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倾斜的性诱惑 A 引子 中世纪的“正人君子”虽然不厌其烦地告诫人们女性诱惑的危险;孔圣人尽管 喋喋不休地教诲人们: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甚至在做爱前还要净手跪地,向上 天祈祷什么“非为色也,乃为后也”;尽管女性在古今中外都受到最恶毒的诅咒, 视为洪水猛兽,毒蛇祸根,或被看成玩物摆设和仅次于男人的第二性别,然而,女 性的诱惑却永远如醇浓的酒液一样使人迷醉,使人疯狂,使人燃烧,使人心猿意马 ……凡有人群的地方,无不在诱惑中或痛苦或麻木,或沉浮或欢乐,或陶醉或悔恨 ……但是,在男女性别比例严重失调的地方,在男人们很难尝到“琼浆玉液”的时 候,情形又会怎样呢? 手头正好有几个统计数字,某企业共有职工13万人,其中女职工18670人,占 职工总数的14.2%;某某企业女职工181人,占职工总数的6.9%。 比例扭转的希望微乎其微,由于人的本能和欲望难以得到满足,进而引起了对 女性饥不择食手段的追寻;导致了一些人人性的扭曲和畸型;导致了肉体和金钱的 交易。在矿区,性犯罪率的比例大大高于其他居民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金钱 与肉体相互诱惑,相互吸引,相互渗透,相互补充,于是,引起人们的惊诧与困惑 ,于是,就有了笔者的采访和本篇故事。 B 望梅止渴的男人 短镜头之一: 当你走进单身宿舍楼时,你似乎不觉得它同其他单位单身宿舍有区别。但等你 推开了每间宿舍房门,你立刻发现,床头墙壁上贴挂着各类女明星、美人画。那些 明星和美人“露、雹透”为其鲜明特征,抢占着人们视线;又以坦胸露乳,挠首弄 姿,各领风骚来刺激着人们的感官……短镜头之二:某商业楼前,摆小摊的和下了 班的聊天晒太阳的人们混杂在一起,有老有少。除了上班时间外,他们大部分时间 都泡在这里,或围成一圈“敲三家”,或蹲在那里看行人。说是“看行人”,其实 是“看女人”。只要她们一进入视线角度,身上便落满了路边男人们的欣赏,探究 、贪婪、邪荡各类目光。之后便是品头评足,挖掘细致,赞赏之极……用他们的话 讲“热闹不过看女人”。 C 风流事耳闻录 耳闻之一:保卫干事的忧虑 他一直比较腼腆,小我几岁,在新疆当了几年兵复员后,分配到铁路分局车站 当保卫干事,难得见一面,他讲起自己工作中的所见所闻来:“……你大概不很清 楚,现在火车站可真乱,干那个事的真多。公开拉的,暗地里成交的,也有矿上的 小青年到那儿勾引的……有一次我值勤来到车站地下涵洞,那个男的一溜烟跑了, 女的正整衣。我怕出意外,向女的追问,她说那人抢了她的手表。”我把她带到办 公室,仔细一问,才知道她是从外地来的,让牵线人用55元钱转到了刚刚跑掉的那 男人手里,那人不但没给钱,还抢走了她的手表。”说完,他深深吸了一口烟说: “唉!简直乱套了,这种事太多了,多得我们都不想问不想管。难怪外国人说:中 国没有红灯区,却几乎处处有红灯区。你是记者,说说这样下去会成啥局面?”一 副杞人忧天的样子。 耳闻之二:听老张畅侃: (老张,男性,近40岁,某煤矿采煤队党支部书记)采煤这营生,你也许不知 道,那可真是四块石头夹着一块肉,危险性大,所以矿工中就有些人产生了及时行 乐的思想,用他们的话讲,就是“骑上毛驴拄拐棍,舒服一阵是一阵”。我还发现 那几年农村穷,上来干那种事的女人很多;这几年农村富了干那种事的还是不少, 穷和富轮奸的都是女性。你如果感兴趣,我就讲几件事给你听听:故事一:有一个 工人出了二班已经很晚了。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家走,忽然,从前面的桥头迎面过 来一个姑娘,在他面前站住。他先是一阵心跳,以为碰上鬼怪一类的东西。“同志“ ——声音甜甜的。“我是来走亲戚的,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亲戚家。你看天这么晚 了,也没个歇息处……您看能不能帮我找个地方睡一觉?”姑娘恳求的神态真让人 同情。“借宿?可是这么晚了,你让我上哪儿给你……”“哪都行,只要能囫囵一 觉就中,要不,就去您家?” 他这才想起自己的女人回乡下忙秋收,自家小屋就剩下他一个人,往哪安顿她 ?” “没关系——”姑娘故意拉长的声音带着更浓的甜意:“您炕上我地下,怕啥 ?要不您炕头,我后炕。” 他慌神了,一间屋内,一男一女,成何体统?使不得!他拼命摇着头,推开了 上前拉他的姑娘,飞也似的跑了,身后却飘来姑娘气愤的话语:“驴的家伙——整 货!” 当第二天他把自己的奇遇讲给工人们听时,人们却编成了歇后语取笑他:“大 老乔桥头碰姑娘——艳遇不开窍是驴的家伙——整货!” 故事二: 有这么一个工人,姓罗,尽管40多岁了,但却非常好“量黄米”,这“黄米” 是指专门干那事的妇女。有一天,罗某碰到一个妇女,几句行话便勾搭成好,不想 被本队的一个工人看见,这个工人便立即告诉了罗某的女人。罗某很晚才回到家里 ,女人追问道:“这么晚才回来?”罗答“下班又干了点其他营生”。因为罗某是 班长,又是党员,义务的事在平时还是能骗过她的。不想到女人说:“我看义务倒 不准确,恐怕是花了几个钱吧!”罗某这才知道事情败露。之后女人宽衣解带,声 称“你有能力义务,就有精力干好本职工作”。罗某叫苦不迭,整整一个晚上他也 没有休息成。更有意思的是没过几天队里评寻五讲四美”先进个人,罗某还真的当 选了,人们便开玩笑地说:“美不美,全在老罗的好棒槌!” 故事三: 这里前些日子出过这么一件事情,住在南山的几户人家连续几天丢鸡。你家一 只,他家两只的,次数多了,人们便开始留心观察,才发现一间自建小房里常有小 伙子出入,不是往回端油条,就是往回买熟食,人们便报告了派出所。公安干警来 了,趁黑夜包围了那间小房,往里一瞧,6男1女正在玩麻将,屋角堆着一堆鸡毛, 于是公安干警把他们带走,审问中得知女的是一个只有19岁的姑娘,从山西保德县 来。据她本人讲是跟着对象出来扯衣料走散了,被别人领到此地。到这后,白天这 些男人怕她逃,就把她的衣服锁起来。晚上,他们回来了,便在她身上疯狂地发泄 。经审查,这姑娘除了和这6个男人鬼混外,无其他问题,只得按扰乱治安罚款500 元处理了事。 故事四: “你别见笑,正经我还有过一回‘艳遇’呢。”老张向我瞥了一眼,“那是一 天早晨,我到井口羊杂摊喝羊杂汤,来了个21~22的姑娘,长的颇好看,穿得也很 风流。 她过来后,紧靠我坐下,并没有马上买羊杂,只是一个劲地打量我,她坐了一 会,掏出一支带过滤嘴烟,笑迷迷地向我借火。就在她笑的时候,我才发现,她那 经过化妆的脸蛋是多么动人,真的,要不是看在我女人待我好的情份上,我也可能 搭理她了。” “我急忙摆手说没火,又埋头喝我的汤。这会又来了一个工人,要了碗羊杂也 吃了起来。那个姑娘又向他讨火,那工人先是一愣,急忙双手将打火机奉献出来。 那姑娘把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吐了一个烟圈,便把烟捏灭径自走了 。我见那递火的工人急忙放下饭碗追上去。我忽然产生跟上看看的想法,于是结完 账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在他们后面,只一会儿功夫,他们俩便从商店出来了,俩 人很亲呢的样子,并肩朝单身宿舍走去。 故事五: 他姓李,父亲公伤死于井下,母亲也改嫁他人,他接班当了工人。开始和我住 在一个宿舍,给我的印象不错,月月出满勤,听说干活也不滑头滑脑,就是8小时 之外没有着落,又没个去处。我发现后来一段日子他开始心神不定了,问他他不说 ,别人告诉我说,有一天,他出去打水时看见走廊里有几个工人挤在一间宿舍门锁 上偷看着什么,他也凑了过去,往里一瞧,脸顿时热辣辣地,原来里面俩谈对象的 青年人正……从这以后不久,他同本队4个青年从内蒙领回一个“鸡”……为此我 多次劝他,他也不听,月月的工资不够花。有一次说要买鞋,找我借了50块,但钱 花光了,鞋也没买上。事后,他自己也不好意思,跟别人换了宿舍。有一天,他把 一个八成新的提包塞给我说:“老张,钱实在没能力还你了,就拿这个提包顶替吧 !”说完就扭头走了。后来听说被领导降了一级工资,半年后井下发生事故,他当 场死亡。第一次干那事他们是5个人,而那次发生事故的又是他们5个,全被砸死了 。你不信是命吧,怎么能有那么巧? 老张不言语了,我也觉得空气的沉闷。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对于小李的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有人说管它呢,反正是见了天日,矿工管 干过男女间的事叫‘见了天日’;也有人惋惜,说这孩子啥也好,就是经不住女人 的引诱。” 耳闻之三:和小李聊天 (小李子,30岁,曾当过矿工,现在矿区公安部门工作)我在井下呆了8年, 以后又在基层搞宣传,再以后干了公安工作,这方面的事情见得更多了。矿上的工 人,我说的当然是井下工人,对异性是出奇地渴望,渴望见面,渴望交往。井下是 清一色的男性,一下井就谈女人,分不出知识层次,也看不出长幼大校当时,我队 一个青年工人,把《洪湖赤卫队》插曲改了词,什么“娘啊,儿死后,你把儿埋在 那井口旁,将儿的坟墓向灯房;儿要听那姑娘唱,看着同志们进澡堂。”我问他为 什么这么悲观,他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哪。他说咱这窑黑子,多见炭疙瘩少见人 ,死了没别的希望,有人给胳膊箍块白布就满足了,你听听说得多惨!由于矿区男 女比例的严重失调,他们对女性的渴望也就出奇地要求迫切。听说一次,一个工人 从外地领回一个妇女,租了两间房,许多矿工排着队一个一个地来,不亚于日本海 军陆战队进8号妓馆的情形。从第一天早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午。公安人员抓捕 时,那个女的已经站不起来了,身下却压着渗透汗水的700元钱,真可怜。欲望与 交换剥夺了大自然赋予人类最起码的权力——自我捍卫。改革到了今天,“资本的 原始积累”的伟大使命分给女人承担一半,卖淫。 这些流窜来的妇女有结伙来的,一般的两个居多,也有单个来的。她们经常到 治安管理薄弱的地方,比如包工队工棚,单身楼和自建房。某矿有一个从内蒙来的 中年妇女,专门勾引青年人,从不收钱,管饭即可。她还有个响亮的口号,“打遍 整个单身楼,让青年人见天日”。你说够狂的吧;你可能读过左拉的小说《娜娜》 ,女主人公也有一个响亮的口号“打到巴黎去!”真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方面的事 大多了,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灵与肉,精神与物质,诱惑与攻击,难道女性真是一个悲剧的性别? D 流窜女心态录 收容站站长一席话: (王某,男,40出头,某市公安局收容审查站站长)在你们来之前,我曾经专 门搞过一个调查,可惜它不在手头了,不过凭我的记忆还是能讲个八九不离十。 1987年收容高峰期,这里共收容各类人员190名,其中女性28名,女性中,流 氓卖淫的占90%;地区分布,内蒙的居多,还有广灵、灵邱、浑源、应县等地,最 远的还有从四川来的;因生活所迫的占40%,她们的家庭不是丧失劳力就是遇到自 然灾害;还有的是为孩子的成家结婚准备用款,这些人占30%,当然专门寻欢作乐 的也占30%。这些女人文化素质不高,大多数在初中以下,有的甚至是文盲;年龄 大多在20岁左右,最小的一个女孩只有15岁。她的情况是母亲离了婚,父亲领上她 去饭店乞讨,开始时先同小地皮们鬼混,后来,就破罐破摔,谁给钱就跟谁,用她 自己的话讲就是“这辈子就这样了”。这些卖淫妇女每逢矿上工人开工资就上来, 工人们开工资后她就找工人开工资。有的倒是上个月就赊下的,这些人大多数不思 悔改。去年在我们这儿收容了一个姓门的,接连收审4次,只有19岁。她父亲来了 对我们讲,她是收不回心了,放回去几天就又从家里溜了,你要感兴趣的话,我给 你提几个女囚你们聊聊。对了,我这儿还有刚从里面没收来的一个日记本,你看看 ,兴许对你的写作有些用处。 王站长说到这里,便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粗糙的包装纸订起来的所谓“日记本” 来,封面是一张发黄的旧报纸,几个不太清秀却也整齐的字样跃入眼帘:犯人日记 (称犯人,其实不妥)。 一个女囚的日记 X月X日 朋友: 当你打开这本日记本时,你会看到一个失足青年的自白,你会听到一个热血青 年的心声。命运虽然对她是不公正的,但她却默默地忍受了,自己量(酿)的酒自 己喝,苦涩的酒一口喝下去,让它把肺全燃烧。看看吧,囚犯的日记,听听吧,醉 汉的心声……x月x日假如我懂得了自爱;假如我懂得自强、假如……唉,只可惜这 些都是假的,是无机(稽)之谈。严酷的现实把我这愚昧的少女吞是(噬)了,使 我成了女性中的耻辱,可惜我只有17岁,而今后的路又是那么的长……x月x日在我 面前本应该是一条铺满鲜花的道路,是什么原因使我从阳光灿烂的世界坠入黑暗的 深渊?是社会和家庭的某些不公正的现实挤压所致,还是人灵魂中潜伏的劣性的自 然流露?……人活着难得碰到一个体贴关心的男人,也难得有他那样死心眼的爱! 这是无法比拟的,是负罪心灵上的火花,是无望中的期待,是期待中的安慰! X月X日 在我的记忆中,有一张像片格外亲(清)习(晰):在晚霞映红的天地,一个 老太太身穿灰色土布褂子,慈祥的脸上那双眼睛总是咸一条线。她怀里抱着一个小 女孩,那就是我奶奶和我,那是我最难忘的时光,是我最渴望重温的旧梦。可是, 奶奶去了,永远永远地去了;我也离开了家,一直没有回去,无情的现实宣告了它 永不复返了,只剩下甜蜜的回忆。 X月x日 妈妈,在我最想见到您的时候,却见不到你的面容;在我最想听到你的声音时 却听不到你的声音,我多么想在你面前痛哭一场。我的遭遇本来平常又不寻常,我 本应该接受歧视和不公正的待遇,虽然我有过美好的童年,也有过一定的理想和追 求,可是……妈妈,我在盼望你能来看我一面,我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盼在黎明 盼在傍晚,泪水已把枕中浸湿,在希望中醒来,又在失望中睡去……提女囚(一) 她喊报告出现在门口时,我正低头喝水,当她在站长指定的位置坐定后,我打量了 一下她,中等身材,衣着普通但却别有凤韵;素格西服上衣,白衬衣领子翻在毛衣 外面,最引人注意的是浓浓的眉毛下那双很有神的大.眼睛。也许由于我采访的缘 故,站长递给她一支烟,她迟疑了片刻,便接过来点燃后贪婪地吸了一口,两腿相 压,很难说清是一种什么样的姿态,站长当着我的面向她提问,开始时,她坚持要 搞清我的身份才回答,站长实话相告后,她顿时松弛了许多,没说几句话便开始掉 泪了,一串串泪珠,无声地从面孔上滚落下来……“我姓徐,叫什么你们就不要记 啦!今年22岁,是四川三台县人,对自己走过的道路很难说。老实说,尽管我是农 民的女儿,但也曾有过理想,那时候我刚小学毕业,姊妹多家境贫上不起学,只好 在家拔猪草做饭于杂活儿、你不知道,我上小学时就爱写作文记日记,还爱唱歌跳 舞,想当个演员,和同学们处的还满不错,经常偷拿家里的花生让同学吃,小学毕 业没过多久县里招考演员,我想报名考试,不想果然考上。我的心一下亮堂了,感 到生活充满了阳光,特别是早上站在河边练嗓子时,迎着东方刚刚出现的大火球, 对着清澈的河水,那个甜劲真没说的。剧团有个小伙子,每天接送我,找借口与我 接近。我也不反对,人嘛!一天天长大,什么都懂了。但没过多久,剧团的经理找 借口把我骗到会议室,那老鬼竟残暴地把我糟踏了。打那以后,我开始恨一切人, 更恨男人们,没心思学戏了,就回到家里。父亲很严厉,不许我打扮,就是穿双高 跟鞋还逼着我削去半截。生活没劲透了,又跟剧团的那小伙子热乎起来,他一打口 哨,我就出去和他约会。我怕他早晚知道剧团经理和我的事,就求他把我带走,唉 ,再给我支烟吧。记得我们出走的那大,妈妈正喂猪,隔着围墙瞧着妈妈那有些驼 背的身影,我恨不得多看她几眼,我含泪偷偷离去了,自那以后,一晃6年过去了 ,我再也没有见到她。我和那小伙子泡在一起,住旅馆,逛大街,可是没票子想吃 顿饭都很困难。偷又不敢,做生意又没本钱。听说农村找对象不大容易,我们就到 那儿去骗,跟人家办完事就瞅空子跑出来。有一次弄到1500元,没想到在车站被抓 住了。我被判了5年徒刑,那小伙子判了13年,因表现好,我被提前释放了,没脸 回家去,听人说,煤矿工人有的是钱,我就来了。我碰到的第一个‘窑哥’是个好 人,他把我带到他的住处,趁他买饭的机会我偷看了他的钱包,里面竟有许多票子 。我本想拿走,又想到他对我不错,给我买了件衣服,还对我讲井下作业的苦闷, 讲煤矿工人找对象的难处。想来想去我还是没拿那钱,一直等他回来。跟他办完那 事,事后他给了我50块钱,我又还给他30元,我说用不了这么多,何况你还给我买 了件衣服,没想到,出来后又被查住了,唉——”她长叹一声,又猛地吸开了烟, 一会二的功夫竟连吸了5~6……望着她的背影,我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说她无辜 ,她也坑骗过人,但是全怪她吗?是怎样的社会环境扼杀了她的童贞和善良天性, 把她从美好的生活中拖向罪恶的泥潭呢? 提审女囚(二) 她是个38岁的中年妇女,由于腿有病走起路来有点困难。她讲述时慢慢地,不 慌不忙地,还不时抹着滚落下来的眼泪。“我叫马玉花,玉米的玉,花朵的花,是 河北北淮安人,有3个女儿,大的今年16了。我男人在前几年学会开车跑运输后, 又在外面混上女人了,铁了心要离婚。他见我不愿意就虐待我,打我,我看他不可 能回心转意,只好同意离。那年我才30岁,最小的女儿判给了我。开头几年的生活 还过得去,主要靠男人离婚时给的那点钱生活,慢慢地钱花光了日子就紧巴起来。 自己又不能下地劳动,在最冷的时候连火炉子也生不起,只好抱着我那两岁的女儿 围着被子坐到天亮。后来,小女儿连病带饿……死了。我又找到她爹,人家根本不 理,连那两个孩子也不让见面。没有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回到我妈那儿,一见我 去,继父就同我妈生气,我也没法登门了。没法子生活,有人给我出主意,不行就 到煤矿吧,那里工人有钱,你得挣钱看病,我想来想去,我也有血性有脸面啊! 可是长嘴就要吃饭,有病就得治疗,这都得花钱,没法子。干吧。我越和男人 接触,病越重,病越重,越需要钱,要钱就得同男人们……循环,循环没个头尾… …”她又哭了起来,低低的,无声的,肩膀抖动着,好一会儿,才又接着讲:“这 营生可不是人干的,尤其到了自己这岁数。有时为了一顿饭,不知走多少路,干完 给上3~5块钱,要是碰上黑心的就更倒霉了,不但不给钱还洗涮你,抢手表,掏腰 包……不怕你们笑话,别看我这几年和那么多男人发生关系,但是我对他们的脸一 个也记不起来,就能记住我那个冤家。做梦就梦他,梦原来的那个家,梦家里的摆 设,你们说怪不怪?说实话,我真想她们父女,但就是见不着面。孩子们上学了, 我不敢也不能去学校找,怕给孩子们丢脸,想极了,就只好在放学的路上远远望着 她们……”后来,她又说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眼前却闪现出她描述的 情景来:那远远站立的孤影,那欢笑飘逸的红领中……E“淘金者”命运淘金者, 顾名思义,捞取金钱的人,既淘则不易,而流窜在矿区的女性,果真能淘上“金” 吗?他们的命运又如何呢? 故事一: 她只有30岁,命运对她太不公平。男人患肺结核到了晚期,又有3个孩子,吃 了上顿没下顿,记得那天晚上丈夫挣扎着坐起来,拉拉她的手哽咽地说:“别聚在 一起挨饿,为了这个家,你就出去打闹几个钱吧,人家都在煤矿挣,你也去吧,我 不怨你。”她抱着丈夫失声痛哭。就这样,她把孩子和男人安顿给邻居,只身来到 矿上。下火车时天已经黑了,没想到轻而易举地同一个青年矿工搭上了。她怯生地 随那青年来到山头上的自建房。她哭泣着向那小伙子讲述自己的困境和丈夫的病情 ,乞求他多叫几个男人来。她想就这一次,用身子换几个钱就回去。 ‘官倒”们可以靠坑蒙拐骗大把大把地捞钱,而她却得换,为了生存,为了糊 口,用上帝赐的人人均等的身体。 这个小伙子好象动了恻隐之心,略略思索了片刻,便出门去叫人了。她匆忙把 饭吞下后,还没来得及喝口水,门便开了,涌进来满屋子人。她没敢抬头,只是偷 偷地数数地上的脚,整整17双,她怕了,有些犹豫,但是家中的困境使她终于点了 头。黑暗中,她觉得身上石块似的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枕头下的票子塞了一张又 一张,她想到这些票子能换回粮食,能给丈夫治病,她在屈辱的颤“动中似乎得到 一些安慰……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在近乎麻木的状态下发现灯亮了,一个女民 警站在她面前,让她穿好衣服后,一搜查才发现枕头下的票子除一张50元人民币是 真的外,其余的竟全都是长方形的牛皮纸,这时,她整个瘫倒在地……啊,人性与 兽性,金钱与欲望,命运的不公平时时愚弄着可怜的女性,只允许她哭泣,不允许 她欢笑……故事二:她在农村是妇女们的头,是女性的首领,妇联主任的头衔使她 颇为荣耀,出席乡县妇代会,胸前挂着塑料条自豪地出入在农民眼里最神圣不过的 乡、县会堂。但是曾几何时,随着商品经济的不断冲击,原有的那套格局被冲跨了 ,出外包工和做买卖的人赚回了大钱。“万元户”把昔日的土窑洞和泥坯房拆了, 取而代之的是小楼房,更有甚者居然在爆竹声中娶回了小老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 变化,她曾困惑过,呐喊过,也一直陷入深深的痛苦而不能自拔。然而,钱风吹得 世人醉,何况她是个女人,是需要社会的法律明文要特殊保护的对象,没有从整体 上获得“自我”必然逃不出附属品和弱者的命运。家境的贫寒和丈夫的多病,仅靠 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劳作根本是杯水车薪。她有个小姑子很年轻,思想也 开放,不坚守在贫困的树上等待吊死,她真正地“开放搞活”了。每逢矿上开资前 后,小姑子便打扮的花枝招展出门了,10天半月后,小姑子又回来了,还津津有味 地在油灯下数着齐刷刷的大团结。过去一向用碱面、用肥皂洗脸,现在变成了“丽 丝”、“奥琪”等高级香皂,还有口红、眉笔、珍珠霜之类……对于小姑子的行为 如果放在前几年她不召集批判会才怪呢!可是现在,她还不得不吃人家剩下的肉汤 。生活的苦酒,就是这样难喝;女人的苦海,就是如此不着边际。在困惑中的她“ 觉醒”了,她也听从命运的摆弄了。当她第一次向小姑子提出出门带上她的要求时 ,小姑子惊诧地睁大了眼睛,不相信嫂子变化这样大。当小姑子看到嫂子乞求诚恳 的目光后,便同意了嫂子的要求,怜悯本是女人的天性。从那以后,每逢矿上工人 开资时,“流窜女”的行列里,又增加了一个。‘新小组”,一个由小姑子和嫂子 组成的“小组”,使处于长期封闭状态的她猛然见到了阳光,见到了彩虹,不过它 们是以畸形的形式出现的。没有几年的功夫,她饥不择食地寻欢作乐。只要有男人 ,只要给予肉体上的满足,她一切都不在话下,甚至和小姑子一起,给嫖客们光屁 股跳舞!历史就是这样的神奇:昔日为妇女的解放和权益四处奔波和斗争,认为最 人道的行为就是免去别人的羞耻;而现在她竟不要一丝遮羞布,甚至模糊了耻辱与 荣耀的界限。 人类在现实与情欲的冲突中难以自拔,总是向极端寻找出路,陷入新的死胡同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妇联主任的淘金梦并没有做多久,两年的徒刑判决便葬送了她 全部政治生命。 故事三: 她的长相与她的名字一样美而不艳。不抹口红,不施粉黛,就连外套也朴素无 彩。王艳萍,这个只有19岁的姑娘是山西省阳高县人,姊妹四人,大哥已经是28岁 的汉子了,仍找不上媳妇。同我们祖国里发生的许多故事情节一样,做为老实巴脚 庄稼人的父母只好在女儿身上打主意了。“换亲”这种在孩提时就已知道、就曾愤 慨的新时代悲剧,却无情地落在自己的头上。苦苦哀求父母,哀求哥哥,可是除了 掉几滴同情的泪水和发出几声沉重的、无可奈何的叹息外,无可扭转。大哥是王家 的根哪,这在农村是何等的重要!栽根立后,惟此为大!世界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城市早已在酒足饭饱中讨论着第三者的介人,为阴阳大裂变而呐喊;而在我们的农 村青年却苦于结合完婚,却上演着一幕幕梁祝的悲剧!如果对方年龄小一点,模样 中看点也罢,她王艳萍也就认了,反正迟早有这一回。问题偏偏在对方不仅年龄32 岁,模样还那么不中看!这个现实她王艳萍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最后,只好选择 逃婚的道路,只有19岁,又是一个大姑娘,前途未卜,生活无情地把她逼上了绝路 。偷偷逃出后,她先到一个县城里,在一家个体饭店当杂工。工钱给多少没关系, 只要有吃有住也就满足了。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饭店倒闭了。她一文没挣又来 到了煤矿,在一家个体饭店当杂工,这家饭店的经理48岁了,但却心术不正,整天 色迷迷的眼睛在她身上扫来扫去,有时还伸手拧她的臂部。为此,她曾提出过抗议 ,抗议极了,老东西解释说:“试探试探你是不是那种人”。反正她没去处。好在 经理的女人同她一起吃住。有一天夜晚,她收拾妥当后同经理女人一起就寝,半夜猛 然看见经理从天窗跳下进来,踮手踮脚地向她走来。她没有吭声,将身旁的经理女 人推醒了,结果经理挨了老婆的臭骂,保证以后不再调戏,事情才了结。没过多久 ,同饭店的两名女青年在路上被轮奸,公安机关破案时她们竟说王艳萍认识参与轮 奸的暴徒。这样,经理连同她都被带进了收审站,作为一名“女囚”,她同那些卖 淫的妇女关在一起。 白天做手套纺棉纱还好说,“女囚”们都很规矩;到了夜里,那些放纵惯了的 “老行家”们便开始介绍经验了,还在明晃晃的灯光下裸身做着“示范”。不堪入 目,王艳萍的脑海开始乱了……“出去后你准备到哪?你同经理有过那种事吗?” “没有!过去我不懂得,不过,我现在懂了,至于出去干啥,天知道!反正不 能回家,走一步算一步吧!”她眼里露出冷漠的目光。 我不由得悲哀起来:社会,你连一个王艳萍都庇护不了,她得逃婚,她得生存 ,她甚至要去“淘金”,用自己最宝贵最纯贞的东西,你在走向进步还是在倒退? F 现代的困惑 现代的困惑,是困惑“强奸是我们现在文化中性别角色社会化的标准产儿?” 还是困惑女性不适于作诗,而应该试着作诗;是困惑“职业卖淫的女性还是一种‘ 自由女性’?”还是困惑历史悲剧中最漫长的是女性的悲剧那些理论工作者们,那 些社会学家,那些伦理学家们,还有那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们,是沤歌那些追求 男欢女爱两情相悦的人们,还是谴责那些以变态方式显示人的纯生物本能的人们? 是哀叹这些倾斜的性诱惑还是责备女性的素质太低,不自尊自爱和法律观念淡薄… …我不能想象,“五四”运动过去80周年了,它早已提出了科学、民主和人权。而 卖淫;职业妓女绝迹多年死灰复燃的性病;纳妾娶小老婆;还有新产生的3亿多文 盲……发人深省,催人作答!难道文明就需要付出道德的代价?难道商品经济的封 建化就不需要一场新的思想文明的启蒙? 望着面前这厚厚的采访记录,我陷入了深深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