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个白衣僧人如一片柳絮般飘然入内,唇红齿白,清秀的脸上光华流动,隐有 宝相庄严,身后十八名黄衣僧人鱼贯而入。那僧人见到迦华,合什微笑道:“阿弥 陀佛,迦华施主,别来无恙。” 迦华微笑躬身还礼,“这位是软红山庄的庄主云杉。云杉,这是少林无香神僧。” 云杉哈哈一笑道:“久仰少林神僧无香大名,听说无香和尚做的一手好素斋, 不知何时有口福品尝一番。”云杉再也想不到,名动天下的无香神僧居然是这样一 个如花般的少年。无香二十几岁便入达摩院,武功推为百年来罕见的奇才,而佛法 竟也精深无比。 无香微微一笑,“云庄主英雄年少,可喜可贺。不如贫僧今日下厨,借此宝地, 让两位品尝。” 迦华看着云杉和无香和尚,淡淡一笑,无香虽为神僧,妙辨无双,出尘脱俗, 却并不拘小节,和豪爽的云杉竟是一见如故。 无香的素斋真是让云杉大快朵颐,天下第一的素菜果然是不同。便是连迦华, 被无香引为知己,也是极少品尝到无香的素斋。 “贫僧这次千里游历来到江南,见识江南武人不少,尤以云庄主为其中翘楚。 无枉迦华施主,一再在贫僧面前称赞。此次,摩萨教东来,不知云庄主,当如何对 应?”无香拿出雪白的丝巾轻抚唇边,一字一字说的甚是凝重。 果然是为此而来,迦华暗暗叹了一口气,软红山庄联合江南四大族门,恐怕是 江南乃至江北武林的最后希望了。连少林也不惜遣出无香来到此地。 “摩萨东来,其志不小,不知无香如何看待。”云杉的神色也变得凝重开来。 “我为僧人,本该不理俗世中世。然众生悲苦,佛尚怜之。我为佛之子弟,如 何置身事外。魔道猖狂,当以无上佛法,全力渡之。”无香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 坚定之色。庄严之相,凛然不可侵犯。 “得无香一言,我等心安了。”迦华心头如释重负。他本来担心少林此次会坐 壁上观,如今,无香一诺,那便是得到少林莫大臂助,如此一来,摩萨教在江北必 然不甚稳固,难以全力向南。 云杉却是形于外表,笑道:“好,我江南武人,当全力周旋。无香要做狮子吼 么?”语声豪迈,最后一句却转为调侃。 “邪魔当道,佛陀亦做狮子吼,贫僧如何不奋起一击?”无香微笑道。“此次, 寺中罗汉堂十八弟子,已随贫僧至此,愿尽绵力。” 原来那十八名僧人竟然是少林罗汉堂十八罗汉。这无疑是一大强力后援。 “迦华,你的琴技是否又有进步?”无香的话题忽然一转,他知道,自己的承 诺已经给了对方足够了信心,而过多的询问对事情也并没有更大意义。 “无香还记得我的琴?这几年来刀光剑影,少习琴技,只怕难入无香法眼。” 迦华神会的接下话题。 云杉呵呵一笑,举杯道:“你们又要谈论什么琴道,在下先敬一杯,可要远遁 而去了,哈哈。”说罢一饮而进,云杉从小生性好动,对这些琴道书画之类实在兴 趣有限。 无香的笑容在阳光下好像来自云端,又那么轻柔亲切。举起素酒,轻轻在唇边 抿了一口。 迦华推云杉道:“快去,快去,你这个除了剑便不爱别的。”云杉哈哈大笑, 长袖一抚,身形晃动,已在数丈外。 一曲苍凉燕赵古曲在樱树林间响起,曲风悲凉雄浑。曲风中,仿若一白衣剑士, 背负长剑,缓步走向樱树林外。那是绝决的前去。 风寒水凉,樱花散落,壮士出行,千里苍茫。曲调急转而高,攀云直上,如同 潮水激流,势重万钧。 那曲调越升越高,及至高处,忽而回转,嘎然而止。一曲终毕,迦华浑身汗湿 重巾。 “迦华心中似乎羁绊太深,绝决之中,缠绵难舍。”无香面色如水,一双清澈 的眸子紧盯着迦华隐有泪光的眼睛。 无香双手微动,抚琴轻歌,“世所恋者,朝朝暮暮。世所慕者,大义生死。幻 世浮梦,千载碌碌。我所痴者,世事如电。我所爱者,刹那芳华。生生死死,轮回 滚滚。” 歌声轻缓舒展。那一个樱花丛中的少女,也是刹那芳华,如梦似电么。迦华不 觉得痴了。 无香漆黑的眸子仿佛罩上了一层薄雾,远方,大漠之外,古城之中,飞天之舞, 疾如流星,逝如清风。他的心中也不能不有所牵挂。多年的青灯古佛,绝欲无情, 这样的生活,只会把人的欲望隐藏的更深。 心底的思念又怎么能完全抹得去。 “无香和尚,你甘心入魔么?”迦华道,苍白的脸上,隐含一丝笑意。 “何为心魔,何为障。心以为障,便为障,心不以为障,便一切虚无。” “无香和尚妙辩无双,只是这一番话若被空寂方丈听到,不知会作何感想。” 迦华脸上满是同情之色。 无香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这许多年,自己又何曾有一刻屏弃情障。依仗自己聪 辨强识,通识佛法,登坛讲法,庄严无双,只是那心底可曾有一刻真正的平静。如 若真正的佛法精湛,何必登坛讲法,辩四方之士,何必有神僧之名。凡人终究是凡 人罢了,世间俗名也不曾有一刻远离自己。 “其实世间一切如露如电,真正看透能有几人。无识无辨,如无香这般绝顶聪 明之人又怎么能够?”迦华暗暗叹了口气,都是多情做无情呢。 曲终,一切归于沉寂。新的一天就要到来,又是怎么样的,浮世繁华。 凌挺脚步匆匆,直入大厅,肩上一头白色大鹰,碧色的眼睛四下张望。 凌挺伸手从鹰爪上解下一个小小的竹筒,旋开上端,从里面拿出一张小小的纸 条,“摩萨教已经由左护法天雪带领高手开始进攻南宫世家。属下已经探得摩萨教 江南总坛便在观雨楼。”凌挺的报告一向简捷。 云杉拍案而起,“好,半个月了,终于来了,是时候了。” “好观雨楼,原来与摩萨教早有勾结。怪不得摩萨教一入江南便消失无踪。” 迦华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眼神忽然变得锐利。 “命言无情带领虎组全力支援南宫。命待命的龙组,豹组,鹰组,立刻集合, 与我和迦华大哥,无香大师即刻进袭观雨楼。这一次要将摩萨教连根拔起。”云杉 脸上英气闪烁,豪气逼人。 凌挺领命转身便走。 “慢,”迦华的声音响起“通知言无情,支援南宫,如南宫势不危急不可全力 进攻,让他们牵制住天雪。速派人飞鹰传信四大门族的,北野,司徒,上官四家今 夜掌灯十分,齐集观雨楼。豹组留下。”回身向无香一躬道:“软红山庄便交付与 无香和尚。”无香微笑点头道:“贫僧当尽力而为。” “攻敌于不备,也防敌攻我不备啊。此刻倾巢而出,若软红山庄有失,我方必 难以为继。”迦华的表情极是凝重,青襟随风颤动,这毕竟是牵动全局的一击,沉 静如迦华也不能无动于衷。 无香合什点头,清秀的脸上露出敬佩的神色,“迦华妙算。” 云杉哈哈一笑,“不错,大哥想的周到。言无情多牵制天雪一刻,便为我们争 得一刻时间。” “可惜贫僧不能见各位杀敌的英风。” “无香坐守软红山庄,为我之根基。责任之重,重于泰山。”迦华缓缓而坚定 的道。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