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钟讯 草泣晚霜,水悲天远。 秋阳拔开云雾后力尽,只能苍白地注视着大地。 嵩山。河南登封北。 少林古刹便坐落在山上! 山以寺名,寺以山显。 早课刚过,寺内迎宾飞禀知客僧:大雄宝殿内有一个白衣少年香客,持白玉碟 求见方丈。 缘木大师闻言大惊:少林寺已有二百多年未曾有过持白玉碟求见方丈的大事了! 迅步走入大雄宝殿。一眼就望见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身着白色儒衫,左手 拿着一块椭圆的白色玉碟,轻淡自然地站在殿中。 缘木大师急步到白衣公子面前,双手合什唱了一个礼,道:“阿弥陀佛,恕贫 僧来迟,贫僧乃少林知客,未知施主前来我少林有何贵干?” 白衣公子施然躬身还了一个礼,道:“小子姓江名无风,奉家父遗命,有急事 欲求贵寺方丈,但请大师转告。未知……贵寺方丈如何称谓?” “敝寺方丈是贫僧的师叔,法号空见……”缘木大师刚说及此,一个柔中带刚 的声音从藏经阁里面传至耳中:“快请江施主。” 缘木大师闻听方丈用传音入密召见江无风,心神俱震,额上顿涌起一层细密的 汗珠,张口结舌地对江无风说:“江…江…施主,请随贫僧来。”说完,领着江无 风急步走向藏经阁。 藏经阁门待江无风步入后,便自动合上。 江无风进得阁中,着眼处却是一个小佛堂,堂中有一个矮香案,檀香正燃。香 案后一个白眉和尚闭目盘膝而坐。见堂内再无别人,知他就是少林方丈空见大师了, 急步到香案前,躬身一个礼,道:“小子江无风奉家父遗命见过空见大师。”说完, 双手把白玉碟递放在香案上。 空见大师双眼适时打开,神目如电地扫了一下白玉碟,复又闭目思索了一下, 再打开眼睛望向江无风,见他仅只十五、六岁的模样,脸上全是未脱稚气的清秀, 浑不似想象中的高手模样。不由一呆,脱口问道:“施主今年多大了?” 江无风在递上白玉碟的同时亦在打量空见大师:宽大的额头上挂起两道白眉, 衬得眼珠更显黑亮!忽见空见大师眼睛一开一合,被他的眼神震了一下:是了!他 应具有如此眼神…… 江无风见空见大师出口相询,思及先袓遗命:不能弱了江家名声!胆气顿时一 壮,逐大声回答道:“小子江无风,今年有十五岁了。依例持碟求见!” “好!好可惜!好!”空见大师听到江无风说依例持碟求见后,不觉在语气中 运起了“佛门狮子吼神功”,一声比一声威重!想到自己继任少林方丈一职不到三 十年,就等到了少林寺要等的人。而且其中之秘必定惊天动地!可惜所等的人只有 十五岁,未知其能否经受武功测试……依例而求见的人虽只有十五岁,必定有所持、、、 江无风从空见大师的语气中也听出了这几句话中的内涵,长身而起,道:“大 师就不用查看白玉碟的真伪了吗?” 空见大师闻言,心中一顿,暗念:“惭愧!”略回忆了前任方丈传位时所言, 脸色一阵变幻之后,连忙向外传声道:“缘性进来。” 外面应声走进一个个子不高,身材稍胖,圆脸大耳,年约四十岁的和尚。向空 见大师躬身合什一个礼,道:“方丈有何吩咐?” 空见大师把手中的白玉杖递给缘性,道:“你持白玉杖速去请达摩院首座、罗 汉堂主持、藏经阁长老速到阁外听命!再令传功长老集结武僧立时封山。所有缘字 辈弟子结罗汉大阵于演武场,不得让任何人靠近藏经阁!” 缘性向白玉杖躬身一个礼后,双手接过白玉杖,领命外出。 空见大师见缘性离开藏经阁后,长身而起,就手拿过白玉碟,放在掌心,双手 合什运功,一阵骨骼暴响,把手摊开,见白玉碟变得通体血红,并且发出淡淡的红 色光茫。 空见大师见此异象,心中极是惊异:竟然真是此物!为掩饰内心心思变幻,逐 哈哈大笑两声后对江无风说:“玉碟是真!江施主!请小心,老衲冒犯了!”言毕, 右手握成拳头,右手食指对准檀香一弹,刹时,檀香的烟气聚成一束,急向江无风 射来。 江无风见空见大师突发攻势,身形如闪电般凌空而起,踏在那束烟气之上。 空见大师见状,暗道:“果真名不虚传,人亦是真的了!”左手虚空一招,右 手中指继续弹出,那束烟气射空之后便被空见招回,再加上空见中指的推力,就如 一条灵异至极的灰蛇,反转头直咬向江无风的大腿。 江无风轻盈至极地微一提身,仍是踏在这束烟气之上,吐气开声道:“‘渡劫 指’果真名不虚传,小子亦要冒犯一二了。”言毕,全身一个翻转,双手凝重地抓 向那束烟气。两人同时一震,空见大师跌坐在香案前的蒲团上,江无风则跌坐在藏 经阁地上,各自胸腹一阵起伏后,空见大师苍白的脸很快地回复红润,而江无风嘴 角上却渗出了血丝。 空见大师见此,大惊相询道:“江施主没事吧?”就手拿出一粒清香四溢的药 丸长身而起递给江无风,道:“这是敝寺的‘大还丹’。”江无风推开空见大师拿 “大还丹”的手,道:“没事,大师好功夫!” 空见大师见江无风真的没事的模样,把“大还丹”放在香案上后对江无风: “不知江施主持碟来敝寺……” “小子这次前来,对贵寺没有半点恶意,一是奉家父遗命,恳请大师恩准,将 ‘佛门接引神功’秘笈借小子在这里阅读半个时辰。二是借贵寺课钟一用,请将寺 钟连续敲二十四响。”江无风用异常严肃的语气回答道。 空见大师闻及江无风要学“佛门接引神功”脸色一沉,继听说要课钟连续敲二 十四响后面色大变,沉思一会儿后对江无风说:“佛门接引神功原为白玉碟主人绝 学,后蒙先贤看重,传我少林,但不知施主何以未曾习得?” 江无风闻言,无奈地说:“该秘笈在我先祖手中失窃,故先父曾修习一阵,我 也仅略知皮毛,盖因修习这类神功必得有本据所依,不然一字之差,后果十分严重, 敝家历代因感身上责任繁重,不敢以身犯险。”说到此,从贴身内衣里拿出一个莲 花座,不知何物所雕,通体赤红,周边刻有朵莲花。 空见大师一见此物,猛然思起故老的一个传说,赶紧下拜,惶恐唱了一声“阿 弥陀佛”后道:“施主但请收回。”见江无风收回,贴身藏好,才回蒲团打坐,仍 是略有惊异地道:“江施主欲学佛门接引神功,贫僧可以答应,但要敝寺课钟边连 续敲二十四响,兹因事体严重,诚因施主你不避嫌疑出示‘九品莲花令’,必非无 因,望施主有所赐教。” 江无风见问,略有悲切地说道:“佛门接引神功于小子初生不久便被人窃走… …五年前,小子才十岁,先父因修习佛门接引神功因没有秘笈参照,可能口袂有误, 而走火入魔。幸好,先父内功深厚,强压逆气,得返生天。但却因此而伤肺极重, 不敢长时间运用真气。而小子因家传神功未成,不能运用半丝内劲,唯恐窃去秘笈 的人复来窥窃,无奈只好搬家到扬州……” 江无风说及此,脸色哀伤,语气悲切起来,陷入了沉痛的回忆之中…… *** 十月的扬州,正是小阳春的季节。 江先照一如既往地在自家酒楼最偏僻的里面要了一碟花生米,一壶米酒,慢斟 慢饮,由于平常店里的大小事他都不出面,仅暗中传音指挥坐台账房南宫雨处理酒 楼的一应事物,是以众人都以为南宫雨是酒楼老板,无人识破江先照才是留艺堂的 真正的东家,只认为他是一个无所事事,终日泡酒馆的酒鬼。 临近中午时分,练功完毕的江无风亦客串酒楼伙计,招呼渐多的宾客,给老爹 泡了一壶好茶,上了一壶米酒,一碟花生米,招呼别的宾客去了。 午时正,江无风刚招呼好一个靠门坐着的宾客,不经意,一抬头,见酒楼外面, 离酒楼约莫五百来步的街巷转弯处,向酒楼方向走来的一个青衣老年相士,顿觉得 有异,眼睛稍不留神,那青衣老年相士已持相幡矗立在酒楼门外,定睛地望着江无 风说:“小哥儿要不要看相?” 江无风因听父亲讲得太多江湖秩事,是以人小不见怪地对青衣老年相士说: “老先生,小的因活儿忙,没有时间接受您的教诲,您老要是想喝上一杯,就请进。 如果没有心情,恕小的失礼,小的需要招呼其他客人,失陪了。”说完,借有的宾 客要酒之际,离开,走进店堂里面去了。 相士望着江无风的背影,稍想了一下,暗自嘀咕一声:“没有可能……”之后 迈步走进酒楼,四下一望,酒楼生意还真好,上座已有八九,见店中角落里面有一 个约莫五六十岁的青瘦老者是独桌,便收起相幡,卷好成棍,走到那张桌子前随便 坐下,看那桌上的花生米还算满,便也不问江先照,伸手从碟中拈一粒放到口中, “喀嘣”一下咬碎,在口中回味了一下,说了声:“不错!”之后,用不太高声的 语调向内道:“小二,来一碟花生米,一壶米酒!” 刚好这时江无风伸出头来,欲为老父添菜,见有客人要酒要花生米,便应了声 :“好咧!”很快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壶米酒,用白磁碟装满一碟花生米,端给青衣 老年相士。 江无风一见是他,一怔之后,陪了一个笑脸,说:“您老慢用。”说完便转身 欲走。 青衣老年相士一把抓住江无风,而江无风不敢显露武功,便任他抓住,口头却 说:“您老还要些什么?” 青衣老年相士高深莫测地对江无风说:“没什么,没什么……,小老儿只是想 帮小哥儿免费看一次面相。”江无风还想挣脱,斜着的眼光接到父亲暗示后,马上 满脸欢喜地道:“那感情好!还望老先生指点小的前途一二。” 青衣老年相士见这位小伙计应承了自己所请,脸上立马堆满笑容,浅浅地品了 一口米酒后道:“小哥相貌清秀,当是福贵中人。不过从面相里看来,既带桃花又 犯七煞,双宫突起当是犯刑克,请恕老儿直言,小哥的尊慈应是在小哥儿出世不足 一个月内亡故,不知小老儿所言是否确切?” 江无风一听,泪似欲滴地悲声说道:“老先生莫是神仙?先慈因生小的出血太 多,小的出生仅二十天,便见背。老神仙真是神算,还望不吝指教小的日后前程… …”江无风收敛起对相士轻视之心,庄诚地对青衣老年相士说。 青衣老年相士一见自己算准了,不觉更惊,怜才之意顿起,坦言对江无风说: “我是铁口相士,行走江湖四十年,以论断人家福祸、生死为生,有时为了防备一 些恶主顾,也曾修习一些武艺在身,如今,江湖虽是平静,但久合必有纷杂丛生, 不知小哥能否随我去行走江湖,不出十年,定可让你名扬天下,不知小哥儿意下如 何?” 青衣老年相士刚说完,面色大变,急切开口问道:“小哥,刚才你有没有听到 钟声?” 江先照、江无风父子俩一齐出声:“钟声?”江先照说完面色大变,变得很凝 重,而江无风却没有一点感受地接着道:“小的刚才并未听到钟声……” 青衣老年相士面色变得更加厉害了,急忙说:“小哥儿真没听到?刚才又敲了 一下……”不待江无风回答,接着说:“不好!老哥儿有要事需要先走一步了,望 小哥儿多保重有用之躯,为江湖出一份力。日后有缘再带你行走江湖。”言毕,从 怀中拿出一本旧册子,递给江无风后悠雅地一纵,极快地穿窗出酒楼,转眼消失了。 “龙翔九天”江先照暗呼一声后,又极是痛苦地说了句“钟声!”后吐了一大 口血,昏迷过去。 江无风见状大惊,急忙中顾不得许多,背上老爹急进酒楼里面。 南宫雨亦随后步入内堂,帮忙江无风把江先照扶放到软塌上后,从自己腰带处 象变戏法般地摸出十多支约莫三寸长的银针,隔衣刺穴,一眨眼功夫,江先照身上 布满了十多支银针。 江先照待南宫雨下针完毕后才回过气来,说了声:“通知皇甫一风,你和风儿 都到密室。”说完便无力地闭上眼睛。 南宫雨闻言悲声叫了句:“老爷!”便不出声了,眼泪刹时流了出来,一咬牙, 收住悲痛后对江无风说:“少主,你去知会一下皇甫一风,我先背老爷去密室。” 言毕,怀抱江先照奔入内庭,到江先照卧房,从里找到机关,开启,步入密室。 密室是一个佛堂,堂上供着一张画像,画像上有个白衣秀士,那白衣秀士,正 孤傲地拔剑问天,足踏的却是一座莲台,莲台通体赤红,周边刻有九朵莲花。 香案上燃着三支清香,香案后有一个蒲团,南宫雨刚把江先照轻放到蒲团上, 江先照便醒了过来,望见南宫雨悲切地跪在身边,连忙用手试去南宫雨眼中的泪后 说:“今后…风儿……”说到此,一阵急咳,终忍不住,就手拿过身边的痰盂,大 吐了一口血后,精神似觉好了许多。 这时,江无风和皇甫一风亦进得来,刚好见到江先照吐完血,一个叫:“爹!” 一个叫:“主公!”两人进屋后急切地围在江先照身边。 江先照向他们三人望了一眼后说:“我在世的时辰不多了……”说到此,眼泪 亦自流出来了,哽声道:“南宫雨,皇甫一风,望你们二位今后多督促风儿练功, 无任什么情况和原因,如果风儿不能接下你们联手合攻三百招,风儿不能离开这个 地方,以后由皇甫一风专事风儿在这里起居生活,南宫雨,你就继续做掌柜……” 说到此,胸口又是一阵起伏,又吐了一大口血后,定眼看着江无风说:“你要勤加 练功,大乱的江湖已经为时不远,如无刚才受惊魂钟的侵蚀,我本可以多延寿二年 ……,只是……大去之日,可能在今天,希望你节哀顺变,待到你功成之日,务必 先到嵩山少林寺,学会‘佛门接引神功’,同时把惊魂钟已出现江湖的事告诉少林 方丈,要他将寺钟连续敲二十四响,以传讯天下、、、”说及此,又吐了一大口血 后,接着说:“今后,风儿要承担起平定江湖重任,我早有遗书,待我死后,你们 各自照遗书上所说的办事。”说及此,又望定江无风说:“那青衣老年相士是武林 奇人,日后有缘见他的话,风儿你切不可持才傲物,满招损,谦受益,望你多和他 接近,还……还……有…还……”江先照的嘴巴一开一合,说不出话来,只是摸索 着指向那三口箱子,长吐一口气后闭目,再无有一丝生气…… 江无风哭了个昏天黑地,皇甫一风和南宫雨各自思及主人对自己一家的厚爱与 关照之情,也陪着掉了不少眼泪。 南宫雨首先清醒过来,拭去眼泪对皇甫一风说:“二弟,为了避免招人注意, 为兄需要上去了。”接着转眼望向江无风说:“少主,请节哀顺变,老朽失陪了。” 说完便又望向那三口箱子,起身近前,用手一摸,原来是铁箱。一口上面写着“满 天花雨”,一口上面写着“劫难如风”,一口上面写着“神功初成”。沉思一会儿 后,从怀中拿出九枚银针,用满天花雨的暗器手法射向雨字,写着“满天花雨”的 铁箱应声而开,里面放着二册帛书和一个黑色圆形的铁牌。南宫雨把箱子合上后, 把它放到香案下面步出…… 皇甫一风见南宫雨走出后,亦强忍悲痛劝慰呵护江无风。 良久,江无风亦停止了哭泣,向皇甫一风道:“今日先父亡故,我还年少不更 事,今后还望两位长辈多加提携。先父在世之际曾对我说过,几百年来,你们两家 为了我家付出了无可估量的心血,那时要我拜你们二位老人家为伯父,上次香案前, 你们都执意不成,但是现在,如果你们再不同意接受我成为你们的侄儿,我将长跪 不起……”说完,跪在皇甫一风面前就一动不动了。 “少主,这……这……怎么能行?”皇甫一风闻言心中大乱,“我…我…还不 能做主,还要南宫雨兄首肯。” “我对着先父遗体发誓,如若我江无风不能成为二位大伯的侄儿,终生不出这 个佛堂!”说完“后重重地叩首三次。 皇甫一风见此,激动得热泪盈眶,起身双手扶向江无风的双手说:“少主…… 不,贤侄请起,我代南宫兄收你为侄,今后我堂还需要贤侄发扬光大。” 事后南宫雨闻听这个消息,也激动成分。 遵江先照的遗命,秘密将江先照遗体火化,悄悄且简便办了丧事,不提。 江无风为了早日完成先父遗命,日日勤加练功,终于在他满十五岁时,神功得 以大成,轻松接下了皇甫一风和南宫雨的三百招联手进攻。 南宫雨和皇甫一风见此,心中大为叹服与高兴。 江无风用家传神功打开了父亲遗留下的铁箱,但见里面有一块白玉碟,一块黄 玉碟一块青玉碟,一块绿玉碟,一个通体赤红、一寸方圆、一寸多高的莲花座,还 有数十张绢帛包着一块黝黑的令牌,见这令牌并无任何标记,不过绢帛上却密密麻 麻写滿蝇头小楷。江无风急切地阅完这数十张绢帛,脸色大变,赶紧开始熟读与背 诵。花了五天时间才把它们全部记住,直到确认无误后,便焚化。方迈着极为沉重 的脚步步出密室。 江无风步出密室后,向南宫雨与皇甫一风作了简单地交待,便星夜赶赴少林… … *** 江无风有选择地向空见大师说了来少林的前因后果,并在紧要处附耳于空见低 语。 空见大师闻听“惊魂钟”重现江湖,脸色异变连连,后又听到关于少林的一些 秘事,心神更是剧震,心中更是急切起来,待江无风说完,便焦急地高声对阁外说 道:“有请藏经阁长老,罗汉堂主持,迖摩院首座入阁。” 藏经阁长老个子高瘦,脸稍长,眼睛稍大,法号空性。 罗汉堂主持个子肥矮,脸较圆,一双眯眯眼,法号空闻。 迖摩院首座个子高大,脸特圆,双下巴,眼眼特大,法号空尘。 三个和尚应声步入,齐合什开声道:“方丈师兄,有何吩咐?” 空见大师说:“空闻师弟你马上去查罗汉堂众僧名册,看有无三十五岁左右才 出家的。如有,务必着他们集结迖摩院。” 空闻大师应了声:“是!”后施礼告退。 空见大师继续说:“空性师弟,你去查一下藏经阁历代僧人名谱,看有无三十 五岁左右才出家的,尽可能查明其全部情况。” 空性大师应了声:“是”后步入阁内。 空见大师向空尘大师介绍江无风说:“空尘师弟,这位施主是我少林寺数代前 的一个故人之后,因江湖巨变在即,特持圣物白玉碟要寺课钟连续敲二十四响,传 讯江湖,你现在速去迖摩院,亲自敲二十四响。” 空尘大师闻言,豆大汗珠立现额头,讷言道:“方丈师兄,这…这……” 空见大师见状,把白玉杖递给空尘大师说:“用此杖敲钟。我与江施主马上就 来。” 空尘大师双手接过白玉杖,悲切地向空见大师行了一礼后步出。 江无风见他们都步出后,附在空见大师耳旁低声说道:“血琴诱人绮丽睡,天 外神箫惊梦残。龙翔九天凤凰落,天月猿公度重阳。天动地摇棰是主,射日天狼会 阎王。”说到此,江无风停顿了一下后用沉重的语气低问空见大师:“大师不可欺 我,如今少林识得有几?”空见大师闻言跌坐蒲团汗如雨下,半晌才对江无风说道 :“天下并非江氏天下,少林非我一人之少林,老衲愧对少林历代方丈、众僧。二 十年前,敝寺神秘失窃,仅存的二种:”射日九剑“和”绮丽天梦“在老衲静室不 冀而飞,今日定将给施主一个交待。” 说完,强忍悲痛,拉着江无风说:“江施主请随老衲到达摩堂。” 江无风随身跟出。 达摩院左前有一个钟亭,钟亭内,空尘大师手持白玉杖仍迟迟未曾敲向大钟, 只因心思已神游体外,在寻思,如何能把“江姓少年拥有白玉碟向谷主交待,如何 避过三十五岁左右出家的案底,看来…看来……少林寺是藏身不住了…… 空见大师见状,沉喝一声:“秦明义,你不用敲钟了!”空尘大师闻言,豆大 的汗珠直下:这个少林的方丈竟然知道自己的俗家本名?一时间惊骇住了…… 空见大师放开拉着江无风的手,急步走进钟亭,拿过白玉杖,对空尘大师说: “秦明义,我以少林方丈的名义提议把你逐出少林!” 空尘大师立马回过神来,对空见大师说:“空见,我这么多年来可从未亏过你, 你千万莫要为这事后悔。”说完狠狠盯了江无风一眼的后向江无风作了一个揖后说 :“江公子,咱们后会有期。”言毕,运起“达摩一苇渡江”轻功,飘然而去。 空见大师看着空尘大师秦明义远去的方向脸色变了数变,待脸色恢复平常之中, 略有愤恨之意地回转头对江无风说道:“敝寺寺规所在,倒叫江施主见笑了,待会 贫僧亲自敲钟。”言毕,不待江无风开言,便拉着江无风急急向达摩院中的达摩殿。 达摩殿是一个大殿堂,上供达摩一苇渡江图。 空闻大师带着五个僧人静立在佛堂右侧,空性大师尚未到堂。 空见大师见状心中暗喜,就手从怀中拿出小册子递给江无风道:“江施主这是 ‘佛门接引神功’秘笈,你先在东在那个回廊阅看,等一下,我办妥寺中事宜后马 上就去敲钟。”说完便独自走进达摩殿,走进门后,回转头看到江无风确定在走向 东面那个回廊,放心地吐了一口气,关上殿门。 江无风走到回廊,随便坐在石凳上,翻开‘佛门接引神功’秘笈,迅速地看了 一遍后。回忆起先父所传的口诀逐字逐句地对核,只找到了两处不同的地方,修炼 第一层基本功,总纲的第八十三个字,书上是“中”字,而家传口诀为“口”字, 第七层修炼口诀的第二十三个字,书是上作“根”而家传口诀写出来是作“更”字, 江无风沉思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呢?没有理由……?想了一下,再核对,还是这样, 便把字句连接起来查对,突地发现书上的“中”字,那一竖有与其它字迹稍有不同, 细认之下,方能看出是用指甲蘸点墨汁划上去的,心中一顿,把自己从入寺到现在 的过程全部回想一遍,心中一惊,冷汗直冒,被自己的一个朦胧的假设吓了一跳! 赶紧收好书,镇定了一下神色,向达摩殿走去。 还未到殿门口,空闻大师带着四个僧人神色紧张地走了出来,江无风急忙加快 步子,正欲直赶上空闻大师,以便问一些事,空见大师随后带了个僧人出来。一把 拉住江无风道:“江施主,你要做什么去?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徒弟法号 缘性,我们一起去钟亭敲钟。” 空见大师拖着江无风很快地走到钟亭大钟下,才放开手,随即抡起白玉杖,不 停地重敲二十四下后满脸灰色地对江无风说道:“江施主,老衲愧对江湖,愧对少 林,决心以死谢罪!”说完盘膝坐要钟下,不再言语,脸色很快就成了青灰色,竟 已死去。 缘性立即本能地向空见大师的遗体拜了三拜,起身对江无风说道:“家师刚才 在殿中吩咐过贫僧要江施主速离敝寺去查探空尘师叔的下落,现因敝寺戒备森严, 特命我持白玉杖护施主出寺。”说到此把白玉杖手把的一头递给江无风道:“江施 主因贫僧功力有限,还望江施主带我一程。” 江无风对这个局势的变化一时难理个头绪,空尘大师的去向亦不失为一条重要 的线索,立时亦想急急离开少林寺,见缘性递来白玉杖,也没有细想,右手一拉, 便欲起步,感觉缘性似是踉跄了一下,回头一看缘性满头大汗,便只道他的功力确 实不足。马上用得空的左手反拖着缘性,把轻功运至极限,驰向少林寺外…… “江施主,一路保重。”缘性满脸诡异莫名,得意成分竟占多数。 江无风急走来步后,利用前冲的惯性施展轻功向山下急驰而去,消失在苍茫的 山色之中。 ******* * 八月初八。 财神正南,喜神西北,吉神正西,吉时申时,宜嫁,忌丧葬动土、理发,晴。 镇江内喜气洋洋。僧尼支集。 原来是镇江府最年青的首富外号杨百万的杨玉娶如夫人,新娘子竟然是天骄阁 的红牌青绾人柳絮风! 杨玉梦想成真,高兴之下,八月初一便放告义赈: 吉祥义赈 一、凡有度碟文书的僧尼,不问出处,一概赠香资纹银三十两。 二、凡身无处所,不问三教九流,都可大醉三天,赠纹银一两/ 人。 时间:八月初七日到八月初九日。 镇江居士:杨玉 消息一经贴出,一时间大江南北为之哄动,各地临时申办僧尼度碟文书的僧尼 巨增。 镇江府也迎来了近百年来流动人员的一个高潮! 中午过后,未时头。 位于镇江府城东的天骄阁正门大开。歇业三天的天骄阁美女齐出,从矮到高排 成双排,各自拿着称心的乐器,吹起喜庆的和调,美女队列过后,便是三顶大花轿 : 第一顶,大红,轿顶上雕着一只雏凤展翅。抬轿的人竟然是走遍大江南北三十 多年未曾失镖的天龙镖局护镖师!镖丁、镖师步伐沉稳健实,红轿亦就如舟行在无 风波的湖上,平稳。 第二顶,淡黄,轿顶上雕有一只仙鹤长啸。抬轿的竟然是从来未在镇江需方圆 百里现过身的,约莫十四五岁绝色少女,少女凤步轻盈秀美,衬得轿如在花丛中飘 移。 第三顶,碧绿,轿顶上雕着一条龙舞九天。抬轿的却是约莫十岁左右的童子, 美童行如流水。 抬轿的镖师、少女、美女都是八名。 初出阁门,第二顶,第三顶轿稍有停顿,即时畅步,与第一顶轿轿夫镖师步伐 达成和谐统一,仿佛曾在一起演练抬轿有几十年般的默契。 街道两侧,早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镇江府台为了维护治安,早三日就临时抽 调各地捕头,衙弁,镇守各要道。此时都集中在这条路上,不时吆喝:“众人不得 推挤!” 轿队刚过,看客人都有了份满足,风流者思及日后天骄阁多了批美人;暴发户 式有钱好讲排场的,思谋如何聘用天龙镖局的镖师,也来上这么一场令人威风满面 的排场;好男风者更是扭扭作态,丑样百出…… 总之,众生百态,不一一而谈。 城西杨府处,长鞭早挂,等候新娘轿到,府内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申时上刻,门外迎宾高唱:“花轿到!” 刹时鞭炮燃放,喜烟顿起。 两队美女却不入门,只在外吹唱。 三顶轿,由轿夫直抬进杨府,放到天井中。 轿一落,早有喜娘迎宾上前,相扶出轿。 第一顶轿牵出来的是:身着喜袍,头戴凤冠盖着红盖头,身材高挑的新娘子。 第二顶轿牵扶出来的是:天骄阁的妈妈柳玉珠,额头宽大发亮,凤眼微眯着, 白里透红的圆脸洋溢着喜悦。 第三顶轿扶出来的是:一个老头,高瘦的身段,稍窄的天庭,清瘦的脸却不失 硬朗。 轿中人扶将出来后,又是一番礼数不提。 申时正,司礼高唱:“吉辰到,新娘新郞入堂!” 早有伴娘一干人等拥出新娘新郞到堂中。新郞居堂东,新娘居堂西,用喜绸相 联站定。 “一拜天地!” “铛!……”城北传来急骤的钟声。 “二拜高堂!” “铛!……”二十四响钟声很快敲完。 身为新郎的杨玉听完钟声后,面色大变。丢掉手中的红绸,不理新娘与众人的 想法,一个长身而起,飞纵内堂…… 新娘猛地掀开红盖头,听清了钟声的余音,亦是面色大变,凤袍一撩,全无淑 女形姿,飞身而起,急点几位倒霉宾客的珍贵的头颅,迅速地飘向厅外…… 宾客中有识者惊呼:“啊!天猿纵!”“啊!天香飘!”……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明智的人趁机挤向外面。一人动,十人跟…… 刹时,咒骂、哭喊四起,更不时传来几声惨叫…… 天井中,三顶轿,只剩下大红花轿。天龙镖局的镖丁一个个脸上都凝着骇异之 色,一动也不动地呆立在红轿旁,其它的人无迹无踪! 至于天龙镖局的镖丁、镖师那种姿态一直维持到酉时初,方被天龙镖局推来的 镖车,车回去,救治。 天骄阁的一干人等,在不到一刻钟内全部失踪! 杨玉纵入内堂后,也凭空消失。至于杨府的重要管事亦仿佛从未存在过似的, 影踪全无! 这个消息,即时哄传江湖。 八月初九。子时。 君山。 长江飞龙帮总坛。 因练“九龙汲水”神功而岔气三年多的帮主上官一笑闻听寺院二十四响钟声连 续敲响后,哈哈哈大笑三声,岔气回复正道,不药而愈! 八月初十。辰时。 巴蜀霸王庄。 曾以挑战过宇内十三凶之第十三凶笑不留魂勾长明而名动江湖的庄主“生死有 命”吴镇海,在钟声初响时还安详之极地饮茶,二十四响钟声连续敲响后,竟被茶 水呛死。 不到三日,二十四响钟声经过各地寺院敲响,已经传讯天下。 武林中,有的人闻听到钟声,直感末日来临,惶恐不可终日!有的人的窃喜在 怀,兴奋莫名!有的淡漠处之,不知其中原委。 但是,都知道,江湖中已经发生大事情了! 街头巷尾,野岭荒村,只要是武林中人都在谈论二十四响钟声连续敲响的话题, 各种猜测,意想之词随处可闻,聚少成多,一时间,各种谣言四起…… -------- 世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