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辞紫燕小店遇奇归来店莫明逃生 梁紫燕乃花蝴蝶花二娘的得意弟子。善使飞刀和软鞭。这飞刀薄如蝉翼,形似 柳叶,一出手就是三柄,分上中下直袭对方三大要穴,后发先至,既快又准,防不 胜防,今日无名离她不过数尺,武功再高,不死也得受伤。梁紫燕说出的话不好收 回,只好娇喝一声:“看刀!”三把飞刀脱手而出。当然,这三柄飞刀比起往日, 力度和速度都减了六七分,饶是这样,无名也未能躲开,只听见无名“哎哟”一声, 仰身倒地。老堡主见状,大吃一惊,双眉紧锁,愁云满面,心里忐忑不安:心里直 埋怨女儿太要强,太不知天高地厚,做事太鲁莽。他再看梁紫燕时,使他更不可思 议。梁紫燕脸色煞白,跪在无名尸体旁哇哇大哭,还用手揉着无名的尸体边哭边喊 :“醒醒啊你,你别吓唬我,你,你醒醒啊,你不能死啊!我,我不要你死啊!你 醒醒吧!你!”见无名毫无反映,就用手捶打起来,撕心裂肺地哭喊着:“都怪我 呀,怪我呀!啊啊啊!你,你是个大笨蛋啦!都怪你,怪你啊!啊啊啊!你,你不 会死的,不会的啊,不会的。”梁紫燕这一哭一闹,弄得全家人面面相觑,一头雾 水。这时,只见无名一个鲤鱼打挺,腾地站起来,满脸稚气地笑道:“小姐,别哭 了,还你飞刀。”说着,双手递过飞刀。原来,无名并没有中刀,慢说梁紫燕留了 一手,就是她全力施展也未必能伤得了无名。无名见梁家小姐如此刁蛮,划出的道 又那样不近情理,就想逗逗她。当梁紫燕飞刀出手时,以极巧妙的手法接住飞刀, 顺势仰面倒地。梁紫燕用手去探他鼻息时,他屏住呼吸,双目紧闭,牙关紧咬,骗 过了梁紫燕。梁紫燕也是一时情急,顾不得去验刀伤,这也是梁紫燕太在乎无名了, 常言道:“关心则乱。”梁紫燕的哭叫,无名认为梁小姐在为她自己伤害无辜而悔 恨,在她哭闹捶打时,他曾眯缝着一只眼睛看了看,见梁紫燕那种情态毫无虚假, 差点笑出声来,他不好意思再装下去了。梁紫燕见无名递过飞刀,抓住无名的手问 道:“伤得重不重!”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连傻子也看得出,只是无名近乎没食 人间烟火,对男女之间的那种情爱还没有认识到,见梁小姐如此关心,道:“没有 哇,你看!”说着身子一个飞旋,转了一转。梁紫燕娇嗔道:“好哇,你敢耍弄本 姑娘,看招!”招随声出。无名毫无心理准备,胸前着着实实挨了一拳,登登登连 退三步才拿桩站稳。无名挨了一拳不假,连退三步却不是真的,他是借此离这位反 复无常的梁小姐远一点儿,免得又着了她的道。老堡主见状,喝道:“燕儿,不得 无理。”梁紫燕也不是真的要打 无名,这只是一种爱恨交织的感情发泄。她既爱无名,又恨无名不理解她的心, 见爹爹喝止,还装出一幅不情愿的样,噘着小嘴,道:“看在爹爹份上,饶你一回。” 说罢,两眼满含幽怨地盯着无名。无名从梁小姐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种奇怪的东西, 心中忖道:“这位小姐真是莫名其妙。”他怎能明白梁紫燕对他那种一见钟情的爱 慕呢? 梁堡主对无名的武功佩服得五体投地,对无名的天真与童稚也有几分喜欢,便 对无名道:“想不道少侠小小年纪,竟身怀绝世武功,真叫人羡煞,梁某眼浊。敢 问少侠师承何人?” 无名道:“在下师承天山异人。”又道:“不知老堡主如何处置梁三虎?” 梁堡主道:“犬子如此恶行,是可忍孰不可忍,该杀该剐,悉听尊便,梁某决 无怨言。” 无名沉吟良久,见老堡主满脸怒气地盯着梁三虎,梁三虎搭耷着头,脸色十分 难看,心里暗道:“看来梁家并非大恶之人,梁三虎的兽行不像是其父母纵容,只 要老堡主对梁三虎严加管教,梁三虎未必不能改恶从善,事情不能做得太绝。”便 上前解了三人的穴道,转身对梁堡主道:“看在老堡主的面子上,无名不再追究, 只望老堡主严加管教。至于如何处理,梁老英雄就看着办吧!” 老堡主道:“谢吴少侠大人大量手下留情。”喝道:“三虎,还不上前叩头谢 罪?” 无名道:“且慢!在下还有话说。” 梁堡主道:“少侠尽管吩咐。” 无名道:“刘家三口人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我不想刘家再出什么事端。” “少侠的意思梁某明白。”梁堡主道:“请少侠放心,只要有梁某在,保管刘 家安然无恙。”随即大喝一声:“来人!” 一位老仆人;连忙上前道:“老爷,有何吩咐?” “家法伺候!” “这…… ”老仆人犹豫着,拿眼看无名。无名眼瞅别处。 “还不快去!” “是!老爷!”外人转身进屋,拿出一根藤鞭,双手递给老堡主。老堡主接过 皮鞭,喝一声:“三虎,跪下!” 梁三虎知道这藤鞭的厉害,见爹爹动了真格,吓得面色苍白,他怨毒地瞪了无 名一眼,双膝着地,道:“爹,孩儿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老堡主怒不可遏,举鞭就打。直打得梁三虎皮开肉绽,满地打滚, 杀猪般嚎叫。这下可把梁夫人急坏了。在三个儿子中,梁三虎是夫人最疼爱的一个, 平时对梁三虎宠爱有加,见老堡主动用家法惩罚梁三虎,急忙伏在梁三虎身上,道 :”老爷要打,就先打死妾身吧!“大虎、二虎和梁紫燕也一齐跪下,苦苦哀求。 梁堡主弃鞭子于地,恨恨地道:”你,你们呀!哼,真拿你们没办法“ 仆人们连忙上前把梁三虎扶进内屋。梁紫燕见三哥被打得遍体鳞伤,满腔怒火, 想找无名发作,可是,连无名的影子也没有找着。原来无名在梁堡主鞭打梁三虎时 就悄悄离开了梁家堡。梁紫燕只气得粉脸发青,双脚直跺,银牙咬得格格响,恨道 :“好你个傻小子,总有一天本姑娘要出这口恶气。 无名回到刘家时,也是掌灯时分,刘家三口正心急如焚地等待着降临在他们头 上的是祸是福。他们生怕无名到梁家堡出意外,白白葬送一条年轻的性命,见无名 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转忧为喜,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老郎中喃喃道:“谢天谢地。” 刘翠荷连忙摆上饭菜,左一声恩公,右一声恩公,叫无名用晚膳。无名心里暖哄哄 的。他自打出娘胎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得到女性的关爱。特别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他心里暗道:“我要是有这样一位姐姐该有多好哇!”一念及此,心里就更加渴望 有个温馨的家,一家人欢聚一堂,承欢父母膝下,得到父母的关爱和呵护,无忧无 虑。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世,心里平添了几分凄凉。他恨不能一下就飞到自己父母 身边,可是父母在哪里?人海茫茫,何处去找?他心事重重,几碗饭下肚,也没嚼 出饭菜的味道。他放下碗筷,想与刘家告别,猛听外面一阵喧哗,刘家三个人大惊 失色,不知所措。无名也犯着嘀咕。 “吴少侠在么?” 无名一听,忙迎出来,道:“啊,梁老英雄!梁老英雄连夜赶来不知有何见教?” “啊,是这样的。”老堡主道:“梁某带犬子前来向刘家负荆请罪。”转身对 刘老夫妇道:“犬子不屑,有毁令爱清誉。请刘大哥刘大嫂恕罪!”又对刘翠荷道 :“小姐受惊了,梁某教子无方,使小姐蒙受屈辱,梁某代犬子向小姐请罪!”梁 堡主抬眼看到刘翠荷,心里格登一下,暗道:“小姑娘生得如花似玉,楚楚动人, 难怪劣子陡生邪念。” 刘老夫妇诚恐惶恐,连忙还礼道:“小老儿不敢不敢!” 梁堡主喝一声:“带上来!”随即,几人仆人拽着梁三虎进来。只见梁三虎满 身血污,衣衫褴褛,露出道道鞭痕。梁三虎面无血色,满脸无奈地跪倒在刘老夫妇 面前,弄得刘老夫妇不知所措。道:“这……这……”无名对梁堡主的举动也始料 不及,不觉对梁堡主油然而生敬意,忙抱拳施礼道:“梁老英雄果然是大丈夫真英 雄。令在下钦佩。这事就此罢了。” 梁堡主令仆人把梁三虎送回梁家堡,对无名道:“梁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吴 少侠成全!” “老英雄有何吩咐,晚辈尽力而为!” “刘姑娘遭此变故,往后再难面对夫家,犬子兽行,实由爱慕而生,梁某意欲 与刘家结为秦晋之好,成就犬子与刘姑娘一桩婚事,不知刘大哥刘大嫂意下如何?” 梁堡主本打算来刘家赔礼道歉,给刘家一点补偿。见刘姑娘虽是小家碧玉,却端庄 秀丽,就萌生了以上那个念头。 刘翠荷一听,满脸通红,急忙躲到后面去了。刘老夫妇道:“小老儿乡野粗鄙 之人,哪敢高攀,再说,小女已许配他人,岂能毁约?” 梁堡主道:“只是令爱清誉已毁,恐怕夫家多有异议,至于许字之事,梁某自 当摆平,刘老哥夫妇就不必担心,还望二老三思!” “这个……”刘郎中拿不定主意,一则,梁家堡势力强大,不敢不答应,二则, 无名一走,梁家不知又会干出什么事来。要答应吧,心里确实不甘,便拿眼看无名。 无名终究是个孩子,涉世不深,不知好歹,见梁堡主是诚心诚意,梁三虎虽然行为 不端,终是事出有因,如若知过能改,也不会辱没刘姑娘,刘家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便对刘老夫妇道:“梁老英雄如此安排,确属两全其美!” 刘老夫妇道:“既然恩公如此说,小老儿夫妇无话可说! “既然大哥大嫂俯允,咱就是一家人了,选日不如撞日,今天就下聘!”转身 喊道:“来人!抬过来!”随即,仆人抬进一个礼盒,里面放着五百两白花花的银 子。梁堡主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待犬子伤愈,便择吉完婚,吴少侠就请做 个见证吧!” 刘翠荷在后堂,对前堂的事一清二楚,心里暗恨梁堡主混帐,恨父母糊涂,恨 无名不懂事,想到自己将与一个禽兽不如的登徒子斯守一辈子,生不如死,心如刀 割,欲哭无泪,越想越觉得没法活,又不能违背父母之命,便悬梁自尽了。 刘老夫妇见女儿已死,悲痛欲绝,无名呆立当场,举足无措:“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呢?”梁堡主也觉得老脸无光,心中奥悔不已,便对刘老夫妇道:“想 不到令千金如此刚烈,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是梁某过于轻率,丝毫没顾及 令千金的感受,梁某难辞其咎。追根究底,罪在犬子,请两位老人家节哀顺便。” 然后把无名拉到一边,道:“吴少侠,梁某有罪,葬送了刘姑娘一条年轻的生命, 人死不能复生,梁某意欲以媳妇之礼厚葬,责令犬子为刘姑娘守制三年,三年内不 得谈婚论嫁,刘老夫妇也由梁家赡养,梁某如此安排,不知吴少侠以为如何?” 无名道:“老英雄果然是大丈夫。”又向刘老夫妇转述了梁堡主的意思,道: “两位老人家,事已至此,就依梁老英雄的吧!”刘老夫妇还能说什么呢?等刘家 的丧事完毕之后,无名便迤逦向中原而去。 这一天午后,无名来到了官塘镇。这官塘镇乃是一个大镇,这天正值盛集,镇 上特别热闹,店铺林立,货色杂阵,买卖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一派繁华景像。 无名第一次看见如此热闹的场面,感到特别新奇。他满街转悠,直到镇上人都散尽 了,商家已要收摊打烊了,他才感到腹中饥饿,他信步走进一家客栈,这家客栈是 镇上最大的客栈,叫归来客栈。店小二笑脸相迎,问道:“客官住店还是用膳?” “有客房吗?” “有有有。”店小二忙不迭答道:“本店有上好的客房,您啦,任意挑!” “随便,能睡觉就行!” “好吧,客官随我来!”店小二把无名引到楼上一间小客房里,道:“客官, 你看这间行么?” 无名走进一看,里面收拾得挺干净,便道:“行!”放下行李就到楼下饭堂里 去。用膳的人不少,他找了一个较僻静的位置坐下,小二问道:“客官用点什么?” “随便吧,只要能饱肚子就行!” “客官少待!”店小二转身而去,不一会就端来一盘包子和一盘牛肉,放在无 名面前,道:“客官要什么酒?” “不要,你去吧!” 店小二知趣地离开了,还道:“客官慢用。” 无名刚想吃,就听有人高声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常言道,无酒不成宴席, 男儿不饮酒非英雄本色也!” 无名抬头一看,见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正笑望着自己,便道:“阁下是说我 吗?” 那位公子答非所问地道:“朋友如不嫌弃,在下敬公子一杯。”话一落音,手 中酒杯疾射而出,直奔无名。无名伸出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拈,接住酒杯,酒杯中滴 酒未洒,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岂敢打扰。”说完,手一动,杯中之酒如一条 银线射向那位年轻公子。那位年公子正欲拿杯去接,只见无名手中酒杯后发先至, 稳稳地放到了桌上,正好接住那条“银线”,时间,力度都拿捏得妙到毫巅。饭堂 里的人无不瞠目结舌,拍手叫绝。 那位公子连忙起身,走到无名桌前,抱拳施礼,道:“原来少侠身怀绝技,失 敬失敬!在下毕玉扇,刚才毕某班门弄斧,请少侠切勿见笑!” “哦,原来是毕少侠,刚才多有得罪,请毕少侠海涵。” “少侠不必过谦,如不介意,毕某做东,请少侠共酌如何?” “不敢不敢!”无名道,“在下与毕大侠素昧平生,岂敢…… ” “哎呀呀!都是江湖儿女,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我今日有缘, 就给我毕某一个薄面吧!” “ 毕大侠盛情,却之不恭,在下先谢过了!” 毕玉扇叫店小二过来,点了几样最好的菜,要了两壶上好的酒,两人便对酌起 来。 席间,毕玉扇道:“你我今日一见如故,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无名欠了欠身道:“多承下问,在下无名。” “啊,原来是吴少侠,久仰久仰!”毕玉扇道,“吴少侠技业超群,一定是名 师指点,敢问吴少侠师承何人?” “在下恩师乃天山异人,也是西域摩吉上人的记名弟子。” “摩吉上人乃西域得道高僧,毕某有幸见过一次,天山异人嘛?”毕玉扇道: “恕在下孤陋寡闻,定是世外高人了。” 无名心里不悦:“怎么了,盘根究根呀?”便以问代答,道:“在下不才,难 与毕大侠相提并论,不知毕大侠师承哪位高人?” “惭愧,毕某乃家学,让吴少侠见笑了。” 正说话间,忽听外面一阵喧哗,紧接着涌进一群人来,其中有四辆推车,每辆 车上插着一面小旗,旗上写着一个“镖”字,还有一面大旗,旗上写着一个“陆” 字。无名知道,这是陆家镖局押的镖车。 毕玉扇道:“这是杭州长盛镖局押的镖。” “镖头是不是人称双绝枪的陆老英雄陆仲?”无名曾听师父提过陆仲的名字。 “正是。”毕玉扇道,“不过陆老镖头已多年未走镖了,由他儿子陆展鹏和徒 弟莫明代劳,今天不知是谁?” 正说着,就听掌柜喊道:“陆爷,莫爷请,您等预订的客房已经准备好了,在 后院。” 被称作陆爷的就是陆仲的儿子陆展鹏,二十五六岁,生得虎背熊腰,太阳穴高 高凸起,双目炯炯,精芒外露,一看就知道他内力浑厚。被称作莫爷的就是莫明, 陆仲的得意弟子,不到三十岁,黄皮腊脸,耷拉着眼皮,锋芒内敛,让人莫测高深, 莫明与陆展鹏师兄弟武功不分伯仲。随在他们后面的是八个趟子手,一个个精神抖 擞,推车的几个人也身强力强。陆展鹏吩咐手下把车推到后院去,又叫掌柜的把晚 膳拿到后院客房里去。一切事务都是陆展鹏在打点,安排,莫明一声不吭,用眼轻 扫了饭堂里的人们一眼,状甚悠闲地踱到后院去了。 “这趟镖不简单。”毕玉扇小声对无名道。 “是吗,毕大侠何以知道?” “以陆仲在江湖上的名头,南北诸省,黑白两道无不给陆仲几分面子,往回押 镖只需一人,这次两位高手一齐上阵,这在长盛镖局还是头一回。”毕玉扇道。 “毕大侠真是见多识广,在下……” “嗨,别什么大侠大侠的,毕某算不上什么侠,玉扇虚长小兄弟几岁,你就叫 我毕大哥或干脆叫我玉扇好了。” 说话间,不知不觉已到掌灯时分,两人正要起身回房,店外又闯进一高一矮两 个人来。高个子瘦骨嶙峋,细如麻杆,满脸麻子。人称麻子高,矮个子身矮体胖, 一头黄发,江湖上人称黄毛矮。一进门,黄毛矮就扯着公鸭嗓子大叫:“来呀,爷 爷要住店。” 掌柜的急忙上前道:“很抱歉,小店客满,没有空房,真是对不起。”连连作 揖打躬。 “胡说,你老婆的房不是空着吗?咱爷们去挤一挤怎么样?”说罢,“嘿嘿嘿 嘿”一阵刺耳的奸笑,把吃饭的客人都笑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知道这两个人绝非善 类,急忙结账走人。刚才还是宾客满座,一下子就走得只剩下毕玉扇和无名两个人 坐在那里。毕玉扇轻声道:“这两个活宝!” “毕兄认识?” “当然,麻子高,黄毛矮,鸡鸣狗盗之徒。” “客官真会开玩笑!”掌柜的苦着脸,赔着笑。 “谁他妈的和你开玩笑?”黄毛矮怪眼一翻,凶神恶煞似的道:“老子今天住 定了。” 店家哭丧着脸,不知如何是好:“这……这……”“这”了半天也没“这”出 下文。 无名猛然站起,正要打抱不平,毕玉扇连忙按下他道:“别动,好戏还刚开始。” 又转身对店家和麻子高和黄毛矮道:“小可不才,做个和事老。”接着一指无名, 道:“我和这位小兄弟合住一间客房,腾出一间房让给二位如何?” 黄毛矮还想说什么,麻子高急忙制止,道:“兄弟,将就一下吧,别误了正事!” 黄毛矮怪模怪样地瞪了毕玉扇一眼。毕玉扇当作没有看见,径自上楼把行李搬 到了无名房中。无名大惑不解:“这姓毕的到底是何许人?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他也不问我愿意不愿意就大马金刀地自作主张,真是太没道理了。” 便问毕玉扇:“阁下这是……” 毕玉扇道:“兄弟,恕毕某无理,没征得你 同意,实在不好意思。不过,今夜准保你看一出好戏。” 无名道:“什么好戏?” “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毕玉扇道:“先睡觉吧!”说罢,和衣躺在床上。 无名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觉得毕玉扇这个人神秘兮兮的,“难道……” 他把镖车,两个怪人,毕玉扇联系起来一想,觉得其中大有文章,“要劫镖?”再 看毕玉扇,早已鼾声大作。时近三更,他实在睡不踏实,翻身而起,踱到窗前,打 开窗户,窗外一片漆黑,一般夜风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 些。就在这当儿,忽听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他展目一看,见一高一矮两个黑影摸 向镖局一行人的住房,他正欲跃身而出,忽听背后轻轻嘘了一声:“慢着!”原来 毕玉扇子早已站在他身后,眼睛也盯着外面。这时,高个子把一根竹管伸进镖行一 行人住的房间,用嘴对着竹管吹气。无名知道这是窃贼们惯用的伎俩,先用迷魂香 把人迷倒,然后下手打劫。无名正要出声示警,毕玉扇像有未卜先知之能,用传音 入秘的上乘武功道:“别出声!”无名不解地瞪了毕玉扇一眼:“毕玉扇是他们同 伙?真是太可怕了。”正疑惑间,毕玉扇已穿窗而出,轻轻落在地上,没一点响声。 无名暗惊毕玉扇轻功之妙,自己也跟着飞身而出,与毕玉扇一起,藏身暗处,他打 定主意,如果毕玉扇有什么异动,他就要下手擒贼。这时,无名发现麻子高走到客 栈院墙边,轻轻击了两掌,就见七八个壮汉翻墙而入,每人手里都握着一把雪亮的 大刀,走近镖车,就用刀去割车上的绳子。这时,猛听屋顶上一人大喝一声:“大 胆毛贼,竟敢打我陆家镖的主意,拿命来吧” 麻子高急忙招呼众人道:“兄弟们,风紧,扯呼!” “哈哈哈哈!只怕你来得去不得,给我拿下!”说话的是陆展鹏,他话音一落, 镖行的一行人从四周合围上来,把麻子高和黄毛矮一行人围在当中。原来陆展鹏是 老江湖,行事格外小心,麻子高和黄毛矮一进店,他就多了几分戒心。镖行的人根 本没住在房里,都埋伏在四周暗处,他的师兄合住一间小房,刚打三更,陆展鹏就 出来巡视,刚好看见麻子高施放迷魂香,他没动声色,现在贼人要劫镖车,他才露 面。 贼徒们被围,拼力奋战,一阵金铁交鸣声和闷哼声响成一片,不几个回合,镖 行的一干人都横尸当场。陆展鹏大惊,心想:“这到底是哪路神仙,如此了得,连 麻子高和黄毛矮也长能耐了?”他眼看着镖车将难保全,大喝一声:“陆某跟你们 拼了!”说罢,飞身下屋,双 枪出手。陆家双绝枪法乃江湖一绝,双枪出手,左右招式不同,互相配合,攻 防互补,防不胜防。老镖头陆仲凭陆家双绝枪法行走江湖几十年,南北诛省,黑白 两道无不畏惧三分。长盛镖局的生意久盛不衰,凭的就是双绝枪。陆展鹏和莫明都 得到陆仲的真传。可是陆展鹏今天双枪出手轻飘飘,又失去准头,与贼人一交手, 便觉力不从心,三两回合就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能了,险象环生,幸得莫明 及时出手,才没横尸当场。莫明道:“师弟,贼人势大,不可硬拼,这里交给我, 你快走吧!” 陆展鹏道:“师兄,我不会走的,镖行规矩,人在镖在,镖失人亡。” “师弟,快走吧,保住你的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边说话,一边 与贼人过招。莫明虽然枪法精奇,可他又要护着他的师弟,陆展鹏死活不走。正僵 持着,几个贼子分出人手来去割绑在镖车上的绳子。毕玉扇大喝一声:“给我放下! 谁动,谁先死!”说罢手一扬,一粒石子击中了一个割绳子的贼子,那贼子闷哼一 声,倒地身亡,其余的贼子怔立当场,不敢乱动。 陆展鹏面露喜色,莫明表情奇怪。毕玉扇走到陆展鹏跟前道:“陆少镖头,你 也算是老江湖了,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又走到麻子高和黄毛矮一伙面前道:“就 凭你们这几个不入流的下三滥也敢打陆家镖的主意?胃口不小啊!你们把箱子打开, 箱子里的东西你们敢拿吗?” 莫明大吼一声:“谁敢开箱?”阴着脸瞪着毕玉扇。 “莫少镖头,你心虚什么?再说,这箱子已落入麻子高等人之手,与你没关系。” 毕玉扇道:“把箱子打开!”他见没人敢动手,指着麻子高等人骂道:“没种的东 西!”说罢,手一动,一只箱子上的锁已经掉下,随即把箱盖打开。这一开箱,把 所有人都惊呆了。陆展鹏道:“怎么会是这样?”他迅速打开其余的箱子一看,他 几乎晕倒在地,望着箱子里的生铁砣子,口中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 …… ” 莫明仍然阴着脸,奇怪的打量着毕玉扇。 陆展鹏许久才缓过神来,问毕玉扇道:“阁下何人?” “在下毕玉扇!” “噢,毕家庄的少庄主,失敬失敬。”陆展鹏道:“毕少侠,这是怎么回事?” 毕玉扇斜了莫明一眼道:“这就要问问你那位师兄啦!” “阁下之意是说我莫明监守自盗罗!”莫明阴阳怪气地道。 “这你比我更清楚!” “你血口喷人!” 毕玉扇道:“你急什么,树正不怕影子歪。莫少镖头,你这一曲瞒天过海,偷 龙转凤的戏演的真不错,让毕某大开眼界,毕某佩服。” “你,你你胡说。”莫明气急败坏地道:“证据呢?” 毕玉扇道:“莫少镖头,别急嘛。”又对陆展鹏道:“这次镖是不是原是由你 师兄一人押送,临行时,你师兄才把你拉上的?” “是的,这又怎样?”陆展鹏道。 毕玉扇对莫明道:“莫明,你替你师父走过多次镖,每次都是毫发无损,深受 陆老镖头器重和信任,这次是一笔大生意,你见财起心,利用师父对你的信任,用 偷梁换柱的办法,吞没了镖银,为了做得天衣无缝,不让你师父怀疑,声称此次责 任重大,为保万无一失,临行时,要求你师父增派人手,便要你师弟与你一起押这 趟镖,目的就是失掉镖银由你师弟顶着,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置身于事外,你事先 买通了高黄两人,约定在此劫镖,其用心是把事情闹大,让更多的人知道陆家镖被 劫,你这一手也够绝的,但是千虑必有一疏。人算不如天算。你还是露出了破绽。 第一,自古劫镖都是在偏僻险峻的地方作案,在这人稠地密的大集镇上作案,还是 千古奇谈;第二,麻子高和黄毛矮乃是鸡鸣狗盗之辈,他们做不了这样的大买卖, 他们有这个贼心,也没有这个贼胆,如果没有高手做内应,他们绝不会铤而走险, 你这样做,无非是容易杀人灭口。” “你,你,你信口雌黄!”莫明怒火中烧,气冲斗牛。 “本来,我没想到是你干的,麻子高和黄毛矮进店时说了一句‘别误了大事’ 这句话就使我联想到他们的正事大半是冲着镖银而来的,心里还觉得好笑。半夜里, 他们的行动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们的人与他们一交手,都被他们轻轻松松地了结 了,我还误以为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还误以为麻子高和黄毛矮有了奇遇,长了 能耐,后来见陆少镖头一出手就觉得不对,镖行的伙计和陆少镖头遭了暗算,中了 某种毒。”毕玉扇道,“陆少镖头,你运功试试看!” 陆展鹏道:“我全身骨软筋酥,没一点力气,还哪能运功?” “这就对了,一定是中了酥骨软筋散的毒。”毕玉扇又转身对莫明道:“要在 陆少镖头身上下毒,除了他身边的人以外,还有谁敢,现在镖行唯一活着的,就只 有阁下和你师弟了,难不成你师弟给自己下毒?再者,就你刚才出手的样子,你可 没中毒!我说的对吗?莫明。” “阁下怎知道箱子里不是银子?”陆展鹏不相信师兄会是这样的人。 “我并不知道。”毕玉扇道,“我只是想看看这趟镖到底有多重要,到底是什 么货,是莫明极力阻拦,我心里才起了疑心。” 陆展鹏道:“陆少侠,要不是阁下伸出援手,揭穿莫明的狼子野心,陆某真是 百口莫辩,难脱干系,大恩不言谢,日后但有用得着陆某的地方,陆某赴汤蹈火, 再所不辞。”说罢深施一礼。 毕玉扇道:“陆少镖头不必多礼,江湖人管江湖事,不必言谢,还是快去追赶 莫明,讨回镖银要紧。哦,对了,毕某这里有解药。”说罢,递给陆展鹏一个小瓶 子。 无名藏身暗处,始终没有露面,他耳闻目睹了眼前的一切,深深被毕玉扇的聪 明才智所折服,他更加懂得师父的教诲:“江湖上人心叵测,善恶难辨。 不一会,天已大亮,无名与毕玉扇分道扬镳,直奔中原。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梁家堡小侠诈死 归来店莫明逃生 。梁紫燕乃花蝴蝶花二娘的得意弟子。善使飞刀和软鞭。这飞刀薄如蝉翼,形 似柳叶,一出手就是三柄,分上中下直袭对方三大要穴,后发先至,既快又准,防 不胜防,今日无名离她不过数尺,武功再高,不死也得受伤。梁紫燕说出的话不好 收回,只好娇喝一声:“看刀!”三把飞刀脱手而出。当然,这三柄飞刀比起往日, 力度和速度都减了六七分,饶是这样,无名也未能躲开,只听见无名“哎哟”一声, 仰身倒地。老堡主见状,大吃一惊,双眉紧锁,愁云满面,心里忐忑不安:心里直 埋怨女儿太要强,太不知天高地厚,做事太鲁莽。他再看梁紫燕时,使他更不可思 议。梁紫燕脸色煞白,跪在无名尸体旁哇哇大哭,还用手揉着无名的尸体边哭边喊 :“醒醒啊你,你别吓唬我,你,你醒醒啊,你不能死啊!我,我不要你死啊!你 醒醒吧!你!”见无名毫无反映,就用手捶打起来,撕心裂肺地哭喊着:“都怪我 呀,怪我呀!啊啊啊!你,你是个大笨蛋啦!都怪你,怪你啊!啊啊啊!你,你不 会死的,不会的啊,不会的。”梁紫燕这一哭一闹,弄得全家人面面相觑,一头雾 水。这时,只见无名一个鲤鱼打挺,腾地站起来,满脸稚气地笑道:“小姐,别哭 了,还你飞刀。”说着,双手递过飞刀。原来,无名并没有中刀,慢说梁紫燕留了 一手,就是她全力施展也未必能伤得了无名。无名见梁家小姐如此刁蛮,划出的道 又那样不近情理,就想逗逗她。当梁紫燕飞刀出手时,以极巧妙的手法接住飞刀, 顺势仰面倒地。梁紫燕用手去探他鼻息时,他屏住呼吸,双目紧闭,牙关紧咬,骗 过了梁紫燕。梁紫燕也是一时情急,顾不得去验刀伤,这也是梁紫燕太在乎无名了, 常言道:“关心则乱。”梁紫燕的哭叫,无名认为梁小姐在为她自己伤害无辜而悔 恨,在她哭闹捶打时,他曾眯缝着一只眼睛看了看,见梁紫燕那种情态毫无虚假, 差点笑出声来,他不好意思再装下去了。梁紫燕见无名递过飞刀,抓住无名的手问 道:“伤得重不重!”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连傻子也看得出,只是无名近乎没食 人间烟火,对男女之间的那种情爱还没有认识到,见梁小姐如此关心,道:“没有 哇,你看!”说着身子一个飞旋,转了一转。梁紫燕娇嗔道:“好哇,你敢耍弄本 姑娘,看招!”招随声出。无名毫无心理准备,胸前着着实实挨了一拳,登登登连 退三步才拿桩站稳。无名挨了一拳不假,连退三步却不是真的,他是借此离这位反 复无常的梁小姐远一点儿,免得又着了她的道。老堡主见状,喝道:“燕儿,不得 无理。”梁紫燕也不是真的要打 无名,这只是一种爱恨交织的感情发泄。她既爱无名,又恨无名不理解她的心, 见爹爹喝止,还装出一幅不情愿的样,噘着小嘴,道:“看在爹爹份上,饶你一回。” 说罢,两眼满含幽怨地盯着无名。无名从梁小姐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种奇怪的东西, 心中忖道:“这位小姐真是莫名其妙。”他怎能明白梁紫燕对他那种一见钟情的爱 慕呢? 梁堡主对无名的武功佩服得五体投地,对无名的天真与童稚也有几分喜欢,便 对无名道:“想不道少侠小小年纪,竟身怀绝世武功,真叫人羡煞,梁某眼浊。敢 问少侠师承何人?” 无名道:“在下师承天山异人。”又道:“不知老堡主如何处置梁三虎?” 梁堡主道:“犬子如此恶行,是可忍孰不可忍,该杀该剐,悉听尊便,梁某决 无怨言。” 无名沉吟良久,见老堡主满脸怒气地盯着梁三虎,梁三虎搭耷着头,脸色十分 难看,心里暗道:“看来梁家并非大恶之人,梁三虎的兽行不像是其父母纵容,只 要老堡主对梁三虎严加管教,梁三虎未必不能改恶从善,事情不能做得太绝。”便 上前解了三人的穴道,转身对梁堡主道:“看在老堡主的面子上,无名不再追究, 只望老堡主严加管教。至于如何处理,梁老英雄就看着办吧!” 老堡主道:“谢吴少侠大人大量手下留情。”喝道:“三虎,还不上前叩头谢 罪?” 无名道:“且慢!在下还有话说。” 梁堡主道:“少侠尽管吩咐。” 无名道:“刘家三口人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我不想刘家再出什么事端。” “少侠的意思梁某明白。”梁堡主道:“请少侠放心,只要有梁某在,保管刘 家安然无恙。”随即大喝一声:“来人!” 一位老仆人;连忙上前道:“老爷,有何吩咐?” “家法伺候!” “这…… ”老仆人犹豫着,拿眼看无名。无名眼瞅别处。 “还不快去!” “是!老爷!”外人转身进屋,拿出一根藤鞭,双手递给老堡主。老堡主接过 皮鞭,喝一声:“三虎,跪下!” 梁三虎知道这藤鞭的厉害,见爹爹动了真格,吓得面色苍白,他怨毒地瞪了无 名一眼,双膝着地,道:“爹,孩儿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老堡主怒不可遏,举鞭就打。直打得梁三虎皮开肉绽,满地打滚, 杀猪般嚎叫。这下可把梁夫人急坏了。在三个儿子中,梁三虎是夫人最疼爱的一个, 平时对梁三虎宠爱有加,见老堡主动用家法惩罚梁三虎,急忙伏在梁三虎身上,道 :”老爷要打,就先打死妾身吧!“大虎、二虎和梁紫燕也一齐跪下,苦苦哀求。 梁堡主弃鞭子于地,恨恨地道:”你,你们呀!哼,真拿你们没办法“ 仆人们连忙上前把梁三虎扶进内屋。梁紫燕见三哥被打得遍体鳞伤,满腔怒火, 想找无名发作,可是,连无名的影子也没有找着。原来无名在梁堡主鞭打梁三虎时 就悄悄离开了梁家堡。梁紫燕只气得粉脸发青,双脚直跺,银牙咬得格格响,恨道 :“好你个傻小子,总有一天本姑娘要出这口恶气。 无名回到刘家时,也是掌灯时分,刘家三口正心急如焚地等待着降临在他们头 上的是祸是福。他们生怕无名到梁家堡出意外,白白葬送一条年轻的性命,见无名 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转忧为喜,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老郎中喃喃道:“谢天谢地。” 刘翠荷连忙摆上饭菜,左一声恩公,右一声恩公,叫无名用晚膳。无名心里暖哄哄 的。他自打出娘胎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得到女性的关爱。特别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他心里暗道:“我要是有这样一位姐姐该有多好哇!”一念及此,心里就更加渴望 有个温馨的家,一家人欢聚一堂,承欢父母膝下,得到父母的关爱和呵护,无忧无 虑。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世,心里平添了几分凄凉。他恨不能一下就飞到自己父母 身边,可是父母在哪里?人海茫茫,何处去找?他心事重重,几碗饭下肚,也没嚼 出饭菜的味道。他放下碗筷,想与刘家告别,猛听外面一阵喧哗,刘家三个人大惊 失色,不知所措。无名也犯着嘀咕。 “吴少侠在么?” 无名一听,忙迎出来,道:“啊,梁老英雄!梁老英雄连夜赶来不知有何见教?” “啊,是这样的。”老堡主道:“梁某带犬子前来向刘家负荆请罪。”转身对 刘老夫妇道:“犬子不屑,有毁令爱清誉。请刘大哥刘大嫂恕罪!”又对刘翠荷道 :“小姐受惊了,梁某教子无方,使小姐蒙受屈辱,梁某代犬子向小姐请罪!”梁 堡主抬眼看到刘翠荷,心里格登一下,暗道:“小姑娘生得如花似玉,楚楚动人, 难怪劣子陡生邪念。” 刘老夫妇诚恐惶恐,连忙还礼道:“小老儿不敢不敢!” 梁堡主喝一声:“带上来!”随即,几人仆人拽着梁三虎进来。只见梁三虎满 身血污,衣衫褴褛,露出道道鞭痕。梁三虎面无血色,满脸无奈地跪倒在刘老夫妇 面前,弄得刘老夫妇不知所措。道:“这……这……”无名对梁堡主的举动也始料 不及,不觉对梁堡主油然而生敬意,忙抱拳施礼道:“梁老英雄果然是大丈夫真英 雄。令在下钦佩。这事就此罢了。” 梁堡主令仆人把梁三虎送回梁家堡,对无名道:“梁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吴 少侠成全!” “老英雄有何吩咐,晚辈尽力而为!” “刘姑娘遭此变故,往后再难面对夫家,犬子兽行,实由爱慕而生,梁某意欲 与刘家结为秦晋之好,成就犬子与刘姑娘一桩婚事,不知刘大哥刘大嫂意下如何?” 梁堡主本打算来刘家赔礼道歉,给刘家一点补偿。见刘姑娘虽是小家碧玉,却端庄 秀丽,就萌生了以上那个念头。 刘翠荷一听,满脸通红,急忙躲到后面去了。刘老夫妇道:“小老儿乡野粗鄙 之人,哪敢高攀,再说,小女已许配他人,岂能毁约?” 梁堡主道:“只是令爱清誉已毁,恐怕夫家多有异议,至于许字之事,梁某自 当摆平,刘老哥夫妇就不必担心,还望二老三思!” “这个……”刘郎中拿不定主意,一则,梁家堡势力强大,不敢不答应,二则, 无名一走,梁家不知又会干出什么事来。要答应吧,心里确实不甘,便拿眼看无名。 无名终究是个孩子,涉世不深,不知好歹,见梁堡主是诚心诚意,梁三虎虽然行为 不端,终是事出有因,如若知过能改,也不会辱没刘姑娘,刘家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便对刘老夫妇道:“梁老英雄如此安排,确属两全其美!” 刘老夫妇道:“既然恩公如此说,小老儿夫妇无话可说! “既然大哥大嫂俯允,咱就是一家人了,选日不如撞日,今天就下聘!”转身 喊道:“来人!抬过来!”随即,仆人抬进一个礼盒,里面放着五百两白花花的银 子。梁堡主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待犬子伤愈,便择吉完婚,吴少侠就请做 个见证吧!” 刘翠荷在后堂,对前堂的事一清二楚,心里暗恨梁堡主混帐,恨父母糊涂,恨 无名不懂事,想到自己将与一个禽兽不如的登徒子斯守一辈子,生不如死,心如刀 割,欲哭无泪,越想越觉得没法活,又不能违背父母之命,便悬梁自尽了。 刘老夫妇见女儿已死,悲痛欲绝,无名呆立当场,举足无措:“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呢?”梁堡主也觉得老脸无光,心中奥悔不已,便对刘老夫妇道:“想 不到令千金如此刚烈,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是梁某过于轻率,丝毫没顾及 令千金的感受,梁某难辞其咎。追根究底,罪在犬子,请两位老人家节哀顺便。” 然后把无名拉到一边,道:“吴少侠,梁某有罪,葬送了刘姑娘一条年轻的生命, 人死不能复生,梁某意欲以媳妇之礼厚葬,责令犬子为刘姑娘守制三年,三年内不 得谈婚论嫁,刘老夫妇也由梁家赡养,梁某如此安排,不知吴少侠以为如何?” 无名道:“老英雄果然是大丈夫。”又向刘老夫妇转述了梁堡主的意思,道: “两位老人家,事已至此,就依梁老英雄的吧!”刘老夫妇还能说什么呢?等刘家 的丧事完毕之后,无名便迤逦向中原而去。 这一天午后,无名来到了官塘镇。这官塘镇乃是一个大镇,这天正值盛集,镇 上特别热闹,店铺林立,货色杂阵,买卖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一派繁华景像。 无名第一次看见如此热闹的场面,感到特别新奇。他满街转悠,直到镇上人都散尽 了,商家已要收摊打烊了,他才感到腹中饥饿,他信步走进一家客栈,这家客栈是 镇上最大的客栈,叫归来客栈。店小二笑脸相迎,问道:“客官住店还是用膳?” “有客房吗?” “有有有。”店小二忙不迭答道:“本店有上好的客房,您啦,任意挑!” “随便,能睡觉就行!” “好吧,客官随我来!”店小二把无名引到楼上一间小客房里,道:“客官, 你看这间行么?” 无名走进一看,里面收拾得挺干净,便道:“行!”放下行李就到楼下饭堂里 去。用膳的人不少,他找了一个较僻静的位置坐下,小二问道:“客官用点什么?” “随便吧,只要能饱肚子就行!” “客官少待!”店小二转身而去,不一会就端来一盘包子和一盘牛肉,放在无 名面前,道:“客官要什么酒?” “不要,你去吧!” 店小二知趣地离开了,还道:“客官慢用。” 无名刚想吃,就听有人高声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常言道,无酒不成宴席, 男儿不饮酒非英雄本色也!” 无名抬头一看,见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正笑望着自己,便道:“阁下是说我 吗?” 那位公子答非所问地道:“朋友如不嫌弃,在下敬公子一杯。”话一落音,手 中酒杯疾射而出,直奔无名。无名伸出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拈,接住酒杯,酒杯中滴 酒未洒,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岂敢打扰。”说完,手一动,杯中之酒如一条 银线射向那位年轻公子。那位年公子正欲拿杯去接,只见无名手中酒杯后发先至, 稳稳地放到了桌上,正好接住那条“银线”,时间,力度都拿捏得妙到毫巅。饭堂 里的人无不瞠目结舌,拍手叫绝。 那位公子连忙起身,走到无名桌前,抱拳施礼,道:“原来少侠身怀绝技,失 敬失敬!在下毕玉扇,刚才毕某班门弄斧,请少侠切勿见笑!” “哦,原来是毕少侠,刚才多有得罪,请毕少侠海涵。” “少侠不必过谦,如不介意,毕某做东,请少侠共酌如何?” “不敢不敢!”无名道,“在下与毕大侠素昧平生,岂敢…… ” “哎呀呀!都是江湖儿女,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我今日有缘, 就给我毕某一个薄面吧!” “ 毕大侠盛情,却之不恭,在下先谢过了!” 毕玉扇叫店小二过来,点了几样最好的菜,要了两壶上好的酒,两人便对酌起 来。 席间,毕玉扇道:“你我今日一见如故,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无名欠了欠身道:“多承下问,在下无名。” “啊,原来是吴少侠,久仰久仰!”毕玉扇道,“吴少侠技业超群,一定是名 师指点,敢问吴少侠师承何人?” “在下恩师乃天山异人,也是西域摩吉上人的记名弟子。” “摩吉上人乃西域得道高僧,毕某有幸见过一次,天山异人嘛?”毕玉扇道: “恕在下孤陋寡闻,定是世外高人了。” 无名心里不悦:“怎么了,盘根究根呀?”便以问代答,道:“在下不才,难 与毕大侠相提并论,不知毕大侠师承哪位高人?” “惭愧,毕某乃家学,让吴少侠见笑了。” 正说话间,忽听外面一阵喧哗,紧接着涌进一群人来,其中有四辆推车,每辆 车上插着一面小旗,旗上写着一个“镖”字,还有一面大旗,旗上写着一个“陆” 字。无名知道,这是陆家镖局押的镖车。 毕玉扇道:“这是杭州长盛镖局押的镖。” “镖头是不是人称双绝枪的陆老英雄陆仲?”无名曾听师父提过陆仲的名字。 “正是。”毕玉扇道,“不过陆老镖头已多年未走镖了,由他儿子陆展鹏和徒 弟莫明代劳,今天不知是谁?” 正说着,就听掌柜喊道:“陆爷,莫爷请,您等预订的客房已经准备好了,在 后院。” 被称作陆爷的就是陆仲的儿子陆展鹏,二十五六岁,生得虎背熊腰,太阳穴高 高凸起,双目炯炯,精芒外露,一看就知道他内力浑厚。被称作莫爷的就是莫明, 陆仲的得意弟子,不到三十岁,黄皮腊脸,耷拉着眼皮,锋芒内敛,让人莫测高深, 莫明与陆展鹏师兄弟武功不分伯仲。随在他们后面的是八个趟子手,一个个精神抖 擞,推车的几个人也身强力强。陆展鹏吩咐手下把车推到后院去,又叫掌柜的把晚 膳拿到后院客房里去。一切事务都是陆展鹏在打点,安排,莫明一声不吭,用眼轻 扫了饭堂里的人们一眼,状甚悠闲地踱到后院去了。 “这趟镖不简单。”毕玉扇小声对无名道。 “是吗,毕大侠何以知道?” “以陆仲在江湖上的名头,南北诸省,黑白两道无不给陆仲几分面子,往回押 镖只需一人,这次两位高手一齐上阵,这在长盛镖局还是头一回。”毕玉扇道。 “毕大侠真是见多识广,在下……” “嗨,别什么大侠大侠的,毕某算不上什么侠,玉扇虚长小兄弟几岁,你就叫 我毕大哥或干脆叫我玉扇好了。” 说话间,不知不觉已到掌灯时分,两人正要起身回房,店外又闯进一高一矮两 个人来。高个子瘦骨嶙峋,细如麻杆,满脸麻子。人称麻子高,矮个子身矮体胖, 一头黄发,江湖上人称黄毛矮。一进门,黄毛矮就扯着公鸭嗓子大叫:“来呀,爷 爷要住店。” 掌柜的急忙上前道:“很抱歉,小店客满,没有空房,真是对不起。”连连作 揖打躬。 “胡说,你老婆的房不是空着吗?咱爷们去挤一挤怎么样?”说罢,“嘿嘿嘿 嘿”一阵刺耳的奸笑,把吃饭的客人都笑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知道这两个人绝非善 类,急忙结账走人。刚才还是宾客满座,一下子就走得只剩下毕玉扇和无名两个人 坐在那里。毕玉扇轻声道:“这两个活宝!” “毕兄认识?” “当然,麻子高,黄毛矮,鸡鸣狗盗之徒。” “客官真会开玩笑!”掌柜的苦着脸,赔着笑。 “谁他妈的和你开玩笑?”黄毛矮怪眼一翻,凶神恶煞似的道:“老子今天住 定了。” 店家哭丧着脸,不知如何是好:“这……这……”“这”了半天也没“这”出 下文。 无名猛然站起,正要打抱不平,毕玉扇连忙按下他道:“别动,好戏还刚开始。” 又转身对店家和麻子高和黄毛矮道:“小可不才,做个和事老。”接着一指无名, 道:“我和这位小兄弟合住一间客房,腾出一间房让给二位如何?” 黄毛矮还想说什么,麻子高急忙制止,道:“兄弟,将就一下吧,别误了正事!” 黄毛矮怪模怪样地瞪了毕玉扇一眼。毕玉扇当作没有看见,径自上楼把行李搬 到了无名房中。无名大惑不解:“这姓毕的到底是何许人?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他也不问我愿意不愿意就大马金刀地自作主张,真是太没道理了。” 便问毕玉扇:“阁下这是……” 毕玉扇道:“兄弟,恕毕某无理,没征得你 同意,实在不好意思。不过,今夜准保你看一出好戏。” 无名道:“什么好戏?” “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毕玉扇道:“先睡觉吧!”说罢,和衣躺在床上。 无名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觉得毕玉扇这个人神秘兮兮的,“难道……” 他把镖车,两个怪人,毕玉扇联系起来一想,觉得其中大有文章,“要劫镖?”再 看毕玉扇,早已鼾声大作。时近三更,他实在睡不踏实,翻身而起,踱到窗前,打 开窗户,窗外一片漆黑,一般夜风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 些。就在这当儿,忽听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他展目一看,见一高一矮两个黑影摸 向镖局一行人的住房,他正欲跃身而出,忽听背后轻轻嘘了一声:“慢着!”原来 毕玉扇子早已站在他身后,眼睛也盯着外面。这时,高个子把一根竹管伸进镖行一 行人住的房间,用嘴对着竹管吹气。无名知道这是窃贼们惯用的伎俩,先用迷魂香 把人迷倒,然后下手打劫。无名正要出声示警,毕玉扇像有未卜先知之能,用传音 入秘的上乘武功道:“别出声!”无名不解地瞪了毕玉扇一眼:“毕玉扇是他们同 伙?真是太可怕了。”正疑惑间,毕玉扇已穿窗而出,轻轻落在地上,没一点响声。 无名暗惊毕玉扇轻功之妙,自己也跟着飞身而出,与毕玉扇一起,藏身暗处,他打 定主意,如果毕玉扇有什么异动,他就要下手擒贼。这时,无名发现麻子高走到客 栈院墙边,轻轻击了两掌,就见七八个壮汉翻墙而入,每人手里都握着一把雪亮的 大刀,走近镖车,就用刀去割车上的绳子。这时,猛听屋顶上一人大喝一声:“大 胆毛贼,竟敢打我陆家镖的主意,拿命来吧” 麻子高急忙招呼众人道:“兄弟们,风紧,扯呼!” “哈哈哈哈!只怕你来得去不得,给我拿下!”说话的是陆展鹏,他话音一落, 镖行的一行人从四周合围上来,把麻子高和黄毛矮一行人围在当中。原来陆展鹏是 老江湖,行事格外小心,麻子高和黄毛矮一进店,他就多了几分戒心。镖行的人根 本没住在房里,都埋伏在四周暗处,他的师兄合住一间小房,刚打三更,陆展鹏就 出来巡视,刚好看见麻子高施放迷魂香,他没动声色,现在贼人要劫镖车,他才露 面。 贼徒们被围,拼力奋战,一阵金铁交鸣声和闷哼声响成一片,不几个回合,镖 行的一干人都横尸当场。陆展鹏大惊,心想:“这到底是哪路神仙,如此了得,连 麻子高和黄毛矮也长能耐了?”他眼看着镖车将难保全,大喝一声:“陆某跟你们 拼了!”说罢,飞身下屋,双 枪出手。陆家双绝枪法乃江湖一绝,双枪出手,左右招式不同,互相配合,攻 防互补,防不胜防。老镖头陆仲凭陆家双绝枪法行走江湖几十年,南北诛省,黑白 两道无不畏惧三分。长盛镖局的生意久盛不衰,凭的就是双绝枪。陆展鹏和莫明都 得到陆仲的真传。可是陆展鹏今天双枪出手轻飘飘,又失去准头,与贼人一交手, 便觉力不从心,三两回合就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能了,险象环生,幸得莫明 及时出手,才没横尸当场。莫明道:“师弟,贼人势大,不可硬拼,这里交给我, 你快走吧!” 陆展鹏道:“师兄,我不会走的,镖行规矩,人在镖在,镖失人亡。” “师弟,快走吧,保住你的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边说话,一边 与贼人过招。莫明虽然枪法精奇,可他又要护着他的师弟,陆展鹏死活不走。正僵 持着,几个贼子分出人手来去割绑在镖车上的绳子。毕玉扇大喝一声:“给我放下! 谁动,谁先死!”说罢手一扬,一粒石子击中了一个割绳子的贼子,那贼子闷哼一 声,倒地身亡,其余的贼子怔立当场,不敢乱动。 陆展鹏面露喜色,莫明表情奇怪。毕玉扇走到陆展鹏跟前道:“陆少镖头,你 也算是老江湖了,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又走到麻子高和黄毛矮一伙面前道:“就 凭你们这几个不入流的下三滥也敢打陆家镖的主意?胃口不小啊!你们把箱子打开, 箱子里的东西你们敢拿吗?” 莫明大吼一声:“谁敢开箱?”阴着脸瞪着毕玉扇。 “莫少镖头,你心虚什么?再说,这箱子已落入麻子高等人之手,与你没关系。” 毕玉扇道:“把箱子打开!”他见没人敢动手,指着麻子高等人骂道:“没种的东 西!”说罢,手一动,一只箱子上的锁已经掉下,随即把箱盖打开。这一开箱,把 所有人都惊呆了。陆展鹏道:“怎么会是这样?”他迅速打开其余的箱子一看,他 几乎晕倒在地,望着箱子里的生铁砣子,口中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 …… ” 莫明仍然阴着脸,奇怪的打量着毕玉扇。 陆展鹏许久才缓过神来,问毕玉扇道:“阁下何人?” “在下毕玉扇!” “噢,毕家庄的少庄主,失敬失敬。”陆展鹏道:“毕少侠,这是怎么回事?” 毕玉扇斜了莫明一眼道:“这就要问问你那位师兄啦!” “阁下之意是说我莫明监守自盗罗!”莫明阴阳怪气地道。 “这你比我更清楚!” “你血口喷人!” 毕玉扇道:“你急什么,树正不怕影子歪。莫少镖头,你这一曲瞒天过海,偷 龙转凤的戏演的真不错,让毕某大开眼界,毕某佩服。” “你,你你胡说。”莫明气急败坏地道:“证据呢?” 毕玉扇道:“莫少镖头,别急嘛。”又对陆展鹏道:“这次镖是不是原是由你 师兄一人押送,临行时,你师兄才把你拉上的?” “是的,这又怎样?”陆展鹏道。 毕玉扇对莫明道:“莫明,你替你师父走过多次镖,每次都是毫发无损,深受 陆老镖头器重和信任,这次是一笔大生意,你见财起心,利用师父对你的信任,用 偷梁换柱的办法,吞没了镖银,为了做得天衣无缝,不让你师父怀疑,声称此次责 任重大,为保万无一失,临行时,要求你师父增派人手,便要你师弟与你一起押这 趟镖,目的就是失掉镖银由你师弟顶着,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置身于事外,你事先 买通了高黄两人,约定在此劫镖,其用心是把事情闹大,让更多的人知道陆家镖被 劫,你这一手也够绝的,但是千虑必有一疏。人算不如天算。你还是露出了破绽。 第一,自古劫镖都是在偏僻险峻的地方作案,在这人稠地密的大集镇上作案,还是 千古奇谈;第二,麻子高和黄毛矮乃是鸡鸣狗盗之辈,他们做不了这样的大买卖, 他们有这个贼心,也没有这个贼胆,如果没有高手做内应,他们绝不会铤而走险, 你这样做,无非是容易杀人灭口。” “你,你,你信口雌黄!”莫明怒火中烧,气冲斗牛。 “本来,我没想到是你干的,麻子高和黄毛矮进店时说了一句‘别误了大事’ 这句话就使我联想到他们的正事大半是冲着镖银而来的,心里还觉得好笑。半夜里, 他们的行动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们的人与他们一交手,都被他们轻轻松松地了结 了,我还误以为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还误以为麻子高和黄毛矮有了奇遇,长了 能耐,后来见陆少镖头一出手就觉得不对,镖行的伙计和陆少镖头遭了暗算,中了 某种毒。”毕玉扇道,“陆少镖头,你运功试试看!” 陆展鹏道:“我全身骨软筋酥,没一点力气,还哪能运功?” “这就对了,一定是中了酥骨软筋散的毒。”毕玉扇又转身对莫明道:“要在 陆少镖头身上下毒,除了他身边的人以外,还有谁敢,现在镖行唯一活着的,就只 有阁下和你师弟了,难不成你师弟给自己下毒?再者,就你刚才出手的样子,你可 没中毒!我说的对吗?莫明。” “阁下怎知道箱子里不是银子?”陆展鹏不相信师兄会是这样的人。 “我并不知道。”毕玉扇道,“我只是想看看这趟镖到底有多重要,到底是什 么货,是莫明极力阻拦,我心里才起了疑心。” 陆展鹏道:“陆少侠,要不是阁下伸出援手,揭穿莫明的狼子野心,陆某真是 百口莫辩,难脱干系,大恩不言谢,日后但有用得着陆某的地方,陆某赴汤蹈火, 再所不辞。”说罢深施一礼。 毕玉扇道:“陆少镖头不必多礼,江湖人管江湖事,不必言谢,还是快去追赶 莫明,讨回镖银要紧。哦,对了,毕某这里有解药。”说罢,递给陆展鹏一个小瓶 子。 无名藏身暗处,始终没有露面,他耳闻目睹了眼前的一切,深深被毕玉扇的聪 明才智所折服,他更加懂得师父的教诲:“江湖上人心叵测,善恶难辨。 不一会,天已大亮,无名与毕玉扇分道扬镳,直奔中原。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梁家堡小侠诈死 归来店莫明逃生 。梁紫燕乃花蝴蝶花二娘的得意弟子。善使飞刀和软鞭。这飞刀薄如蝉翼,形 似柳叶,一出手就是三柄,分上中下直袭对方三大要穴,后发先至,既快又准,防 不胜防,今日无名离她不过数尺,武功再高,不死也得受伤。梁紫燕说出的话不好 收回,只好娇喝一声:“看刀!”三把飞刀脱手而出。当然,这三柄飞刀比起往日, 力度和速度都减了六七分,饶是这样,无名也未能躲开,只听见无名“哎哟”一声, 仰身倒地。老堡主见状,大吃一惊,双眉紧锁,愁云满面,心里忐忑不安:心里直 埋怨女儿太要强,太不知天高地厚,做事太鲁莽。他再看梁紫燕时,使他更不可思 议。梁紫燕脸色煞白,跪在无名尸体旁哇哇大哭,还用手揉着无名的尸体边哭边喊 :“醒醒啊你,你别吓唬我,你,你醒醒啊,你不能死啊!我,我不要你死啊!你 醒醒吧!你!”见无名毫无反映,就用手捶打起来,撕心裂肺地哭喊着:“都怪我 呀,怪我呀!啊啊啊!你,你是个大笨蛋啦!都怪你,怪你啊!啊啊啊!你,你不 会死的,不会的啊,不会的。”梁紫燕这一哭一闹,弄得全家人面面相觑,一头雾 水。这时,只见无名一个鲤鱼打挺,腾地站起来,满脸稚气地笑道:“小姐,别哭 了,还你飞刀。”说着,双手递过飞刀。原来,无名并没有中刀,慢说梁紫燕留了 一手,就是她全力施展也未必能伤得了无名。无名见梁家小姐如此刁蛮,划出的道 又那样不近情理,就想逗逗她。当梁紫燕飞刀出手时,以极巧妙的手法接住飞刀, 顺势仰面倒地。梁紫燕用手去探他鼻息时,他屏住呼吸,双目紧闭,牙关紧咬,骗 过了梁紫燕。梁紫燕也是一时情急,顾不得去验刀伤,这也是梁紫燕太在乎无名了, 常言道:“关心则乱。”梁紫燕的哭叫,无名认为梁小姐在为她自己伤害无辜而悔 恨,在她哭闹捶打时,他曾眯缝着一只眼睛看了看,见梁紫燕那种情态毫无虚假, 差点笑出声来,他不好意思再装下去了。梁紫燕见无名递过飞刀,抓住无名的手问 道:“伤得重不重!”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连傻子也看得出,只是无名近乎没食 人间烟火,对男女之间的那种情爱还没有认识到,见梁小姐如此关心,道:“没有 哇,你看!”说着身子一个飞旋,转了一转。梁紫燕娇嗔道:“好哇,你敢耍弄本 姑娘,看招!”招随声出。无名毫无心理准备,胸前着着实实挨了一拳,登登登连 退三步才拿桩站稳。无名挨了一拳不假,连退三步却不是真的,他是借此离这位反 复无常的梁小姐远一点儿,免得又着了她的道。老堡主见状,喝道:“燕儿,不得 无理。”梁紫燕也不是真的要打 无名,这只是一种爱恨交织的感情发泄。她既爱无名,又恨无名不理解她的心, 见爹爹喝止,还装出一幅不情愿的样,噘着小嘴,道:“看在爹爹份上,饶你一回。” 说罢,两眼满含幽怨地盯着无名。无名从梁小姐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种奇怪的东西, 心中忖道:“这位小姐真是莫名其妙。”他怎能明白梁紫燕对他那种一见钟情的爱 慕呢? 梁堡主对无名的武功佩服得五体投地,对无名的天真与童稚也有几分喜欢,便 对无名道:“想不道少侠小小年纪,竟身怀绝世武功,真叫人羡煞,梁某眼浊。敢 问少侠师承何人?” 无名道:“在下师承天山异人。”又道:“不知老堡主如何处置梁三虎?” 梁堡主道:“犬子如此恶行,是可忍孰不可忍,该杀该剐,悉听尊便,梁某决 无怨言。” 无名沉吟良久,见老堡主满脸怒气地盯着梁三虎,梁三虎搭耷着头,脸色十分 难看,心里暗道:“看来梁家并非大恶之人,梁三虎的兽行不像是其父母纵容,只 要老堡主对梁三虎严加管教,梁三虎未必不能改恶从善,事情不能做得太绝。”便 上前解了三人的穴道,转身对梁堡主道:“看在老堡主的面子上,无名不再追究, 只望老堡主严加管教。至于如何处理,梁老英雄就看着办吧!” 老堡主道:“谢吴少侠大人大量手下留情。”喝道:“三虎,还不上前叩头谢 罪?” 无名道:“且慢!在下还有话说。” 梁堡主道:“少侠尽管吩咐。” 无名道:“刘家三口人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我不想刘家再出什么事端。” “少侠的意思梁某明白。”梁堡主道:“请少侠放心,只要有梁某在,保管刘 家安然无恙。”随即大喝一声:“来人!” 一位老仆人;连忙上前道:“老爷,有何吩咐?” “家法伺候!” “这…… ”老仆人犹豫着,拿眼看无名。无名眼瞅别处。 “还不快去!” “是!老爷!”外人转身进屋,拿出一根藤鞭,双手递给老堡主。老堡主接过 皮鞭,喝一声:“三虎,跪下!” 梁三虎知道这藤鞭的厉害,见爹爹动了真格,吓得面色苍白,他怨毒地瞪了无 名一眼,双膝着地,道:“爹,孩儿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老堡主怒不可遏,举鞭就打。直打得梁三虎皮开肉绽,满地打滚, 杀猪般嚎叫。这下可把梁夫人急坏了。在三个儿子中,梁三虎是夫人最疼爱的一个, 平时对梁三虎宠爱有加,见老堡主动用家法惩罚梁三虎,急忙伏在梁三虎身上,道 :”老爷要打,就先打死妾身吧!“大虎、二虎和梁紫燕也一齐跪下,苦苦哀求。 梁堡主弃鞭子于地,恨恨地道:”你,你们呀!哼,真拿你们没办法“ 仆人们连忙上前把梁三虎扶进内屋。梁紫燕见三哥被打得遍体鳞伤,满腔怒火, 想找无名发作,可是,连无名的影子也没有找着。原来无名在梁堡主鞭打梁三虎时 就悄悄离开了梁家堡。梁紫燕只气得粉脸发青,双脚直跺,银牙咬得格格响,恨道 :“好你个傻小子,总有一天本姑娘要出这口恶气。 无名回到刘家时,也是掌灯时分,刘家三口正心急如焚地等待着降临在他们头 上的是祸是福。他们生怕无名到梁家堡出意外,白白葬送一条年轻的性命,见无名 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转忧为喜,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老郎中喃喃道:“谢天谢地。” 刘翠荷连忙摆上饭菜,左一声恩公,右一声恩公,叫无名用晚膳。无名心里暖哄哄 的。他自打出娘胎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得到女性的关爱。特别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他心里暗道:“我要是有这样一位姐姐该有多好哇!”一念及此,心里就更加渴望 有个温馨的家,一家人欢聚一堂,承欢父母膝下,得到父母的关爱和呵护,无忧无 虑。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世,心里平添了几分凄凉。他恨不能一下就飞到自己父母 身边,可是父母在哪里?人海茫茫,何处去找?他心事重重,几碗饭下肚,也没嚼 出饭菜的味道。他放下碗筷,想与刘家告别,猛听外面一阵喧哗,刘家三个人大惊 失色,不知所措。无名也犯着嘀咕。 “吴少侠在么?” 无名一听,忙迎出来,道:“啊,梁老英雄!梁老英雄连夜赶来不知有何见教?” “啊,是这样的。”老堡主道:“梁某带犬子前来向刘家负荆请罪。”转身对 刘老夫妇道:“犬子不屑,有毁令爱清誉。请刘大哥刘大嫂恕罪!”又对刘翠荷道 :“小姐受惊了,梁某教子无方,使小姐蒙受屈辱,梁某代犬子向小姐请罪!”梁 堡主抬眼看到刘翠荷,心里格登一下,暗道:“小姑娘生得如花似玉,楚楚动人, 难怪劣子陡生邪念。” 刘老夫妇诚恐惶恐,连忙还礼道:“小老儿不敢不敢!” 梁堡主喝一声:“带上来!”随即,几人仆人拽着梁三虎进来。只见梁三虎满 身血污,衣衫褴褛,露出道道鞭痕。梁三虎面无血色,满脸无奈地跪倒在刘老夫妇 面前,弄得刘老夫妇不知所措。道:“这……这……”无名对梁堡主的举动也始料 不及,不觉对梁堡主油然而生敬意,忙抱拳施礼道:“梁老英雄果然是大丈夫真英 雄。令在下钦佩。这事就此罢了。” 梁堡主令仆人把梁三虎送回梁家堡,对无名道:“梁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吴 少侠成全!” “老英雄有何吩咐,晚辈尽力而为!” “刘姑娘遭此变故,往后再难面对夫家,犬子兽行,实由爱慕而生,梁某意欲 与刘家结为秦晋之好,成就犬子与刘姑娘一桩婚事,不知刘大哥刘大嫂意下如何?” 梁堡主本打算来刘家赔礼道歉,给刘家一点补偿。见刘姑娘虽是小家碧玉,却端庄 秀丽,就萌生了以上那个念头。 刘翠荷一听,满脸通红,急忙躲到后面去了。刘老夫妇道:“小老儿乡野粗鄙 之人,哪敢高攀,再说,小女已许配他人,岂能毁约?” 梁堡主道:“只是令爱清誉已毁,恐怕夫家多有异议,至于许字之事,梁某自 当摆平,刘老哥夫妇就不必担心,还望二老三思!” “这个……”刘郎中拿不定主意,一则,梁家堡势力强大,不敢不答应,二则, 无名一走,梁家不知又会干出什么事来。要答应吧,心里确实不甘,便拿眼看无名。 无名终究是个孩子,涉世不深,不知好歹,见梁堡主是诚心诚意,梁三虎虽然行为 不端,终是事出有因,如若知过能改,也不会辱没刘姑娘,刘家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便对刘老夫妇道:“梁老英雄如此安排,确属两全其美!” 刘老夫妇道:“既然恩公如此说,小老儿夫妇无话可说! “既然大哥大嫂俯允,咱就是一家人了,选日不如撞日,今天就下聘!”转身 喊道:“来人!抬过来!”随即,仆人抬进一个礼盒,里面放着五百两白花花的银 子。梁堡主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待犬子伤愈,便择吉完婚,吴少侠就请做 个见证吧!” 刘翠荷在后堂,对前堂的事一清二楚,心里暗恨梁堡主混帐,恨父母糊涂,恨 无名不懂事,想到自己将与一个禽兽不如的登徒子斯守一辈子,生不如死,心如刀 割,欲哭无泪,越想越觉得没法活,又不能违背父母之命,便悬梁自尽了。 刘老夫妇见女儿已死,悲痛欲绝,无名呆立当场,举足无措:“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呢?”梁堡主也觉得老脸无光,心中奥悔不已,便对刘老夫妇道:“想 不到令千金如此刚烈,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是梁某过于轻率,丝毫没顾及 令千金的感受,梁某难辞其咎。追根究底,罪在犬子,请两位老人家节哀顺便。” 然后把无名拉到一边,道:“吴少侠,梁某有罪,葬送了刘姑娘一条年轻的生命, 人死不能复生,梁某意欲以媳妇之礼厚葬,责令犬子为刘姑娘守制三年,三年内不 得谈婚论嫁,刘老夫妇也由梁家赡养,梁某如此安排,不知吴少侠以为如何?” 无名道:“老英雄果然是大丈夫。”又向刘老夫妇转述了梁堡主的意思,道: “两位老人家,事已至此,就依梁老英雄的吧!”刘老夫妇还能说什么呢?等刘家 的丧事完毕之后,无名便迤逦向中原而去。 这一天午后,无名来到了官塘镇。这官塘镇乃是一个大镇,这天正值盛集,镇 上特别热闹,店铺林立,货色杂阵,买卖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一派繁华景像。 无名第一次看见如此热闹的场面,感到特别新奇。他满街转悠,直到镇上人都散尽 了,商家已要收摊打烊了,他才感到腹中饥饿,他信步走进一家客栈,这家客栈是 镇上最大的客栈,叫归来客栈。店小二笑脸相迎,问道:“客官住店还是用膳?” “有客房吗?” “有有有。”店小二忙不迭答道:“本店有上好的客房,您啦,任意挑!” “随便,能睡觉就行!” “好吧,客官随我来!”店小二把无名引到楼上一间小客房里,道:“客官, 你看这间行么?” 无名走进一看,里面收拾得挺干净,便道:“行!”放下行李就到楼下饭堂里 去。用膳的人不少,他找了一个较僻静的位置坐下,小二问道:“客官用点什么?” “随便吧,只要能饱肚子就行!” “客官少待!”店小二转身而去,不一会就端来一盘包子和一盘牛肉,放在无 名面前,道:“客官要什么酒?” “不要,你去吧!” 店小二知趣地离开了,还道:“客官慢用。” 无名刚想吃,就听有人高声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常言道,无酒不成宴席, 男儿不饮酒非英雄本色也!” 无名抬头一看,见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正笑望着自己,便道:“阁下是说我 吗?” 那位公子答非所问地道:“朋友如不嫌弃,在下敬公子一杯。”话一落音,手 中酒杯疾射而出,直奔无名。无名伸出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拈,接住酒杯,酒杯中滴 酒未洒,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岂敢打扰。”说完,手一动,杯中之酒如一条 银线射向那位年轻公子。那位年公子正欲拿杯去接,只见无名手中酒杯后发先至, 稳稳地放到了桌上,正好接住那条“银线”,时间,力度都拿捏得妙到毫巅。饭堂 里的人无不瞠目结舌,拍手叫绝。 那位公子连忙起身,走到无名桌前,抱拳施礼,道:“原来少侠身怀绝技,失 敬失敬!在下毕玉扇,刚才毕某班门弄斧,请少侠切勿见笑!” “哦,原来是毕少侠,刚才多有得罪,请毕少侠海涵。” “少侠不必过谦,如不介意,毕某做东,请少侠共酌如何?” “不敢不敢!”无名道,“在下与毕大侠素昧平生,岂敢…… ” “哎呀呀!都是江湖儿女,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我今日有缘, 就给我毕某一个薄面吧!” “ 毕大侠盛情,却之不恭,在下先谢过了!” 毕玉扇叫店小二过来,点了几样最好的菜,要了两壶上好的酒,两人便对酌起 来。 席间,毕玉扇道:“你我今日一见如故,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无名欠了欠身道:“多承下问,在下无名。” “啊,原来是吴少侠,久仰久仰!”毕玉扇道,“吴少侠技业超群,一定是名 师指点,敢问吴少侠师承何人?” “在下恩师乃天山异人,也是西域摩吉上人的记名弟子。” “摩吉上人乃西域得道高僧,毕某有幸见过一次,天山异人嘛?”毕玉扇道: “恕在下孤陋寡闻,定是世外高人了。” 无名心里不悦:“怎么了,盘根究根呀?”便以问代答,道:“在下不才,难 与毕大侠相提并论,不知毕大侠师承哪位高人?” “惭愧,毕某乃家学,让吴少侠见笑了。” 正说话间,忽听外面一阵喧哗,紧接着涌进一群人来,其中有四辆推车,每辆 车上插着一面小旗,旗上写着一个“镖”字,还有一面大旗,旗上写着一个“陆” 字。无名知道,这是陆家镖局押的镖车。 毕玉扇道:“这是杭州长盛镖局押的镖。” “镖头是不是人称双绝枪的陆老英雄陆仲?”无名曾听师父提过陆仲的名字。 “正是。”毕玉扇道,“不过陆老镖头已多年未走镖了,由他儿子陆展鹏和徒 弟莫明代劳,今天不知是谁?” 正说着,就听掌柜喊道:“陆爷,莫爷请,您等预订的客房已经准备好了,在 后院。” 被称作陆爷的就是陆仲的儿子陆展鹏,二十五六岁,生得虎背熊腰,太阳穴高 高凸起,双目炯炯,精芒外露,一看就知道他内力浑厚。被称作莫爷的就是莫明, 陆仲的得意弟子,不到三十岁,黄皮腊脸,耷拉着眼皮,锋芒内敛,让人莫测高深, 莫明与陆展鹏师兄弟武功不分伯仲。随在他们后面的是八个趟子手,一个个精神抖 擞,推车的几个人也身强力强。陆展鹏吩咐手下把车推到后院去,又叫掌柜的把晚 膳拿到后院客房里去。一切事务都是陆展鹏在打点,安排,莫明一声不吭,用眼轻 扫了饭堂里的人们一眼,状甚悠闲地踱到后院去了。 “这趟镖不简单。”毕玉扇小声对无名道。 “是吗,毕大侠何以知道?” “以陆仲在江湖上的名头,南北诸省,黑白两道无不给陆仲几分面子,往回押 镖只需一人,这次两位高手一齐上阵,这在长盛镖局还是头一回。”毕玉扇道。 “毕大侠真是见多识广,在下……” “嗨,别什么大侠大侠的,毕某算不上什么侠,玉扇虚长小兄弟几岁,你就叫 我毕大哥或干脆叫我玉扇好了。” 说话间,不知不觉已到掌灯时分,两人正要起身回房,店外又闯进一高一矮两 个人来。高个子瘦骨嶙峋,细如麻杆,满脸麻子。人称麻子高,矮个子身矮体胖, 一头黄发,江湖上人称黄毛矮。一进门,黄毛矮就扯着公鸭嗓子大叫:“来呀,爷 爷要住店。” 掌柜的急忙上前道:“很抱歉,小店客满,没有空房,真是对不起。”连连作 揖打躬。 “胡说,你老婆的房不是空着吗?咱爷们去挤一挤怎么样?”说罢,“嘿嘿嘿 嘿”一阵刺耳的奸笑,把吃饭的客人都笑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知道这两个人绝非善 类,急忙结账走人。刚才还是宾客满座,一下子就走得只剩下毕玉扇和无名两个人 坐在那里。毕玉扇轻声道:“这两个活宝!” “毕兄认识?” “当然,麻子高,黄毛矮,鸡鸣狗盗之徒。” “客官真会开玩笑!”掌柜的苦着脸,赔着笑。 “谁他妈的和你开玩笑?”黄毛矮怪眼一翻,凶神恶煞似的道:“老子今天住 定了。” 店家哭丧着脸,不知如何是好:“这……这……”“这”了半天也没“这”出 下文。 无名猛然站起,正要打抱不平,毕玉扇连忙按下他道:“别动,好戏还刚开始。” 又转身对店家和麻子高和黄毛矮道:“小可不才,做个和事老。”接着一指无名, 道:“我和这位小兄弟合住一间客房,腾出一间房让给二位如何?” 黄毛矮还想说什么,麻子高急忙制止,道:“兄弟,将就一下吧,别误了正事!” 黄毛矮怪模怪样地瞪了毕玉扇一眼。毕玉扇当作没有看见,径自上楼把行李搬 到了无名房中。无名大惑不解:“这姓毕的到底是何许人?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他也不问我愿意不愿意就大马金刀地自作主张,真是太没道理了。” 便问毕玉扇:“阁下这是……” 毕玉扇道:“兄弟,恕毕某无理,没征得你 同意,实在不好意思。不过,今夜准保你看一出好戏。” 无名道:“什么好戏?” “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毕玉扇道:“先睡觉吧!”说罢,和衣躺在床上。 无名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觉得毕玉扇这个人神秘兮兮的,“难道……” 他把镖车,两个怪人,毕玉扇联系起来一想,觉得其中大有文章,“要劫镖?”再 看毕玉扇,早已鼾声大作。时近三更,他实在睡不踏实,翻身而起,踱到窗前,打 开窗户,窗外一片漆黑,一般夜风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 些。就在这当儿,忽听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他展目一看,见一高一矮两个黑影摸 向镖局一行人的住房,他正欲跃身而出,忽听背后轻轻嘘了一声:“慢着!”原来 毕玉扇子早已站在他身后,眼睛也盯着外面。这时,高个子把一根竹管伸进镖行一 行人住的房间,用嘴对着竹管吹气。无名知道这是窃贼们惯用的伎俩,先用迷魂香 把人迷倒,然后下手打劫。无名正要出声示警,毕玉扇像有未卜先知之能,用传音 入秘的上乘武功道:“别出声!”无名不解地瞪了毕玉扇一眼:“毕玉扇是他们同 伙?真是太可怕了。”正疑惑间,毕玉扇已穿窗而出,轻轻落在地上,没一点响声。 无名暗惊毕玉扇轻功之妙,自己也跟着飞身而出,与毕玉扇一起,藏身暗处,他打 定主意,如果毕玉扇有什么异动,他就要下手擒贼。这时,无名发现麻子高走到客 栈院墙边,轻轻击了两掌,就见七八个壮汉翻墙而入,每人手里都握着一把雪亮的 大刀,走近镖车,就用刀去割车上的绳子。这时,猛听屋顶上一人大喝一声:“大 胆毛贼,竟敢打我陆家镖的主意,拿命来吧” 麻子高急忙招呼众人道:“兄弟们,风紧,扯呼!” “哈哈哈哈!只怕你来得去不得,给我拿下!”说话的是陆展鹏,他话音一落, 镖行的一行人从四周合围上来,把麻子高和黄毛矮一行人围在当中。原来陆展鹏是 老江湖,行事格外小心,麻子高和黄毛矮一进店,他就多了几分戒心。镖行的人根 本没住在房里,都埋伏在四周暗处,他的师兄合住一间小房,刚打三更,陆展鹏就 出来巡视,刚好看见麻子高施放迷魂香,他没动声色,现在贼人要劫镖车,他才露 面。 贼徒们被围,拼力奋战,一阵金铁交鸣声和闷哼声响成一片,不几个回合,镖 行的一干人都横尸当场。陆展鹏大惊,心想:“这到底是哪路神仙,如此了得,连 麻子高和黄毛矮也长能耐了?”他眼看着镖车将难保全,大喝一声:“陆某跟你们 拼了!”说罢,飞身下屋,双 枪出手。陆家双绝枪法乃江湖一绝,双枪出手,左右招式不同,互相配合,攻 防互补,防不胜防。老镖头陆仲凭陆家双绝枪法行走江湖几十年,南北诛省,黑白 两道无不畏惧三分。长盛镖局的生意久盛不衰,凭的就是双绝枪。陆展鹏和莫明都 得到陆仲的真传。可是陆展鹏今天双枪出手轻飘飘,又失去准头,与贼人一交手, 便觉力不从心,三两回合就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能了,险象环生,幸得莫明 及时出手,才没横尸当场。莫明道:“师弟,贼人势大,不可硬拼,这里交给我, 你快走吧!” 陆展鹏道:“师兄,我不会走的,镖行规矩,人在镖在,镖失人亡。” “师弟,快走吧,保住你的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边说话,一边 与贼人过招。莫明虽然枪法精奇,可他又要护着他的师弟,陆展鹏死活不走。正僵 持着,几个贼子分出人手来去割绑在镖车上的绳子。毕玉扇大喝一声:“给我放下! 谁动,谁先死!”说罢手一扬,一粒石子击中了一个割绳子的贼子,那贼子闷哼一 声,倒地身亡,其余的贼子怔立当场,不敢乱动。 陆展鹏面露喜色,莫明表情奇怪。毕玉扇走到陆展鹏跟前道:“陆少镖头,你 也算是老江湖了,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又走到麻子高和黄毛矮一伙面前道:“就 凭你们这几个不入流的下三滥也敢打陆家镖的主意?胃口不小啊!你们把箱子打开, 箱子里的东西你们敢拿吗?” 莫明大吼一声:“谁敢开箱?”阴着脸瞪着毕玉扇。 “莫少镖头,你心虚什么?再说,这箱子已落入麻子高等人之手,与你没关系。” 毕玉扇道:“把箱子打开!”他见没人敢动手,指着麻子高等人骂道:“没种的东 西!”说罢,手一动,一只箱子上的锁已经掉下,随即把箱盖打开。这一开箱,把 所有人都惊呆了。陆展鹏道:“怎么会是这样?”他迅速打开其余的箱子一看,他 几乎晕倒在地,望着箱子里的生铁砣子,口中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 …… ” 莫明仍然阴着脸,奇怪的打量着毕玉扇。 陆展鹏许久才缓过神来,问毕玉扇道:“阁下何人?” “在下毕玉扇!” “噢,毕家庄的少庄主,失敬失敬。”陆展鹏道:“毕少侠,这是怎么回事?” 毕玉扇斜了莫明一眼道:“这就要问问你那位师兄啦!” “阁下之意是说我莫明监守自盗罗!”莫明阴阳怪气地道。 “这你比我更清楚!” “你血口喷人!” 毕玉扇道:“你急什么,树正不怕影子歪。莫少镖头,你这一曲瞒天过海,偷 龙转凤的戏演的真不错,让毕某大开眼界,毕某佩服。” “你,你你胡说。”莫明气急败坏地道:“证据呢?” 毕玉扇道:“莫少镖头,别急嘛。”又对陆展鹏道:“这次镖是不是原是由你 师兄一人押送,临行时,你师兄才把你拉上的?” “是的,这又怎样?”陆展鹏道。 毕玉扇对莫明道:“莫明,你替你师父走过多次镖,每次都是毫发无损,深受 陆老镖头器重和信任,这次是一笔大生意,你见财起心,利用师父对你的信任,用 偷梁换柱的办法,吞没了镖银,为了做得天衣无缝,不让你师父怀疑,声称此次责 任重大,为保万无一失,临行时,要求你师父增派人手,便要你师弟与你一起押这 趟镖,目的就是失掉镖银由你师弟顶着,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置身于事外,你事先 买通了高黄两人,约定在此劫镖,其用心是把事情闹大,让更多的人知道陆家镖被 劫,你这一手也够绝的,但是千虑必有一疏。人算不如天算。你还是露出了破绽。 第一,自古劫镖都是在偏僻险峻的地方作案,在这人稠地密的大集镇上作案,还是 千古奇谈;第二,麻子高和黄毛矮乃是鸡鸣狗盗之辈,他们做不了这样的大买卖, 他们有这个贼心,也没有这个贼胆,如果没有高手做内应,他们绝不会铤而走险, 你这样做,无非是容易杀人灭口。” “你,你,你信口雌黄!”莫明怒火中烧,气冲斗牛。 “本来,我没想到是你干的,麻子高和黄毛矮进店时说了一句‘别误了大事’ 这句话就使我联想到他们的正事大半是冲着镖银而来的,心里还觉得好笑。半夜里, 他们的行动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们的人与他们一交手,都被他们轻轻松松地了结 了,我还误以为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还误以为麻子高和黄毛矮有了奇遇,长了 能耐,后来见陆少镖头一出手就觉得不对,镖行的伙计和陆少镖头遭了暗算,中了 某种毒。”毕玉扇道,“陆少镖头,你运功试试看!” 陆展鹏道:“我全身骨软筋酥,没一点力气,还哪能运功?” “这就对了,一定是中了酥骨软筋散的毒。”毕玉扇又转身对莫明道:“要在 陆少镖头身上下毒,除了他身边的人以外,还有谁敢,现在镖行唯一活着的,就只 有阁下和你师弟了,难不成你师弟给自己下毒?再者,就你刚才出手的样子,你可 没中毒!我说的对吗?莫明。” “阁下怎知道箱子里不是银子?”陆展鹏不相信师兄会是这样的人。 “我并不知道。”毕玉扇道,“我只是想看看这趟镖到底有多重要,到底是什 么货,是莫明极力阻拦,我心里才起了疑心。” 陆展鹏道:“陆少侠,要不是阁下伸出援手,揭穿莫明的狼子野心,陆某真是 百口莫辩,难脱干系,大恩不言谢,日后但有用得着陆某的地方,陆某赴汤蹈火, 再所不辞。”说罢深施一礼。 毕玉扇道:“陆少镖头不必多礼,江湖人管江湖事,不必言谢,还是快去追赶 莫明,讨回镖银要紧。哦,对了,毕某这里有解药。”说罢,递给陆展鹏一个小瓶 子。 无名藏身暗处,始终没有露面,他耳闻目睹了眼前的一切,深深被毕玉扇的聪 明才智所折服,他更加懂得师父的教诲:“江湖上人心叵测,善恶难辨。 不一会,天已大亮,无名与毕玉扇分道扬镳,直奔中原。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西子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