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如此沉重 茵草 茵草:男,现年51岁,初中,工人。离异七年,带一男孩。 心怡:女,现年50岁,大专,文化部干部。丧偶一年后,带一女孩与茵草结婚。 再婚十年,去年离异。 男人活在世上妻离子散只能说明失败,说白了就是养不起人家了。为 了新家我宁愿如牛负重、含辛茹苦,甚至寄人篱下。我挣扎着不想穷愁潦 倒,可是命运重蹈覆辙,我又输了。家不是空中楼阁,钱是地基,家是一 叶小舟。只有齐心协力、同舟共济,它才不会沉没。 人们常说女人爱家,女人有“归巢性”,其实我比女人对家的依恋更强,对亲 情的渴望、对孤独的恐惧更甚。我认为男人活在世上,妻离子散只能说明是种失败, 据说日本的一些著名大公司都不聘用家庭破裂的男人。可话又说回来,婚姻毕竟是 两个人的事儿,要想破坏它一个人就够了。 “扛”不住的家解了体 儿子9岁的时候我与前妻离了婚,真是应了那句话——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没 有谈婚论嫁便猝不及防地孕育了儿子。那时候人们对性知识的匾乏可以用“愚昧” 来形容,掩盖偷吃禁果的方法只有一个——结婚。 前妻比我小7岁,完全不懂结婚做了母亲就意味着责任。她和儿子就像两个需要 我抚养、照顾、教育的孩子,义务、责任、爱心仿佛只与我的年龄一起增长。当时 我们俩在一个工厂当工人,工作是简单、重复与繁重的体力劳动,生完孩子后她再 也不愿上班了,泡病假、请事假,能想的办法全想到了。可不上班总得做家务吧? 但是她家务也懒得做。我那时三班倒,中间只有半小时的吃饭时间,常常是中午十 一点我回家吃饭了,她才从我开门的声音中醒过梦来,连尿盆也没倒。我们住的是 平房,开门就一目了然,街坊四邻谁不笑话啊!我火冒三丈,一边吵架一边捅蜂窝 煤炉子,放上锅就赶快骑车买切面去,连煮带吃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下了班我还 得洗衣服、买菜、做饭、收拾屋子,忙得就像个被抽得团团转的陀螺,一天下来筋 疲力尽。有时累得真想歇两天,可是一天不上班就得扣钱,本来挣得就不多,再扣 全家吃什么啊!因为她长期不上班,终于有一天工厂以她没有任何借口旷工十五天 把她除了名。她倒是一点不急,反而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实在是忍无 可忍了,就提出了离婚。她搬来了她哥哥(我的同班同学),劝了我半天,结果也 没离了。 从那时起,为了全家人的生活,我跟人押车运过鸭子,大半宿和鸭子一起挤在 卡车里,熏得都快窒息了,就为挣那5块钱。大倒班加上休息日跑一趟远途,把人家 给买的卧铺票换成硬座也为的是能省下几个钱。把本来就不大的屋子腾出半间给别 人存放小百货到月底能有点租金收入。我就这么一点点地开源节流还是人不敷出, 她太不知道节俭过日子了。我实在无力支撑这个家,说白了就是养不起她了。谁劝 也没用,我终于跟她离了婚。孩子归她,我按法院的判决付抚养费。那一段时间我 和所有的朋友都断了联系,我觉得自己无能。 我做了“倒插门” 离婚后前妻的哥嫂找过我好几次,希望我们能复婚。我说:“复婚可以,条件 是她坚持上班一年不请假。”我心里明白复婚等于重蹈覆辙。为了报复我,前妻不 允许我看孩子,我认了,也为了躲开她,我再次结了婚。不惑之年的我暗下决心, 只要对方有稳定的工作,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离了。 心怡是我离婚后经人介绍的第一个女人,那时她丈夫去世不久,她带着一个上 初一的女孩。心怡是一个文化部门的干部,住着一套二居室。我们是在我家见的面。 我望着她,中年丧夫的忧郁明显地挂在她脸上,那个小姑娘有点胆怯地站在她身边, 当时我那怜香惜玉的感觉特别强。为了尽地主之谊,我做了几个拿手菜招待她们母 女,还不断给她们夹菜,尤其更多地关照她的女儿。心怡很感动,一个月后我们决 定结婚。 婚后我搬进了心怡的家,按北方的说法这叫“倒插门”。心怡的父母对我们的 婚事挺重视,摆了十几桌席宴请亲友。席上心怡拉着我的手每桌敬酒、敬烟,看得 出来仪表堂堂的我让这家人十分满意。我对这次婚姻也十分满意,心怡身材苗条, 皮肤很白,愿意娶个赏心悦目的媳妇是男人的天性。再就是我们的性生活十分和谐, 我们配合得十分默契。还有一点是我终于告别了小平房,四十年来第一次住进了楼 房,这一直都是我梦寐以求的。 再婚的日子过得其乐融融,大家都说心怡显得年轻了,连我岳母也这么说。心 怡的女儿属于那类听话、老实的孩子,不久就改口叫我“爸爸”。我也把父爱小心 地给了她。儿子不在身边,看着女儿我常常想起他。我看得出心怕也总是会想起她 的前夫,有好几次她在不经意时把我叫成了她前夫的名字,我宽容地笑着问她: “看看我是谁?”她很尴尬,我装作根本不在意,毕竟他们是多年的夫妻。 新家没多久就形成了我主内、她主外的模式,我动手能力强,爱做饭、收拾屋 子,也比较仔细。心怡干活马虎,连菜都洗不干净,所以家务活儿我都包了。每天 回家的路上我就计划着食谱,不重样地变换晚餐,每顿饭都做得色。香、味俱全。 看着她们娘儿俩吃得高兴,我心里就特知足。 闲暇时间里我教会了心怡跳交谊舞,我还按我们俩喜欢的姿势编了新的舞步, 和谐的夫妻跳舞也能达到心领神会。我们报名参加了区里举办的交谊舞大赛。为了 赛出水平,我精心设计和制作了我们俩的舞蹈服,舞蹈鞋则是转了许多家商场才选 定的。后来我们在比赛中真的获了奖。我真希望我们的生活也能像我们的舞蹈一样 永远充满欢乐的旋律。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女儿上了高中,心怡凭关系花了一笔赞助费把她转到了市 里一所重点学校。女儿的成绩其实很一般,也不是那种特聪明的女孩子。我说: “咱们的家庭既不是大款也没什么背景,不如顺其自然的好。”可心怡和女儿的心 气都挺高,我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隐隐约约有些不塌实。 儿子加盟新家 有几天我的眼皮老跳,以为是女儿的事让我思虑过多。一天我正上班,儿子忽 然来找我,对我说他妈已经起诉了,要求改判他的监护问题,如果我不同意,复婚 也行。看着长高了许多的儿子,我半晌说不出话来。晚上回到家见岳母怒容满面地 坐在沙发上,心怡泪汪汪地两眼通红,女儿依偎在她身边。原来是前妻给心怡打了 电话,不知她是怎么知道心怡单位的。岳母拍着桌子发了话:“你不应该骗我们, 当初我们是看你光身一人才让你进这个家门的,现在又冒出来个儿子,以后的日子 怎么过?你是要儿子还是要心怡?”三年多了,一家人从没红过脸,可人在利益受 到影响的时候就没了“温良恭俭让”。我说:“我的情况结婚前都对心怡讲了。当 然,那时候儿子归他妈抚养,她也不许我看望,但我从没说过我没孩子啊!再说这 是我和心怡之间的事,只能由我们俩协商解决,您问我是要儿子还是要心怡,我可 以告诉您,儿子永远是我的儿子,不存在要不要的问题。” 说实话当初我并没有考虑成熟儿子的问题该如何解决,岳母的话把我逼上了绝 路。我从心底爱心怡,她比我前妻的素质高多了,再婚能找到她我挺知足。晚上, 心怡靠在我肩头又哭了,整整一个晚上我没说话,一根烟接一根烟地抽。要说恨前 妻破坏了我平静的生活并不公平,孩子是我们俩的,谁带都应该。要说怨心怡自私 容不下我儿子也不公平,再婚对于条件的选择比初婚要苛刻,它甚至比感情占的比 重还要大得多。 心怡那几天本来心情就不好,她们那个单位越来越不景气,收入减了一大块, 人人的危机感都很强。那一夜心怡抱着我一直到天亮都没松手。早晨她对我说: “别离开我,我同意儿子过来一起住。”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我分明看见了她心 里的无奈,我感到很歉疚。 我们给儿子在过厅放了张折叠床,我跟他足足谈了四个小时,从我和他妈的婚 姻、分手、如今的家到将来的一切,包括要求他如何与继母和姐姐相处,如何做家 务,如何不影响别人的生活,甚至连她们娘儿俩上厕所的习惯时间都讲到了。儿子 两眼瞪着我:“你烦不烦啊?”我叹了口气,忽然有了一丝寄人篱下的悲哀。我担 起了更多的家务,尽量不让心怡和女儿感觉儿子的到来添了麻烦。 为家闯海南 儿子来到这个家不到一年心怡下了岗,生活的重担压在了我的肩上。两个孩子 都升高二了,花费也越来越多。面对不足千元的收入要安排四个人的生活,我着实 犯了难。为了省钱我开始每天早起做早饭,熬粥、烙饼、自己腌小菜,都做好后再 叫醒她们娘儿三个。原来我要求女儿自己洗衣服和小件物品,以培养她的自理能力。 可儿子不会洗衣服,我只好暂给他洗,并教育他凡事要自理。但这一切总要有个过 程,太紧张了儿子也会反感。谁知女儿见了虽不说话却开始把脏衣服往床底下塞, 我拖地的时候捡出一堆,明摆着在攀比和对抗。后来逐渐形成了洗全家人的衣服是 我的“专利”,甚至包括女儿来月经弄脏的床单和内裤。我用无奈的劳作谱写着我 爱我家的篇章。 有一天我心里烦,下班后破例没有赶着回家做饭,而是骑着车在街上瞎转悠。 迎着夕阳看着穿梭忙碌的人流,想想自己挣扎着不愿穷困潦倒,可命运偏偏不钟爱 我。看看身上自己做的浅色西装裤线笔挺,剪裁合体,看外表也人五人六的挺干净, 可口袋里也挺干净,除了开工资那天兜里几乎没揣过百元大票。鱼贯似的出租车响 着喇叭从身边疾驰而过,我却从来没坐过。这时,一辆红色夏利车停在我前面,几 年不见的小汪从车里钻了出来。他握着我的手问我在哪儿“发财”,我心想连饭都 快吃不上了还发财呢!便说,还在工厂混呢。小汪说他在海南跟人合伙开了家酒店, 正缺自己人做管理,问我愿不愿跟他去,管吃管住每月2500元。当下谈妥,我决定 破釜沉舟试一把。 办理了提前退休的手续,我踏上了南下的火车,怀里揣着酒店管理的参考书就 走马上任了。原来在工厂我是多年的工会积极分子,组织文娱活动、演个节目什么 的都在行,但是这里的酒店是私企,没有工会,我就变换形式成立了员工俱乐部, 让出门在外的打工人能够感到家的温暖,也能增加酒店的凝聚力。当我第一次给家 里寄去2000元的生活费时,我感觉自己的腰杆挺起来了,脚步也潇洒了。我要让心 怡在家安安心心照顾两个孩子,不再为钱发愁。半年后,我每月又增加了500元工资, 年终时还拿了一笔数额不小的奖金。这么多年我手里第一次有了五位数的存款。 与小汪合股的老板是个31岁的泰国女人,皮肤黝黑而健康,当然也极性感。我 那简单的三句半英语和她半生半熟的汉语是我们交谈的工具,更多的要靠彼此的表 情动作了。逐渐地从她的眼神里我领会了那种男人与女人之间很微妙的东西,直到 有一天她忽然从背后抱住了我,明确地表示了对我的爱。离开家这么长时间了,寂 寞是常有的,我心里有了片刻的动摇。也许这是我彻底改变命运、摆脱贫困的一次 机会?也许她是真的爱上了我?我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我不能做对不起心怡 的事情,为我她接纳了我的儿子,对她们母子三人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个泰国 女人图我什么?我一没学历二没专长,她哪一天看不上我了就会把我一脚踹开,我 快50岁了,我可输不起。再说,谁知道她是否沾染了毒品?是否有性病?我想着, 就礼貌地吻了吻她的手,退出了房间。 来海南两年了,中途只回过一次北京,虽然我时时在忍受着对心信的相思之苦, 但是我明白不能把有限的钱拿来铺铁路,要有所得,就得付出代价,两个孩子都快 高考了,挣钱对于我来说任重而道远。那天晚上我盘算着再有四年就能挣出孩子的 学费和我们的养老费,到那时我和心怡就能松口气了。怀着对未来的憧憬,我进入 了梦乡。 入夜,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惊醒,电话里传来心怡慌乱的声音:“儿子离 家出走三天了,学校、他妈妈那儿都没有,你说怎么办?”心怡不断地抽泣,第二 天我就飞回了北京。 我找到了儿子,他委屈地向我诉说:放学回家只有剩饭和菜汤,连菜都没有; 她们娘儿俩偷偷去吃“麦当劳”,他一个人在家没人管;继母不给零用钱——最后, 儿子深情地看着我说:“爸爸,您都有白头发了,您太不容易了。我决定不考大学 了,找个工作减轻您的负担,您别走了。”那天,儿子哭了,我突然发现他长大了, 我也老了。 我没有再回海南,亲情难舍,我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那一年,女儿高考落了 榜,儿子到一家大饭店当了门童。 秋风秋雨连阴天 得热的高考总算过去了,连续的阴雨天让人心里堵得慌。心怡和女儿一致决定 复读明年再考,我能说什么呢?女儿的前程命运还是让她们自己来定为好。 心怡的单位连微薄的下岗工资也开不出来了,只等着一家大公司来收购。领导 找了她,客气地问她是否另寻高就?46岁的人了,平时又不善交际,别的专长也没 有,去哪儿呀!也许是心理压力太大,心怡的月经极不正常,一来就是十天半个月, 脸色蜡黄,浑身无力。我让她去医院看看,她说可能是更年期,后来才查出子宫长 了肌瘤。心怡的身体越来越差,中药天天熬,这期间她又做了胆摘除手术。由于体 质下降,她的牙齿一颗颗地掉落,不到一年满口牙全掉完了,脸部变成了瘪嘴的老 太太。心怡忧郁地问我:“我变得这么丑,身体又这么糟,咱俩越来越不般配了, 你会不会嫌弃我,跟我离婚?”我说:“要是为这个我提离婚,那我就太不仗义了。 别忘了,我是条汉子。” 女儿一年年地复读,三年过去了仍旧没有考上大学。心怡在单位办了“内退”, 从海南带回来的存款已经屈指可数了。儿子每月交给家里300元钱,尽管他极少在家 吃饭。女儿的花销却有增无减,买高档化妆品,买时装,喝咖啡。由于活动量小她 开始长胖,除了吃各种减肥药外每顿饭基本不吃主食而主要吃青菜,哪怕是家里吃 饺子也要给她单炒菜吃。儿子说:“姐姐在家是公主。” 女儿第四次高考又落了榜,这时她的男友准备公费去德国,她提出要贷款20万 元随男友一起去留学。我们爷儿俩什么话都没说,但是从那个月起儿子就不往家里 交钱了。我和心怡的收入总共800多元,日子过得不是尴尬两个字能形容的。面对这 么大的一笔费用,我和心怡长谈了一次。我分析了女儿的具体情况:第一,她的高 中基础不好,重点学校不是考取的而是走关系转去的,这说明她的智商并不突出; 第二,高中时就开始恋爱,这使她的学习更不容易集中,心散了就难收回来了,这 与当妈妈的教育有很大的关系;第三,减肥必然导致内分泌失调,我们不应该给她 提供条件,况且她也不算胖,只是活动太少了;第四,女儿自理能力这么差,在国 内都找不到发展的路,出了国就要面临更大的困难;第五,你我都退了休,她贷款 20万元让我们当债务人,这么大的压力我无法承受,就是干到死恐怕我也难以挣出 这20万元来。后来心怡把我的话告诉了女儿,我听见她在自己的小屋里又哭又闹, 第二天她就再也不理我了。我也不往心里去,谁让她不是我亲生的孩子呢。 夜里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一点一滴置起来的这个家真是不容易。从海南回 来,我装修了房子,更新了洗衣机,买了音响,一心想安度晚年。可是这个家就像 个无底洞,我这只老牛拼命往里填东西可永远也填不满,我还能有多少力气呢? 既然输了我决不赖账 我觉得家里的空气几乎要让我窒息了,于是第二天一早,我只身回到了我的家 乡——大连。 五十年了,这是我第二次回到出生地。第一次是在文革时期,全家被遣返回原 籍。因为父母在村里人缘极好,所以那几年多亏了乡亲们的照料。如今我父母双亡, 我投奔谁呢?在临海的一个小村里,我找了个地方住了下来。第二天天没亮我就去 了海边,在海风中我一页页翻着我二十三年的两次婚姻史。两个女人都没能与我共 同扛起家的重担,“面包”于我是太沉重了。我终于深切地体会到,再婚的家庭更 需要家庭的全体成员共同努力、同舟共济才行。 一个星期后我给家里打了第一个电话,没有人接。连续三天我在不同的时间都 往家里打过电话,也一直没有人接。第四天我把电话打到了儿子工作的饭店,儿子 告诉我,姐姐去了她爷爷奶奶家,妈妈不知去哪儿了,他也一直没回去。我问为什 么,儿子说,居委会要250元的电表增容费,还有上个月的房、水、电、煤气费,加 上半年的卫生费共290元,连同有线电视费的144元,谁交啊?家里没买电卡被断了 电,怎么呆呀?所以就都躲出去了。我一听,心凉到了极点。 许多人都说婚姻是场赌博,看来我是赌输了。作为男人,我赌输了决不赖账, 该是我撤出的时候了。 我和心怡商量协议离婚,心怡说能不能有个折中的办法,比如“分居”,我不 同意,不清不楚地算怎么回事?主要的是我对将来已经心灰意冷了。我改变不了心 怡对女儿的溺爱,我也没能力支撑这个家。我说:“家里所有的东西我都不要,拿 走我们爷儿俩的衣服就行了,你放我一马吧。”心怡无奈地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那一天是1999年12月31日。 出了街道办事处她就一直哭,我把她送回家,一起过完了最后一个新年,直到 2000年回月7日我才走出了这个生活了十年的第二个家。回到位于南城属于我的那间 小平房,忽然有了一种感觉,就像攒了大半辈子的钱买了一件奢侈的物品然后摔碎 了,又像自己重演了一遍渔夫和金鱼的故事。 平房年久无人住,挂满了塔灰。我足足收拾了一个星期,然后购买日用品—— 烟囱、炉子等等。前妻听说我又离了婚,托儿子给我带来一件毛衣,我明白她的意 思,但重修旧好是不可能的。一家婚姻介绍所知道了我的情况,千方百计与我联系 上,“招聘”我去当“婚托”,奉承话说了一车,还许诺给我提成。光怪陆离的现 实我不敢说自己刀枪不入,但是对于种种诱惑我已变得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