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狂与升华(7)
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朵夫》中的人物雅葛丽纳和奥里维由于爱情而感
到头昏目眩;他们抱在一起,边哭泣,“边听音乐”。雅葛丽纳“久久地坐在那里
……全身蜷缩着,屏住气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动一动就会把幸福吓跑。”爱情
悄然而来,悄然而去。
爱情有时使人感到一种难以捉摸的怡然自得,进入一种净化的、无忧无虑的境
界。人的能动性突然停滞不前了。人简直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不知如何是好。例如
达夫尼斯和赫洛亚就是如此。“他们见面时快活,分手后忧伤;他们盼望着,可又
不知道盼望什么……”
这种捉摸不透的、若有所盼的状态正是初恋的特点,它具有不同的色彩。罗曼·
罗兰笔下的人物雅葛丽纳春情萌发时看到爱情“像一个深渊,展现在她脚下”。她
失魂落魄地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爱他? 这是怎么回事? 我真是爱他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一点;爱占有了她,充满了她。”
一个人对某个异性着了迷时,他就是在恋爱。情人眼里看到的是心上人的秀丽、
完美、无与伦比的人品和德行。爱情承诺就是他的是幸福和欢乐。
那么爱情自然发展的是什么呢? 果真凡是恋爱都有令人羡慕的美妙结尾吗?
俄国心理学家谢切诺夫指出,完整的爱情的发展有“三个自然阶段”。最初,
男女青年为自己创造一个完美的形象。实际上是个人爱情的必要前提,是在幻想王
国里忍受折磨。男青年仿佛在梦中看见“公主”的身影在天空闪耀,对自己频频召
唤;女青年则日夜盼着自己如意的白马王子。
朝思暮想的时刻终于来到了。小伙子突然遇到一个女人,完全符合他全套的标
准。谢切诺夫在描述这个幸福青年的情感变化时说:“在我们看来,他是把自己的
热情理想同现实中的形象联系在一起。这就是所谓柏拉图式的爱情。在这种爱情中,
性方面的特征还很微弱,因为和鲜活的、同时是强烈的视觉和听觉感受并存的只是
模糊不清的、还显得很隐隐约约的性欲望。”
谢切诺夫肯定了爱情在第一个必然阶段存在 “性的欲望”。这种欲望十分胆
怯,还没有充分表现出来,还深深地“隐藏着”。
第二个阶段是激情和热恋阶段。谢切诺夫是这样描述的:“男人从此就开始占
有理想的情人。他的激情四射,燃烧得更加旺盛,更加明亮,因为隐约模糊的性的
欲望如今被鲜明的、令人忐忑不安的爱情感受所彻底代替,况且女方也显露出前所
未见的光彩。”时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流逝。甚至在男女双方相得益彰的“幸
福美满”的情况下,汹涌的、炽烈的激情也会丧失先前的力量。这时爱情发展到第
三个阶段。感情却变得比较平静了。谢切诺夫写道:“原因就在于这样一个规律:
激情的强度只能靠热恋的形象不断变化来维持。年复一年的雷同和熟悉,双方可能
发生的各种变化早已悉数以尽,强烈的激情也慢慢消失。但爱情并没有毁灭……女
方的形象可以说同男方内心的全部活动结合在一起,因而她实际上已成了他本人的
另一半。这就是习惯成自然的爱情,即友谊。”他还断言,一个人如果在经历了
“完整爱情的所有自然阶段”,“他就很难再次热恋”。如果产生新的“情欲”,
就说明以前的“情欲”没有得到满足。
为什么爱情之花会凋谢? 为什么爱情之火怎么会突然熄灭? 为什么节日般的欢
乐会变成生活的平淡无奇? 是哪个恶魔遮住了人的眼睛,悄然无声地熄灭了幸福的
星光呢? 难道爱情果真是转瞬即逝,好命不长吗?
阿申·兹拉塔罗夫写道:“爱情是那么的娇嫩,有时温存也会使它难免受到伤
害。寂寞逐渐腐蚀着爱情的光芒,逐渐黯淡。这时就会产生淡漠,接踵而来的是失
望。爱情的金色透明的光焰会像童话里讲的那样,迅速地停息下来。美好的兴奋心
情将不知不觉地被烦恼的沉重阴云所取代。”
那么怎样才能防止毁灭一切的寂寞呢? 惟一的解药就是像初次相见那样去善于
观察一切,重新发现已知,不断寻找新的激情。不断重温同一事物的美好,永远感
到情感的“饥渴”,在接触到美时感到无限的令人陶醉的快乐。
爱情既要求所爱的人品质恒久不变,同时更要求这种品质具有可塑性、不断翻
新。它崇敬美好的传统、习俗,但又充满理想的美,渴望生活的完美,渴望双方关
系永久的延续。
永不衰败的爱情,其秘诀是什么呢?在很大程度上讲是根源于于个性生机勃勃、
不断发展的个性魅力。幸福会被停滞毁掉,把清澈透明的活水变成一潭死水,把欢
乐和迷恋变成烦恼和忧愁。爱情的蓬勃生机会由于生活的单调乏味而遭到虐杀,憧
憬的金色图案荡然无存。
缺少刻骨铭心的情感内容和精神实质,会使爱情贬值。法国作家都德在《小弟
弗罗蒙与长兄黎斯雷》这部小说中就描述了这种荒唐而虚伪的假爱情。他写道:
“黎斯雷用一种荒唐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爱情;他像玩布娃娃似地戏弄自己的妻子,
一会儿拧拧她的脸蛋或是摸摸下巴,一会儿‘汪、汪’地叫着在她身边兜圈子,要
不就是像一只忠实而温驯的看家狗似是的瞪着两只乞怜的大眼睛望着她。这种愚蠢
的爱情方式让她感到羞耻,因为这种爱情把她变成了一个陶瓷玩艺儿。”只有丰富
的精神生活才能防止亲昵情感的退化。否则爱情将踏上令人难以预料的迷茫之中。
清醒的痴情者
每一桩真正的爱情中都交织着不同的独特的心理因素。理智和疯狂、思想和感
情是按照美的规律结合在一起的,形成心理的和谐平衡。
在今天,感情对隐私生活的智能成分到底有什么现实意义呢?有亲切的感受,
真正的幸福必须建立在强烈的共鸣基础上。
荷兰画家凡·高写道:“我是人,是一个有情欲的人。我要和女人在一起,没
有爱情我就无法生活,我要有个女人,否则我将冻僵,变成石头。”“没有爱情的
生活是一种罪孽的和不道德的状态。”
理智必然要给激情让路。但是,如果说一个没有情感的人是铁石心肠的话,那
么失去理智控制的炽烈感情就会强烈的焚烧人的心灵。莎土比亚在长诗《维纳斯与
阿都尼》中警诫世人说:“情欲犹如烈火,必须使它冷却,否则那烈火会把心儿烧
焦。”
奥地利作家茨威格曾指出, “对于狂喜的心儿在陶醉时所倾诉的一切,必须
要用清晰的头脑去思考一番;他是自已情欲的最忠心的奴仆,由于他有理智,因而
又是自己情欲的主宰。要充分了解自己的心,赋予自己隐秘的情欲以新鲜的诱惑,
必须用理性来测量它的深度。”
情感放纵无疑是社会不安定的因素。而过分冷静的思考,缺乏感情萌动,也必
然使人的心理变态。
柏拉图在对话《斐多篇》中形象地讲述了人情感的相互作用。心灵像一驾马车,
它由三个部分组成:驭者和两匹马。一匹是听话的好马,一匹是不驯的劣马,驭者
是理智的比喻,好马是意志冲动,劣马是情欲。好马“知廉耻、能自制”,是“正
确见解的朋友”,“他无须用
鞭子驱逐”,“用感情和言语说服”就行。那匹劣马寡廉鲜耻,而且又“耳聋”,
因此必须“靠鞭打才能勉强驯服”。朝着肉欲而疾驰是这匹马的目标。人强烈地希
望亲吻、拥抱别人的身体,妄想永久地沉醉于享乐之中。可是驭者和那匹好马“难
为情地反抗着”,因为他们希望中的爱情是纯洁的、高尚的、合乎理性的。
柏拉图这番议论显然同《奥义书》中的训诫近似:“须知,自我即阿特曼,像
一个君主乘坐着叫作躯体的马车,布迪即理性是驾驭者,悟性是笼头,情感是奔腾
的马匹,而目标是道路。当自我、情感和理性齐心协力时,它们的所有者便被称为
贤人。”
应当看到,人的爱情表现机制具有综合性质,它包含着文化修养和本能,意识
和潜意识,思想和感情。理智是在其中起决定性作用的。文化的“最高宗旨”是通
过它的职能而得到具体实现的。它内在地具有这样一种无可比拟的能力:探求生活
的奥秘,启迪人性,超越迷茫,纯洁情感,使它变得更深沉、更富于目的性、更富
于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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