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宗师 两人对面而坐,相隔大约五尺左右。按理说,只要此人不站起前行,拳头是够 不着凌云飞的,但此人拳势变得如此迅急,却让凌云飞感应不到一丝拳风,表明他 劲气内敛,蕴势待发,只要到达最佳距离,他内力斗发,凌云飞想躲恐怕也来不及 了,到那时被拳风击中与被拳头击中实是没有分别。 情势如此,根本不容凌云飞再作他想。 好在凌云飞最擅长的武器也是拳头。左手紧攥,微微一抖,“奋进直击”应势 而出,拳到中途,右手伸出,握住左手,右手的合谷穴紧贴左手的内关穴,全身内 力在瞬间全部涌向左拳,两股螺旋气流交互激荡,拳势倍增。既然称对方为前辈, 这点儿便宜还是要占的,何况他的拳法如此奇异莫测,以一对一,凌云飞实是连半 分把握都没有。 出乎凌云飞的意料,对方的拳影眼看其势将尽,突然顿住,只剩一只硕大的拳 头稳稳停在二人中间,凌云飞这时方才发觉,此人虽然瘦瘦弱弱,但这只拳头却大 的不成比例,敢情他身上的好东西都被拳头吸收了。凌云飞全力击出的拳头,想要 如此人般说停就停却是不能。全身内力涌出,还想收发由心,这世上有没有人能做 到,凌云飞不知,但他却知道,再过二十年,他也做不到这一点。 “不管了!反正是他先用拳头击我,也正好借此试一试他到底有多大的本领。” 拳势不变,向前延伸。 拳风激荡,劲啸刺耳。 在螺旋气劲的冲击下,对方拳头上肌肉微微下陷,就在这时,对方胳膊肘猛然 内弯,小臂与大臂呈近似的直角,然后“吧”的一下,仿佛装了弹簧一般,小臂闪 电般向外弹出,小臂与大臂再成一条直线。小臂弹出的过程中,一股扇面的气壁挡 住了凌云飞拳风,这气壁坚韧非常,凌云飞强大的螺旋气劲凝成一点也钻之不透。 他连冲几次,心中已经明了,对方的武功实是强过他太多:人家是面,他是点,这 面气壁上有多少个他这样的点?他连对方面上的一点都不如,那对方的武功该高到 何种程度,凌云飞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世上竟有人将武功练到这般地步,看来自已这点儿功夫实是微不足道。”凌 云飞不由沮丧万分,心灰意冷,满腔雄心壮志消失大半。对方显然查觉到凌云飞情 形有异,内力涌出,将凌云飞的拳势消于无形。但显然他低估了凌云飞内力,待察 觉到不对,为时已晚,“喀吧”一声,椅子被他坐断。 来人站稳身形,解嘲似的一笑:“林兄弟武功不错呀。” “前辈说笑了,晚辈这点微末之技,哪能入您的法眼。您一只手,我两只手, 您一面气墙,我攻其一点都穿不透,您居然说我武功不错,我林云飞可不需要您这 样的安慰。”凌云飞情绪消沉,神情有些萧索。来人微微一笑,道:“这下你可想 歪了,我可没你说的那样厉害,我只是凭对你气机的把握,感应到你攻击的位置, 将大部分内力相应集中,才堪抵挡住你的攻击。相反,你的武功比我预料的高多了, 正因为我低估了你的功夫,应对有误,致使毁掉了你一张椅子,抱歉的很。” “真的如此吗?不会是您宽我的心吧。”凌云飞情不自禁之下,有些喜出望外。 “我有必要骗你吗?我在你这般年纪时,功夫可比你差多了,后生可畏呀!” 来人有些感慨。 “后生?前生都不只呢。”凌云飞心中暗道。 “前辈拳法如此神妙,晚辈真是五体投地,不敢请问这是什么拳法?”凌云飞 心情一好,思路灵活,自是能抓住问题的关键。 “小溪生自万山中,蹊径为邻朋柏松,岁经千古桃李在,闲来无语寄长风。” 低低吟完,身形起处,房门自开,来人转瞬无影无踪。 凌云飞张嘴欲呼,伸手想留,却哪里来得及,只好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没入无 边的黑暗中。凌云飞心中惘然若失。 “这人武功这般高强,肯定已是宗师水准,睿丽王朝除了云鹏、燕兆男外,还 有这样的高手吗?似乎不大可能,试问天下身份非比寻常,具有奇功异能之人有谁 能做到籍籍无名。如此说来,此人很有可能是外邦高手,‘小溪生自万山中,蹊径 为邻朋柏松,岁经千古桃李在,闲来无语寄长风。’这首诗平淡无奇,难道有什么 特别的含义不成?”凌云飞将这首诗反复默念,口中同时喃喃自语:“小溪、蹊径,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难道此人姓奚不成?奚蹟言!难道他就是那个三拳击退西部 战神巴松错的天南第一高手奚蹟言?”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震的凌云飞脚下一个踉 跄。 “他肯定就是奚蹟言了,否则天下哪里还有第二种这般神妙拳法。传闻他隐居 南夷十万大山之中,极少入世,什么事能让他抛去溪妻蹊子的生活,来到这尘世之 地?难道也是为睿丽王朝迁都之事不成?”凌云飞陷入了沉思。不管如何,他能见 到这位名垂天下的武学大宗师,而且还能与其交手一招,怎么说都是一大幸事。 ******************************** 彩练湖仿佛害了羞,完全躲进迷蒙的雨雾中,烟波浩淼,水光潋滟的秀姿再不 复见。 早晨春光明媚,阳光怡人,客思飞不知脑中哪根弦出了问题,非缠着凌云飞带 她到彩练湖一游,凌云飞拗其不过,也只好勉为其难。谁知刚到彩练湖不久,客思 飞的兴奋劲儿还未衰退,天气突变,下起了绵绵细雨。“春天孩儿脸”看来半分不 假。 两人虑事不周,没带雨具,自然有些狼狈。依凌云飞之意,自是即刻打道回转, 但客思飞游性不减,非说什么雨中游彩练湖别有情趣,让凌云飞无可奈何。不知为 何,看起来客思飞年龄远较凌云飞为大,但在凌云飞心中却总是把她当成一位小姑 娘,看作妹妹一样,而且与她呆在一起也能让凌云飞找回年轻时的一些感觉,所以 对她的要求实在拒绝不来,只好舍得一身湿相陪。 雨丝纷飞。 客思飞蹦蹦跳跳踏着彩练湖沿岸起伏不定的岩石往前走,不时捡起一片贝壳, 一块色彩艳丽的鹅孵石,然后就是一声声大叫,哪里有三十多岁妇人的影子。凌云 飞跟在后面,不断提醒她雨湿石滑,小心慢走,注意不要跌入湖中,她却象没听见 一样,依旧我行我素。凌云飞摇摇头,不再管她。 雨雾迷茫,阴云低垂。彩练湖与天空之间的距离被压缩的很近,仿佛阴云再降 几十米,就能与彩练湖融为一体,视线所及也就四五十米远。 凌云飞不经意间回眸一瞥,距离他二人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竟多了四个人, 虽然身影不是很是清楚,但凌云飞还是一眼看出她们正是重伤于他的那四个东狄、 北卑的女人。不想她们阴魂不散,又找上了他。 凌云飞停住身形,静等她们走近。既然躲不掉,那就只有面对。尽管心中有些 担心客思飞,但情势如此,也只能让她自祈多福了。 凌云飞周身的雨雾在他停身,真气运转之时,好像改变了方向,开始绕着凌云 飞缓慢旋转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厚。客思飞想是发觉到了情形有异,扭头回顾。 “哎哟!林大掌柜的,你这是在玩什么把戏,教教我成不成?”随手将手中好 不容易捡到的贝壳、鹅卵石扔掉,瞧着凌云飞,满脸兴奋好奇之色。看她的神情好 象分明是发觉到了更好玩的事物,自是对刚才捡到的东西不屑一顾。兴趣转移的可 真够快的。 “哟!这四个女人是谁?难道是你欺侮了她们,她们赶来找你算账的?”她双 手互搓,拍了两下,有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喂!你们四个快点儿好不好,这位 林大掌柜的都等不及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这四个女人武功厉害的紧,我看你还是赶紧跑 吧,她们的目标是我,应该不会为难你。但如果你在这大喊大叫,出言辱及她们, 可要小心你的小命了。”在凌云飞的心目中,象客思飞这种神经兮兮的女人,是不 能用常理来劝说的,否则她来了驴子脾气,就是天塌下来,也可以不管不顾:你说 东她偏往西,跟你对着干。 果不其然。 “我干吗要跑!我们都是女子,自是应该同仇敌忾,你做了对不起她们的事, 她们身受,我心受,我还要帮她们对付你呢。” “这是什么逻辑,简直不可理喻。”凌云飞乍闻此言,气的脑门冒烟,真气差 点都走岔了。 “这四个女人来自东狄、北卑。我也不知何处得罪过她们,她们便不依不饶, 锲而不舍的追杀我,前不久我就是被她们击成重伤的。异邦之人行事,不讲天理人 情,可不是好相与的,你要想与她们亲善,可要多费些心思。” “异邦之人怎么不讲天理人情了,你倒是说说看?睿丽王朝是正邦?坑蒙拐骗, 杀人放火;嘴上说好,肚中骂娘;满口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什么污七八糟 的的事都敢干,越是伤天害理,越是兴致盎然,这也是天理人情?” “啪、啪、啪……”掌声响起。“这位姐姐说的太好了,妹子我听起来痛快之 至,真想酹一大白。”四个白衣蒙面女子,相距已不到十米距离,当先二人中,有 一人边走,边拍手。如不是见到其人,光听她的声音,凌云飞定以为她是一名男子。 “完了,她就是想走也来及了。”凌云飞尽管已有预感,但这位客思飞如此胡 搅蛮缠,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客大公主真是好口才,姐姐我真是佩服之至。”语如黄莺般清脆,带着一种 迷人的磁性,夹在稀稀落落的掌声中,让人迫不及待想看看来人是一副怎样醉人的 风情。就在此时,迷蒙雨雾中,自四个女子相反的方向,三女子的身影冒了出来。 这三人的的出现,实是大出所有在场人的意料。 “客大公主?她这疯疯颠颠的样子,哪里象个公主了?”凌云飞心中有些惊异, “不对!她姓客,不正是与天南女王同姓;我说那位奚大宗师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找 上我,原来是因为天南女王的掌上明珠天南一枝花客玉涵在我身边。这丫头居然说 客姓是天下最贱的姓,易容之术很不错呀,连我也被她骗过了。” 客玉涵身躯颤抖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道:“达瓦莲娜,你大老远的从西 北跑来,不怕被睿丽王朝的男人们撕了吗?” “达瓦莲娜”这个名字仿佛有一种魔力,在场之人听了,不由齐齐将目光锁定 在来人身上,都想看看风靡珠特穆尔山南北的雪山之莲到底美丽到什么地步。 高挑的身材,头上数条小辨随着娇躯前行微微抖动,给人一种飘逸之感。上身 穿着一件淡红的对襟夹袄,下身用青翠的粗布料卷成的衫裙,齐腰用宽宽的腰带束 起,更显腰肢的纤细。见到她的脸,凌云飞不由呼吸一窒,脑海中思索半晌,也只 蹦出一个字:美! 鹅蛋形的脸,皮肤嫩的仿佛要滴出水来。双眉入鬓,两只大眼蓝汪汪的,望进 去,就如云淡风轻时,注视水波不兴的彩练湖一样,让人有一种舒透至心里的感觉。 那高挺的瑶鼻,抿的紧紧的菱形的樱唇,再加上两腮边若隐若现的梨窝,美的让人 不敢逼视,美的让人沉醉。 无怪乎客玉涵会说出“被睿丽王朝的男人们撕了”这样的话来。 -------- 炎黄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