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玉蝴蝶 我很快便追上了红鹰,与他并肩齐驱,睁眼回望,只见白云绕足,海潮澎湃, 整个琉璃岛的山山水水,一览无余,流香溪仿佛一条玉带蜿蜒在绿野青林之间,烟 霭纷纭,风景绝佳,就这样跟着红鹰在白云间穿梭游行,偶尔闯入云海之中,眼前 顿觉白茫茫一片,视线蓦地被云层遮断了,什么也看不清楚,等穿出云海,凭空凌 虚,重见阳光明媚,鸥鹭翔集,宛如隔世一般,不知不觉中,越飞越高,层层云雾 遮蔽了沧海桑田,迎面而来的,唯有天风淡荡,红日高悬,我开始还有点头晕,很 快就习惯了,反而觉得好生有趣。 红鹰见我如影随形,飞行自在,忍不住称赞道:“你进步蛮快的嘛,昨天刚学 会飞,今天就能跟上我的速度了,你这剑光的颜色更是奇怪,居然有五色毫光,让 下边的人看见了,还以为是彩虹贯日呢。” 我笑着回道:“我哪里有什么进步呀,主要是剑好。” 红鹰点点头说道:“也对,只是这把剑虽然降妖除魔,威力无比,却未必适合 于你,还是轻易不要用的好,免得招人觊觎。” 我连忙答应着:“这个你放心,等一落地,我就把它收进芥子香囊里藏好了, 绝不轻易拿出来示人。” 红鹰听了,沉吟良久,方道:“这样也好,你到那里取了你师父的遗物,觉得 需要黑五星同去,再跟我联系,如果在那里呆的不习惯,就直接来京城找我吧。” 我奇怪地问道:“舅舅,你不跟我一起去见华璎师叔吗?” 红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不是我不想去,而是华璎仙子早就立下了规 矩,紫瀛洲不许男子踏入的,我这次把你送到那里,已经很是冒险了。” 我不解地问道:“怎么会有这等规矩,难道不能开缘吗?” 红鹰摇头道:“五年前,我的一个师弟去送信,见那里青山如黛,翠鸟喧鸣, 流连美景,忘了师父的嘱托,没有将信从空中投下,而是按下剑光,在一个山头降 落了,打算乘机游赏一番,结果还没走到半山腰,便惨遭杀身之祸,从此以后,师 父便告诫我们,一概不准到紫瀛山去,否则后果自负。” 我疑惑道:“她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就胡乱杀人,难道就没人去管一管吗?” 红鹰苦笑着说:“我师父何尝不想去为弟子讨个公道,可惜,技不如人,辈份 又低,何况她立规矩在先,违犯者从来都是格杀无论的,所以也只有忍气吞声了, 说起剑术武功来,在咱们剑宗所有弟子里边,她是最高的,但她走的是歪门邪路, 你可千万不要学。” 我反倒有些好奇了,追问道:“什么歪门邪路?” 红鹰却不肯再说下去,只是摇头叹息道:“这事说来话长,现在告诉你还太早, 以后你自会明白的,她和你的师父还算谈得来,相信不会害你的,但你也不要和她 走得太近了,凡事须得心中有个主意才好。” 我见问不出个结果来,只好暂时放下这个话题,重新问道:“那么,黑五星能 不能来呢?” 红鹰想了想说:“按理说应该可以的,毕竟他是华鬘仙人转世,但你还是先问 一问的好,我这里有一个机关木鸽,待会儿到紫瀛洲降落时,我留给你,用它传递 信息很方便的,如果华璎仙子答应了,你就写个纸条藏在它的肚子里,然后上足了 发条,把它放飞了就行。” 我闻言嗔怪道:“舅舅,你到底还有多少好东西,一起拿出来给人家看看吧。” 红鹰哈哈一笑,自嘲道:“正是因为心有旁鹜,才使我修仙多年,一事无成, 你可千万别学我啊。” 说话间,不知飞越了几千里的烟波海路,终于来到了一个去处,只见前面紫气 氤氲,红光煌煜,已交正午的太阳为五彩的云霞镀上一道美丽的金边,红鹰放慢了 速度,歇了口气说:“到了,就是这里,咱们下去吧。” 这里的雾气比别处分外的浓厚,从云海中穿过,时有缕缕白云飞入襟袖,红鹰 的大红袍转眼已沾衣欲湿,我的睡莲花裙上更是挂满了露珠,好不容易出了云层, 看着彼此的狼狈样,我们相视一笑,心神一下松懈下来,浑忘了此行的凶险。 这时,耳边忽而传来几声啾啾的鸟鸣,回头看时,却是一只青色的玉鸾正在追 逐一只洁白的凤鸟,玉鸾有两根长长的尾羽,左右转弯不太方便,凤鸟则很是爱惜 自己的羽毛,不肯往云海里钻,它们在彩云间翱翔飞腾了良久,终于交颈和鸣着翩 翩离去,飞入茫茫云海中看不见了。 再往底下看时,只见仙雾缥缈,楼阁玲珑,到处尽是茂林修竹,绿杨芳草,更 有大片的碧桃红杏点缀其间,好一派锦绣河山,洞天福地,难怪有人会乐而忘返, 死而无悔呢。 我正对着眼前的良辰美景感叹不已,红鹰早按下剑光,在一处海滩上降落了, 岸边是大片的桃花林,海风吹过,红雨飘零,香雪缤纷,他站在洁白的沙滩上,拂 了拂满身的落花,急匆匆地招手示意我赶紧下来。 我刚一落地,还没站稳脚跟,他便取出一个黄杨木雕成的鸽子,一把塞到我的 手里,口中嚷着:“这个给你,我先走了,你多保重吧。” 我失声大叫道:“等一下!” 说着,从芥子香囊里拿出一只配药剩下的人形何首乌递给他,恋恋不舍地说: “你还没吃早饭吧,送你一样好东西,留着在路上当点心吧。” 红鹰接过去一看,高兴地说:“哈,拿千年何首乌当点心吃,亏你想得出,这 一回我算是赚大了,可以白白增长几十年的功力,等修成了剑仙,一定忘不了你的 功德。” 我笑嘻嘻地说:“不用谢我,何首乌是缘缘采的,到时候记得送它一坛女儿红 就好。” 说话间,就见山上飞来一黄一绿两道剑光,只是剑光的颜色略显青灰,比我先 前所见的要黯淡得多,这应该就是红鹰刚才提到过的所谓邪气吧。 那两道剑光冲着我们这里直奔过来,渐飞渐近,红鹰不敢再多作停留,慌忙一 顿脚,驾起剑光腾空而去,连再见也没有来得及说一声,我若有所失地怔了一会儿, 刚刚把机关木鸽收好了,剑光已然在离我不远的桃林中降落下来。 剑光落处,两位容华绝代的道装女子现出原身来,她们有着白玉一样透明的肌 肤,金星一样明亮的眸子,凤仙花一样红艳的嘴唇,最为奇特的是她们有着凤蝶一 样飘逸的翅膀,所不同的是她们的翅膀如蜻蜓般透明,中间还纵横交织着缕缕金丝, 别出心裁地结成一幅造型奇特的网络图案,停在高高的桃花枝上,宛如才从庄子的 梦里挣出来的玉蝴蝶,又象是刚刚从天上谪落人间的绰约仙子,美得简直令人窒息, 要是让大鲨鱼看见了,肯定会鼻血喷如泉,口水流满地,难怪这里禁止男子踏入呢。 细看之下,却见两个人的环肥燕瘦,貌合神离,妆束也略有不同,其中一人身 着杏黄道袍,体态微丰,柳眉入鬓,皓腕胜雪,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不怒而自 威,另一个穿的是月白色道袍,猿背蜂腰,凤眼微睁,玉指如笋,握着一柄朱红的 拂尘,看上去温柔和顺,很好亲近的样子。 我正要上前见礼,那位黄衣道姑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冷若冰霜地质问道: “你可看到有一个男子,在此附近停留?” 我心虚地摇摇头,脸上挤出些笑容来,努力掩饰道:“没有。” 她显然并不相信,指着沙滩上杂乱的脚印,大声喝道:“这是什么,快说,他 到哪里去了?” 我低下头看了看地上的痕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时语塞,半晌无言。 白衣女子便开口哄劝道:“小姑娘,不要怕,来,告诉姐姐,你为什么要到这 里来,就你一个人吗,你是怎么来的?” 我沉吟了一会儿,半真半假地回答道:“我是来找华璎仙子的,一个人坐船过 来的。” 黄衣道姑听了,生气地喝叱道:“住口,师父的名讳是你这等俗人随便叫的吗?” 白衣女子继续劝道:“算了,师姐,不知者不怪嘛,是谁领你来的,你是来求 仙子给家人治病的,还是有什么冤屈要请仙子帮你报仇雪恨?” 我想了想,答道:“是我自己有病,要请仙子帮忙诊治,姐姐能帮我引见一下 吗?” 白衣女子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满口答应道:“当然可以了,但你要先告诉姐姐, 这些脚印是怎么回事。” 我急中生智,随口编了个谎话道:“是送我来的船夫留下的。” 白衣女子看了同伴一眼,很不情愿地追问道:“那他现在到哪里去了?” 我指了指烟波浩渺的大海说:“他已经驾船回去了。” 黄衣道姑哼了一声,斩钉截铁地命令道:“追!他胆敢违背禁令,私自弃舟登 陆,无论是谁,先废了他的两条腿再说。” 白衣女子代为哀求道:“师姐,想必他不是有意冒犯,况且人已经走远了,我 看饶了他这一次吧。” 黄衣道姑恨恨地说:“妙竹!你总是这般心慈手软,屡次三番地破坏园里的规 矩,这一次去不去随你便,等我回禀了师父,一总和你算帐。” 说完,率先驾着剑光飞走了,妙竹无可奈何地跺了跺脚,随后跟了上去,只留 下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沙滩上,满怀心事地望着潮起潮落…… ------- 铁血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