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金矿 达瓦莲娜微微扬起头,一双明媚的眸子仿佛涂上了一层水雾,随着睫毛的扑闪, 一滴滴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滑落。她从衣袖中捏出手帕,抬起手臂轻拭双眼后,手却 忘了放下,似乎在思索着要怎样开口。过了良久,在客玉涵感觉已快不耐烦的时候, 达瓦莲娜才想起将手放下,轻启朱唇,缓缓说道:“我师傅巴松错的为人,经过前 不久那件事,想必你们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从我记事起,我好象就没见他笑过。他 对我只有严厉,殊少关怀,教我武功时,也没有应有的耐心,教了就教了,学会学 不会,都是我自己的事。等我渐渐长大,他开始派我东走西奔,做这做那,几乎没 有空暇的时间。而且他让我做的事,几乎全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之事。加之我们 师兄弟众多,为了争宠邀功,每每尔虞我诈,互相倾轧,说是师兄弟,实际上与仇 人无异。我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一颗心不知不觉结上了一层硬茧,除了我自 己,我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达瓦莲娜说到此处,已完全平静下来,她看了 看正把目光瞧向窗外的凌云飞,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客玉涵,又道:“我与你们相处 时日不多,相互之间缺乏必要的了解,凭什么要相信你们?你们若是为了我父亲的 财产,让我无声无息的消失,我又当如何?我只相信利益共存之下,大家才能和平 相处。” 客玉涵嘴角一撇,冷冷一笑,说道:“那你还回来干吗?难道你现在就不怕我 们对你不利了?你可不要忘了,你父亲的财产本来就是我大哥的,我们有必要动你 的念头吗?” “是吗?我不否认,我父亲是曾说过要把全部财产给他,但他老人家还没来得 及这样做,人已不在了。所以我父亲的财产现在全是我的,我完全可以说我父亲当 时是犯了糊涂。我要是不认账,又当如何?”达瓦莲娜与客玉涵四目相对,言语间 更是分毫不让。 “你不认账,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金矿还有这花城我们可不是从你达瓦莲娜 手里夺来的。现在我们跟你谈这件事是给你面子,不知你是不是能明白这一点?我 还想奉劝你一句,来到这里,你可要多加小心了,毕竟花城不再是以前的花城。我 大哥心慈手软,也许不会对你怎样,但别人要找你清算官兵前来围剿的那笔账,我 们也管不着。” “我既然来了,对这一切早有准备,还用不着你来教我!” “是吗?那倒是我多虑了。” 达瓦莲娜把头转向凌云飞,似乎不屑再理会客玉涵,淡淡说道:“林公子,金 矿之事,你怎么说?” 随着达瓦莲娜这声林公子叫出口,凌云飞烦乱的心头反而平静许多,绷得紧紧 的脸皮柔和下来。他心中暗暗想道:“她叫我林公子,分明是告诉自己她没把自己 这个名义的夫君放在心上,有意拉开两人的距离。不管先前的奚蹟言搓合他和达瓦 莲娜的目的何在,人家一个女子都不把这桩婚姻放在心上,自己又何必如此执着? 从她说出这句话起,她还是她,我还是我,以后她爱怎样就怎样,与自己何干?以 后别人要拿两人的婚姻说事,那就让他们说吧,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不怕流言蜚 语满天飞。”要知凌云飞自幼少人教导,长大后,更是无暇理会占社会主流的传统 伦理观念,所以才会有如此大异常人的想法,若是换了一个人,恐怕是不会这样想 的。凌云飞想是这样想了,然而男女之间的事,毕竟不只是抛开社会礼法那样简单, 要说他就此之后完全对此事释然却也有些自欺欺人。 “我怎么说并不重要,关键是你和你背后的人怎么说。”凌云飞将湛湛的眼神 投在达瓦莲娜那张清丽难言的玉面上,将心中飘飘缈缈的一缕郁闷藏起,淡淡说道。 看着凌云飞那张从容淡定的脸,看着那他深邃幽深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达瓦 莲娜心中隐隐有几分失落,酸酸的,不太舒服。然而经过长年与各色人等勾心斗角 的淬炼,达瓦莲娜那张脸已形成厚厚的防护层,虽然心中不大痛快,面上却是半点 不露。 “人家说了,只要你能保证他们的利益,你自己的利益自会得到保全。”达瓦 莲娜嘴角微张,一抹微微的笑意一闪而逝。 “我想知道这保证两个字怎么说?”凌云飞似对达瓦莲娜脸上流露的那不易察 觉的得意视若无睹,径自问道。 “这保证上不得台面,只能是口头上的保证。”达瓦莲娜冷冷说道,“他们只 能做到这一步,信不信在你?” “是吗?保证这两个字可不是随便说的,如果他们没有让我相信的具体内容, 我们之间再谈下去也就失了任何意义,没有再谈的必要了,我想能给我具体保证的 人应该不会少吧?”见达瓦莲娜说话已经有了些嚣张的意味,凌云飞心中的一股无 名火渐升渐高,虽然他强自克制,但言语中却带出了尖刻。 “是吗?只凭屈屈几座金矿,凭你这点人马,就想与堂堂的西北部族国师谈条 件,是你太幼稚,还是我太天真了?”达瓦莲娜脸刷地一下拉了下来,反唇相讥。 “谈成谈不成,是我的事,不劳姑娘您挂心。”凌云飞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与 刚刚失去父亲的一个小女人作口舌之争,而且这女子还与他有着若有若无的关系, 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份,可达瓦莲娜的所作所为,又实在太也让人难堪,不如此,他 实是无法出出心中的一口恶气。 达瓦莲娜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眼中除了怒火还有许多令人难以言喻的东西,她 嘴角下垂,眉毛上挑,冷冰冰地看了凌云飞一眼,把头转过一边,用出乎人意外的 语调低低说道:“我言尽于此,你们看着办吗。小女子曾受过你的恩惠,又是你名 义上妻子,你自可高高在上,不拿我当回事,金矿你也大可据为己有,但是你别忘 了,我父亲残余的影响还在,我也可以不承认这桩形势所迫下婚事。而且那些手撑 实权的大人物更不会坐等他们的利益被人拿走,你就好自为之吧。”达瓦莲娜话一 说完,迈动脚步,就要走。 “达瓦莲娜,你好厉害呀!连丈夫你也敢休,了不起!”客玉涵手一伸,将达 瓦莲娜拦住,冷冷说道:“我到现在才算听明白你的意思了,原来你是嫌我大哥这 座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在你迈出房门之前,我也想提醒你一句,巴松错 肯定还在千方百计的找你,我劝你多雇些高手在身边,我只希望你不愿做我大哥的 妻子,最好也不要嫁给那个什么什么罕,也不枉我大度一回。” “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不过我还是要多谢妹子的金玉良言,我会多加小 心的。”达瓦莲娜对着客玉涵微微一笑,向外走去,到了门口,她突然回过身后, 目光直直瞧向凌云飞,柔声道:“我劝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人要是自不量力,往往 会遭受灭顶之灾的。” 凌云飞深深地看着达瓦莲娜,沉声说道:“我屡经生死磨难,不管困难多大, 形势多么危险,也会太放在心上。倒是你要多加小心,你一个女子在众多的虎狼之 间周旋,若是走错一步,后果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好自为之吧。”说到后面凌云飞 的声音缓和不少,流露出了少许关怀。 达瓦莲娜脸上微微变色,淡淡道:“你是一个奇怪的男人。”说完,转身而去。 “奇怪的男人?”客玉涵喃喃一声,“她怎么不说她自己更是奇怪?” 达瓦莲娜的脚步声,消失不见,远远传来喝问声。 “让她去吧!”凌云飞向外喝道。 “大哥,我真的不明白,你怎么能让她走呢?你就不怕她真地给你弄顶绿帽子 戴?要知这里是睿丽王朝,不是我们天南,你真的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凌云飞眼中闪着幽幽的光芒,一张脸在烛光下忽明忽暗,变幻不定,说道: “我在意又能怎样,强扭的瓜是不会甜的,达瓦莲娜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 把她怎样?随她去吧。” “也许你应该答应她的条件。我们现在立足未稳,何必再树强敌,下一次,你 恐怕没有水淹官军的机会了?” “经过上次一战,那帮官老爷再要发兵可得好好考虑考虑了。短时间内,我自 是不想再起争端,以情理推断,他们的想法估计跟我差不多。你等着看吧,不久还 会有人来的,到时我们再坐地还钱,就地论价。” “你就这么有把握?可不要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呀!” “太平日子过久了,人是会生惫怠之心的。再说如今的官场已是腐败不堪,除 非迫不得已,谁不想过安生日子?” “巴松错呢?还要不要与他谈判。” “也许达瓦莲娜刚才说的是对的,目前时机还不太成熟,再等等看吧。” “大哥,图里海号称富可敌国,你说他的那些黄金都到哪里去了?上次花城失 守时,不会被人抢光了吧?会不会藏在达瓦莲娜来时所走的地道里?” “按理说不会,以达瓦莲娜的为人,她岂会做这样的蠢事?” “我们还是找到地道下面去看看吧,也许图里海还没来得及告诉达瓦莲娜也说 不定呢。” “好吧。”见客玉涵坚持,凌云飞也有些动心。以凌云飞多年做大盗的经验, 又有了达瓦莲娜走出来时方位的指引,地道口很快被找到,一打开地道口,客玉涵 迫不急待就要往下跳,凌云飞连忙将她扯住 “不要急,你去把蜡烛拿来,里面有危险也说不定呢。” 客玉涵端着蜡烛,凌云飞当先跳了进去。 地道很长,直通花城城外。两人来回走了数遍,一边走一边细细找寻,并且不 断用手敲击两侧,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地道空空如也,连金子的影子都没见到。 客玉涵终于死了心。 凌云飞虽然失望,却没有就此放弃。 由于攻战花城之后,每日繁忙,他根本没来得及细想图里海巨大财产之事,得 到客玉涵的提醒,以他作大盗的心理,他很容易想到,一个人有了巨大的财富,必 然会藏在非常隐密之处,除了藏宝的所有者,一般不会让第二个人知晓,更绝不可 能容易让人找到。若非遭遇生死存亡的危机,便是至亲之人,他都不会透露一丝一 毫的口封。 “也许图里海还没来得及告诉达瓦莲娜呢?也许花城失陷后,那些人也没有找 到呢?”凌云飞当然要往好的一面想。 -------- 炎黄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