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跟踪 “那个丫头唯一依仗的就是她的色相,若真让她见到皇帝,我们谁也不能预料 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但凡事要往坏处想,所以我们必须尽力阻止她。”宗喀达罕 眼中精光一闪,一道凌厉的光芒射在了格赤烈的脸上。 格赤烈心中一颤,问道:“师傅的意思是说我们要将皇帝的南巡拦腰斩断,让 他灰溜溜地回去?” “他再昏庸也终是一个泱泱大国的皇帝,他能坐稳那个位置,就绝不是笨蛋。 仅凭一次刺杀,就想让他终止南巡,绝无可能。他若连这点儿见识都没有,那张龙 椅早该别人坐了。” “徒儿明白了。只要我们大造声势,将这次刺杀搞了轰轰烈烈,他必然会加强 防范,来路不明的人再想见他,可就难比登天了。”格赤烈恍然大悟,对这位老谋 深算的师傅甚为佩服。 宗喀达罕微微一笑,心中很是欣慰。这位弟子虽然也爱犯年轻人常犯的错误, 但聪明才智却远超一般的同龄人。他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全力相助。 “师傅您说我们是扮成张立朝的人的好呢,还是借用一下王开达的名头?”格 赤烈看到老师欣慰的目光在自已身上扫来扫去,心中不禁一热。 宗喀达罕微微一笑,没有做答。 “依徒儿看,我们该给王开达找点儿事做。他老是呆在北卑,总也不是办法, 就让我们做做好事,帮他一把。” “你自已决定吧。不过寻找那丫头的工作,绝不能松懈。如果能在皇帝南巡前, 就把她做了,我们也没有必要冒这个险了。” “徒儿知道了。” 虽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经过数天的查访,竟无元雪晶的半点儿消息,孤冰 雁和客玉涵还是大感灰心。既然再找下去,没有了丝毫意义,所以尽管心中充满对 元雪晶的惦念担忧,两人思来想去,也只好依照客玉涵先前所说——返回中州,干 等。 谁成想,就在这时,古曼丹丽突然病倒。她这病来得悄无声息,刚感不适,人 已支撑不住,发烧咳嗽,只半日功夫,便躺倒床上,再也起不来身。到了后半夜, 她人迷迷糊糊,呓语喃喃,情况很是不妙。 也难怪!从小到大,生活在安逸奢侈的环境中,一切都被人安排的井井有条, 衣食住行更不需动手动嘴。猛然离家,大事小事都要亲自操心,风餐可钦,晓行露 宿,遭人追杀,被人所擒。担心、忧虑、惊吓,心灵剧烈波动,以她的纤纤弱质, 如果心中没有坚定的信念支撑,恐怕早就爬下了。她能扛到现在,也已算是奇迹。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西天。好在孤冰雁、客玉涵在凌云飞受伤时,有过那么一 点点照顾人的经验,稍稍强过古曼丹丽的四个丫头。六个对一个,依旧是手忙脚乱。 大半夜,人生地不熟,又上哪里找大夫。没办法,孤冰雁、元雪晶二人通力合 作,运气帮古曼丹丽疏通经络。折腾到天亮,古曼丹丽呼吸才算恢复平稳,沉沉睡 去。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经过一个多月的反反复复,古曼丹丽身体虽然还是 很虚若,但终于可以走路了。 算算时间,离农历新年没几天了。孤冰雁、客玉涵早就归心似箭,见古曼丹丽 身体已有起色,哪里还能耐得住。花高价雇了两辆马车,急急赶奔中州。 给林老人送去的信函,有了回音。虽然回信中没有提一句要回来和他一齐欢度 新年的话,但字里行间中老人那颗寂寞凄凉之心完全展现在凌云飞眼前,令他深深 内疚不已。 过了新年,皇帝就要南来,在中州当了十多年父母官的南宫峻必然是皇帝的陪 同人员之一。万一皇帝南巡中有个什么意外,南宫峻挟皇帝之威,寻个罪名追究到 他的身上,恐怕连云鹏都罩不住。 人往往阅历一多,顾虑便多,对事情的斟酌不可避免就要细上加细,虽然这可 能会导致失去一些机会,但谁又能说这不是持重之道。小心总不会出大错的,宁可 让老人埋怨,也不能让他受牵连。 想到老人,自然而然地又想起有好长时间未去孤儿堂了。和云忌弱打过招呼, 一个人径自向孤儿堂走去。 街上人来人往,各各面带喜气,看到凌云飞,认识的打招呼,不认识的也不免 多看他两眼。经过丽水河夺镖,凌云飞这张脸被中州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贴上了招 牌,不认识这张招牌的少之又少。 凌云飞面带笑容,一路点头,心中虽不免得意,但更多的却是烦恼。如果每次 出门,都做点头蒜,脖子可别点掉了! 家家张灯结彩,户户桃符新挂,鞭炮声不时盈耳,多么美好的画卷。可这喜洋 洋是真的吗?凌云飞心中若有所失。 和孩子们在一起玩玩闹闹,说说笑笑,什么都不想,什么都姑且放在一边,真 是身心俱舒,烦恼都消,人感年轻不少。 梅笑宇人小鬼大,指挥孩子们玩起了打仗的游戏。 男孩两组,女孩两组,拿着他们自已制作的略略有些模样的木刀木剑木棍对起 了阵仗。看到孩子们一个个绷着小脸,三人一团,五人一伙有模有样的架样,还真 象那么回事。凌云飞“老”怀大慰。 孩子们的喊叫声越来越大,凌云飞猛地想起一事,眉头皱了起来。 “萧露,孩子们这么吵,有没有人来找麻烦?” “有啊!但看到是孩子们闹着玩儿,谁也不会真的生气。” “这样可不行。假如有人知会官府,说我们意欲图谋不轨,为祸可是不小。象 这种说大就大,说小就小的事,我们还是谨慎些好。以后孩子们再做这样的游戏, 将那些木头用棉布包起来,让孩子们不要喊叫。虽然这样做孩子们少了许多乐趣, 但也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是属下虑事不周。这就马上改过。” 踏着冬日里暖暖的阳光,踏着一路的嘈杂欢闹,凌云飞向家中走去。 临近中午,正是午饭时光,街上行人依旧不见少。凌云飞放松心情,穿街过巷, 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在心中慢慢生起。 “他妈的!”一句骂人的声音传入了凌云飞的耳朵。在街上听到这样的声音本 属平常,但奇怪的是这声音听起来很是生硬,一入耳让人心中很不舒服。凌云飞心 中一动,顺声看去。离他不远处,有两名壮汉,一个人摇摇晃晃,正用手抓住了他 前面一人的衣襟。旁边那人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使劲往一边拉扯。看情形是他酒醉 之下,走路不稳,不小心与路人相撞,借着酒劲,想要动手打人。旁边那人与他装 束相似,想是他的同伴,不想惹事,作势把他拉开。这也是很自然的动作,没什么 奇怪的,但他捂住同伴的嘴,却是有些古怪。 “难道他怕醉汉张嘴泄露什么秘密?”凌云飞一步步走过他们,装作不经意回 身一瞥。入目的是两张线条粗硬,脸色黎黑的面孔。 “这两人肯定是外族人无疑,他们不是来自西北部族,便是来自北卑。”凌云 飞心下更是奇怪,皇帝要南巡,一干可疑人等被抓的被抓,被驱赶的被赶走,这两 个人有什么来头,居然敢大模大样出现在大厅广众之下。 醉汉终于松手,受他威胁那位急急逃窜,唯恐被打上一拳,踢上两脚,大过年 的,谁也不想多事,平白折了许多喜气。 凌云飞对这两个人起了好奇之心,远远跟随。他不敢离两人太近,远远蹑在他 们身后。 路渐渐荒凉,周围行人越来越少,最后只余凌云飞一人。为了不被发现,他小 心翼翼,闪转腾挪,尽量让身形避在那两人的视线之外。 不远处一座古寺进入了凌云飞的视野,这两人直直奔它而去。凌云飞灵光一闪, 将身法展至极处,绕了一个大圈,险险抢在他们的前面潜了进去。 这是座残破茺凉的庙宇,由于长时间无人居住,大殿里面的佛像上积满了厚厚 的尘土,掉头的、没了胳膊的、缺了腿的随处可见。殿顶蜘蛛网满布,更有大大小 小十数个窟窿,阳光穿过这些窟窿洒下,大殿中显得很是明亮。凌云飞一眼看到佛 像下铺着的一大片稻草,心中已然明白,这两人是白天出去,晚上回到这里过夜。 “晚上官府对各家客栈查得甚严,这两人看来是不敢住在城中了。”心念刚起, 耳边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凌云飞身形一闪,躲入了稻草前面的佛像底部。 方才他已看好,只有这个地方甚是干净,不易被发现。 他刚刚调整好身体位置,说话声已自门口传来,然而令凌云飞失望的是这两人 讲话叽哩咕噜,呜哩呱啦,就象听鸟叫,闻兽嗥,半字也听不明白。 他先前计划得甚是周详,可是百密一疏,独独没有想到此点,一番辛苦算是白 费,早知如此,何需费这周折。 “制住这两个人。”这个诱人的想法在脑海中闪了几闪,又自放弃。“这两人 无论来自何方,有何目的,总不会与他扯上关系。他目前诸事缠身,没有必要节外 生枝,去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木扎阿,以后不论人前人后,你最好还是讲睿丽王朝的话,否则身份泄露, 坏了大事,咱们兄弟可担待不起。”这人说话虽也稍稍拗口,但圆润处强过那醉汉 多多,凌云飞如不是先前心中已存主见,特别留意他说话的细节,恐怕还真不敢肯 定他是个外族人。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正是凌云飞此时心情的真实写照。 “都快来一个月了。整天转来转去,睡这种狗都不愿意来的地方,却连那个女 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再这样下去,非把我憋疯了不可。我就是不明白她一个弱质女 子能干出什么大事?为了她出动这么多兄弟,有这必要吗?该不是主子贪图人家的 美色,不敢明说,有意用光明正大的理由来糊弄我们吧?”醉汉因为酒精的作用, 舌头更加僵直,说出的话别别扭扭,凌云飞听起来吃力异常,只能理解大概的意思。 “住口!你不要命了!上面的事岂是你能管的。让你做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地 干。言多必失,以后能多说的少说,能少说的不说。象咱们这等小人物,委曲求全, 默默做事,才是自全之道。记住了吗?” “记住了。”醉汉呢喃一句,身子一猛地一摇,扑通一声,砸在稻草堆上,片 刻间鼾声如雷,“不说……就不说……”囊囊地话从醉汉鼻孔中钻出。 “睡吧,睡吧……”外族汉子低低几声,嘴中轻轻地哼起了一支曲子。 凌云飞虽听不懂歌中之意,但曲调中满满的凄凉无奈,苦闷彷徨却还是感受得 很清楚。 “为何世上的人烦恼的时候要远远多于快乐的时光?难道是天上主管民众的神 仙故意如此?他为什么不让世上的人活得轻松快乐些?” -------- 炎黄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