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出鞘的刀 铜山镇。 镇大人多,数十条东西南北交错的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隐隐形成大郡模样。 这里,是南北交通的主要通道,各种车辆由此分向东西南北。所以,客商云集,行 色匆匆。沿街各种小吃、酒楼、铺子、赌坊,酒楼生意兴隆,应有尽有。尤其是好吃的 人,更喜欢到此地。因为,这里齐集了东西南北的特色名吃! 当然,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也有不少挎刀佩剑的江湖人。这些江湖人来到铜山镇是 从不闹事的!即使有夺妻之仇,杀父之恨,也决不会在此地解决! 甚至,来到此地的江湖人,有不少将兵器包裹起来! 那是因为此地,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规矩是:不准江湖人亮出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这规矩虽不成文,江湖中人几乎没人不敢不遵守!不亮武器,也是对订下规矩之人 的尊敬! 谁这样厉害?居然订下这样的规矩? “是风雷堡!”酒馆的小伙计低声告诉张小虎。 江湖五堡之一的风雷堡? 据说,风雷堡堡主雷震天,一身武功已至化境,深不可测!江湖之中能与之战个平 手的最多不会超过七个!此人性情古怪,飞扬跋扈、心狠手辣,是个极难缠的人物! 张小虎皱皱眉头,没说话,低头吃东西。 酒馆外,响起几声怪异的笑声。接着进来一个人,居然是个疯子。 那疯子嘿嘿傻笑着,脏兮兮的手里,握着一块青砖,不停地抚摸、傻笑。衣服上更 脏,黑一块,黄一块,已分辩不出什么颜色,但可以看出,是件秀才才穿的长衫。 酒店小伙计一把打掉那块青砖,随手塞进疯子一个馒头:“走走走!赶紧到别处去, 别耽误我的生意!” 疯子猛地扔掉馒头,仆倒地上搂住那块青砖,喃喃道:“云儿!好孩子!好孩子......!” 他浑浊散乱的眼中,竟流出一行泪珠。 酒店伙计叹了口气,拉起疯子,连同青砖馒头一并塞进他的怀里,推了出去。小伙 计的脸上浮现一层悲哀之色。 邻座一老者忽然叹口气,低声叹道:“可怜一个秀才!好端端的一个家祸从天降, 弄得家破人亡,只剩下孤伶伶一个人......”语调似有哽咽之音! 张小虎心中巨颤,暗道:世上竟还有比我更惨的人?他没吭声,仍旧不紧不慢地吃 东西。酒足饭饱后,结账离去。 很快,他追上了那疯子,不远不近的跟着。走到一偏僻的小巷口时,一个十五、六 岁的少年忽然跑出来,一把拉住疯子,强行拖进小巷里去了。 小巷很窄,却很深,住着二十来户人家。房屋都很低矮,像是不十分富有的平民。 少年推着疯子走进巷底,推进一座朝东的门中。刚想关门,忽然间愣住。 只见门口站着一二十四、五岁的青年,乌黑发亮的头发,被一根细绳扎住,散乱的 披在肩头,一张不英俊也不丑的脸上,如深潭一般的目光闪着笑意。 “你找谁?”少年人迟疑地问道。 “我姓张名小虎!是他的远房表亲!”说着,一指那疯子道:“路过此地,顺便过 来拜访一下!” 少年人一阵惊喜:“快请进!”,又扭头喊道:“爹--!”,一顿又道:“我叫 成柱子!我爹在这里,别人都叫他‘成老爹!’此时,一六旬开外的老者,自屋中走出, 一身粗布衣衫,干净整齐。嗔道:“小柱子!什么事值得大呼小叫的?” 少年拉着疯子,一手指着张小虎道:“这是陈秀才的远房表亲,姓张!路过此地, 特来看一看!” “哦?”老者赶紧迎上:“原来是张公子!快请到屋中用茶!” 屋中摆设简陋,看样子十分贫寒。 老者请他坐下,命小柱子沏上茶,才道:“这里是成家巷!除了陈秀才之外,都是 姓成的!” 张小虎喝了一口茶:“请问成老爹,他是如何疯的?还有没有其他亲人?那云儿是 他的什么人?” 成老爹让成柱子去看门,见他进去,才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五年前,这 陈秀才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还有一个刚满周岁的女儿,就叫 云儿!” 张小虎默默无语,低头喝茶。 成老爹一顿,又道:“祸事就是因为,他的媳妇长得漂亮!” “漂亮能有什么祸事?”张小虎讶然地问。 “小哥有所不知!”成老爹叹口气:“距此地十里外,云龙山下有一座大城堡,名 叫风雷堡,在江湖中赫赫有名!” 张小虎点点头,脑中现出一个圆脸的人。 就听成老爹又道:“风雷堡堡主雷震天,有三个儿子。小儿子据说在山西给人杀了, 而大儿子雷声,听说参加什么大会,被人削断了“根”,还丢了一条胳膊!就是其二子 雷鸣,长的还有点人样!”一顿,又道:“也就是这个雷鸣,也最不是人!” 张小虎眉头一皱:“愿闻其详!” 成老爹喝了口茶,忽然道:“小哥是外地人,也不像是江湖混的!你若有办法的话, 就将疯子带走吧!永远也甭回来!” 张小虎苦笑着摇摇头:“成老爹,在下四处流浪,居无定所!恐怕无能为力!” 成老爹摇摇头,长叹一声:“说来真是造孽!那日,陈家媳妇上街买菜。不巧被雷 鸣看见,带家丁跟进他家中。那雷二畜牲竟当着陈秀才的面,将那女人奸污。陈秀才当 时就疯了,而那女人也不堪凌辱,嚼舌自尽!最可怜那刚满周岁的云儿,竟被那畜牲一 把摔死,摔得脑浆四溅......!”他再也说不下去,眼泪流出来。 张小虎惊呆了,愤然道:“真是可恶!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成老爹抹了把眼泪:“在这里,风雷堡的话,就是王法!谁若不服,不 出三天就会全家离奇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明知是风雷堡所为,又能如何?” 张小虎眼中欲喷出怒火,稳稳心神又问道:“这镇上还有没有被他害的?”成老爹 叹了口气,道:“多了!记不清有多少良家妇女,被那畜牲不如的东西糟蹋!对了--”, 说着,一拍脑门“去年,在北面的一条街上,发生了一件更惨绝人寰的事!” 喝几口茶,成老爹叹口气:“沿街有一个不很大的店铺,掌柜的死了女人,仅和一 个十岁的女儿相依为命!他的女儿只有十岁,却很懂事,帮着他料理店铺,长得也特水 灵、俊秀,惹人喜欢。不料那雷二畜牲看见,竟连那个小丫头了也没放过!” “什么?”张小虎站了起来,惊得眼睁得老大,喃喃道:“竟有这样的事?”“嗯!” 成老爹点点头:“那还是个中午,大街上人来人往。小女孩的父亲,被雷二狗奴才们死 死摁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在紧闭的店铺内,小丫头惨叫啼哭竟达半个时辰之久!后 来,那父女俩都死了......唉!死的好惨!真是伤天理啊!”说着,不禁老泪纵横,却 再也说不出话来。 “砰”的一声,张小虎一拳击在桌子上,沉声道:“老人家!我相信一定有天理的! 他一定会遭到报应!一定会死的更惨!”说着,他的眼中竟射出绿色的光芒,透着神秘, 诡异与冷酷。 成老爹无意中一抬头,竟被骇得大惊失色,颤声道:“小......小哥!你......怎 么啦?” 张小虎摇了摇头,又恢复了常态,平稳一下情绪,又问道:“难道没有人打抱不平?” 成老爹使劲揉揉眼睛,以为看错了,疑惑着道:“有!在二年前,曾有一个叫什么 ‘落花剑客’的年青汉子,准备杀了那雷二畜牲,找到雷风堡!” “结果呢?”张小虎问道。 “唉!”成老爹长叹一声:“好可怜!那侠士被打断四肢,吊在镇中心的木架上! 舌头给挖了去,全身的骨头都碎了!惨不忍睹!最后落得个抛尸荒郊的悲惨下场!” 张小虎眉头皱成一个疙瘩:“那风雷堡堡主怎么说?” 成老爹摇摇头:“听说雷堡主震天,江湖中都叫他“震天雷”!武功高强,最护犊 子也最蛮横无理!”,一顿又道:“听说,那侠士就是被他打伤而吊起来的!” 张小虎道:“江湖中不是尊他一声‘大侠’吗?” 成老爹嘿嘿两声:“大侠也分许多种!他无疑是另一种!” 张小虎怒道:“这冒牌的真是伤天理!” “天理?”成老爹苦笑一下,叹道:“这里哪会有天理?很多江湖人慑于他的威名, 都巴结于他,谁还会管这些事?” 一顿,成老爹沉重地道:“现在,镇上不少人家,都悄悄地远走他乡。甚至到了谁 家添个女儿,就赶紧搬家去他乡的地步,生怕无妄之灾降临!” “可是,搬家也解决不了问题呀?”张小虎道。一顿,若有所思地说:“况且,别 的地方也不一定没有坏人!” 成老爹叹口气,复又摇摇头,喃喃道:“话虽如此!但是,在每个人心中,他乡也 许就是天堂!” 张小虎眼光一阵紧缩,怒火直冲脑门。他真没想到“风雷堡”作恶竟到此地步。沉 吟半晌,他从包袱里取出一些银子:“成老爹!这些银子请收下,作为照顾陈秀才的费 用!若我还能回到此地,再送上银两!” “这可使不得!”成老爹连忙站起身,拒绝道:“照顾陈秀才,算不上什么!小兄 弟不要如此!” 张小虎看着这位善良的老人,心中一阵激动,把银子放到桌上:“成老爹万勿推辞! 您能照顾不沾亲带故的秀才,在下也能!只是另一种方式罢了!告辞!” 成柱子就站在门口,在望风。 张小虎拍拍他的肩:“你们都是好人!会有好报的!将来,你也要做个好人!”说 着,他坚定地向外走去。 成柱子看着他的背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忽然他年少的心中觉出了什么,那高大健壮的背影似乎成了一把刀! 一把出鞘且锋利的、闪着寒光的刀! 乌黑的散发,在风中扬起刀的的舞姿!似乎,在成柱子的耳畔响起一种声音。似是 人的呐喊,又似雷霆的怒吼。 渐渐地,他听清楚了。 那种声音,竟是刀的啸声! 渐渐的,这种声音消失了。消失在如血的夕阳里,消失在险峻的山峰间,消失在明 净祥和的空气里,与苍茫大地融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