宫蓬乱的长发。剑上沾着血的鲜红。余下的四个人都 没有动。剑却在动,剑从他们身上一一点过,他们根本来不及躲闪。 距离缩短又拉大。 “走,但是别回魏无扬那里。任务失败他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四个人互相看 了一眼。“多谢不杀之恩。”他们抬起了地上的死人,匆忙向门口退出。冷冷的双 眸向那四个人扫过,“从哪来的就从哪出去。” 四个人从窗口飞出去,应该说是被丢出去的。 杨九宫的脸上是一种很悲伤的表情,他抹干了剑上的鲜血。四只眼都没有看透 他的心,也许他本人也看不透自己在想什么。西门无剑:这些人的武功怎会如此低 微?还是……龙月残:北间的房客……就是这人是吗? 很好的早晨,阳光明媚。龙月残,西门无剑和杨九宫坐在一起喝着稀粥。 叶飞雪与叶灵走进了天星楼的门口。叶灵:“唔……”“怎么啦?”“那个正 当年少风流潇洒神采飞扬仪态端庄的人是谁呀?”“他?西门无剑啊。”“啊,我 们的仇敌,太可惜了。”“那有什么,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龙月残对西门无剑笑了笑:“喂,说你呢。”西门无剑的脸微微一红:“是说 我么?”“西门公子。”叶灵对杨九宫笑着。龙月残:“这就是现如今女子的交友 方式吗?你认错人了……”西门无剑有一种失落的感觉。龙月残:“啧啧啧……哼 哼哈哈……”“你怎么笑起来与猪无二致,一点也没有教养!不懂得女孩听到粗鲁 的话会不好意思的吗?”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