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征剿 向皋圆圆的娃娃脸上一片恭敬之色,低声道:“看来朝庭这次是下了狠心,一 定要荡平云州、净州的叛乱了,否则不会这般大张旗鼓从江南各州抽调精锐之师。” 凌云飞点了点头,西北、天南局势不定,给了朝庭抽调中州、昌州、南岭州兵 马的机会,看来纯宗皇帝要大干一场了。 朝庭江北之师大半都被东狄、北卑拖住,机动兵力不够,不敢轻举妄,唯恐讨 逆失败,局面变得不可收拾。这番江南兵马南下,机会掌握得恰到好处,王开迹、 张立朝、李天涯的舒服日子快过到头了。 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凌云飞问道:“知道先剿平谁吗?王开济?” 向皋点点头又摇摇头,回道:“属下也不知先去征讨哪一股,不过目前看来应 该是王开济的成份居多。” “王开济肯定是得到了北卑的支持,这仗打起来,可不太容易呀,你千万要小 心,可不要老想着立功升官,忘了我们的大事。” “您就放心吧,属下知道该如何做。” 京州,永亲王府。 凌治方腰板挺的笔直,宏声道:“王爷,为了稳妥起见,我看这次还是由我亲 自带兵前往,这一仗朝庭是万万输不起的。” 燕骥遥扭过头来,深深地看着凌治方,温声道:“你是兵部尚书,需要统筹各 方,朝庭离你不得,而且你想为了对付小小的叛贼,朝庭连当朝第一大将都派了出 去,这不是摆明朝庭无人吗,岂不是要让外邦更加藐视朝庭。凌公,你就踏踏实实 地呆着吧,这次无论如何我们不会再败了。” 凌治方旁边坐着一人,黑红的脸庞与燕纪北毫无二致,只是年龄比他大了许多, 多半是燕兆男。此时他在旁插嘴道:“凌兄,有你和王兄共同在朝庭坐镇,南宫峻 再想插手,可就不太容易了。只要军需、粮饷不象上次那样出大的纰漏,此仗我们 必胜无疑。 燕骥遥将目光投向凌治方下首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中年人见燕骥遥的目光 射过来,把头一点,脸上充满坚决之色,沉声道:“王爷您尽管放心,遵照你的布 署,卑侄一定一丝不苟地执行。” “我只是说了大体的原则,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拘泥不得,切不可墨守成规。 方才凌公之言或许有伤你的自尊,不过也是给你提个醒:这仗一定要胜,否则不用 我说你也该知道后果如何。” “卑侄谨记王爷教诲。”中年人站起身形深施一礼。 “自家人不用多礼。”燕骥遥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二弟,我让你派出两个得力人手,保护简将军,人定了好吗?” “王兄尽管放心,简将军出征之日,他们必到大营向简将军报道。” “这我就放心了。”燕骥遥长吁一口气,眼中射出兴奋的光芒,激声道:“朝 庭积弱已久,该到振兴的时候了。” 屋中各人群相露出欣喜之色。 永平府,原府尹府,王开济的行辕。 王开济清癯的脸上布满忧色,眼中通红一片。 “看来朝庭这次是孤注一掷,非灭我们不可了。大事不妙啊。”这已是王开济 今晚第三次说这样的话了。 “大哥不用担心。朝庭征调的部队,遍布南部各州,没有两、三个月的时间, 肯定聚拢不齐。而且这些部队杂七杂八,没有半年的磨合,是形不成一个整体的, 如果他们急于出击,战斗力必然大打折扣,我们根本无需惧他。如果他们求稳,大 半年的时间就过去了,那时已是隆冬季节,南部兵士对严寒半点适应能力都无,我 们天时地利人和全占,取胜之机更大。”王开济二弟王开达倒是很有一番见识,话 说的在情在理。 王开济点点头,道:“二弟言之有理。可是你说的只是一个方面。有一种可能 你没考虑到——倘若朝庭用江南兵士与北方士兵对调,用北方士兵进攻我们,那便 如何?” 大厅中一下子安静下来,沉重的呼吸声充斥各人的耳鼓。 “大不了,我们跑到北卑,没什么了不起的。”王开达小声嘀咕了一句。 “二弟,不得胡言乱语!”王开济厉声喝道,“我们当初起事所为何来?还不 是想推翻腐败的朝庭,为家乡的父老乡亲寻条活路。我们跑了,置父老乡亲于何地。 正是得益于他们全力的支持,我们才有了今天,如果我们弃他们于不顾,那我们还 是人吗?以后再有人说这样的话,我定斩不赦!” “王将军先消消火,有话好好说嘛。”坐在王开济下首的一位英俊儒雅的中年 文士发话了。此人姓郑名去华,是永平府有名的隐士,从起事起,就为王开济出谋 划策,王开济能取得目前的成就,他居功至伟。“属下觉得二将军的话也有一定的 道理吗,”郑去华话到此处,见王开济瞪起了眼睛,忙摆摆手,继续道:“将军不 要急,容属下把话说完。我们明知不敌,却还要和他们硬来,岂不是自寻死路。我 们完了,永平府的百姓就能保住吗,若真能如此,兄弟即使全部捐躯也再所不惜, 可大家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知其不可而为之,这就有点 儿意气用事了。将军只想着永平府的百姓,难道就能置这么多兄弟的生死于不顾? 我们暂时撤走,寻机再来,还有为永平府百姓报仇的机会,如是一齐葬送在永平府, 那永平府幸存下来的百姓就真的永无出头之日了。” “先生之言有理。”大厅中众人几乎异口同声,一片附和。 王开济面沉似水,手紧抓着椅子把,因为用力过度的关系,手背上的青筋突突 直跳。等到众人安静下来,他苦笑问道:“如果我们抛弃起事时与百姓同生共死的 誓言,逃往外邦,即使能够苟且,估且不论百姓对我们背弃信义如何对待,单是里 通外邦的名声,也会让我们再无在永平府立足的根本,我们还能回来吗?回来又有 何意义?” “朝庭不是还未进兵吗,我们谈论这些是不是早了点儿。依我之 见还是到时再说吧,谁知几个月后朝庭会发生什么事?也许另有转机也说不定 呢。“ 这句话成了王开济这次议事的总结。 石门府。 张立朝伛偻着身子不住地咳嗽,仿佛一只受惊的虾。人年纪大了,毛病就是多, 这不老爷子又开始犯病了。不过这病犯的可真不是时候,眼看朝庭大兵压境,大事 还等着他拿主意,偏偏在这个时候他连完整的一句话也说不出,真真急煞了手下大 大小小的管事的。 这老爷子人老心不老,这么大岁数了,还要称王,称王也就罢了,还非要仿效 皇帝,弄了个三宫六院,也不看看自已还剩几两筋骨。这倒好,壮阳药猛吃之下, 旦夕而伐,弄得身体越发不可收拾。 手下之人急的没了办法,只好群起想辙,共推大公子张石门暂时子代父权。 大厅里乱糟糟的,嗡嗡声响成一片。 张大公子虽然不象二公子、三公子一般整日只想着吃喝玩乐,但性格唯唯喏喏, 平时老父哟喝什么,他就跟着附和什么,其实并没多少主见,更无些许威严,下面 的众位文官武将自不会把他太当回事。你说一句,我说两句,你驳斥我,我驳斥你, 总之不象是议事,反而有点儿象是开着辩论会。 谁让张立朝老爷子精明绝顶,心有千千孔。他将张家祖坟上冒出的青烟全吸了, 自不会留下多少给后代子孙,他的儿子们没有出息怨不得别人,只能怨他自已贪得 无厌。 张石门脸涨得通红,气运了数次,总是半途而废,终于这次把气鼓足,站起身 形高吼一声:“都给我闭嘴!要说一个人一个人的说。”下面众人见主子的公子发 了脾气,忙着将嘴闭起。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他再不济也是个“王子”身分,看在 他老子的份上,怎么也得给几分脸面,要不以后小鞋穿下来,还不把脚挤烂。 张石门见众人都不说话了,眼巴巴瞧着他,心中不自禁起了兴奋之意,忍不住 想到,这些人看来还有点儿惧怕他吗,他还有几分威严,倘若以后真坐了这个位子, 或许比老爷子还强。 他伸手指了指站在后列的一人,开口道:“张五羊,你过来做记录,大家说什 么,你就记什么,一个字不许露,知道不知道?”他伸手猛的一拍椅背,吓得张五 羊一哆嗦。 “得令。小人一定按少爷的话做。”他边说边屁颠屁颠地小跑到队列前面。 “跟你说过多次了,在公众场合,要称小王爷,不允呼少爷,你怎么老是不长 记性,下次若再如此,重责你五十大板。”张石门见到这位自小伴他长大的书僮当 着众人的面称他少爷,有失他的尊严,大感愤怒,开口斥责。 “是,是,是,少爷教训的是,小人以后一定记住。”他话一出口,猛然意识 到又说露嘴了,忙伸手将嘴捂住,另一只手狠狠抽了自已几个嘴巴,“打你这张臭 嘴,让你总是记不住。” 下面众人真是忍俊不禁,差点轰堂大笑起来,但看到张石门几欲喷火的眼睛, 只好打住。 眼见张五羊的两腮微微肿起,张石门勉强压下处罚他的念头,厉声道:“既然 你已自罚自身,这次就算了,下次若再犯,绝不轻饶。” 话说来说去,还是这两句。庭议的是事关他们“小朝庭”生死存亡的大事,这 位张大公子偏偏为了他的些许颜面揪住自已亲信的小辫子不放,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三四十个人,每个人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唾沫星乱飞。一个说完,另一个 接上,越往后的人说的越多,说的越全面。这下可苦了张五羊了,他高高撅着屁股, 爬在地上,写了一张又一张,连换了二支毛笔,用了三管墨,最后累昏过去,这次 庭议才算接近尾声。其间还吃了顿晚餐,加了次夜宵。这次的庭议虽然没有形成决 议,但记录文字之多,进行时间之长,不能说独步古今,来世要想追上却也不太容 易。从此以后,张五羊患上了写字恐惧症,一拿起笔,胳膊就抖,手就颤,再不能 为他的主子做文字工作了。 东海,无极岛。 郎碧空迎风站在一处险峻的高崖上面,目光投注向云雾缥缈的海天之间。那云 雾后面广袤的睿丽王朝太吸引人了,郎碧空每天都要站在此处,凝视一段时间。眼 睛看不到没关系,心能看到就行。看着他专注的神情,李天涯张了张嘴,未敢开口, 垂手恭恭敬敬地肃立一侧。 二百多年前,睿丽王朝初建,天下一统,只无极岛孤悬海上。郎碧空的祖先拒 绝了朝庭要求他无条件投降的要求,率领子弟兵与朝庭水军在海上激战数月,尽管 无极岛上居民在与天争,与海斗,与风拼的恶劣环境中练就了强健过人的体魄,但 朝庭水军的装备、战术素养却更胜一筹,双方均损失惨重。 迫不得已,双方重新开始谈判,经过一番激烈的唇枪舌剑,讨价还价,签定了 著名的《无极岛条约》,条约中规定:无极岛归属睿丽王朝,朝庭却不得在此岛驻 兵,岛上居民也不用向朝庭纳税进贡,但有一点,那就是睿丽王朝只要还存在,姓 郎的子孙后代就不能离开无极岛,否则条约作废。原来经过这次海战,朝庭对郎家 的实力还是深有忌讳,特附加上这一条以为后代子孙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这薄薄的一张纸换回了世代相袭的东海王,换回了岛山居民的安居乐业,却也 因此束缚住了东海龙王展翼翱翔的空间。 -------- 炎黄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