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看来真的喝多了,一贯像猎鹰般锐利的眼神变得涣散,魁梧的身躯有点摇晃 了, 连说话也渐渐含糊不清了。我开始有点担心,但是他说:“士兵不睡,我 能安心的睡吗?而且我们法兰西帝国的勇士们有一个传统,就是在每次打 完胜仗以后都会举行宴会,感谢战神的眷顾。只是今天还在敌国境内,大 家都不敢太放松。我不常喝醉,以前也有过白天刚打完仗,晚上就来袭营 的情况,但是今天我很清楚知道敌军不会来偷袭,因为他们的第一勇士已 经葬身战场上了,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而且有远方来的客人陪我喝酒, 我不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场反而有失待客的礼节了。“也是,他自己带领着 千军万马都不担心,我还想那么多干嘛呢?喝吧。 “老是让猪自己呆在城堡里,他也怪闷的,他还年轻,我也不想让他 以后就跟着我过这种在在剑刃上舔血的日子,所以两年前,我就把他送到 了巴黎一家最好的神学院学习,希望他能成为一个神父,过上安稳的日子, 受人尊敬,也好帮我多做祈祷,超度战场上的亡魂。好歹他也跟我生活了 一段时间,我也不能不尊重他的意见就把他硬押过去,于是我就跟他商量。 我刚跟他说的时候他还死活赖着不肯去,说那里太闷了,他想学打仗。我 又花了一笔钱打点好神学院那边,给他最大的自由让他干想干的事,条件 是不能妨碍日常学习和其他人的生活。后来我跟他讲了一番大道理,他才 点头答应了。我还是不放心,就又派了两个专门侍从过去照顾他的日常起 居,也好看着他不让他乱来。我还记得他走的那天哭了,哭得很厉害,还 拉这我的衣袖邀我一定要常去看他。唉,我本来是为他好的,谁知竟然又 害苦了他,这孩子受的罪太多了,都怪我。 “开始那两个月还挺好的,这孩子很懂事,他不想我担心,就很用功 学习,连他心爱的实验也很少做了。随从的回报都说他勤奋刻苦,又聪明, 学得比别人都好。可是他这么一来就惹麻烦了,你知道,他长得不算好看, 出身也不是贵族,但却把那班贵族子弟都压下去了,人家能不心怀怨恨么? 于是这群人就每天有事没事都去招惹他,还找人搞小动作破坏他的实验器 具和药品。他脾气很好,从小就习惯了逆来顺受,那两个没用的侍从也碍 于人家是贵族子弟不敢干涉,于是那些人就得寸进尺越来越过分了,后来 还发展到公然围欧他的地步。我那时候刚好征战在外,无法得知他的情况, 当我回到巴黎述职的时候,他已经有两周没在神学院出现过了,那两个废 物也不知道他到哪去了。我发散人手到处寻觅,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我 开始还以为他是顽皮逃学,准备教训他一顿,但当我再次看到他的时候, 我差点哭出来了。 “那一天,我刚好在一个大臣家里参加完宴会,往旅馆走,路上还想 着,一年前,我就是在这里遇见猪的。走到那条小巷附近,我听到了一阵 似曾相识的呻吟声,我心里泛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我马上跑过去,居然 又是那条水沟,又是猪,又是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躺在那里。我抱起他,推 拿了好一阵子後他终于醒过来了。他一看见我,马上拦腰就把我抱住,把 头埋在我怀里痛哭:“杰西!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快带我回波尔多吧,求求你,带我走吧,我再也不要回去那个可怕的地方 了!呜呜“我的鼻子一酸,把他紧紧的搂住:”好,犹卡乖, 我们回去,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别哭了,好孩子。来,我带你去旅馆, 明天一早就回家。“我把他抱起来走回旅馆,又命人请来医生帮他治疗伤 势,然后亲自帮他清洗好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才哄他睡了。我马上就 叫人去吧那两个垃圾叫来审问,他们居然一问三不知:“犹卡少爷的事, 我们真的不清楚,他失踪以后我们也到处寻找,可就是找不到。“我来火 了,叫他们24小时贴身伺候犹卡,他们竟然说不清楚,还好猪命大,上 帝保佑让我把他救回来了,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不就没人知道了么! 在我的军队里,绝对不允许有不清楚这个词,我当晚就把他们给撤了,命 人看管好带回波尔多处置。第二天天刚亮,我就带着他回波尔多了。 “回到波尔多的城堡,猪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东西送过去是照吃不 误,医生来了也让他看,但就是不肯见其他人。过了几个星期,他才肯出 来,但就是不跟我说话。我知道他是怪我把他送去神学院,我认错认了好 几回,又送了他很多礼物,就差跪下求他了,他才肯跟我说话。这一说就 说了一个晚上,听得我又是后悔,又是心酸。“说到这里,杰西的声音有 点哽咽了,我的心也沉了下去。杰西沉默了许久,我也没有开口,我知道我 应该让他静一下,虽然我想知道犹卡在神学院遭遇到什么能让这样一个 热血汉子心酸的不幸。 杰西打破了沉默:“起风了,我去看看他有没有盖好被子。”说完便走 了出去。也许吧,也许他只是想找个借口去吹吹风冷静一下,不想在陌生人 面前流泪,男人的泪要流就流到心里。我忽然也像去吹吹风了,放下酒杯 也走了出去。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