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筑基(四) 凌云飞微微一笑,说道:“这礼若是别人送的,我也没有必要客气,但我与刘 兄既是朋友,又怎能收你的礼?” “朋友之间送贺礼乃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公子若是不收,分明是没有把我当朋 友吗。”刘三车声音虽然很是平缓,但其中的固执凌云飞如何听不出来。 “既然刘兄这样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凌云飞随手将“礼物”接过,放在 桌子一边。 “公子,有一句不中听的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刘三车微一迟疑,淡淡问了 一句。 凌云飞深深地看了刘三车一眼,似乎想要从刘三车的表情上推测出他问话的用 意,然后才说道:“刘兄但说无妨。” “我做每件生意之前,都先要把与之做生意的对象各方面的情况调查得清清楚 楚,直到确认无误,才会与人做,生意越大,便更要加千倍百倍的小心。有时明知 一件生意可能大赚一笔,但一想到以后会产生不良后果,我宁愿放弃。现在我的生 意虽然越做越大,但我的原则是不会变的——在未做万全的准备之前,我绝不会做 茫目的扩张,摊子铺的太大,又缺少有效的应对之策,那可是我们生意人的大忌。” 凌云飞听刘三车大谈做生意之道,脸上露出了微微笑意。 “刘兄的意思我已经听明白了,谢谢!”凌云飞说的甚是真诚。 “公子是明白人,我说这话可能有些多余,但公子把我当作朋友,我怎么也得 尽尽朋友之道吧,公子不嫌我唠叨算是给我面子。” “西川方面的事拜托刘兄多费费心,我现在虽然还不能承诺什么,但我想以后 总会有机会的。”两人相对一笑,既然都是聪明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刘三车起身告辞之际,突然说道:“我带了几人个来,他们都会点小把戏,就 送给公子了,公子明日见见他们,如觉得还有些用处便留下,若是不入公子的法眼, 再把他们还给我。” “刘兄的一片心意我是照单全收,便是连刘兄本人我也很想留下呢。” 刘三车哈哈一笑,指指脑袋,道:“公子这话我可是刻在脑中了,咱们走着瞧 吧。” 从花城通往清远的道路开始破土修建,开始时,百姓是观望的多,参与的少, 随着白花花,黄澄澄的粮食发到修路者手中,加入修路队伍中的人是越来越多,毕 竟填饱肚子对百姓来说是眼睛见得着的好处——有了这样的机会,少有人会放弃的。 虽然因为地质的因素,艰苦异常,进展缓慢,但人多了,可以分段修筑,却也可以 保证预定的工期。 看到每天都有不错的进度,凌云飞心下甚是高兴。他更高兴的是刘三车送给他 的礼物。那二十万两银票虽是一笔巨款,他却也没怎么放在眼里,因为净饭来时, 带来了五十万两之巨,够他应急的,他真正放在心上的是刘三车送给他的那二十五 个人。 这二十五人中,有五位炼铁工、五位铁匠、五位账房、五位大夫、五位训练信 鸽的好手,这些人都是他梦寐以求的人才,是他在昭宁花都多少钱都买不到的。显 然为了准备这份大礼,刘三车颇费了一番心思。从这件事上,清清楚楚昭显了刘三 车心思的缜密,过人的才华,一想到这一点,凌云飞既惊且惧——他的弱点,刘三 车看得如此透彻,如是成了他敌人,他还能睡得着觉吗? “好在到目前为止还他算是自己的朋友。”凌云飞安慰着自己。 姚本章采纳凌云飞的意见,从投降官兵中选出数名优秀者,作为教官,分派到 五县警备部队中,帮助训练士兵。凌云飞一想到部队数量少,素质差,心中便觉少 了主心骨,沉甸甸的。本来和他一起从名世县起兵的一千多人经过几番生死的考验, 已可算是一支精兵。然而为了加强对军队的控制,提高军队的战斗力,他却不得不 将这支部队拆开,安插到各支队伍中间作为骨干,却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是不是要将图里海的金矿掌握到手中,对当地愿意参加军队子弟的家庭给予 一定奖励,以吸收更多人员入伍?顺便还可以用这些钱提高士兵的薪金,大大提升 士兵的士气?”凌云飞一遍又一遍地权衡其中的利弊得失,犹豫不决。 虽然他名义上是图里海的女婿,但达瓦莲娜既然还在人世,继承权是轮不到他 的。尽管图里海曾承诺把全部财产给他,但毕竟没有付之行动,如今斯人已逝,那 承诺还做数吗?一想到这一点,凌云飞不能不有所顾虑。 也许达瓦莲娜该出面了。 轻风吹拂,夕阳的余晖将凌云飞前面的树林染成了淡淡地红色,袅袅的炊烟从 树林背后升起,与林中飘起的云雾互相缠绕,渐渐转浓,又一天快要结束了。 “真希望时间过得慢些。”一种说不清道不名的失落涌上凌云飞的心头。 “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天下难事,必成于易。”说的多好啊,可是人真的置 身其中,才感其中的琐屑繁杂,头绪的众多,每做好一件事都要付出大量心血,这 千头百绪的事情要做好,要到什么时候? 随着时间的流逝,心中的焦虑开始浓烈,人也变得越来越是烦燥,一颗心被水 深火热包围。 “不能急,要一步步向前走”。凌云飞每天早起都要自我告诫几遍,然而说得 容易,做些来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然而不管怎样,他都必须克制自己,要为手下 做出表率。 凌云飞轻轻叹口气,转身移动脚步,准备打道回府。 “掌柜的,请等一下。”远远一个身影正自小跑,奔凌云飞而来。凌云飞看到 萧露衣服上黑一块,黄一块,脸上也是一条条一道道的沟壑,心中不禁一热。 萧露属于才智中等,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个人。然而他做事的细致踏实谨小慎微 却并不多见,正是这一点让凌云飞对他委以重任。 “萧露,有事吗?”凌云飞停住脚步,等萧露到了近前,问了一声。 “也没什么事,只想与您谈谈。”萧露用衣袖拭了拭脸,干干的一笑。 “咱们边走边谈。”凌云飞带头向前行去,走了几步,他侧过头,仔细打量萧 露两脸,说道:“你现在的身份是一方首领,具体的事最好让下面干,你只要抓住 重点就行了,你事事都要亲躬,就是累死了,又能做多少?” “干惯了,闲不住,再说我这样做也有好处,我做了一,下面就得做到二,这 可比拿鞭子驱赶他们,效果要好上许多倍。” “没这个必要,你现在必须尽快转变身份,抓大放小,小事放手让下面去做, 大事也可如此,你只要把好关就行了。” “我自知才力有限,做不来大事。您赶鸭子上架,把我架了起来,我只有躹躬 尽瘁尽力做好每一件事,以不负您的一片苦心。”,萧露眼巴巴看着凌云飞,眼中 全是热切之色。 凌云飞拍了拍萧露的肩头,宛然一叹,道:“也不用太为难自己了,有些事拿 不准主意,可以多同净饭道长和熊适履商量。” “人们常说‘力不及所负,才不及所任,必然要伤人害己。’我认为此言深有 道理,我常自想:”萧露啊萧露,你能将这担子挑起来,走好吗?‘,我的内心总 是告诉我一个答案:恐怕是力有不及啊。一念及此,我每每深自戒惧,提心吊胆, 唯恐做事不周,给您带来麻烦。所以我只好比别人多做多看,我心中虽然对勤能补 拙有些怀疑,但也深心盼望这句话是不变的真理。“ 凌云飞戄然动容,萧露这番话深深触动了他的心弦。不管萧露的能力如何,只 这几句话便让他看到了一颗质朴的心。 “好自为之。”他沉吟半晌,只说了四个字。 “我找您,是想与您商量一件事。”萧露脸微微胀红,话说有些结巴,似乎是 为了凌云飞的知遇之恩而感到热血沸腾,又好象是显出几分紧张。 “什么事,你说吧。” “从修路这件事上,我感觉这里的人既愚昧又自私,先前说好,修路一天,一 人二斤白米,这几天索性很多人把老婆孩子都带来了,充作人头数,以多得粮食。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熊适履作了补充规定,以工作量作为领取粮食数量的标准,这 些人大吵大闹,说什么也不同意,为了不激怒他们,我们只好妥协。我仔细捉摸一 下,要想在短时间对他们施以教化,那是没有可能,但我们也不能对这种情况置之 不理,因为若是有人挑拨,这些人分不清事非,非捅出天大的娄子不可。长远打算, 我觉得我们应该建立学校,教孩子们学学做人的道理,用孩子来影响他们的长辈。” “你的提议非常好,但是操作起来,难度很大。首先,建这些学校,花费不菲 ;其次,学校必须完全免费,我想即使如此,很多人都未必会把他们的孩子送到学 校去——让孩子们在家干活,好处见得着,读书长远才能见效,他们会认可这新鲜 事物吗?还有就是先生,我们这里除了熊适履、净饭道长,还有谁能胜任教育孩子 们的工作?” “您可以先办一所学校试试看,等有了成效,有了钱,再推广。” “我同意。不过你还要找熊适履、净饭道长仔细商量一下,拿出一个切实可行 的方案来。” “好吧!晚上我就找他们俩人商量此事。”萧露见自己的想法得到了凌云飞的 认可,心中很是高兴,整脸在瞬间显得生动起来。 感受到萧露的高兴,凌云飞心情顿时也轻松起来。脑中闪了一闪,一个模模糊 糊的想法,从脑海中掠过,他停下身,皱起眉头,急切地想把这个想法从大脑中某 个角落中挖掘出来,放大成形,然而一时之间却是想不起来。 萧露见凌云飞陷入了沉思,不敢打扰,侍立一旁,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在凌云飞 的脸上。 “到底是什么紧要之事?”凌云飞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方才一闪而过的念头很是 重要,头微微扬起,两眼痴痴呆呆,浑忘了身外的天地。 “萧露你刚才说什么了?凌云飞随口问了一句。” “方才我与您谈了开办学校的事。”萧露愣了一下,回答的有些迟疑。 “开办学校?”凌云飞心中一动,忖道:“方才自己所想之事定与开办学校有 关了,那是什么事呢?”凌云飞用手轻抚额头,大脑飞速的转动起来,“是了,自 己手下的士兵几乎全是大老粗,胸无点墨,目光短浅,要见识没见识,要理念没理 念,只知道打了胜仗,可以升官发财,长此以往,终非长久之计。” 现在要象朝庭那样建设学事训练基地,显然不太现实,但是不是能利用军事训 练的空暇时间让熊适履给他们灌输一下历史知识,让净饭讲一讲下层民众的苦难史 呢?时间一长,必能一点点开拓他们的视野,进而逐渐在他们的心目中树立更高一 些的人生目标。点点滴滴汇成江河,经过时间地潜移默化,必能塑造出强大的凝聚 力,在遇到挫折之时,才不至于人心慌慌,四分五裂。 推而广之,在以后条件成熟之时,甚至可以将这个办法普及到辖区内的民众, 只有人们对你的真实的善意有了认知,又可从你的所作所为中印证到这一点,何愁 别人不拥护你? -------- 炎黄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