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前尘事,悔之晚矣…… 奇乐林凡眼瞅着眼前这人,他俩还是有几分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人—— 一大清早,两人便不见万俟隼,店小二转告他俩说,万俟隼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他俩只好用过饭回到奇乐的房间等他。 “记不记得是谁第一个先找上万俟隼的?”刚坐下,林凡便劈头一句问道。 “记得。”那桩无名女子下毒的案子,奇乐当然不会忘。 “这些事件中,唯一不能确定身份的是只剩下那桩了,偏生也是第一桩,不是 不太巧了点儿?”林凡偏着脑袋,不看奇乐。 “但现在也没办法去查出什么了。” 奇乐苦笑:朱氏兄弟的能耐他很清楚,六扇门的力量亦非同小可,连他们也查 不出此人的来历,加上过得这么久了,自己更是无法可施。只是,林凡应也明白这 个道理,她为何又提出来呢? “凡儿,你在怀疑什么吗?”她的眼里尽是不信任,只有看自己时才没有这种 神色,这令他觉得温暖,亦他有着愧疚——这愧,是为着谁呢? “除了这第一桩,以及我们目前遇到的最后一拨人——‘鬼门’的解榭,其余 的,会不会都有些联系?”林凡沉声道。 当他们想得到“风雷堂”与“长江水舵”可能有关联时,就应该想到了,只是 这两天……唉! “你的意思是,那无名女子可能与‘鬼门’是一路的,而其中的这些帮派,却 是另一人操纵的?” 奇乐明白她的意思,他也不是没想过,但却没有凭证——如果有证据证实这几 路人的关系,他昨天就不会被谯西淳那番话给堵着了嘴。 但这也令他想到,昨日自己与万俟隼确实没有真凭实据证实谯西淳是有意与万 俟侯为难的——他“长江水舵”本就是江上的霸王,偶尔寻到万俟氏舟车的麻烦也 不是不合常理。按理说自己指责他蓄意与万俟侯府为难,反而理亏了些,那谯西淳 是何等人,怎会也不追究他俩的漏洞呢——他是老江湖亦是老狐狸,应不会这般轻 易放过他俩才对。 “怎么?”林凡看他表情,也猜出了几分:“这令你联想到什么了吗?” “你是指这次的一连串事件,闹事的主谋不只一人,很可能是两方人。”原先 他们只猜测有人欲向整个万俟侯府的人报复,所以连万俟贞与万俟衷父子一齐下手, 但如今好像却已不单单如此了。 “如果把但霜儿师徒算上的话,说不定是三方人哩!”林凡提醒他,“但霜儿 就算与万俟氏结过梁子,也不应令弟子现在才出来——她可以忍了二十来年,不会 在贞大哥与阿隼针锋相对之际才重出江湖,除非……” ——如她当真要约束门人,早就应该出现了,不应等青依她们生出这许多事才 出面制止。而她若真心制止,就表明她并不想追究二十余年前与万俟氏的过节;但 一个已经放弃仇怨的人,又何必令自己的徒儿看出自己的记恨着万俟氏呢?这般矛 盾的作法,本身就是令人生疑。 “除非她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奇乐帮她说下去。“但她与万俟氏的关系却 令你的说法有些行不通。” 上回他们也说过了,单是但霜儿想追究但雪儿的死,不必连万俟贞一齐打击— —毕竟万俟贞是她的姨侄。 “万事流于源——只须找出但霜儿插手这些混乱的原因,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这是林凡一向行事的风格:先分析根本,不理会枝节—— 她的师父耿书彤就是为这些千丝万缕的过程所纠缠,才抱憾半生,她才不会想 去重蹈覆辙。 她却看到,奇乐眼中分明流露出一种痛苦——他似想起了什么。 “乐——”她抬手摸摸奇乐的额头,“呆子,又在犯傻么?” “凡儿,”奇乐握着了她的手:“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不问问我与‘鬼门’有 什么关系?” 似她这般敏感的女子,早就发现“鬼门”不仅与万俟氏有关,更与自己有关了, 然林凡却从未问过他,更未问过他的身世、来历……当真只是因为他是季风老鬼的 徒儿,而她是耿书彤的弟子么? “我只须相信你便够——你不肯说,若不是因为你有顾忌,就是因为你有法子 解决,我何必去担心这等事。” 林凡轻轻地说,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对于万俟贞或万俟隼,她永远只信得一部分;对于奇乐,她却一直没有怀疑过 半分。但,这又是为什么呢?她自己也不清楚。 奇乐看她半晌,俯头亲亲她的手儿。林凡脸儿一红,正待抽回手,却听到一人 的声音—— “你们两个——跟我来!” 他们跟着去了。一直到了这城郊。 虽然奇乐听过这人的声音,亦见过这人,但待此人回过头来时,他仍是不由惊 了一下: 他,赫然竟是那谯西淳—— “长江水舵”的总瓢把子——谯西淳! “谯爷找奇某何事?”听他这般问,林凡也是一惊。 这个人—— 谯西淳先看了奇乐一眼,再盯着林凡看了一会儿,最后眼光复又回到奇乐脸上 : “听说你是季风的徒儿、那万俟小侯爷的师兄?” 奇乐点点头——打听到这事儿,对他谯西淳来说也倒也不难。 “那你父母又是谁?”这个问题才真正地震住了奇乐,亦惊住了林凡。 “这与谯爷有什么关系么?”奇乐反问。他对自己比对万俟隼还要重视,倒是 令他意外。 林凡却看清谯西淳眼中的那丝情感——似带点迷惑,又似带点亲近与熟悉—— 总之不是仇视,反而更像在打量一位老友的感觉。 “谯爷识得的人当中,有人与乐近似么?” 她的问,令得谯西淳惊了一下—— 奇乐有着季风老头的不经不羁风格;但那容易感伤的性情、那看似落拓却有敏 锐的辨析力,以及那沉着冷静的将帅之风,却不像是那老疯子调教得出来的——她 师父早就将季风与墨迟的秉性告得她知了。 然谯西淳惊的却是林凡的观察力。而这两个人站在一起,令他想起了…… “你们这次来,当真只是为追究我长江水舵上回做下的事?”他问。 奇乐林凡对视一眼。 “谯爷愿意相告?” 这才怪了,昨日他为何不说呢?难道是顾忌万俟隼?但今天又何必告诉他俩? 他们本就是一道的。 “不!”谯西淳的回答也是意料之中,但他接下来的一句却是:“我倒想看看 你这小子——” 一语末了,他人影一闪,欺身而进;左袖挥起,一道罡风直卷向奇乐;右手一 翻,一条长鞭迎风一抖,登时将奇乐林凡二人迫得分开。 林凡飘身一退两丈来远,就此立定,也不上前——她看得出谯西淳想会的人只 有奇乐。 谯西淳见她如此,心下倒是一赞:这女子的眼睛倒是瞧得清楚! 奇乐亦是明白他的用意,却不由微微踌躇。但谯西淳却不容他细想,翻袖一拍, 那幅衣袖带起劲风,竟似钢板一板,横切向奇乐右肩;右手的长鞭却如灵蛇探路, 反挑奇乐胸腹诸穴,却端的是不带半丝风声——却更是凶险无比。 奇乐右手一反,手如拂云抹烟,正挥在谯西淳的袖上,竟令得那铁板也似的袖 袍一松一塌,轻轻垂下;而他左手并起轻叩,正叩在那鞭梢自下半寸处——长鞭顿 如蛇被打了七寸,委顿下来。 谯西淳叫得了声“好”,执着鞭的手一抖,鞭影立即一长,化作一片风雨不透 的墙,左袖袍一收,探出一抓,虚空一抓一拿—— “哧”地一声衣帛裂声,林凡微微一惊:奇乐左臂的一幅衣袖已被撕下。她眼 尖亦是瞧得清楚,奇乐手臂还被带出几道血痕。她眉头一皱:这谯西淳的武功当真 不可小窥,只怕师父与那俩老鬼对付起来也得十分地费力。 谯西淳一招得手,更乘势而进。右手长鞭荡起一圈圈鞭影,如急雨打水生出的 涟漪清波,层层迭迭地密而不漏——竟将奇乐后退之路尽数封死;而左手竟然一缩 回袖—— “铮!” 一缕青芒自他左袖穿出,竟是一柄剑刃!一剑斜挑,遍袭奇乐当前面门攒竹、 承浆、廉泉、天突、左右中府并膻中七大穴——剑势如风,七式竟似一剑而为之。 林凡不由脱口而呼:“乐,当心!” 她已见得奇乐进退不得,而他竟还不—— 奇乐避无可避,一声长啸,抢身直进。左手不再走的是掌势,而是五指略卷, 轻轻弹出——恍若巧手按笙箫——五指尽数弹在鞭身上;而他右手却并掌如刀,虚 空一劈一拍—— “叮叮叮叮叮!” “咣——铮!” 两处声响几乎同时奏起,林凡也觉得耳鸣得一阵,余音犹自绕耳;而那两条人 影却是一分,一人一边立定。只不过奇乐呼吸变得粗重了些,而谯西淳的左臂右手 仍在打着颤。 “他——怎会?” 林凡心中的惊奇不是由于他胜得了那谯西淳一招。因她看出了,奇乐这回右手 走的,的确是刀路,他那记“手刀”正剁在谯西淳剑身中无锋处;而他的左手所施 的指法,却是—— 他的指法与那日她与万俟贞初初交手时却是一路的—— 他使的竟是墨迟的武功! “逍遥书生”墨迟! 然,“风霜客”季风以拳掌并称,“逍遥书生”墨迟则长于指法与腿功,他二 人都不善使刀,他这路刀法又是从何处学来? 林凡看着奇乐:他,到底藏了些什么在心里呢? 她还没什么,那谯西淳的表情却更是奇怪: “你、你使得竟是……”他好像震惊之极一般:“怎会?怎会?你怎会使那人 的刀?” 林凡想问“那人是谁?”,但她一眼瞥到奇乐的脸—— 他脸上没有半分占得上风的喜悦或得意,只剩得一抹苦痛与懊悔,仿佛被谁揭 开了他心底的那道伤疤一般,面上的几根肌肉竟在微微抽搐。 她于是没有问出来。 三人沉默良久。 突然谯西淳仰天一阵长笑:“是了,是了,原本只有你才应是他的——” 他双袖一卷,收回剑与鞭;身形一晃,从奇乐身边闪过,如箭一般飞逝而走。 遥遥听得他的笑声传来:“可惜!可惜呵!可惜你晚了!” 笑声中竟有说不出的遗憾与伤感。 林凡见得谯西淳的身影完全消失,这才走到奇乐身边。 “乐,”她亦不知如何问起。“你——怎样?” 奇乐抬头,却吓得林凡倒退一步:她从未见得奇乐有这般骇人的眼睛——竟布 满红丝与怨忿! “乐,你——” 林凡后退几步,背已抵上一树,她突然觉得话竟也似说不清楚了。 “你告诉我,”奇乐的声音也似与他的眼一般地狂、一样地野,人也逼了过来 : “我当真晚了么?我晚了谁?我是不是应该——” 他话音未落,突然伸臂拥紧了林凡;在林凡震惊之余还未及反应时,他火热的 唇已盖着了她的…… 良久—— 林凡轻轻伸手缠着了奇乐的颈。 “哇——呀!” 奇乐突然怪叫一声,松手闪开,一面后退,一面倒抽着凉气: “你——” 他抬手摸向右耳垂下面:那儿有个针尖大小的红点。 “嘻嘻,清醒些了么?” 林凡笑嘻嘻地看着他,冲他摆摆手,指缝间闪着一缕银光:竟是一枚小小的针 儿。 “谁让你欺负我?活该!”她的小脸儿红红,却掩不住唇边的笑意。 “你应该谢谢我让你醒过来了。”她方才以梅花针轻轻地刺了刺他右耳下的翳 风穴,但是用力却不重。 “凡儿你——” 奇乐苦笑:林凡没再赏他一巴掌算是不错了。刚才的自己,也的确很失态。只 是,为着什么呢?谯西淳的那句话,令他想到…… “走吧。”林凡抬脚往回路走,“夏口没必要再呆了——看那谯西淳的样子, 虽然他不会告诉我们谁是主使他的人,但他应不会再来找你我的麻烦了。” “凡儿,”奇乐呆呆地问,“你怎不问我——” 她本应该问的,纵使她不奇怪自己刚才的举动,不奇怪自己使的那路刀法,但 也应该奇怪自己怎么会使墨迟的武功吧?但她…… “师父这般信那俩老鬼,他们的徒儿自然也不会是大奸大恶的人。”林凡悠悠 然——这也是她为何还愿意相信万俟贞与万俟隼的原因之一。 “而你居然……”下面的话她不用说了,俩老鬼各自的徒儿都不差,那他俩共 同的徒弟呢? 她轻轻一笑:“快走吧——阿隼应该早就回来了。” 她提醒那呆子:“他会着急的。” 奇乐心头一松一紧:她,仍是记挂着…… 他轻叹得一声,跟着林凡行了回去。 “回来了?” 万俟隼淡淡地问:“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留在夏口不会再有什么收获了,而这里毕竟也还是“长江水舵”的地盘。 “也好,先回洛城!”奇乐还想去见见朱氏兄弟,毕竟这次自己也是答应过他 俩代查这些事的——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长江水舵”与“风雷堂”还算有点眉 目了。 “那你们先回去好了。”林凡看了他二人一眼:“我先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两人一齐问,彼此互看一眼。 看到他们眼里的关切与担忧,林凡笑了—— 她笑着说: “湘南城——‘风雷堂’。” 这对师兄弟只差没有跳起来:“你说什么?” 林凡笑嘻嘻地站着那儿,她只听着这两人在吵—— “你这婆娘,”那汉子骂道,“没事找事,干甚将私房钱藏在那装豆子的罐儿 里?现在倒好,我没落着,倒便宜了那贼!” “死鬼,怎生怨我?” 那妇人亦是委屈:“你一向不理这家中油盐酱醋这坛儿罐儿的事儿,唯一抱得 的便是那酒瓶子,我以为你不会……” “我不会?!”那汉子确是火大,跳脚起来:“我不晓得,你就以为别人跟我 一样么?你再笨也不应将别个当作我罢?” “死鬼,做什么只怨得了我?” 那妇人亦是有脾气的人:“如你不是只被酒水迷糊了嘴、迷糊了心,我干什么 多这个事费这个心?干什么背着你去积攒些钱?你不怨自己眼皮子浅,顾得了嘴却 顾不得这个家,又怪得了我么?”说着骂着,竟一头哭出声来。 那汉子一呆,愣住半晌,终是咬牙横了横心,手一扬—— “砰!”他手中的瓶儿摔得了地上,落成了八瓣。 “罢了罢了,浑家,我丢得下这酒瓶儿了不是。莫再哭得了么?钱么,有手有 脚还是赚得回的。”看样子他倒是个疼老婆的人。 那妇人待得听他指天划地、赌咒发誓了一番后,终是得破泣为笑:“嘻,不得 这样,你也舍不得那酒吧?” 她一笑甚是狡猾:“你以为我当真这般笨么?落下得钱银便宜贼?那豆子罐里 不过只放得几个铜钱,那些钱么——我自是藏在别处了。你这个主家之人都找不到, 如何能让个外贼得了去呢?” 那汉子大呼上当。但见得妻子又哭又笑又怜又气的样儿,终是垂着了头,亦也 笑了起来。 “真是好玩!” 林凡看着这对夫妻——便是得这农家小户,亦可乐在其中,这悲喜得失、孰轻 孰重,也端是看领受的人的心情吧? “是什么令你这样开心?” 这人的声音对着她时永远都有着一丝温暖——因他俩之间不带情爱,只有欣赏。 “贞大哥,好久不见。”林凡回头一笑。 来人正是万俟贞。 “你没与他们一起回去么?”他走到她身后,拍拍她的头——像个兄长拍着自 己的小妹妹一般: “而他们也居然让你一个人逃了?” “我若要走,他们也留我不住;我如想去,他们也未必乐于见之。”林凡淡淡 地道,“倒是你,怎生舍得抛下那位可人儿,也跑到这湘南城来了?” 问了也是白问。万俟隼去得了天风帮,万俟贞自然也可能去;他当然亦能查到 天风帮的被毁于“风雷堂”的事——他来湘南城也不是什么奇事。 “听说‘霹雳硫火弹’虽是风雷堂所制,但亦非他一家专有——有时候亦与别 的帮派做些交易。”万俟贞道。“所以,我认为那桩事未必一定是风雷堂做下的。” 借刀杀人之事本也平常,但…… “但‘长江水舵’与‘风雷堂’的关系却是一定有的。”林凡不怕在他面前说 出来,反正他亦看得出来。 “这两帮人差不多同时针对你二叔与阿隼做下这些事,自然会令人……”她停 得了口,突然想起了什么。 “令人怎样?”万俟贞心中叹气:这女子与师父口中的耿书彤倒也是一样的心 细若发又聪慧机敏——好在自己没有学师父那般,不然…… “无妨,乐他与阿隼一齐回去了,万俟老侯爷的武功想来必是不弱,应是没有 关系。”林凡缓缓地说。但这些却非她原本想说出口的了。 万俟贞瞧着她的眼睛——她似想到什么,又似极不相信。 “我见过我师父了——他与季风在一起——他们告诉我那奇乐是谁了。”他道, “但他们,好像也并不想再争什么了。” 还能争什么呢?他们两人,争的不过是一个输赢;得到的,却是三个人都白了 韶华、失了光阴。这最后赢的人,又能怎样? 林凡低头—— 那俩老鬼现在才想得清楚么?她苦笑,只可惜苦了误了师父。早知如此,当初 不如各自放手,就算每人都会有缺憾,也好过现在三人都只剩得痛苦罢? 万俟贞看她良久,终于拉她入怀,抱着她的头,柔声道: “妹子,哭出来吧!为咱们的师父,也为咱们现在——” 现在的局面,只怕比当年这三人更难以解决吧?他与万俟隼还好说,奇乐呢? 他插入的这一脚,只怕会令得林凡的取舍更是艰难了。 林凡拉着万俟贞的衣襟——她是相信奇乐的,是牵挂万俟隼的,但对这个人, 她却没有沉重的感情,所以她在奇乐面前也不曾这般—— 她终是痛哭出声了。 “奇兄弟,这是你要的东西。” 朱泗水递给奇乐一摞纸:“咱弟兄两人也只得这些本事了。” “朱大哥,多谢。” 奇乐不能不谢他。朱氏兄弟是公门中人,以他们的身份来说,就算这等事容易 做得,也不应该插手。但他们对自己却行的是江湖道义,这本身就是令他们自己担 上风险。 “奇兄弟你可得当心。”朱关云提醒他:“万俟氏的身份令我们进退不得,对 你也是一样。”奇乐打算怎样去做这些事,他们虽然猜不出,但却也知这是危险万 分的。 “而且,今日这等局面,与当年万俟衷兄弟俩的那个场面几乎是一模一样,怕 只怕……”朱泗水长叹一声。 三人尽皆黯然。 “对了,那位林兄弟,不,林姑娘呢?”朱关云忽然笑道。林凡的身份还是他 们向奇乐证实的——他六扇门要查出林凡是谁,倒也是有这个手段的。 “她摸去找‘风雷堂’了。”奇乐苦笑,只为见得那朱氏兄弟脸上吃惊的表情。 “她?一个人去的?”这小女子当真胆大!朱氏兄弟也不由得咋舌。 “她一个人去的——我们都不能去。”这是林凡的原话,他与万俟隼也只好听 着。 “对了,”见得奇乐要走,朱泗水突然想到什么。“那万俟贞曾来过我们六扇 门,为着的便是那天风帮的案子。” 奇乐停住。天风帮虽在洛城做案,但他们地处山阳,万俟贞为何…… “他问了些什么?”他问。 “他只是问,”朱泗水淡淡地说,“‘那桩事当真是风雷堂做下的吗?’” “爹爹,孩儿回来了。”万俟隼施礼。 “忠义堂”上,悬得便是那“忠义双全”的金字匾额,亦是御笔亲题。 万俟衷正站在那匾下,抬头看着。也不知他是在真的看着,还只是看久了以至 于呆住了。 “你——回来了么?”他的声音里明显听得出疲惫,倒是令万俟隼意外。 “爹爹?” “你终是回来得了。”万俟衷轻声叹道。他这才回过头看向万俟隼。 “你贞大哥出去了。”他知万俟隼一定也会问的——不管他是真的在意还是随 口一提。 “知得了。”万俟隼恭而有礼,“孩儿可以退下了么?” 万俟衷看着他:“你——可以退下了。” 万俟隼微微一笑,回身退去。 看着他眼底的那丝笑,万俟衷只觉得心头很冷。 “回来了?”声音里透着惊喜,亦透着关切。 “嗯。”他却只点点头。 “万俟贞去得了湘南城了。” 她的话令万俟隼微微一动。 “怎么?你担心什么吗?” 万俟隼不语。 “你不是担心万俟贞,难道……”她的声音略略有些颤抖:“你是在担心那个 林凡?” ——她当然只会得是青依。 见得万俟隼眼中的那缕心焦,青依的心灰了。 “那我回去了。”她转身—— “依儿,今晚你留下。”同样的话,一如那晚。但是,这个人却…… 青依的背挺了挺——她应该抽身走的,只是…… 她慢慢走回万俟隼身边,挽过他的头颈。只听得他一直在喃喃地念着:“依儿, 依儿……” 虽然他的身体与手都是那般的热,但她却打个寒噤: “这个依儿,真是我么?” “那个衣儿,真是我么?” 林凡静静地想着。但她想得的,却不止这些。 这次自己出来的本意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太多的事是出乎师父的意料的,想来 也是出乎那俩老鬼的意料的了。 奇乐想必瞧出来了。她心忖,奇乐这个人,只会把话藏在心里,然后一个人去 背上这些事,单看这次他一来便为万俟隼这个师弟背上这些就知道了——也许还为 着万俟贞吧?那俩老鬼当真老奸巨滑得紧,不知他们调教奇乐是为了令他武功更好 呢,还是为得使他更有得忙?林凡苦笑。 如果那无名女子与“鬼门”是一路的,而中间这一连串事又是另一方人做下的, 为的是什么?这才是林凡最想不明白的地方——她少得了经验与世故,耿书彤只会 教她武功才艺,却不想她去沾惹江湖是非;所以现在她也只得觉察,却不知原因。 原本“鬼门”这一派人与“长江水舵”这一派人,都是在寻万俟隼父子的晦气;但 是但霜儿的插足,却令得万俟贞也卷了进来——然而这亦提醒了她:但霜儿似乎不 想万俟贞最后得利——这又是为了什么?万俟贞是她妹子的儿子,是她的姨侄;纵 然她恼恨万俟隼父子,但没必要令万俟贞受损——万俟贞毕竟是这万俟氏正宗的嫡 长子,他才应…… “可惜、可惜哦……原本你才应是——” 林凡一骨碌坐起来——她竟想起那谯西淳走时的那声感叹——而那谯西淳叹得 却是奇乐! 墨迟、季风、师父……万俟僖、但雪儿与但霜儿……万俟贞、万俟衷与阿隼… …鬼门、长江水舵、风雷堂…… 林凡头晕眼亦晕。算了,明儿再说,今晚先歇着吧! 她合上眼。模模糊糊中,她记得这些话: “……现在倒好,我没落着,倒便宜了那贼!” “你一向不理这家中油盐酱醋这坛儿罐儿的事儿,唯一抱得的便是那酒瓶子, 我以为你不会……” “我不会……我不晓得,你就以为别人跟我一样么?你再笨也不应将别个当作 我罢?” “如你不是只被酒水迷糊了嘴、迷糊了心,我干什么多这个事费这个心?…… 你不怨自己眼皮子浅,顾得了你的嘴却不顾得这个家,又怪得了我么?” “你以为我当真这般笨么?落下得钱银便宜贼?……你这个主家之人都找不到, 如何能让个外贼得了去呢?” 不应将别个当作我? 不要多这个事费这个心? 不会落下得钱银便宜贼? 这些人……又会是谁?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