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竺奇书 沈存义走出洞窟,运目望去,发现斜坡下水流旁有一条小径。于是。沿径而上, 小径尽头,乃是断壁。断壁寸草未生,约五六丈高,提气纵身,只觉身轻如燕,一 气已达三丈,脚踏罡步,不一刻已至壁顶。疾步往山下走去。走到山腰,到了与三 僧比拼之处。心忧虎妞之安危,故急匆匆往山下小镇赶去。 小镇颇小,悦来客栈却是镇上唯一的一家大客栈,一入镇口,就已看见悬挂在 空中飘荡的招牌,举步便往客站走去。 刚至客栈门口,就见小二冲出对他大声吼道:“去、去、到别处去,别往里撞。” 见小二如此蛮横凶狠,心中一愣,回头一看并无旁人,正欲上前与之理论,忽 见客栈门边有一个刀形记号,箭头直指左边一条路。于是,扭身急往那条路上奔去。 跑了约半个时辰,却是一个岔路口。稍一留心果然又发现箭头。就这样跑跑停 停,寻寻找找,已来到一片树林前。低头寻找,却再未发现箭头,正思忖如何走法。 蓦地,林中传出一声怒喝,十分耳熟,是驼背老人。循声而去,果然,驼背老人正 被五名黑衣剑手包围,虎妞却背靠着树坐在地上。驼背老人运掌如风,攻向剑手, 四周已有数棵树木已被掌风击断。五名剑手不急不慢一招一式的挥着手中之剑,却 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剑网。驼背老人掌风虽厉,却无法突破剑网,五名剑手亦在 凌厉掌风的阻止下,不能跨前一步。 剑气腾腾,掌风霍霍。双方你来我往,我攻你守,互不相让,相互对峙。 两军相持,势众者优。五名剑手虽在相持,却有一名剑手可轮流歇息,故总能 保持旺盛的剑势。驼背老人功力虽厚,无奈独掌难撑,而且心挂虎妞,不能专心对 敌,时间一久,渐呈力尽气衰独力难支之势。 正在驼背老人体力不继,被炽烈的剑风笼罩,被逼人的剑气吞噬之际,沈存义 及时赶到。来不及招呼,脚踏罡步,闪身进入剑往,拉着驼背老人,左弯右拐,已 从剑网中走出。 驼背老人怔住了,五名黑衣剑手怔住了。 沈存义淡淡一笑:“五名年轻人合攻一位老人,如此以众凌寡,你们不觉得羞 愧么。” 一名黑衣剑手怒喝道:“臭要饭的,活得不耐烦了,跑到这里来管闲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侠义人士之本分,岂能说是闲事。”沈存义酸溜溜 的说道。低头看了一身褴褛的蓝衫,这才想起客栈小二对他凶狠的原因了。 “布剑阵,料理完这叫化子,再送死老鬼的终。”为首的剑手一声令下,五剑 手散开,将沈存义包围起来。寒光闪闪,剑气逼人,剑网又已布起。 沈存义凝目一看,五剑联网,似乎已天衣无缝,但仔细一看,仍然发现至少有 三处破绽,脚步左跨,无巧不巧,走到剑网的死角。 五剑齐下,就听“叭、叭”几声,五只剑绞在一起,而剑网中的褴褛少年,仍 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脸上还是那种淡淡的笑容。五剑手愕然,若非亲见,实在令人 难以置信,也许是侥幸吧,五剑手不约而同,再挥手中之剑,仍是徒劳无功。 “高手,真正的高手。如果不是手下留情,我们还能站在这里么。”五名剑手 几乎同时冒出了这一念头。 “ 点子扎手,扯呼。”为首的黑衣剑手十分明智的下达了撤退命令。五名剑 手同时撤剑,人已跃开五尺。为首剑手临走仍忘不了甩下一句话:“驼老鬼,让你 多活几个时辰吧。”声落,人已无影。 驼背老人盘膝于地,闭目调息,显然一场拼搏,使他筋疲力尽。 虎妞靠在树上,双目紧闭。“啊,虎妞怎么了。”疾步上前,轻声唤道:“虎 妞,虎妞。” 虎妞毫无反应,只是嘴巴轻轻的开合着。把耳朵贴在她的嘴唇上,他听到了, 不,他感觉到了,她,虎妞,来自心灵的呼唤——义哥哥。 “虎妹,虎妹。”沈存义激动的呼喊着,心里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悲痛,他虽和 她认识不到三天,可她却深深地映在自己的心里。她的温柔,她的体贴,她的善良 给他留下了永恒的怀念。尽管她没有娇美的面容,但她的心灵之美却使她焕发出夺 目的风采。他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一丝母亲的影子,得到了一种心灵的慰籍,找到 了一缕思绪的温馨。与表妹比起来,她就如天山的月亮,表妹不过是一点燃尽的星 火。如果有选择,他一定会选虎妞而不是庄娴……。他紧紧地紧紧地抱着虎妞,心 里在苦苦的祷告:“不会的,不会的,虎妞不会有事的。” 调息完毕的驼背老人,已坐在沈存义的身旁,十分悲切地说道:“虎妞,不行 了,被人震碎了心脉,是老夫连累了他。”驼背老人说着老泪纵横,过份的悲痛使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虎妹没事的,一定没事的。”他的心在呐喊,眼前浮现出那双明亮的眼 睛,那只曾经抚摸他额头的那只白玉般柔软的手。 “义哥哥。”虎妞大声唤着,突然睁开了眼睛。 “虎妹,虎妹!我在这里,我正抱着你。”沈存义激动地动情的热烈的说着, 双手把虎妞抱得更紧。 “啊,义哥,真的是义哥,我不是作梦吧,我知道你会来的,一定会来找我的。” 虎妞似乎特别激动,抬起手,往自己的脸上抓去。 “虎妹,不要。”他以为虎妹神智不清,欲抓坏自己的脸,因此出言制止。 可是晚了,虎妞已抓住了自己的脸,却是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了那张娇媚亮丽 的脸。只是脸色十分苍白。 “义哥哥,我不丑了吧。”虎妞说道,苍白的脸上,露出凄惨的笑容。 “虎妹,在义哥哥的眼里,你一直是一位温柔善良美丽的姑娘。”沈存义深情 地说。 “义哥哥,抱,抱紧我,抱紧我。”虎妞气喘吁吁,断断续续的说。 紧紧地抱着她,悲哀的情绪,有如投石湖中荡起的水纹,在扩大、在散开、在 默默地不可竭止地蔓延涌动。忍不住的眼泪涌出来,落下去,一滴又一滴,一串又 一串。 虎妞看着他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抬手轻轻的擦着他脸上的泪,温柔的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义哥哥,怎么哭呢……。”又是一阵急喘。 将右手抵在她的心俞穴上,将内力输入她的体内。“哇——,她吐出了憋在胸 口的东西,是一口血,一口浓浓的血。她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 他紧紧地吊住他的脖子道:“想不到我还能见你最后一面,还能死在你的怀里, 虽然我们相处的日子很短很短,却是我一生中最欢乐、最幸福的日子。”喘了一口 气,用期待的目光望着他:“义哥哥,能答应我两件是吗。” 点点头,沈存义用坚定的目光看着她:“说吧,虎妹,就是上刀山,下火海, 哥哥也在所不辞。” “谢谢你,义哥哥,我走后请你照顾我爹。” 含着泪用力地点点头:“放心,我们一起照顾好他老人家。”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喘,稍稍平静,她吃力地说道:“义哥哥,我,还,求你, 一件事。” 忍住泪,强作笑:“说吧,虎妹。” “吻——吻——我”她的眼睛,闪烁着一种明亮,灿烂的光。 他深情地,长长地吻着那张樱桃小嘴。 他感到她的嘴凉凉的,抬头看了看,虎妹已经去了,永远的离他而去了,那双 明亮的眼睛安详的合上了,脸上已露出满足的笑容。 一朵含苞欲放的鲜花,还没将她的艳丽开放,就已凋谢;一个灿烂美丽的人生, 还没将她的光芒闪现,就已夭折。十六岁,花季年华,对生活对未来充满着期待, 充满着企盼,充满着诱惑,充满着希望,可她还没来得及品尝生活带给她的温馨、 幸福和甜蜜,她就走完了人生的历程。“虎——妹——”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 呼。那双充满天真、纯洁的圆眼,那张长满粉刺有着胎记的脸庞又出现在眼前,这 是他们相见的第一面,也是刻骨铭心的第一映像。 “孩子,她已经去了,看她那安详、含笑的样子,说明她走得很快乐很满足。 我知道是你给她带来了欢乐和幸福,在她弥留之际,是你给予了她心灵上的慰籍, 让她得到了满足。”驼背老人边说边扶着树干蹒跚的站起来,迈腿走了几步,又差 点摔倒在地。 “老伯,你受伤了。”由于虎妹的关系,他改变了称呼,一手抱着虎妹,一手 扶住老人。 “死者已矣,入土为安。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把她埋了吧。” 点点头,抱着虎妹,扶着老人向前走去。在一个山洞前,老人道:“我们到洞 里歇息一下。”他扶着老人走入洞里。 洞虽不大,里面却很干燥。轻轻的把虎妹放在一旁,从外面抱了一把枯叶垫在 地上,扶着老人坐在枯叶上,又将虎妹抱在身上。 老人用一双犀利的眼神盯着他道:“孩子,看来我们分别不到两日,而你似有 奇遇,已经脱胎换骨,已由一名不谙武功的书生,变成了超一流的武林高手。” “是的,老伯,我这几天的确经历了许许多多……。” “孩子,我的时间不多了。”老人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不能听你讲述了。我 有很重要的事拜托于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羊皮薄书:“就是这本书,害的 我躲躲藏藏了十几年,赔了自己的命不算,还赔了虎妞的命……。” “这是一本什么书,竟有这么大的魔力。”沈存义好奇的说道。 老人道:“这的确是一本具有极大魔力的奇书,叫《天竺武经》。唉——此事 说来话长。”老人说到这里,微微地垂着头 ,双眼透露着迷茫,飘逸的思绪把他 带入漫长的回忆中。 二十年前,中原武林出现了两位年轻高手。一个使刀一个使剑,使剑的从南往 北,使刀的由北到南。两人一路专挑高手比斗,那些武林高手虽身经百战,却从未 见过这样的对手,使刀的不见手中握刀,使剑的不见手中有剑。看不见对手的兵刃, 更使人心存顾忌,在心理上就已输了。被动应战,已失先机,一旦对方刀出手,剑 出鞘,自然惊慌失措,惟有低头认输。故而,两人一路杀来,可谓所向披靡。两人 一路顺风,激发勃勃雄心。于是,便欲寻武林之泰山北斗一较高下。 使剑的仗剑直上武当,击败武当后起之秀清风,矛头直指无为掌门。但掌门岂 可与之一般见识,为压其傲气,摆出武当镇山之五行剑阵,他虽然破阵而出,但已 筋疲力尽,无再站之力。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傲气顿消。不过能独立突破 五行剑阵者,毕竟凤毛麟角,使剑的自此声名大震。因其剑出无形,剑法诡异,被 江湖称为:“魔剑。” 用刀的执刀独赴少林,打倒少林杰出人物悲云后,直接挑战少林掌门悲天。悲 天自然不能与他较真。不过为了让他心服口服,列出了十八罗汉阵。他在阵中苦苦 冲杀,虽然脱困而出,却已遍体鳞伤。他明白如果不是少林和尚棍下留情,自己早 就一命呜呼。当然一人独破罗汉阵,绝无仅有。用刀的因此英名远扬。因其剑出无 影刀气凌人,被誉为“邪刀。” 魔剑郭不凡,来自琼州岛,海南剑派传人,深得诡奇、快捷之妙。 邪刀卓不群,来自长白山,长白刀派俊彦,颇悉猛烈、沉稳之法。 一山难容二虎,二虎必有一争。魔剑约斗邪刀,邪刀挑战魔剑。 一场罕见的绝世高手的比斗,在五岳之长的泰山之巅秘密进行。 时日,风和日丽,蓝天白云。两人立于泰山之顶,西俯黄河,东眺大海,举手 之间似可擎天捧日,不由生出一种傲视天下,睥睨武林的雄迈,更激起一交高下的 豪情。 两人相见,四目相对良久,更不答话,拔刀出剑,各将生平所学施出。无形剑, 无影刀,刀剑相遇逞英豪。但见剑气腾腾,寒气逼人;刀风霍霍,疾风灼烈。剑来 刀往,刀光剑影中不见人影,唯见黄白两条彩练翩翩起舞。金刀虽快,劈不开剑网, 银剑虽厉,刺不透刀幕。两人从日出战至日落,又拼到星闪月明,仍然分不出上下。 激烈的一搏,耗尽了气力,两人都感到全身虚脱,无力抬起手中的剑,无力扬起手 中的刀。既不能战,就只得停。取来酒肉饱餐,各自闭目调息。二日又战,平分秋 色。三日再战,两人均下决心,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拼斗更为凶狠,战况更为惨烈。 日落时分,双双见血。魔剑的剑气,透过了刀幕,刺中了邪刀的左臂;邪刀的刀风, 劈开了剑网,划开了魔剑的右臂。剑伤深五分,刀创长一寸,还是胜败难分。两人 都成强弩之末,气衰力尽,此刻,即便一个十岁孩童,举手亦可杀死二人,两人这 才体验到什么是衰败无力,软弱可欺。 两人躺在地上休息一阵,这才爬起来将伤口包扎,盘膝坐下,闭目调息,整整 几个时辰,方才恢复体能。 邪刀拿出剩余的食品,还有一块卤肉,一大葫芦酒。于是,就着葫芦一口酒, 咬一口牛肉,抬眼望去,却见魔剑正干啃着一只鸡腿。邪刀刀邪人却极是豪爽,见 魔剑干啃着鸡腿,便道:“郭兄,吃肉岂能无酒。” 魔剑虽魔,几天相搏,亦生惺惺相惜之情,魔气早消,乃笑笑:“想不到卓兄 如此难缠,带的酒已经喝光。” 邪刀将酒葫芦移至魔剑身旁:“这山顶就只有你我两人,何必还分彼此,干脆 并作一席。” 说着将酒葫芦扔给魔剑:“来,一人一口。” 魔剑也不推辞,捧葫芦喝一大口:“好酒,好一个烈性的山西老窖。” “不错。”邪刀赞道:“郭兄不仅剑法高明,喝酒亦是高手。” 两人虽是你死我活的拼了三天,但并无仇恨,只是那点争名好胜之心作怪而已, 几天拼搏,难分高下,淡薄了争强好斗之感,反生出相见恨晚之情。 两人就着葫芦,你一口来,我一口去,顷刻将酒肉吃了个精光。 邪刀感触颇深:“郭兄,我老卓一直自以为武功了得,岂知经与少林和郭兄相 比后,方知老卓过去一直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 魔剑大笑道:“卓兄岂可如此英雄气短,郭某在卓兄猛烈刀风的攻势下,已是 捉襟见肘,相形见拙。而卓兄独破少林罗汉阵,已是名满天下,足可傲视武林。” 邪刀亦被魔剑的豪气感染:“郭兄剑势犀利,若非剑下留情。老卓左臂已废, 相形见拙的应是我老卓,至于独破少林罗汉阵,纯为江湖误传,其实,若非少林和 尚手下留情,老卓早已丧身在罗汉阵内。此时别人不知,但老卓自己则心知肚明, 不像郭兄,独剑力破武当五行阵,全凭真实功夫。” 魔剑长叹一声:“彼此彼此,郭某破五行剑阵,亦是侥幸,若是武当剑士也像 郭某一样存拼命之心,郭某能否全身而退,亦难预料。而与卓兄的一番比试,方知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邪刀亦有同感:“的确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功之道,确无止境,老卓虽 曾击败一些武林名人,但并未遇见真正高人,隐士奇人暂且不说,单是少林方丈, 我老卓也恐怕难是他五百招之敌。” 魔剑道:“郭某原来自以为已得剑中精髓,此次与武当的五行剑阵一番拼斗, 方知论剑法之精,防守之密,进攻之厉,出剑之速,唯武当剑法也。郭某虽破五行 剑阵,乃是用计利用那班牛鼻子道人的慈悲之心,方才取胜。看来欲争天下第一, 仅凭现在手上的这点艺业仍是远远不够,还得练几手绝招才行。” 邪刀道:“郭兄所言极是,既然这天下第一之争,还为之过早,我们这泰上比 斗,已无意义,莫若下山觅一酒楼,饱食一餐。” 魔剑一击掌:“卓兄,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郭某亦有此意。”两人大笑,携 手而立,同往山下走去。 月隐星稀,虫鸣蛙唱,两人乘着夜色,提气急奔,不到一个时辰,就已来到山 下小镇的一个酒楼。 点了酒菜,开怀畅饮。两人皆是酒中豪客,连续几天山颠拼斗,餐风露宿。使 他们感到坐在酒楼饮酒,确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大碗满斟,一饮而尽。一大坛酒, 几个回合,就已喝个干干净净。酒楼的小二,来来回回跑了几趟,他们的桌边已摆 了好几个空酒坛。夜已深,整个酒楼只剩下他们,酒楼的小二,已将大门掩上,表 示就要打烊。两人只得喝完碗中最后一滴酒,正待起身离去,突然“嘭”的一声, 大门被一脚踹开,闯进四名大汉。 “快,拿酒来。”一位红脸大汉大声嚷道。 看着四人凶狠霸霸的模样,老板无奈,只得叫小二送上一坛酒,拼了几盘卤菜。 四人一见酒菜上桌,迫不及待的狼吞虎咽起来。 邪刀、魔剑两人一见来人蹊跷,便不忙着离开,又叫小二沏来一壶茶,坐了下 来。 却听一位青衣汉子轻声问道:“师兄,师傅要我们匆匆赶去和阗之西,听说那 塔克拉玛干沙漠十分难走,很多人都是葬身在那鬼地方,《天竺武经》真有那么神 奇,值得我们连性命都不顾了么。” 红脸大汉粗声说道:“师傅也是听到许多武林人已往那里去了,这才匆匆赶去 的。也不知那鸟书是真还是假,竟值得这么多人去送命。” 《天竺武经》四字一入耳,魔剑、邪刀两人同时一惊,心灵为之一震,便凝神 而听。 虽说两桌相距丈余,四人讲话又是极力压低声音,但他们的谈话声,仍是十分 清晰的传入两人耳中。 传说,早在唐朝时,在和阗之西有一座城叫赫来罗羌城。当时该城的北面立着 一座高约两丈,用檀香木雕成放射金光的佛像。一日,有一位圣人来城求取佛像, 城里居民非但不肯给他,反而虐待这位圣人,他们把他捆起来,挖个大坑,把圣人 埋在地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一位善心的人偷着给他送来食物,最后还搭救了他, 这位圣人临走时,对那位善人道:“七天之内,将有一阵沙雨从天而降,将会将全 城全部掩埋,只有你能逃脱此劫。”这位善人便告知城里的的人们,但无人相信他 的话。善人只得只身躲在一座石洞里,第七天果然刮来一阵风暴,城中建筑全被刮 倒,接着又是一阵特大沙雨,将整个城市全部淹没。 这赫来罗羌城,原是佛教传经之地,是中国通西域的经贸要塞,城中不仅有着 无数金银财物,奇经异宝,更有不少佛经圣典,武林秘笈,这些东西被风刮得到处 都是,都被埋在沙漠之下。 这个传说沉寂了六、七百年后,不知如何又传了出来。所谓财宝动人心,便有 一些不怕死的,为求得奇珍异宝,竟不顾性命,冒死而至。其中不乏穷斯滥矣的贫 寒之士,为发大财忘却安危;也有得道高人,为探佛理舍生忘死;更有武林人士, 为达武学颠峰,以身犯险。虽然大多数到此,落了个尸骨无存,但也有人确有所遇。 据说有一位天竺高僧,携徒来此,无意中发现一条通道,寻径而入,竟找到了 一套《天竺武经》,高僧边走边看,已然着迷,忘记身在何处,徒弟再三催促,高 僧不肯启步。这时,一阵狂风将沙石卷起,眼看已将通道堵塞,高僧这才惊觉,挥 掌劈开一条道,在运掌将徒弟推出,自己却被埋在沙漠之下,再也没有出来。徒弟 只得含泪而去。而高僧得到《天竺武经》也就通过徒弟之口在江湖上传开。 《天竺武经》传出来后,便引起武林人士的轰动,冒险一探者,更是数不胜数, 只是这沙漠地带逐年延伸,已由数百丈方圆之地,扩展为一望无际,绵亘数百里的 浩瀚沙漠,,形成令人闻之色变的死亡之海。许多武林人士冒险前往,竟然一去杳 无音信,自然已经葬身于沙漠的海洋之中。 魔剑、邪刀两人,本对这段武林逸事早有所闻,只是传说纷纭,以为不过是空 穴来风,不足为信,而今又听到这四人言及此事,并有许多武林人士前往一探。不 由为之一动,两人相商,志同道合,便也买得良马,备得食粮,日夜兼程,直奔沙 漠。 到了塔里木,为节省时间,两人想请一名向导,岂知一听赫来罗羌城几个字, 无论出多高的价钱,也无人愿意来。金钱虽然诱人,但没了生命却是无法享用。这 些人本是见钱眼开,但毕竟更爱生命,在钱财与生命的权衡中,天平还是倾向生命。 无奈两人只能向土著人问明路径,购置了六匹骆驼,备足食物和水,开始了穿越死 亡之海的旅行。 驼背老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阵,双眼凝重的望着前方,仿佛是触动了那根记 忆之弦,正屏住呼吸,顷耳聆听来自刻骨铭心骇人听闻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忆。 进入沙漠不久,那些不毛的沙丘愈来愈高了,刚开始高的只有五六丈,再往前 走,高的已达十余丈。地下都是细小的黄沙,目力所及除了高高的沙丘,就是茫茫 一片的黄色的沙漠。没有小草,没有花香,也没有树木,没有一点植物的痕迹,没 有一丝绿色来点缀。脚下软软的沙土,仿佛是一个个的陷阱,一脚迈出去,就深陷 齐膝的黄沙中,两人尽管功力其高,耐力惊人,面对浩渺无际的行程,遥遥无期的 跋涉,盖世的武功,绝佳的轻功,根本派不上用场。只能一脚一脚,一步一步艰难 行进。更可怜的是那几头骆驼,笨重的身躯,加上沉重的负荷,使它一脚陷下去, 一时竟拔不出来,两人还得用铁铲为骆驼开路。 大漠黄沙遮蔽天,长途跋涉路唯艰。过度的疲劳,使他们无力行进,便于暮色 苍茫中,平坦泥土上支开了帐篷。这块地四周都是高高的沙丘围绕,中间居然有着 两株柳树,这是他们一路而来唯一见到的绿色,为了使眼前的绿来弥补、来充实心 中的绿,他们便傍着柳树,望着绿枝条,铺上羊皮,进入梦境。 午夜,一阵暴烈的西风挟着风沙呼啸而来,惊走了他们的梦,掠夺了他们的宁 静,暴风的肆虐,发出凌厉、凄惨的咆哮,使他们再也无法入睡,只得坐起来,两 人背靠背,一直等待到天亮,这才装上行李,开始了新的历程。还没有走出十里地, 一阵旋风挟着沙子在丘顶上跳舞,一种黄中衬红的烟雾在飘动,天空变成混沌的蓝 色,刹那间,由东袭来一阵暴风,扬起飞沙漫天起舞,刚才还是晴朗的白天,此刻 宛如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们开始领略沙漠中瞬息万变的天空。 在一望无边的广袤沙漠里,当频频遭遇暴风沙的袭击下,他俩第一次感受到了 大自然的残酷和恐怖,体验到了个人之力的渺小和微弱。曾经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 他们,茫茫无涯的跋涉中,已经失去了自信乃至自我,每天只是机械地本能地无奈 地艰难行进着。累了倒地而睡,醒了继续又行。没有时空的概念,没有日夜的更替。 唯一存在的就是茫然地无助地举步迈进。如果人生可以后悔,也许他们将选择放弃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也许他们不再冒失。可惜这一切都无法挽回,迈出的步子就 如泼出的水是无法收回的。不管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必须老老实实地去接受, 去面对,去承担。 只是虽然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磨难,但这还只是苦难的开始,更为艰辛、更为困 苦、更大的灾难正张开罗网,等待他们自动投入,正伸开双臂,任凭他们自己拥入。 令人不堪回首的帷幕,终于迫不及待地拉开,随着几匹骆驼的相继死亡,消失了残 存心中的希望。而眼睁睁看见那匹唯一地满载着水箱和食物的骆驼,从沙丘顶上摔 下,陷在沙坑里,渐渐地被涌动的流沙掩埋,无力也无法去挽救、去抢回那维系生 命的资源。他们仅存的梦幻也随着骆驼慢慢沉沦的身躯而破灭……。 天茫茫,路漫漫,旅程何日是尽头。脚下的沙地如此柔软,给人的第一印象是 那么温柔,谁知竟是一个又一个陷阱。看来,外表的美丽,并不代表内在的善良。 虚伪不仅是人类的专利,可恨大自然居然也染上了这种恶习。他们一步一个脚印的 向前挪动着身体,炙热的黄沙烤得他们汗如雨注,干燥火热的环境,本就使他们干 渴难耐,汗流过多的消耗,将体内的水份挤尽,蒸干。此刻,他们心中最企求得到 的莫过于一滴甘泉了,如果可以,他们情愿用全部的财产,乃至毕生为之追求的武 功,去换取那微不足道的一滴甘泉。除了渴的折磨,还有饥饿的困扰。肚子瘪瘪的, 肚皮贴着背脊,肚里不时的奏响着一支支乐曲,只是这种乐曲既不美妙,更不悦耳, 甚至还特别的令人伤感。饥饿本就令人难受,而更难受的是他们的身上还有着一些 食物:羊皮囊里装着为数不多的水,背囊里还留着一些干粮。可他们舍不得吃,也 不能吃。因为他们知道,将依赖这些食物度过漫长的日子,走过漫长的路。手上触 摸着食物,肚中忍受着饥饿,心里时时产生饱食一餐的冲动,脑子却要理智地拼命 地去克制。这种精神上的压抑甚至比躯体上的折磨,更令人难以忍受。两人只得凭 着超人的意志,坚强的忍耐着,苦苦的支撑着。 一路上,断断续续看见一具具尸体,从他们的装束和佩带的兵器,可以断定一 定是武林人士,一定也是为《天竺武经》而来。唉,都是武经惹的祸,一念之贪葬 身异乡。魔、邪两人虽有所悔,为当时的冲动和贪欲后悔,可是事到如今悔已晚, 船到江心补漏迟。生米煮成了熟饭,原木造成了大舟。悔也无用,只有硬着头皮撑 下去,也许只有坚持,方可寻得一线生机。 过度的疲倦和劳累把他们击倒在沙丘上,使他们陷入朦朦胧胧的睡眠状态。忽 然,两人仿佛听到了穿行森林里疾风的呼啸声;听到了惊涛拍岸的溅水声;听到了 山泉汩汩流水的叮咚声。他们来到山泉,双手捧起清冽的泉水,低下头嘬口长长地 一吸,清凉的泉水滋润着干涸冒烟的咽喉,品味了无与伦比的绝佳享受……。一阵 猛烈地飓风,将黄沙掀起重重的击在脸上,惊醒了他们的梦幻,把他们唤回到可怕 的、残酷的现实。挣扎着爬起来,将身体移至避风处。还好,狂风一吹即逝。薄薄 的云彩遮蔽着天空,给太阳蒙上一层薄雾。“嘎——,嘎——。”两只野鹅,从他 们的头顶一晃而过,往北飞翔。这是他们进入沙漠来,第一次看到的飞禽。意外的 一幕,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野鹅栖息的地方,必定有水。这是他们有重金从土著 人那里买来的常识。绝处逢生,枯木逢春,他们没有选择,惟有拼命一搏。吃完了 最后一点干粮,把水囊对着嘴用力的挤着,终于滴出了一滴水,把唇舌沾湿。于是, 拖着沉重的双腿,蹒跚地朝野鹅飞去的方向迈进。为了保持体能,他们压缩了除迈 腿以外的一切活动,连说话也变得奢侈,好在两人已达成默契,一个手势便成为他 们交流的语言。没日没夜的走着,就因为飞去的野鹅,更为了生命的呼唤。常常走 累了,就倒在沙丘上,立即沉入死一般的睡眠之中。往往深夜又被寒气冻醒,便又 开始遥遥无期的旅行。 每当午时的太阳,象火一样燃烧起来的时候。两人便被沙漠中炙热的热浪,逼 得透不过气来。没有办法,只得用随身带上的铲子,在背阳的山坡上挖掘夜里的凉 沙,把衣服脱光挂在铲把上,求得一点荫影,把身躯埋在凉凉的沙里,双眼睁睁的 望着深蓝的天空,飘逝的白云,只等夕阳西下,又穿上衣服继续赶路。 他们就这样顽强的行进,夜晚太冷,只能躲在避风处,不能行走。日出太热, 只得埋在凉沙中,不能赶路。一天根本走不了几个时辰,尤为令人的难堪的,水囊 再也挤不出半滴水,无法忍受的干渴,煎熬着他们。两人空有盖世武功,依然摆脱 不了死亡的威胁。 当死神的脚步一步一步迫近的时候,求生的本能激发了他们的潜能。两人艰难 地、跌跌撞撞地向前挪步,紧闭着嘴,憋着气,不敢丝毫大意。他们可不敢张嘴, 甚至开口喘口气也不敢。只要一张口,强烈的狂风,大方地把大口大口的黄沙灌入 口中,让他们更加地难受。心中渴求着水,哪怕一滴唾液,也是弥足珍贵,也能成 为维系生命的支柱,极度的干渴使饥饿躲避到不起眼的位置。 “看!”魔剑一声惊呼,用手指向前方。邪刀放眼望去,在前方几十丈的沙洼 中,挺然屹立着一棵树。这是他们进入茫茫死亡之海后,所看见的第一个生物。两 人大喜过望,眼里焕发出热切之光。这株生命之绿所呈现的勃勃生机,再一次用希 望击溃了失望。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地走了两个时辰,这才摸到了那棵怪柳树,绿 色的叶片似乎有着无比的魔力,两人不约而同的把手伸向叶片,不管树叶有没有毒, 能不能吃,他们毫不犹豫的将树叶塞进口里。两人大把大把地咀嚼着苦涩的叶汁, 而这种苦涩在他们感觉里,胜过琼浆玉液。当绿色的叶汁将干燥的口腔、咽喉滋润 后,两人精神倍增。 在极为艰难困苦,甚至死神威逼的时刻,两人萌生了生死相依,患难与共的友 谊。你搀着我,我扶着你。谁也不曾闪过抛弃对方,独自求生的念头。哪怕是几片 绿叶,也是你一片我一片的分而食之。相濡以沫,和衷共济,在患难之际表现得尤 为深刻和真实。摘了一些叶子放入水囊,口里还含满了树叶,于是,又开始启程。 好在一路上,不时遇见树木,他们用树叶充饥、解渴、甚至用树叶擦身,以求缓解 浑身的燥热。 他们就这样度过了一天有一天。 这一天,他们在一座沙丘上极目远眺,忽然发现地平线上,不再象过去一样只 构成一线黄色的锯齿,而成了一条平直的、深绿色的线纹。“啊——”他俩不约而 同,一声欢呼。终于在苍茫的沙漠中,发现了一片绿洲。振奋带来了力量,喜悦冲 淡了疲惫。两人集聚余力,强提一口真气,向前急奔。沙丘愈来愈矮,渐渐完全消 失,终于他们站在平坦柔软的土地上,终于他们看见了一片树林。 “啊,有树林必有水源。”邪刀高兴的嚷道。生的机遇,使求生的欲望更为强 烈,也给两人注入了超常的力量。他们一口气冲入树林,一丛丛榛树和落地的枯枝 挡住了去路,两人不顾枝条撕破衣服,刮伤手,强横地拨开一条路径,用手用脚一 寸一寸的向前挪进。 越过树林,来到一处七尺左右高的斜坡边缘,这斜坡几乎是笔直的落到一片没 有半点植物的平地上,原来这里竟是一条河流的河漕,只是这河槽已经干涸,就象 沙漠。 人生最痛苦的不是希望的遥遥无期,而是希望的完全的破灭。魔剑、邪刀,此 刻已经陷入了绝望的深渊。为之苦苦奋斗,满以为找到了生的希望,岂知坠入的依 然是死的陷阱。辛辛苦苦满怀希望,寻觅的河流,却是一条没有半滴水的干漕。干 渴致死的厄运,仍象毒蛇一般,死死地缠住了他们。 沉重的打击使他们难以自制,顿时感到头昏眼花,目瞪口呆。两人你望着我, 我望着你,只有摇头苦笑。生命有如摇曳在空中的风筝,那根维系风筝的细微的线, 在风雨飘摇中,就要断落。生的意念消失了,往日的豪气业已灰飞烟灭。两位当世 英豪,此刻,就如病入膏肓的病人,颓丧地绝望地倒在河岸上,两眼无力的望着天 空悬挂的一轮新月。 忽然,“吱”地一声,一只水鸟冲天而起。“水鸟、水鸟!”两人齐声惊呼, 本能地拼命地朝水鸟栖息之处爬去。爬着爬着,两人听到了浪花的拍击声。仿佛被 注入了强心剂,两人同时一跃而起,向前冲去。 “啊,这里有一个水潭。”两人惊喜若狂,急忙爬在水潭边,俯下身大捧大捧 的喝着水。水很凉,象泉水一般清甜可口。狠喝了一阵,浑身干枯的躯体正在拼命 的吸收着水分,在水的滋润下,所有的骨节都慢慢地柔滑,浑身的皮肤也渐渐地恢 复了弹性。在潭里足足地泡了一个时辰,将数十天的污垢清洗干净,躺在潭边美美 的睡了一觉。两人重又恢复了往日的雄风,疲劳、苦累、磨难,就在一洗之下,一 扫而光。两人只觉得精神焕发,精力充沛。在潭边猎了十几只野鹅,到树林扫了一 大捆枯枝,将野鹅烤熟,又将羊皮囊装满水。人的思维就是如此的不安本分,当他 们面对的死神的时候,对人生的领悟是那么的透彻,能够把万丈雄心全部抛弃。可 一旦脱离危险,那隐藏在心里的野心,重又蠢蠢欲动。他们告别了拯救生命的水潭。 开始继续探宝的旅程。 约莫又走了三天的路程,再次穿过了一片绿洲,来到了沙漠地带,按照土著人 的说法,此处就是古城之地。两人站在沙丘上,举目四望,浩瀚大漠,烟波渺渺, 一马平川,一望无际。哪里去找古城的影子。 邪刀失望的道:“郭兄,莫非这古城之说纯属子虚乌有,不然为何竟寻不到半 点古城的痕迹。” 魔剑亦十分沮丧:“无论真假,苦也吃了人已来了,也得碰碰运气,能否找到 则看缘分。” 寻了一遍,无迹可循,两人走到沙丘的低洼处,取出水和野鹅吃了起来。正吃 间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之声。邪刀一惊:“何来击鼓之声,莫非有兵马撕杀。” 魔剑凝目四望:“不可能,此地荒无人烟,绝无兵马可能。啊,快看——。” 邪刀闻声望去:只见一股蘑菇状烟云,呈上黄、中红、下黑三种颜色盘旋而下, 紧接着一阵狂风刮来,黄沙顿起,眼前刹那间昏暗起来,风声呼啸,沙石漫舞,有 若鬼哭狼嚎,两人尽管胆壮气豪,见了这等情形,也不免心惊胆眺。两人不由自主, 向避风之处移去。 忽然,脚下一绊,邪刀“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伸手一摸脚下是硬梆梆的,拂 开黄沙,露出一道残垣。大声呼道:“这里就是古城遗址。” 魔剑闻声惊问:“卓兄何出此言。” “脚下就是一跺断垣。”邪刀兴奋的喊道。 ,魔剑亦俯身模去:“果然如此,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 不到千辛万苦寻找的古城,居然就在我们的脚下。” 邪刀喜道:“古城之说,倒非捏造,只是那《天竺武经》,会在何处。” “哇,地下真有金字。”魔剑扬起从地下拾起的金币呼道。 原来,刚才那阵狂风,卷走地下一层黄沙,故而将埋在沙漠下的残壁断垣露出, 也露出满地的的金银珠宝。 邪刀道:“据说此地财宝是拿不得的,谁拿了就会中魔,老是围着原地转,直 至倒毖。” 魔剑道:“无论他是真是假,反正这黄白之物,非我所需,留之无用。还是专 心一意找我们的《天竺武经》吧。”言毕,将手中的金币,往上一抛,金币坠地, 却听“嘭”的一声,如若击鼓。魔剑好奇的走向前,发现那块金币正好落在一本羊 皮书上。心忖:“莫非这就是《天竺武经》。”心中暗喜,俯身将羊皮书拾起。 书很薄翻开一看,上面都是一些弯弯曲曲的符号,根本就不认识,魔剑连翻几 页,仍是一字不识,不由疑惑道:“这到底是不是《天竺武经》呢。” 邪刀见魔剑已有所获,心亦不甘,用脚往沙地一扫,脚似乎提到了什么东西。 俯首一望,竟是一具身着黄袍的尸体。尸体在他的一扫之下翻了几个滚,僧袍在翻 滚之下已成碎末。邪刀跟上前,却见尸体的一只手,还抓着一本薄薄的羊皮书。蹲 下,从尸体手里取出书,打开一看,也是弯弯曲曲的符号。 魔剑走过来朝尸体看了一眼,道:“功夫不负苦心人,我们终于找到了《天竺 武经》。这具尸体一定就是那位天竺高僧。” 邪刀突然感到身上有一股寒意,抬眼望去,只见魔剑的双眼,死死地盯在自己 手中的羊皮书上,眼里闪现出一种贪婪的光,心中不由一凛。 驼背老人说到这里,狠咳了一阵,又喘了一口气,感概的说道:“人心实在是 一个十分奇怪的东西,在艰难困苦的时候,倒能相依为命,而一旦在利益面前,人 性贪婪险恶的劣根性,又将暴露无遗。这正如古人所说的,人可以共患难,而不可 共富贵。”老人说到这里,又继续讲叙道。 邪刀自见到魔剑那种目光后,便多长了一个心眼,趁魔剑不备,将羊皮薄书的 封面拆下包在一本《可兰经》上,放在皮囊里。这本《可兰经》是进入沙漠前,听 从土人的劝告,为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才买来的。而后,将羊皮书藏入贴身的怀里。 邪刀尽管十分小心,然而,毕竟是与虎相伴,防不胜防。在翻过昆仑山,经过 绝壁时,魔剑突然出手,夺过邪刀身上的羊皮囊,又一掌将邪刀击下万丈悬崖。 邪刀坠崖的一瞬间,无形之刀疾击魔剑,而后提气纵身。然而,因脚下虚空, 无借力之处,虽延缓了下坠速度,却无法改变坠崖的命运,耳听得魔剑一声惊呼, 身如落叶飘飘然然朝下坠去。 也是命不该绝,邪刀从悬崖坠落时,挂断一根树枝后才摔落在地,人虽未死, 却将背脊骨折断。幸被一猎人所救,并在猎户家整整样了三年的伤,伤虽愈,脊背 却再也直立不起,便成了驼背。 说到这里,驼背老人望着沈存义手中的虎妞道:“虎妞也是那位猎人,从老虎 嘴下抢回来的。后来这位猎人在一次捕猎中,被豹抓伤,伤重而亡。于是,老夫就 带着她东奔西跑,十多年来相依为命,已是青逾父女,想不到还是难逃魔爪。” 老人说到这里,两眼冒出愤怒的火花:“魔剑丧心病狂,屡屡加害老夫,无非 是想独占《天竺武经》,只是这本书是古梵文,翻译不出,也是枉然。老夫伤好后, 四处找人学习梵文,也东鳞西爪的识得一些字,知道这本是《天竺武经》的下册, 主要是解除上册几种恶毒功夫的方法,只是书中词义深奥,老夫无法领会其中含义。 老夫料到魔剑得到上册,定会千方百计找人翻译此书。想到魔剑为人阴险毒辣,野 心勃勃,如果习得上面狠毒武功,无异如虎添翼,祸害匪浅。老夫虽说受伤落残, 早已失去争雄夺霸之心,但是受害落残之仇,不可不报,击碎魔剑独霸武林之美梦, 不仅能解心头之恨,还是挽救武林的至善之举,故而老夫携虎妞再入中原,一方面 继续寻找译书之人,另方面监视魔剑的一举一动,以便侍机戳穿其阴谋。 老夫隐姓埋名,加之从悬崖坠下,已经面目全非,故而更可以大胆地打探魔剑 的行踪。且魔剑在明,老夫在暗,没多久就已打听到了魔剑的底细。魔剑以为老夫 已死,独拥《天竺武经》于是返回中原后,到处寻找译书之人。欲练成书中武功, 成为武林至尊。并与武林败类庄天成狼狈为奸,收集一群江湖逍小之徒,组成天剑 门,急欲独霸江湖。“ 说到这里,驼背老人又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喘,竟然喘不过气。沈存义见状急将 虎妞放在地上,走上前为老人捶背,推拿,好一阵才缓过气。 沈存义问:“老伯莫非已生病?” 驼背老人道:“我已身受重伤,脏腑已碎,之所以未死,乃因心愿未了,强提 一口真气护住心脉而已。” 沈存义急从身上掏出玉瓶:“老伯,我这里有药,吃吃试试。” 驼背老人摇摇头:“脏腑已碎,纵有仙丹,也无济于事。老夫真气已无法凝聚, 真气一散,即会身亡。”说着从身上掏出一本羊皮书,递给沈存义道:“孩子,这 本《天竺武经》下册,伴老夫十多年,可惜老夫始终无法破译出其中奥妙,你既识 梵文,可尽快觅地习练,尔后将此书毁去,免遭无妄之灾。记住,一定要尽快将书 中绝学练成,也许武林安危就系在此书之上,武林重担,将落在你的肩上,当勉力 为之。” 驼背老人,脸呈灰暗之色,双眼翻白,一时说不出话来。沈存义一见,十分惊 慌,仓促间,触动灵机,便将双掌叠放在老人背上,徐徐将内力输入老人体内,老 人脸色这才有所好转。老人道:“好,想不到你的内力如此深厚,当是武林之福。 老夫尚有一事相托,”说着打开一个小布包,拿出以免黄色三角旗和一本薄书,递 给沈存义道:“此旗是绝刀门掌门的信物,请你设法转交老夫门下人。找他们十分 容易,只要在闹市中寻一酒楼,在醒目处画一黄旗记号,自会有左臂系有黄布条之 人进来,你便道:”壮岁旌旗拥万夫,“对方若答:”锦裳突骑渡江初。“你便对 那人道:”速叫大哥来。“若是身着黄衫者来,你可道:”入海擒龙“对方若答” 上天揽月“,你可将刀谱、黄旗交给他,让他就任掌门。命他辅助你共御魔剑。老 人又将一个皮囊递给他:”这些盘缠行走江湖断不可少。老夫走后,你可将老夫和 虎妞放在洞里,将洞封死,此处即是我与虎妞的最终归宿。孩子要以武林为重,替 老夫和虎妞报仇。仇家就是天剑门,在郭家庄……。“话一说完,已然无气。 沈存义悲痛之极,望着老人的遗体,心想,一代刀王竟然惨遭不幸,足见江湖 险恶。看到虎妞清亮秀丽的面容,悲从心来。自忖,幼年受尽苦,少年竟夭折,老 天妒红颜,公理何处得。见洞里也还干净,便将老人与虎妞的尸体放在枯叶之上, 又将包袱上的衣物盖在两人身上,跪下朝他们叩了三个头,走出洞,挥掌击下一块 巨石,将洞口封死,留下记号,这才下山而去。 -------- 西子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