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端封右使 剑儿正守在床边,她见燕翩迁醒了,忙端了一碗热汤过来。燕翩迁喝了两口, 便要坐起来。剑儿忙道:“燕大侠,你中了隐色埋功散和吸血蝙蝠的毒,不经三个 月是好不了的。”燕翩迁怔了一下,半晌不语。剑儿垂着头说道:“都是我不好, 惹你受了伤。” 燕翩迁笑道:“那也没什么,只是师父找不到我定要着急了。” 剑儿长叹一声,半晌不语。燕翩迁笑道:“咱们这就去罗浮山找你妈妈,你们 母女相见欢喜不胜,却又叹气什么?”剑儿苦笑了一声,道:“即使我与妈妈见面 了,我犯了花教大忌,终会被他们抓去杀了。如今我逃了出来,他们找不到我,若 又找到了我妈妈,岂不倒把我妈妈给害了。” 燕翩迁笑道:“那也没什么,罗浮山上有不少别院,其中不乏女香客。你们就 住在离咱们紫阳宫最近的‘朝仙院’里,看哪个花教的恶人敢来害你们……”话音 未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大笑。 “莫说是‘朝仙院’,就是‘紫阳宫’咱们花教巡花使也杀他个三进三出。” 随着话声,门外进了一个俊美少年,身后四名少女,各个十八九岁,长得都若仙子 一般。燕翩迁心头一震,暗道:“早听师父说过花教的飞花十二宫,这五个衣上绣 了这多的兰花定是兰花宫的人物。难道无敌花教真的重出江湖了?”当下哈哈笑道 :“小弟弟,你带着这么多好妹子去紫阳宫,莫说是三进三出,就是七进七出八进 八出,燕翩迁也欢迎地紧。只非要提个什么杀字,这四个妹子像小兰花一般,谁又 舍得?” 那巡花使冷笑一声,“都说张紫阳的门人仙风道骨,却原来也是这般泼皮无赖。” 燕翩迁笑吟吟地看了几人,说道:“我这泼皮无赖听了张真人的仙纶,亦有洗 髓换骨之感,你们几个小囡囝倘若也进了紫阳宫,那都要变成仙童和飞天了。” 巡花使冷笑道:“你这贫嘴小子,先去上西天吧。墨兰!” 随着话声,一名女子点头答应,右手倏地弹出一道兰光。燕翩迁斜倚着被子, 顺手将汤碗端起来,笑道:“红糖茶水我爱喝。”嗤地一声,那东西在碗中不停地 打转,竟在水面击起三寸高的水涡久久不散。 五人呀地齐声大叫,巡花使脱口道:“玄天九彩禹门十级浪!” 燕翩迁笑道:“什么十级八级……”一面向碗中观看,“噢,原来这妹子投来 的是一朵兰花。”说着用右手小指把碗中一朵兰花挑出来。巡花使退了两步,说道 :“你……你是隐仙派的燕翩迁?好!”忽然对剑儿长长一揖,恭声道:“小姐, 有这燕大侠陪你,咱们巡花使又哪请得动您?属下告退。”说完,躬着腰倒退而行, 出了屋门。 燕翩迁绽开笑脸,道:“慢走。”待五人出了门,忽地面色大变。 剑儿急道:“他们、他们是在骗你,我根本不认识他们的。什么小姐?我…… 我……”话未说完,燕翩迁扑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油灯如豆散着淡淡光晕,剑儿爬在桌上不住地瞌睡。啪地一声,手中一块竹牌 滑落到桌上,她倏地惊醒,忙向床上看去,却见燕翩迁正笑着看她,不由万分地扭 捏,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燕翩迁笑而不答,眼睛直看着剑儿。 剑儿脸庞红得跟大苹果一般,低着头问道:“你……你干什么总是看着人家?” 燕翩迁忽地面沉似水,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花教的人。” 剑儿啊了一声,瞪着燕翩迁不语,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噼噼叭叭落在桌上。 燕翩迁冷笑一声,问道:“老婆婆,你让我救了半天,原来救的是你自己呀?” 看了剑儿一眼,又道:“怪不得在青嶂山上我和小袁总觉得有个跟着,那个人影… …我一见了你就有些眼熟……你骗我又有何用?” 剑儿擦了擦泪水,点头说道:“燕大侠,我是骗了你的。我就是那个老婆婆, 但你确是救了我。你听我把话说完,再要杀我也不迟。”又看了燕翩迁一眼,“我 本是河北河间吴启功的女儿,四年前到五台山上进香,被花教的督察使看见,硬要 我做什么……什么飞花十二宫的花王。我死也不从,爹妈又雇了数名高手来救我。 花教恶人一怒之下不但杀了那许多侠客,便……便把我家上下四十三口也一个不剩 都杀了。起初我只想一死了之,但得到爹妈死讯心中陡然生起莫大仇恨。那督察使 把杀我全家的人名都写给我,又给了一本叫做《金刚圈十二式》的小册子,说是只 要练成了上面的武功,当上花王,就能杀了那些恶人,还时常送了一种叫‘天女散 花’的丹药给我吃。我练成了《金刚圈十二式》,那杀我全家的人却早都躲了起来, 如今只查出两个,一个在武当派做卧底,一个不日就要当上天山派掌门了。而我… …必须三个月服一次‘天女散花’的解药,否则就会……就会做出连猪狗也不如的 事来。” 燕翩迁冷笑道:“那解药就藏在云霞洞内,你要我为你杀了吸血蝙蝠,再自己 去取解药?” 剑儿点头道:“正是。我听说只有紫阳真人的‘追日箭’才能杀得死吸血蝙蝠, 就散出谣言,说青嶂山上有剑芝,料定隐仙派定会派人来找……真是苍天有眼,让 要我遇到了燕大侠。燕大侠,只等我杀了名册上那些恶人,便要随爹爹妈妈去了。 您的大恩大德,只有来生再报……”说到此处,早已泣不成声。 燕翩迁心头巨痛,暗道:“她这般孤零零的真是可怜,花教的鬼蜮技俩更是可 恶。”当下脱口道:“剑儿姑娘,都是燕翩迁糊里糊涂不明真相。你的经历这么惨 痛,我还要惹你伤心……在下不才,身为隐仙派弟子,就当替天行道。姑娘可愿我 助你报仇么?” 剑儿怔怔半晌,猛然哇地哭出来,说道:“这世人便只有你一人,对……对我 好了……”话未说完,忙用双手掩面,再也不敢看燕翩迁一眼。 燕翩迁笑了笑,正待说话,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只听一人说道:“这宅院经 久失修,大师哥便喜欢在这地方喝酒睡觉。”又一人道:“去,竟自胡说。大师哥 虽是贪杯,两天不回来,也决不会是躲在这里面。”后面这个正是小袁的声音。 先前那人道:“小袁,大师哥有圆光之术,也没找到剑芝么?莫非大师哥的法 术失灵了。”“想是那剑芝会用‘敛光法门’,故才寻它不着。大师哥的法术百试 百灵……” 燕翩迁低声笑道:“还是小袁向着我。”忽地瞥见剑儿面沉似水,低声说道: “燕大侠,你的师弟来了。你现在身中巨毒,白日的‘玄天九彩禹门十级浪’又耗 了不少真气,还是随他们回去养伤吧。那……那报仇之事,本就应由我一人来做。 花教再是凶恶,我……我死也无怨。”燕翩迁面色一变,正色道:“我即是答应了 姑娘,便断没有反悔的道理。”当下高声道:“小袁,文师弟,你们回去禀报师父。 大师哥要去杀花教的妖人去,直等事情办好了便回罗浮山。那青嶂山上根本没有剑 芝,叫师父不要再派人来了。” 那文师弟在门外问道:“大师哥,你在做什么,我们能进去么?” 燕翩迁笑道:“我正和一位好友比剑,这朋友是西蜀剑仙派的,见不得生人。 你们一进来,我们两个都要吓跑‘作鸟兽散’了。”文师弟和那小袁在外面说了几 句,不一会儿便离开了。燕翩迁道:“咱们赶快去天山,那等人面兽心的家伙当上 掌门不知要做出什么坏事来。” 这一日到了天山,距掌门接位还有三天,各路的豪杰却已来了不少,天山脚下 本来客栈极少,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更是无处容身。幸得天山派早做了准备,在 山腰搭了几个凉棚,供过路的临时歇息,每个棚中又派了几个弟子引导众人上山。 二人各换了一身青衣,燕翩迁本是俊美秀挺,换上新衣极是潇洒。剑儿却是极 丑,她在头上戴了一只大斗笠,把脸遮住。随着十几个人坐到一个凉棚里。这当儿, 早有一个天山派弟子过来,拱手道:“各位辛苦,光临敝派荣幸之至。先请在此小 憩,未牌时分即可上山。” 众人便在几张桌前坐下,其中一个虬髯大汉问道:“小朋友,咱们这次来天山 可是不虚此行的,听说新掌门方才三十六岁,人品武功都是当世难寻的。”那天山 派弟子轻轻一笑道:“大侠过讲,我那三师哥武功姑且不论,人品却正是我们众师 弟的楷模。”旁边一个瘦小的老者笑道:“那武功更不用讲的,天山派号称西域第 一门,苍鹰十八式和莲花天魔掌名冠江湖,咱们这次可要开眼了。”众人一起夸奖, 那天山弟子喜形于色,只是连连说着“过奖,过奖”。 剑儿听了片刻,再也忍将不住,忽然大笑了一声,“天山派武功那是不用说的, 天山派弟子的人品也确是高人一等……”她的语调异,众人都侧过头看她。燕翩迁 连忙接说道:“是啊……小侠,天山雪水泡的茶更是清香怡人,再来一碗喝喝解渴。” 那天山派弟子瞥了剑儿一眼,上前为燕翩迁倒了碗水。 傍晚众人到了天山派内,又有几名弟子陪着吃了些酒。燕翩迁等着众人睡下, 和剑儿双双到了院中,剑儿道:“燕大哥,不如今晚我就去找那恶人,结果了他的 狗命。”燕翩迁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又何急着这一时,赶明日在他接任 掌门之时你站出来抖出他做的恶事,揭开他的面皮。”剑儿点头道:“这确是不错, 只是咱们空口无凭,谁又相信咱们?”燕翩迁搔了搔头,笑道:“这倒是个难题, 不如今晚咱们二位大侠夜探凌霄宫,看看能抓住那小猴子什么把柄。” 剑儿点头道:“这样最好。”随手从怀中掏出两块黑巾,说道:“咱们蒙了面, 让他们不认得。”燕翩迁点头笑道:“你这丫头真是古灵精怪,原来早有了准备。” 一面把一块面巾戴好,又道:“这当儿天山派来了无数侠客,他们定是早做了防范 以防有人搅了接任掌门的盛会。你……却……不如你便在这里等我回来。”剑儿点 头道:“是了,我只学了《金刚圈十二式》,轻身功夫是差了些。你……可要小心 了。” 燕翩迁点了点头,笑道:“多谢。”言罢,纵身上了房顶。他站在房顶对剑儿 招了招手,看见剑儿笑了笑回转屋去,这才辨别方向,直奔凌霄宫而去。 燕翩迁双手抓住椽头,身子紧贴房沿,用了《太玄宝典》中的龟吸大法,屏住 呼吸向里面看去。凌霄宫内站了两排天山派弟子,都穿着锦缎白袍,每人身后都有 一只剑架,上面各放了一柄长剑,当中一只香案,正有三支檀香点着,香案上面挂 了一幅人像,只是年代看不清画的什么人。香案下面并排了三只太师椅,却只有最 右边坐了一人。两排弟子中左排第一个说道:“三师哥,师父把咱们‘云’字辈的 师兄弟都召过来,可有什么急事么?”燕翩迁心中一阵乱跳,忙向太师椅上那人看 去,只见他三十几岁,面若淡金,留了三缕黑须,暗叫道:“原来这个大山羊就是 那个三师哥。” 那三师哥面无表情,咳嗽一声,忽然泪流满面,哭声道:“武师弟,三日后师 哥就要接任掌门了。可……可是……”他擦了一下泪水,继续道:“方才我和师父 在飞凤谷拜祭先祖……这段时日师父身体小恙,本是应当调息将养,却为了咱们天 山派,为了……为了我去飞凤谷下取那七绝刀王杨重天的‘七绝凤飞刀’的刀谱。 我……真是该千刀万剐……我……” 众人面色大变,那武师弟道:“莫非师父……师父他受了伤?” 那三师哥啪地抽了自己面颊一掌,脸上登时起了一道血掌印,他哭道:“师父 他……他……他坠下无量崖了。” “啊?!”厅内登时大乱,三师哥更是不住地捶首顿足。 燕翩迁暗自冷笑,“定是这大山羊害了你们师父。”只听那武师弟问道:“三 师哥,师父他……他现在何处?”那三师哥停住了哭泣,呜咽道:“师父坠入了飞 凤谷……”才说了半句,外面有人大叫道:“你这花教恶贼,杀了我师父,还敢冒 充我在此撒野,快快纳命来!”随着话声,门外进来一名天山派弟子,倒提首着一 柄长剑,颏下三缕黑须。 天山派弟子齐声呼道:“三师哥!”那三师哥道:“众位师弟,这个花教恶人 杀了咱们师父,赶快把他围起来,莫让他逃了。”他这样一喊,刷刷一阵声响,早 有多人把身后的长剑抽出来。燕翩迁暗自咦了一声,“呀,又来了一只大山羊。” 椅子上那个冷笑一声,喝道:“你是哪门哪派,半夜在此偷窥?听了我们师门 惨讯,便化做我的模样挑拨离间?” 门口那个仰天一声长啸,喝道:“你这恶贼,我先取了你的狗命。”当下长剑 一挺飞身便刺。旁边武师弟大喝一声,“三师哥我来帮你!”也向那太师椅刺去。 太师椅上那个喝道:“武师弟你疯了么?”武师弟冷笑道:“你这恶人,我三师哥 这招‘雾隐游龙’,正是‘天山游龙剑法’,你还不赶快授死……啊!”话未说完, 他长剑脱手飞上天去,太师椅上那个怒道:“你这蠢才,可认得这招‘玉龙倒悬’?” 说话间又以门口那个对了三剑。 武师弟怔怔半晌,沉声道:“把他们都围起来,一个也不准放走!”拾起自己 落在地上的长剑指住二人,口中道:“三师哥,你尽可放心搏杀,凭你的莲花天魔 掌还打不过这个贼人?”话音未落,那两个三师哥同时出掌,啪得一声,劲风四起, 众人都被逼退了数步。那两个三师哥不约咦了一声。 天山派的弟子同声惊呼出来,“都是‘莲花天魔掌’!” “你们这对恶贼,竟在这里撒野,快还我师父命来!”随着话声,一道人影冲 进门来,叮叮当当与那两个三师哥各对了数剑。嚓地一声三剑交错,三人都向旁边 跃开,众人定睛一看,来人穿了锦缎长袍,面若淡金,颏下三缕黑须,全都大呼出 来,“又是一个‘三师哥’!” 燕翩迁全身一颤,险些从房沿上摔下来,心中骂道:“真是稀奇的紧,原来这 天山派的盛产不再是天山雪莲而是天山大山羊了。”再向下望,三个三师哥混战在 一处,更分不清那个是真哪个是假。 武师弟高喝一声,说道:“三师哥,事已至此,咱们只有把你们三个都擒了, 再分出真假。要不然放走了元凶,咱们又怎对得起师父?”回头叫道:“众位师弟, 摆起‘龙凤剑阵’!” 忽听一个三师哥哈哈冷笑,他将长剑一扬退出圈子,说道:“我是真的三师哥, 不用众师弟动手,我愿束手就擒。”言罢,对那两个冷笑一声,问道:“你们这两 个恶贼敢么?” “怎的不敢?”又一个三师哥退出来,右手一扬,长剑直钉到房梁上。燕翩迁 心道:“真的奇怪,莫非有两个真的?”却听‘啊、啊’的几声,七八个天山派弟 子仰面栽倒,扔剑的那个跃到半空,抓住梁上长剑用力一荡,身子箭一般冲出大厅。 “好恶贼!”那两个三师哥齐声大骂,提了长剑直追出去。 武师弟在后面叫道:“把山上的侠客全都请出来,我就不信捉不住这两个恶贼。” 三个三师哥又斗在一处,剑光闪烁早已分不清人影。不一刻,院子里围满了各 大门派的高手。燕翩迁摘了面巾,在人群中寻了半晌,却没见着剑儿的影子。他惦 记着三人真假,心道:“这小丫头躲在哪里看热闹?” “你们三个,还不住手?”随着话音,一个白发老者站了出来。三人各攻了一 剑,退出战圈。那武师弟对那老者深深一揖,流泪道:“段师叔,我……我师父已 被他们中的一个给害了。”那段师叔白眉一阵颤抖,念道:“铁师哥,想当年咱们 ……” “段师叔……”一个三师哥跑过来,扑通跪倒,哭道:“快把那两个恶贼擒了, 为我师父报仇。”段师叔点点头,向下看去,却见一道金光直奔面门,忙将头一偏, 却又有两道金光从胸口穿了过去。燕翩迁失声惊叫道:“追日箭!”再不思索,纵 过众人头顶,半空中拔出长剑,一式“长河落日”罩向那人全身。那人跪在地上与 燕迁对了数剑,然后用长剑护住周身,倒翻了一个斤头,一式“凌空燕子三剪腿” 踢倒数人,直冲上房顶。燕翩迁喝道:“哪儿走?”抬手一支追日箭射了出去,正 中了那人右胛。那人哼了声,却停下来,转过头问道:“你敢用追日箭射我,你可 知我是燕翩迁么?”说罢,左手在脸上一抹,面庞正和燕翩迁一般无二。 燕翩迁退了一步,笑道:“你……你是燕翩迁?那我是谁?” 那人也笑了一声道:“莫非当初妈妈生的是双胞胎。咱们两个这般亲近,还打 个什么?”一面说,转身便走。燕翩迁喝道:“想冒燕翩迁的大名,我每一个脚底 板都有一个颗红痣,你脱下鞋袜让我瞧瞧。”一面说着,紧追不舍。 追出二三里,再看不见那人踪影。燕翩迁念道:“这小子跑得到快,他定是练 了川剧的变脸,待我回去照照镜子,看他变得像不像……”回到院中,地上已经绑 了一个三师哥,剩下的那个正与一个老者争斗,不少侠客还在呐喊助威。燕翩迁向 旁边看了看,只见那个白发老者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歇着,手里却多了两根金筷子。 他啊了一声,暗道:“这老侠客莫不就是‘金箸帮’的老掌门段榉?他中了两支追 日箭,不知伤得如何了。 忽听场中一声吆喝,老者已把那三师哥的假面皮撕下来。燕翩迁啊地吸了一口 凉气,险些叫出来,那个三师哥竟是剑儿。剑儿衣衫湿透,显然是累坏了,她连刺 了三剑,退到墙根。那老者用的是鹰爪门的功夫,喝了一声,道:“好个丑小子, 倒是有些本事……”一式“捕风捉影”刷地扫在剑儿脸上。 砰地一声,剑儿脊背已撞到墙上,却又一块人皮面具飘飘荡荡地落下来。 那老者啊地退了一步,瞠目结舌地定在当场。面前站的分明是一个绝色美女, 呼呼地喘气,哪还有什么“丑小子”? 再没有一个人叫喊,他们都有呆呆地,睁大了眼睛看得痴了。剑儿喘了几口气, 举剑向那老者劈去。那老者啊了一声,竟不躲闪。“叶师弟!”段榉喝了一声,两 支金箸在他右手五指间急转,刷、当、扑地接连声响,剑儿的长剑脱手飞了出去, 右掌也被一支金箸穿透,钉在了墙壁上。 段榉喝道:“还不快擒了她!” 那叶师弟还似一只木偶,场上众侠客也都成了呆鸡一般,更无一人听话。剑儿 从金箸中拔出手掌,纵身上了墙头。 段榉喷出一口鲜血,喝道:“叶师弟,还不快擒了她!” 众人猛地惊醒,三五个跃上墙头,却无一人出招,其中一人颤声喝道:“你… …你别走……”话未说完,已被剑儿一脚踢下墙头。段榉怒喝道:“全都滚下来。” 一撩长袍,飞身跃上墙头,两支金箸在右手五指旋若飞轮快愈电闪,直刺向剑儿双 目、迎香、肩井、将台、巨阙、章门七八处大穴。剑儿左避右闪,段榉左肩一沉, 啪地一掌,打得剑儿口喷鲜血。剑儿啊地闷哼一声,又与他对了两招,啪地肩膀再 吃了一记,身子倒飞了出去。燕翩迁心中大急,喝了一声,“段前辈,得罪了!” 抬手射了一支追日箭。 段榉反身跃开,喝道:“你是隐仙派的燕翩迁,怎……”话未说完,三道金光 又从前胸透射出来。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笑道:“好个隐仙派……”身子一晃,坠下 墙头。 燕翩迁不及细想,翻墙过去,抱起剑儿直冲下天山。 他没命似的奔跑,一颗心儿怦怦地乱跳,更不敢低头看剑儿一眼,只觉着怀中 抱的是天下间最珍贵的宝贝。“燕大哥……”耳边剑儿叫了一声,燕翩迁停住脚步, 问道:“剑儿,你……痛么?”剑儿喘了一口气,“你……你放我下来……”燕翩 迁应了一声,将她放到一块大石上,说道:“原来……原来……” 剑儿笑了笑,神情极是凄苦,说道:“我带上那张面具,并不是要骗你的。若 不是我这容貌,爹爹妈妈又怎么会被他们害了?”燕翩迁笑了一声,说道:“你中 了段老前辈两掌,快别说话……你的手,怎么样了?”剑儿咬了咬嘴唇,说道: “痛得厉害。” 燕翩迁忙从怀中取出一只小药瓶,说道:“这是‘犀蟾散’,最能镇痛解毒, 我……我给你敷上些好么?”剑儿轻轻地点了点头,再不敢看他,颤抖地伸出右手。 燕翩迁与那手掌一碰,却如触电了一般,不禁暗自骂道:“燕翩迁呀燕翩迁,你再 这般心猿意马,就别称自己是隐仙派弟子。”稳住心神,把剑儿手上的血轻轻擦干 净,敷上了“犀蟾散”。 剑儿看着天上月亮,念道:“我本要化成那三师哥模样去他寝室里找些证据的, 却听见他和天山派弟子说师父坠崖身死的事,心想正可借此机会杀了他,谁知又来 一个三师哥,而第一个竟是花教的。”燕翩迁奇道:“你们即都是花教弟子,怎么 全会天山游龙剑和莲花天魔掌?”剑儿咳嗽一声,说道:“他定是无敌九堂中神剑 堂的,故才会各门派的剑法几套。而我是……是那督察使教了我的,说是对我报仇 有用。至于那莲花天魔掌,全都是《金刚圈十二式》中的莲花圈……本来这《金刚 圈十二式》除了花王别人是不能练习的,那他……他又是何人?他……他这般凶狠, 定是杀我全家的凶手。” 燕翩迁笑道:“你别再胡思乱想了,待你的伤好了,再去找那恶贼不迟。”斩 了一根木棍给她,笑道:“可能走么?”剑儿也笑了,忽然问道:“我很重么?” 一面接过了木棍。燕翩迁脸上一红,往日里他谈笑怒骂总是口若悬河,这时却再说 不出一个字。 出了天山,二人雇了一辆马车直奔湖北武当山。一路上燕翩迁对剑儿悉心照顾, 每日里给她端汤送药,渐渐地剑儿伤势痊愈,燕翩迁心中好像失去了什么似地,恨 不得就这样在车上侍候她一辈子。他整日里盼着太阳晚些落山,太阳却落得更快。 这一日晌午,二人到了武当脚下。 燕翩迁跃下马车,笑道:“好大的山坡,好绿的树林,好剑儿你快下来看看这 好好的风景。”话音未落,有人接道:“好个孽障,好不要脸,好徒儿你且过来让 我看看你还是不是好好的隐仙派弟子。”随着话声,树林中走出一干人来,为首一 个面若金盆、眉分七彩、发捌金簪、手执拂尘。燕翩迁失声叫道:“师父。” 紫阳真人冷笑道:“你杀了金箸帮段帮主,被花教尊为督察右使,还认得我这 个师父么?”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