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花家庄师徒送命江三店无名失窃 不恕和尚哈哈一阵狂笑之后,手起剑落。谁知,他剑到中途,就觉得手腕一麻, 紫金剑当啷一声掉到地上。不恕大喝一声道:“偷施暗算,算什么好汉,有种的出 来手底下见真章。”话音未落,忽见无名“腾”地站起,笑道:“是你小爷,以汝 之道还治汝之身,也是偷施暗算?你说这话我都替你觉得脸红!”这可把不恕和尚 惊得目瞪口呆:“你……你……” 无名喝道:“无耻秃驴,竟用毒镖伤人,该千刀万剐。” “你没没中镖?” “哼,你这种雕虫小技岂能奈何得了我?”其实无名这是句假话。他肩头还在 疼哩。只是不恕和尚的镖没打中咽喉,只打中了无名的左肩,无名手臂一麻,就知 道着了和尚的道,他反应奇快,立即顺势倒地,趁机用剑了结了花豹子,马上运功 封住自己的穴道,不让毒气漫延。无名这是用的缓兵之计,走的一险招,他趁不恕 去拔紫金剑的当儿,迅速拔出左肩上的毒镖,扣在手中。这时的不恕和尚得意忘形, 放松了警惕,思想上已经没有丝毫防范。就在不恕挥剑之机。无名手中毒镖射出, 正中不恕和尚的脉门。 无名道:“你自己的毒镖射中自己的脉门,你自己不可能没有解药吧?” 不恕和尚一听,如梦初醒,低头一看,右腕脉门上果然插着荧光闪闪的燕子镖。 他急忙用左手拔出燕子镖,从上衣里掏出一只小瓶,用嘴咬掉瓶塞准备往伤口上倒。 无名一把夺过瓶子,顺手又点了不恕的穴道,不恕呲牙咧嘴地像庙里的山神,不能 动弹。无名道:“你这种歹毒之徒,留着你只会遗害无穷。”说罢,点了他的死穴, 不恕和尚应声倒地,这个作恶多端的佛门败类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无名轻嘘了一口气,马上撕开肩头的衣服,肩头早已乌黑发肿,紫黑色的毒血 直往外渗,急忙将解药敷在伤口上,顾不得包扎,立刻席地打坐,运功疗毒。 小叫花子与无名分手后,直奔后院,后院房屋甚多,又不知花豹子把小姐藏在 什么地方,他不敢乱闯,他蛰伏在暗处,等待时机。过了约大半个时辰,后院里渐 渐安静了一些,他见西边有间屋子仍然灯火通明,里面好像有人影晃动,他飞身上 房,穿房越脊,到了西边那间屋子的瓦面上,伏下身,侧身细听,是几个巡更守夜 的下人正在说话。 “哎,你知道吗?花庄主今天栽到家了。” “是啊,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 “听说跟去的几个人都被宰了。” “不是吗?还是被一个小叫花子给宰的。” “啧啧啧,那小叫花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人家有能耐嘛!” “庄主几时吃过这等亏?他能放过小叫花子?” “嗨,你这就外行了吧,小叫花子没有金刚钻,敢揽这瓷器活?” “人家的来头可不小嘞。” “是吗?” “你们知道小叫花子是谁吗?是神丐的弟子。” “你是说名震江湖的丐帮帮主欧阳丐吗?那可麻烦了。” “就是,庄主正跟他师父商量对策哩!” “商量也是白搭,哪能跟丐帮为敌。” “那也活该,谁叫他们尽做些丧尽天良的事?” “嘘,小心隔墙有耳,被庄主知道了可得吃不完兜着走。” “好了好了,别啰嗦了,我们做下人的跟爹睡,跟娘也是睡。” “哎,该谁打更?已到了三更了。” “我,我去了。”这个人说着,就提着灯笼,敲着梆子巡夜去了,走到拐角处, 脚下一绊,“扑通”一声摔了个嘴啃泥,还没来得及出声,喉咙被一只小手扼住了, 还听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问道:“要命就别出声!”巡更人点点头。扼住喉咙的手 松开了。巡更人一见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叫花子,道:“小爷饶命!小爷饶命!” 小叫花子道:“花豹子抢来的那位王家小姐在哪里?” “我带你去!” 小叫花子跟在巡更人后,来到东边一间屋子前,道:“就这间屋!” “屋子里怎么黑灯瞎火?也没动静?” “也许是是睡、睡了吧。” 小叫花子点了巡更人的昏睡穴,把他拖到一个僻静处,自己就去推那间屋子的 门,门虚掩着,一推就开,屋子里黑咕隆冬,什么也看不见。小叫花子心里犯起了 嘀咕,心里暗道:“巡更人说了假话?”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仍未见动静。他打 燃火,借火光一看,屋里没人,正欲转身出去,脚下一绊,几乎摔倒,他低头一看, 是个死人,再一看,还有三人也死了。他一个个人翻看,见这四个女人是丫环打扮。 “王小姐呢?她杀了这四个丫环逃走了?不对,王小姐没这能耐呀,莫非被人救走 了?谁呢?是老哥?也不对呀,他应该告诉我一声啊!”心中疑虑重重,急转身直 奔前厅,看到无名坐在地上正在运功,花豹子和那个和尚的尸体就在离他不远的地 方。小叫花子道:“老哥,你受伤了?” 无名睁开眼睛,笑了笑道:“不碍事,一点小伤。” “伤哪儿……”小叫花子一眼看到他左肩的伤,这一看把他吓了一跳,道: “哎呀,老哥中毒了,是这个秃驴干的吧?” “不要紧,我已经敷了和尚的解药。” “哎呀,老哥,这是剧毒啊,光敷药是不行的,还要内服解药的,你搜过和尚 没?” “没有!” 小叫花子跳起来,到和尚身上一搜,掏出一个小瓶子,与刚才的一模一样。小 叫花子打开瓶塞,倒出几粒粉红色的药丸,暗道:“这是不是解药呢?万一是毒药 怎么办?”他踌躇着。 “怎么了?”无名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内服的解药?” “算了吧,我刚才已给吞服了我自备的解毒丹了。不会有事的。”无名道。 “噢,那就好!”小叫花子说着,偷偷吞服了一粒,觉得身体里没什么反应, 便道:“老哥,我已经试过了,你吞下去吧!” “你试药?简直是胡闹,要是有个好歹,老哥怎么办?我怎么向欧阳前辈交待?” “嘿嘿,看你急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小叫花子道,“吞下去吧!” 无名吞下药,不大一会儿,肩头的烧灼感减轻了许多,全身也舒服了许多,对 小叫花子道:“老弟,老哥谢谢你了。” “谢什么,谁跟谁呀?” “好好好,不说了。”无名道:“啊,对了,王家小姐呢?” 小叫花子满脸沮丧地道:“晚了一步。” “被人害了。” “不是,是有人抢在我前头把王家小姐救走了。” “知道是谁吗?” “知道是谁就好了。”小叫花子满脸不高兴。 无名皱着眉头道:“王家小姐要是被侠义道的朋友救走就好,万一被坏人掳走 就糟了。哎,会不会是李家的人救走了?” “哪我怎么知道啊?” “如果说是侠义道上的朋友所为,王家小姐一定会在家里。如果是李家救走了, 王家小姐也会在家里,我们只要去一看就知道了。”无名道:“万一被坏人掳走了, 那就再想办法了。” “老哥说得对极了。” “好,那我们走吧!”无名道。 无名和小叫花子刚迈出花家庄,小叫花子突然,道:“老哥,我总觉得还有事 什么事要办。” “什么事啊,不就是王家小姐的事吗,老哥绝不会半途而废的。” “我不是说王……对了。”小叫花子道,“这花家庄怎么办?” “是啊!”无名道,“这还真是个事,花豹子死了,和尚也死了,这大个庄院 ……老弟,这回你看老哥的。”说着两人转回大厅。小叫花子到后院巡更房去叫来 几个人,道:“老哥,你吩咐吧!” 无名问:“你们的主子已经死了,他们是自作自受,我问你们,花家还有没有 别人?” 一位年纪较大的人道:“花家没别人,就剩下一个管家的。” 无名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张三!” “张三,你去把管家给我找来。” 不多时,管家就来了,见花豹子和和尚死在当场,吓得直打哆嗦,战战兢兢地 道:“好汉爷饶命!” “我问你,花家的女眷呢?” “花家没有女眷。”管家道。 无名道:“花家的一切事物是不是都由你管?” “是的!” “那好,花家有多少财产,你登个记,不准有半点虚假。”无名道,“还有, 你们这些人,愿意留在这儿的就留下,往后的薪水加倍,不愿留下的,发给五十两 银子。” “小的们没家没业,愿意留下。” “那好,张三领头照看庄院,管家仍然当你们的管家。但有一点,不准为非作 歹,否则的话……”无名指着地上的死尸道:“他两个就是榜样。” “小人们不敢!” “好,那就这样,我现在就要离开,你们好自为之吧!”无名道,“老弟,咱 们走!” “我还有话说。”小叫花子道,“管家,有银票没有?” “有有有,爷要多少?”管家道。 “一万两。” “小的这就去取。”管家去了。 “你要它干什么?”无名问道。 小叫花子道:“丐帮弟子众多,弄几两银子给他们花花,让他们也能吃几顿饭。” “这倒也是,老弟真是我的好老弟。” 管家取来一万两银票递给小叫花子,小叫花子抽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给无名, 道,“老哥,这张你拿着做盘缠吧!” “老哥身上还有几两银子,不需要!” “时间长着哩,几两银子够花几天,再说,你也该换换行头,别像我一样。” 说罢硬塞进无名的手里。无名也觉得小叫花子的话有理,没再推辞。两人又嘱咐了 下人几句,便匆匆离开了花家庄。他们先到了王家庄,此时天已大亮,刚进庄,满 庄人都在惊喜地传着一个消息:“王小姐昨夜被人救回来了。”“什么人救回的!” “不知道,放下王小姐就不见了。” 无名和小叫花子一听,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小叫花子道:“老哥,你往后有 什么打算?” 无名见问,顿觉有些黯然,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想查找我父母的线索。走 到哪是哪里儿吧!” “哎,你是哪里人知道不?” “我是师父从祁莲山捡到的。” “那就上祁莲山去找啊!老弟可以帮你找。” “不劳老弟。” “哎呀,你误会了。”小叫花子道,“我是说,我们丐帮的弟兄们可以帮你, 我们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弟子遍布全国,再难的事,丐帮都能查到,比你一个人 强多了。”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老弟了。” “又来了,真酸!”小叫花子道,“老弟就不陪你了。” “你要上哪儿?”无名道。 “我啊,四海为家。房前屋后,廊篱下,草堆里,到处都可以藏身,家家户户 都是我吃饭的地方,你就别为我担心了。”小叫花子道,“到祁莲山很远的,你的 伤又没好,我看,你还是到长安城去休息几天,把伤养好了,换身衣服,看你这身 打扮,别人还以为你是个要饭的叫花子哩。好了,告辞了。”说着,不觉有些伤感, 无名也同样感到有此怅然。两人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却是共过患难的兄弟,彼此 都把对方当作自己的亲人。特别是无名,他离开师父后,倍觉孤单,好不容易有了 个好兄弟,又不能长相斯守,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聚,一念及此,鼻子一酸, 掉下了眼泪。小叫花子也舍不得离开无名,哭着扑到无名怀里,哽哽咽咽地道: “哥、我、我会、会想你你的。” “好兄弟,哥也会想你的。” “你到祁莲山后,不管怎样,都要来找我。” “好,哥一定。” 无名道,“你去吧!” 两人依依不舍,洒泪而别。无名望着小叫花离去的背影完全在眼前消失,才怏 怏地向长安城走去。 长安是陕西首府,是大都市,又是历史上京师所在地,比官塘镇不知要繁华多 少。城里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百货店铺比比皆是,街上行人车水马龙,三教九流应 有尽有。无名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儿,因左肩伤口尚未痊愈,身体有些疲倦,便走进 三江客栈。店小二见有客人来,急忙笑脸相迎道:“客官,里面请!无名点点头, 道:”有偏静的上房吗?“ “有到是有,只是价钱贵点!”掌柜的道。 “只要清静就行。” 小二领无名到了三楼靠东的一间客房道:客官,就这间。“ 无名道:“谢谢小二哥。”又道:“小二哥,等会晚饭能否拿到楼上房间来?” “行!客官怎么吩咐都行!”小二说完,转身下楼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无名放下行李,关上门,他要运功疗毒。他想起摩吉师父传给他的达摩功法, 近日来,都没有顾得上习练,今天不妨试试。他盘腿坐在床上,排除心中杂念,平 心静气地练起达摩功。这达摩功乃西域佛家上乘的内功,一旦练成便有真气罩体。 无名本身就有极深厚的内功基础,又加上摩吉师父把他毕生的功力传给了他,他的 内功已达上乘,习练达摩内功更是驾轻就熟。他按照摩吉师父教给的内功心法口诀 运功,果然神妙无比,不一会儿,他脑子里就一片空白,感觉宇宙间一股清纯之气 绵绵不断地从百会贯注到体内,在四肢百骸中运行,最后聚集在丹田,越聚越多, 使身体无限地膨胀,乃至丹田之气十分充盈,体内似乎已经盛不下,身体也似乎要 爆炸了,那股气也越来越猛烈地撞击着任督二脉,终于任督二脉被撞开,聚集丹田 的那股真气就像泄闸的洪水,汹涌澎湃地沿着任督二脉奔腾,直达体内奇经八脉, 渐渐地,那股真气消于无形,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失去了重量,轻飘飘地被一团 紫气包围着,慢慢地升腾、升腾,身体悬空,进入一种虚无飘渺的境界。过了好半 天,他才收功。他顿感神清气爽,人也似乎脱胎换骨。他活动活动腿脚,就听到咯 嘣咯嘣的响声。再看看伤口,已好了八九成。无名大喜过望,一时兴起,又演练了 一回达摩剑法。这达摩剑法也是佛家上乘武学,剑法精奇,招中有招,一招多式, 变化莫测。无名在天山随师父学艺十几年,对各派技击术都了如指掌,这异人剑法 也只有在熟悉各种技击套路的基础上才能运用自如,充分发挥。他习练这套达摩剑 法当然是得心应手,毫不费神,再辅以达摩内功,更是把这套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刚歇下,店小二就在门外道:“客官,该用晚膳了。” “拿进来吧!” 小二把饭菜摆在桌上,笑道:“客官,我自作主张,拿来一壶酒,是本店上等 陈酿,不知客官满意不满意?” “很好,谢谢小二哥!” 小二见无名一口一个小二哥,挺亲切,乐得他屁颠屁颠的,道:“客官慢用, 有事尽管吩咐!”说着高高兴兴下楼而去。 无名把鼻子凑近酒壶,一股浓烈的醇香直沁心脾。他今天心情很好,自酌自饮, 一壶酒很快就喝光了,吃了点东西,就早早地歇了。也许是酒的原因,他特别兴奋,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十八年他还是第一次尝到失眠的滋味,许许多 多的往事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不由得他不去想。他想到师父,不知师父现在何处, 十八年来,师徒情如父子,相依为命,形影不离,现在天各一方,实在牵挂;他又 想到摩吉师父,想到摩吉师父临终前的嘱托,自己决不能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他 又想到刘郎中一家人,多么善良的人啊,一个年轻姑娘的性命就此葬送在梁三虎手 上,一想到梁家,梁紫燕那张漂亮的脸蛋就出现在他眼前,满含深情的笑望着他, 好漂亮啊,看着多舒服啊,一个女儿家怎么就那么刁蛮呢?他想到毕玉扇和莫明, 一个是那样的聪明,料事如神,一个又是那样的阴险,真是人心难测;他更想到自 己的好兄弟小叫花子,他年纪虽小,却很机灵,敢做敢为;同时也想到了自己,自 己是谁?茫茫人海,要查寻自己的生身父母,无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而且事隔 十几年,时过境迁,谁还记得那些陈年旧事?他越想越睡不着,索性翻身起床,踱 到窗前,打开窗户。一股凉风扑面而来,他伫立窗前,看着朦胧夜色,忽见几只宿 鸟受到什么惊扰,忽地飞起,他触景生情,不禁脱口吟出李白的菩萨蛮:“平林漠 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人愁。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 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吟罢,更添了几分愁绪。听谯楼鼓打三更,他长嘘了 一口气,排遣心头的不快,正欲关窗睡觉,忽闻暗器破空之声,一个黑色物体疾射 而至。他轻轻接住,原来是一粒石子。他不假思索,急忙从窗口斜飞而出,随即右 脚在左腿上一点,施展金针渡海的上乘轻功,身体直上,轻轻落在房顶上,展目四 望。以他的目力,借着朦胧的星光,周围的一切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他见四周没 什么动静,正欲下去,忽听客栈院墙外传来一声“咚”的一声轻响。这点声音一般 人是听一到的。他迅速飞身下房,几个起落,逾墙而过。四周搜寻,没发现什么, 客栈里也没异常。他好生奇怪,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向我示警?他想干什么?他 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扫兴地回到房中。他和衣往床上一躺,觉得有点不对劲,用手 一摸,大吃一惊,自己的行李和剑不翼而飞。他大叫一声,中了贼子的调虎离山之 计。他点燃灯,把店家叫起。店家揉着睡眼,打着哈欠,道:“客官,半夜三更的, 什么事啊?” 无名道:“我的行李不见了。” “你说什么?” -------- 西子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