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承诺 勒瓦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肩宽背厚,墩墩实实,稳稳往空地中间一站, 就象是一堵厚重的墙。 奚蹟言摇摇头,对图里海无奈的一笑。 图里海神色惨然,向达瓦莲娜望去,正好达瓦莲娜也同时向他看来,两人目光 在空中相接,达瓦莲娜凄楚地一笑。 客玉涵再也忍不住,轻声问道:“达瓦莲娜,这个人很厉害吗?你看我能不能 打得过他?” “你?”达瓦莲娜惨白的脸上露出讥讽之色,“勒瓦是孤儿,天份很高,嗜武 如狂,乃是巴松错最得意的弟子,若是他全力以赴,施出”昊天神掌“,我恐怕在 他的手下走不过两招。至于你……”虽然达瓦莲娜余下的话没有说出,但话中之意 客玉涵如何听不出来。她曾经与达瓦莲娜比试过,两人半斤八两,达瓦莲娜抵挡不 了两招,她自是没有在三招内取胜勒瓦的希望。 勒瓦静静地站着,在众人的目光中,在时间的流逝中,在等待未知对手的过程 中,他始终目光沉静,神色从容,仿佛他眼前是青山,是碧水一般。 凌云飞闷头而坐,避开了奚蹟言的目光。虽然这是一个很好的与图里海拉近关 系的机会,也是一个难得的出出心里恶气的良机,但他已不是真正意义的年轻人, 更不是做大盗时的孤家寡人一个,他要为别人负责,更要对自己负责。理智告诉他, 这种时候万万不可意气用事,若要在不得罪巴松错与结交图里海之间做出选择话, 那么这个难得的机会他宁可不要——毕竟落脚之地可以慢慢找,并非一定需要图里 海帮忙,但是在这种时候,如果得罪了巴松错这样的人物,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得不 偿失。 巴松错睁开了眼睛,直直向奚蹟言瞧去,淡淡道:“如果没有人出来接受挑战, 便算我们胜了。”他伸手一招,气流涌动,一朵花从地面飘起,再伸手虚虚一抓, 那花宛如被一根无形的线拖着,飘落到了他的手掌中。巴松错随意摘下一只花瓣抛 到地上,“在最后一片花瓣落到地上之时,若是还没有人出来接受挑战,我便将达 瓦莲娜带走。”口中说着,又一片花瓣轻飘飘落到地上。 看着花瓣一片片落到地上,图里海觉得就象是一针针刺在了他的心上。“实在 不行,只能跟他们拼了。”他狠狠咬了咬牙。自从在路上遇到昏倒在地的达瓦莲娜, 父女相认,膝下正虚的他大喜若狂,自感老天待他不薄。谁知十八年未见的女儿说 出的一番话,又让他如坠深渊——昭宁府处在睿丽王朝、西北部族、西戎三国的交 界,巴松错的大名他如何不知。正是因为担心巴松错不利于己,他借着祝寿的名义, 广约亲朋好友,以商量应对之策。奚蹟言的到来,让他看到了曙光,可谁又会想到, 巴松错也恰恰在此时赶到呢。 “时不我待,若是再等两天,等自己把一切都准备好,也许胜算要大上许多。” 他身具不错的武功,看人的眼光还是有几分的。跟随巴松错来的这些人,一个个太 阳穴高高鼓起,沉凝稳健,都是千中无一的好手,若是混战起来,他这一方的胜算 微乎其微。 花瓣还在无声无息地落下,在场之人除了巴松错一行,每个人都感到了一种无 形的压力,令人窒息的气氛压得人呼吸都粗重起来。 趁人们的视线集中在勒瓦和巴松错身上,客玉涵悄悄的掩到凌云飞的身边,低 低问道:“大哥,你的机会来了,还等什么?” “玉涵,巴松错的功力如何?”凌云飞轻轻问了一句。 “高不可测。”客玉涵眉头微皱,“不是还有奚伯伯吗,你还顾虑什么?” “你的奚伯伯总不能老跟着我们吧?”凌云飞轻轻叹息一声,“你再看看巴松 错的几十名手下,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这难得的机会白白流逝?”客玉涵突然踮起脚尖,把 嘴贴在凌云飞的耳朵上,“赢得美人归的大好机会可不是总有啊,你就不后悔吗?” 凌云飞瞪了挤眉弄眼的客玉涵一眼,眼睛飘向了巴松错手中的那朵残花。 看到女儿绝望的神情,图里海心如刀割,他双手紧握,跺跺脚,下了决心。 “各位亲朋好友,我现在宣布一个决定——今天只要有人击败勒瓦,我就将女 儿嫁他为妻,把我的全部财产分他一半。” “听到了吗,你若再不抓紧,就等着后悔吧。”客玉涵低低道。 青龙府。 “师傅,该下决心了,若等凌冶方从从容容布置完毕,恐怕我们就没有多少机 会了。”李天涯尽管心急如焚,言语表情却不敢流露出半点不满。 郎碧空望向城下绵延数里的大营,面色阴沉的就象大雨骤降前的天空。“我们 只有不到三万人马,我带走两万,你手中就只剩不到一万人了。面对凌治方这样的 一代名将,仅凭这区区一万人马要想守住青龙府,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青龙府出 现意外,双鱼府必然不保,到那时我们可真的成了落网之鱼,只剩死路一条了。” 郎碧空眼睛直直盯着远处帅旗上那一个硕大的“凌”字,真恨不得将它撕成碎片。 “不如再等等吧,我估计无极岛的援兵也快到了。到那时我们两面同时突击,夺取 石门府就有七八分的把握了。” 李天涯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作为郎碧空的大弟子,随师二十多年,对郎碧空的 脾气禀性他了解得是一清二楚。郎碧空能韬光养晦隐忍这么多年,一个“忍”字无 疑已被他的心磨掉了利刃,他的耐性之佳,可以说是天下罕见。唯其如此,做起事 来,不免谨小慎微,不敢冒险。这次奇袭青龙府,若不是他们这些弟子、手下一再 相劝,通说厉害,强调成功率,他不可能下得了这个决心。有鉴于此,李天涯在说 出他的计划前,就已经考虑到要想说服郎碧空再冒一次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 事到临头,果然如他所料,但他心中的懊恼却还是腾地一下向上升起。 上次冒险,虽然有得有失,但占领了青龙府,也应该算是成功了。虽然后来造 成了石门府丢失,退路被切断的不良后果,然而两相比较,在自已心目中自是得大 于失。 “不知师傅他心中是否也是这么想的?”李天涯念及此,背心渗出一层冷汗, 懊恼被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替代。 但有些话,他还是要说在前面。 “师傅,虽然中州水军主力三万人被调至净州,但中州水军号称十五万之众, 抛去向阳府的五万,现在还剩下七万之多;端州水军数量也颇为可观,虽然战力斗 不强,却也不容忽视。这次朝庭能调三万人到净州,我们就不能不考虑朝庭是否会 再次向净州增兵,甚至从端州清江湖溯流而下,切断泗水府与无极岛的联系。”其 实这番话李天涯还有所保留,实际上朝庭此次能派凌冶方这位兵部尚书亲临前线, 无疑已说明朝庭对这次战役的重视。毕竟青龙府是京州的东大门,是京州的门户所 在,有谁愿意在家门口天天有人对其院内虎视眈眈呢?若纯宗皇帝授给凌冶方调动 天下兵马的权力,以凌治方的战略眼光,后果不堪设想。 “令水军一部切断无极岛与泗水府的联系,挥大军进攻无极岛。无极岛群龙无 首,要想守住可是千难万难。无极岛一失,大军挥船西进,小小的泗水府哪能守得 住,到那时,到那时……” 午时秋老虎的威势是很强,但以李天涯功夫,却也不至于冒汗,偏偏一颗颗汗 珠起自他的额头,并且还在不断地增加。 郎碧空正被李天涯一番话搅得心烦意乱,并未注意到李天涯的反常情形,“天 涯,若是不调兵增援,长时间对峙下去,我们的粮草军需储备可不是太乐观。再说 我们的士兵谙习水战,都没有守城的经验,凌冶方若是强攻,我们到底能守多少天 呢?” 李天涯忙用衣袖将头上的汗擦掉,正当他想开口回答时,远远跟随的一名护卫 走了过来,躬身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王爷,李将军,中州、永平府有人求见。” 郎碧空与李天涯对视一眼,齐感惊讶。永平府王开达犹在,派人来还有可能, 但中州来人会是代表哪一方势力呢? 郎碧空淡淡问道:“他们没说奉谁之命而来?” “没有。” 郎碧空摆摆手,示意护卫退下,微微皱起了眉头,沉默良久,方缓缓道:“天 涯,你去见见他们。” “是!”李天涯答应一声。 河水轻轻拍打着堤岸,哗哗地声响在耳边回荡。 凌治方站在河边,壮硕的身躯,挺直的腰板,红润的脸庞,如电的目光,哪里 有七十岁的样子。若不是须发皆白,说他四十多岁,相信见了他的大多数人都不会 有异议。 凌治方甘冒奇险,大摆空城计,将青龙府方面的指挥权交给副手,只带几十亲 随沿简堂将军偷袭泗水府的路线,东下青龙河,然后乘坐中州水军事先安排好的大 船,赶到望江府,就是要与各方人马会面,亲自安排对郎碧空和云鹏的围剿。 “云鹏啊云鹏,你为什么非要走这条路呢?”凌治方的目光下意识地向河对岸 望去,似乎是想超越空间,向云鹏质询。 郎碧空与他无亲无故,别人还说不出他凌治方什么,然而云家与凌家的关系天 下皆知,也许别人不会当着他的面说什么,但谁又能保证别有用心之流会不会在背 后捅刀子。尤其象南宫峻这样的小人没事还要找事呢,要是他在皇上面前一再挑拨, 燕王爷恐怕也保不住自己呀。 “对云鹏一战必须速战速决!”凌治方心中暗暗说道。 凌治方心中非常清楚,云鹏在中州经营多年,潜力之厚,难以想象。倘若一战 不胜,各地乱民必然闻风而动,到那时,云鹏登高一呼,实力必然会以令人难以想 象的速度臌胀,中州危矣。中州一失,朝庭与昌州、南山州的联系被切断,这些地 方诸候得到这样的机会,还会忠于朝庭吗? 凌治方使劲摇摇头,勉强将自己从各种杂乱的想法中解脱出来。 他猛一抬头,忽然发现一艘长达五丈,高四丈的双层大船不知何时停在了眼前, 二层出舱口处,一位头戴王冠,身穿黄袍的黑脸中年男人正出神地望着他。 “王爷,您终于来了,卑侄凌治方给您请安。”凌冶方见到燕骥遥,如见主心 骨,心中踏实不少。大声打过招呼,满面带笑,一哈腰,深施一礼。他后面的护卫 见到燕骥遥,忽啦啦跪倒一大片。 燕骥遥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一语不发,沿着搭好的踏板,在两个小苏拉太 监的搀扶下,一步步向岸边走来。 见到凌治方的那些护卫还跪在地上,燕骥遥有气无力的说道:“罢了!你们都 起来吧。”他接过身边太监递过的一碗参汤,轻轻抿了一小口,眼睛看向凌治方, 问道:“凌老兄,我这次来,谁也未通知,你是怎么猜到的?” -------- 炎黄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