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与石女 中原 雨生:男,现年43岁,私家公司老板。六年前离异,带一女儿,与惠娟再婚一 年,和谐幸福。 宛慧娟:女,现年38岁,营养师。初婚。 这是一桩奇特的姻缘,但是它确实在生活中发生了。囚徒与石女,他 们的结合,让人深深地体味出人性之美。他说:“我无法解释上天为何对 我如此厚爱,我只有深深地感谢生活。” 1998年,当田雨生从监狱中出来的时候,他真是心灰意懒。已经40岁出头了, 老婆离婚了,家没了,又逢上这个到处都下岗的时代,一切从头开始,未来在哪里 呢? 连着几年,似乎一切倒霉的事都让他赶上了。 田雨生原在一家房地产公司销售部门做经理,为了赢得客户,经常要有一些应 酬,陪同客户在歌厅、酒吧消闲,是司空见惯的事。 回忆起他被“逮进去”的过程,至今他都觉得跟做梦似的。 ……那是1994年深秋的一天,田雨生正和客户一起在歌厅玩儿,王涛(其中的 一位客户)在包间内卖白粉,被歌厅的领班发现,强行敲诈要“抽头”,王涛不同 意打了领班两个耳光,并扬言谁敢报警就把谁掐死。但是,还是有人报了警。 田雨生是通过一位校友的介绍认识王涛的,跟他交往不过半个月,也不过是吃 过几顿饭,根本不知道他吸毒。他们与客户交往不一定都要了解他们的底细,王涛 给他介绍一个单位卖了20套房,这笔业务已经成交,信息费也给他们提完了,那次 是为了表示谢意,田雨生代表公司带他们去玩的。 当晚十一点多,公安人员接到报案来查抄有关人员。万没想到,公安人员在田 雨生的西装外衣内搜出了3克海洛因。他自己也大吃一惊,不知是谁、为了什么原因 将这种东西放在他的衣服里。 第二天,在拘留所王涛犯毒瘾时声称白粉是田雨生卖给他的,而他口袋里的30 00元现金就是“贩毒款”。田雨生对公安人员解释说,这笔现金是公司的消费费用。 但他没有更加有力的证据说明自己与这起贩毒事件无关,最终还是被认定有罪,因 没有前科,被判了三年,算是从轻发落。 进监狱的时候,他的女儿妞妞还不满4岁。原来的妻子叫兰新,她长得还算漂亮, 但是生性有些水性杨花,跟田雨生相识前她曾跟他的一个哥儿们好过。他们常在一 起,一次喝多了酒,醒来发现两人竟睡在同一张床上,事后他真的一点也不记得发 生过什么事,但她说因非礼了她。 两个月过后,她怀了孕。田雨生并没想过要和她结婚,但是她一口咬定孩子是 田雨生的,事已至此,他就无奈地与她结了婚。婚后七个月她就生了孩子。孩子基 本上是田雨生的母亲带大的,她不喂奶,说是怕影响体型。兰新平时也不像个过日 子的人,她几乎每月都要买新衣服,丈夫每月的工资供给她一人花都不够。他常跟 她开玩笑说:“你的衣服可以开一个服装展销会了。”她说:“嫁汉嫁汉,穿衣吃 饭嘛。” 田雨生进了监狱后,她的生活来源一下断绝了,很快她就提出了离婚。对于受 人陷害刚刚入狱的田雨生来说,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天雨,心中难过之极。开始他没 有答应,让她考虑考虑。他总认为自己并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但是后来他想通了, 平时她在家也很少尽做母亲的责任,孝道更谈不上,跟她过一辈子也真没什么意思。 没等离婚,她把孩子交给田雨生的父母,就没影儿了。田雨生的父亲经不起这 突如其来的接连打击,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去世了。对这么一个妻子,他再没什么 留恋,刑满释放后,他同兰新办了离婚手续。 离婚后,田雨生自己带着女儿,并且重新开始工作。由于他原来做房地产推销 很有经验,就又应聘到房地产公司,干了一段,工作很有起色,年年得到提升。慢 慢地,他又回到了正常人生活的轨道。 1997年冬天,他的女儿持续高烧40℃,医生安排她住院观察。在医院住了三天, 仍无明显好转,脸蛋烧得通红,嘴唇干裂,急得田雨生团团转。 孩子一难受,就爸爸、爸爸地叫,病房的患者们都说:“这个孩子只叫爸爸, 不找妈妈,真可怜。一个男人带个孩子可真够难的。”他听了之后,更觉得揪心。 那天正在给孩子打晚饭,饭车推到病房门口,他去给孩子端馄饨,馄饨还没端 到病床前,孩子就喊:“爸爸呀!”他一紧张,将手里的碗扣到地上。同病房的人 赶紧为爷俩找来一碗粥,让他给孩子喂下去,可孩子饿了一天,不能光吃这么一点 东西。但是,到什么地方去给孩子弄点东西吃呢? 那天送饭的是一位看上去还很年轻的营养师,大家都叫她小苑。小苑看到他们 的情况没有多说什么,当她送完全病房的饭之后,又回到他们这里。她端来了一碗 热腾腾的馄饨和一碗鸡蛋羹。田雨生愣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她亲切地跟田雨生说:“大哥,这孩子烧了好几天,总不吃东西哪儿成啊!您 歇会儿,我现在忙完了,没有什么事。您要是不嫌弃,我帮您喂孩子。” 田雨生连忙对她说:“我哪能嫌弃您哪,我都忙晕了。今天真是让您为孩子操 心了!” 她微笑着,问孩子几岁了,上学好不好。 田雨生在一边替女儿回答,说她7岁了,上小学二年级,学习成绩还可以,就是 体质差,三天两头地发烧,一烧就是好几天。 女儿不想吃东西,她将床垫起来,让妞妞半躺半坐呆舒服了,然后哄着她说: “妞妞是一个乖孩子,好多天不吃东西哪能行呢?不吃东西没有力气,也养不好病, 也让爸爸着急啊!阿姨喂你吃,好不好?”妞妞睁大眼睛看着她,听她说完笑了, 慢慢张开干裂的小嘴。 就这样,她一边说一边喂,多日不吃饭的女儿吃完了一碗鸡蛋羹,又喝了多半 碗馄饨。看着她们,田雨生心里热乎乎的,不知说什么好。 她站起来,看到床头的橘子和柿子对他说:“大哥,人在发烧的时候,最好不 吃橘子,这东西上火;更不能给她吃柿子,当时吃着痛快,过后人就容易便秘;最 好吃梨,既可以泻火,又能润肺;还可以吃香蕉。”他连忙点着头说:“好,我去 买。” 她说:“您看着孩子吧,我那里有,一会儿给您拿过来。”看着她的背影,田 雨生的心里产生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 这就是他们最初的相识。那些天,小苑天天都特意地关照着妞妞,从小没有感 受过细心的母爱的妞妞特别喜欢小苑,如果小苑给她喂饭,她就吃得特别多、特别 香,十几天后,妞妞的烧终于全退了。 临出院的时候,医生对田雨生说,妞妞得的是一种由日本人命名的“小林高热” 病,这种病对于人的发育影响较大,药物治疗只是一个方面,关键还在于让患者心 情舒畅,才能减少复发。 出院时,小苑给妞妞买来巧克力和香蕉送给她,并且问她:“你妈妈来了吗?” 听到这话,孩子的双眼呆呆地望着和善的小苑阿姨,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 来,她哭得十分伤心。小苑和田雨生都愣住了!小苑哄着妞妞,叫她不要哭。孩子 说:“我没有妈妈,妈妈早就不要我和爸爸了。” 由于孩子突然提起家里这段伤心事,田雨生也百感交集、十分难过。听孩子这 样一说,小苑也明白了几分,她的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她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 里:“妞妞乖,妞妞不哭,是阿姨惹你伤心了,对不起!不要哭,阿姨喜欢你,不 要哭了。”看到这种情况,田雨生赶紧接过女儿,对她说:“妞妞,阿姨还忙,我 们跟阿姨说再见!” 孩子一边道别,一边用依恋的眼光看着这位阿姨。 小苑拉着妞妞的手动情地说:“妞妞乖,以后阿姨就像妈妈一样爱妞妞。” 当田雨生把孩子抱走的时候,小苑一直用恋恋不舍的眼光望着这对父女的背影, 泪水止不住地流着。 田雨生说,他非常相信缘分。他的耳边常常响起小苑最后对妞妞说的那一句话, 尽管当时是出于无意,但那以后,小苑与妞妞真的结成了母女情缘。当然,那也是 田雨生与小苑——苑慧娟相恋的开始。 与小苑分别后的妞妞,开始时像丢了魂一样,整天无精打采的,她总对爸爸说 想找苑阿姨,田雨生也很想念这位善良热心的女营养师,但是想到自己刚刚经历过 的那场灾难,又觉得自己的孩子已经出了院,与人家素昧平生,怎么好冒昧去打搅 人家呢?他发现自己也总想着苑慧娟,想见她又怕见她,心里矛盾难受,不知如何 是好。 过了几天,父女俩去医院复查,刚到医院,还没看病,妞妞就跑去找小苑阿姨, 见到她,张开两只小手,一下扑到她的怀里。 当苑慧娟把妞妞抱起来的时候,妞妞在她脸上甜甜地亲了一下。小苑的脸上泛 起了幸福的光泽。 田雨生赶过来说:“这个孩子真是的,她一来医院不看病,非要马上找苑阿姨…… 在医院的时候,真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姐姐从挎包里拿出巧克力糖塞到苑慧娟嘴里:“姨妈妈我好想你啊!你也不来 看我了,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 听到孩子突然管小苑叫姨妈妈,田雨生觉得很突兀,不好意思地制止她说, “妞妞,你怎么没礼貌了?不是叫苑阿姨吗,怎么叫姨妈妈呢?” 妞妞说:“谁不懂礼貌了?奶奶说,妞妞再找妈妈只能叫姨妈妈。” 小苑倒很大方,连忙说:“田大哥,孩子怎么叫都无所谓,这样叫更近呢。只 要妞妞高兴,叫什么都行。” 这次复查后,田雨生鼓足勇气,给苑慧娟留下了自己家的地址和电话,并邀请 她到自己家去。 小苑真的开始常常来看妞妞,并且带她到公园去玩儿。开始时,他们三个人一 起去,在游乐园,苑慧娟带着妞妞一起乘坐“过山车”、“宇宙探险”、“阿波罗 太空船”、“欢乐杯”、“章鱼乐”等等,在游戏场玩了个遍。但是,田雨生很不 适应那些孩子的游戏,而苑慧娟则不厌其烦地陪着妞妞玩耍。后来,妞妞甚至不要 爸爸和她们同去了,说爸爸不懂游戏,只能当她们的“电灯泡”。 熟悉起来后,田雨生才知道苑慧娟是单身女子。 和苑阿姨在一起,妞妞高兴极了,她总有很多秘密只告诉姨妈妈一个人。小苑 还教她游泳、滑旱冰,两个人在一起玩得是那样开心,与亲生母女相处无异。 生活突然变得那样明亮起来,由于苑慧娟的出现,田雨生的心清也十分愉快, 他感到自己年轻了许多,生活也有了意义。这时他已经知道自己是爱上了苑慧娟, 很想跟她表白爱慕之情,又羞于开口。 传统观念很重的田雨生,觉得他们这样相处下去有些问题,三个人是什么关系 呢?朋友、女友,或仅仅是阿姨?然而他仍不知事情该怎样挑开。 拉幕的仍是他们中间的那位可爱的女儿,非常偶然也非常自然。 周日,他们又来到水上公园。妞妞对田雨生说:“爸爸,今天我和阿姨一起游, 我们女孩子的事,不许你掺和,你就当我们的‘教练’、‘后勤部长’吧!” 田雨生顺从女儿的命令,坐到岸边看着她们。一会儿,妞妞游到小苑身边,神 秘地对她说着什么,然后两个人在一起拉钩。呆了一会儿,两个人忽然搂在一起哭 了起来。 田雨生觉得有些好笑,女人真是琢磨不透,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当妞妞气哼 哼地游回来的时候,阴沉着脸对爸爸说:“今天心情不好,不游了。姨妈妈,你说 过不反悔,什么都答应。现在又反悔了。大人都不守信用,不喜欢妞妞。不玩了, 咱们回家吧。” 再看看苑慧娟,她也神色恍惚地不说什么,莫名其妙的田雨生糊里糊涂地带着 女儿回了家。 直到两个人关系确定,苑慧娟才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田雨生。 那天,妞妞突然对苑慧娟说:“姨妈妈,我有一个请求。你要真的喜欢我,就 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 苑慧娟笑着说:“只要我办得到,我什么都答应。” “姨妈妈不许反悔,说话要算数!” 看着她一脸认真,苑慧娟又连忙点头。 妞妞仍不放心:“大人说话经常不算数,你要答应我们就拉钩!” 苑慧娟无奈只得与妞妞拉了“钩”,妞妞这才说:“从今天起,咱们不要叫 ‘姨’妈妈,太别扭了。我只要妈妈,你就当我妈妈,你也要爱爸爸,我们三个人 永远在一起。” 善良温和的苑慧娟一下愣住了,她知道只有这个问题她不能答应孩子。 妞妞催促着:“你快答应我啊!” 她温存地抚慰着妞妞,只是说:“妞妞,这个不行。”妞妞痛心地走了。 其实,苑慧娟的心里又何尝不痛? 回到家中,妞妞不肯对爸爸多说什么,只是伤心地说:“爸爸你说给妞妞再找 个妈妈很难,这是真的。没有妈妈的孩子让人瞧不起,我真难受。” 听到这话,田雨生心里明白了大半。他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紧紧地搂着女儿。 过了些日子,妞妞仍坚持要爸爸答应她把阿姨娶回家做妈妈。田雨生不再犹豫 了,他下定了决心。 几天后,他打传呼给苑慧娟:今晚有事恳求您,如方便请于今晚七点到龙潭湖 公园北门湖心岛桥边见面。不见不散。 当晚,苑慧娟准时来了。见到田雨生第一句话就是:“大哥,妞妞怎么没来? 她又病了吗?” 田雨生看着她说:“不,今天就咱们俩,你不介意吧?” 小苑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不,不会。” 她看了看田雨生,发现他穿了一套西装,打着花红格领带,头发也特意修饰过 了。于是,她半开玩笑地说:“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打扮得这么帅、说话这么深沉 干吗?让我好紧张。” 田雨生犹豫了一下,紧接着握住了她的手。他说:“自从妞妞得病住院以来, 您给了我们很多帮助,我无法表达自己感激的心情。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经把你当 成我最知心的朋友。‘人生难得一知己’,可您对我的有些事还不大了解。妞妞过 去对您说过,她妈不要我们是因为我‘不乖’,希望您给我个机会,交朋友要交心, 今天我想把一些心里话跟您谈谈。” 苑慧娟极力克制着自己说:“我非常喜欢妞妞,为你们做了一点小事,也算不 了什么。我是个单纯的人,不喜欢过多地了解别人的过去。我是凭直觉交往,凭缘 分相处。我想我们之间不需要那么复杂。” 握着她的手,在田雨生内心深处涌起一股滚烫的东西,他感到这是平生第一次 握过的女人的手,那样纤细,却好像能把他的手整个握在其中。他的心都要跳出来 了,浑身肌肤都在发热。他并没有认真听清苑慧娟话里的另一种意思。当他松开苑 慧娟的手的时候,心里批评自己没有一个男人的勇气。但另一方面,他又对她肃然 起敬,想到她是一个单纯的“大姑娘”,他需要把握住节奏。 他们并着肩默默地走了一段,田雨生心里说,你要想清楚,千万不要欺骗一个 女人单纯的感情。心里翻滚着,不知怎样开口。 她说:“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吧。”说完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田雨 生将身上的西装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你冷了吧?”她有些躲闪,田雨生还是坚 持给她披上衣服,他带她走到一家餐厅,要了一间包房。 田雨生如实地对她讲了被判三年的故事,他掉下了眼泪。当他讲到遇见她以后 的感觉时,苑慧娟预感到他要讲什么话,赶紧拦住话头说:“我们之间的事情发展 太快,我实在意想不到。” 田雨生说:“妞妞已经离不开你了,她一天到晚哭着要我把姨妈妈娶回家,做 她的亲妈妈。我心里也非常爱慕你,希望你能嫁给我。但是一想,你的条件比我好, 我没勇气跟你谈。我曾经是一个囚徒,社会上很多人都看不起、不理解。出来后找 个工作都很困难,但我现在有了重新开始的勇气,最近自己注册了一个房地产咨询 公司,自己给自己打工,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如果你嫁给我,我会让你和妞妞生 活幸福。但这或许是一个奢望,我一个囚徒、二婚头,和你一个姑娘家谈婚论嫁, 实在难为你了。但凭我的直觉,我深信你爱妞妞,也爱我。” 说完话,他举起一扎啤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苑慧娟终于开口了,她说:“其实,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有我的难言之 隐,你想不到。我有不足之处,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完美。请你给我一段时间让我 考虑清楚,我一定全都告诉你。今天时间已太晚,我要回去了。对不起!” 田雨生望着她,点点头,站起身要送她。 她婉转地回绝,独自走了。田雨生第一次感到这个看上去十分单纯的小苑,心 事重重。 离开了田雨生的视线,苑慧娟没有马上回家,她独自漫步在街心花园,满腹心 事不知如何说出。其实,她刚才多么想立刻就对田雨生说出一切,她希望他能够拦 住她,她想告诉他,自从跟田雨生和妞妞接触以来,她感受到多少生活的美妙和乐 趣;她想告诉他,她心里也同样依恋着这对父女。 但是,她说不出来。因为,她——不能享受一个正常女人的生活。她不能亲口 对一个爱着她的男人说,她有先天的生理缺陷,不能结婚。她的困惑仿惶是常人难 以理解的。 真的,看到她那年轻、秀美的外表,苗条的身材,没有人会想到,她是一个石 女! 尽管是石女,但是她仍有着一颗完整的女人的心。她很爱妞妞,从妞妞身上第 一次感到做母亲的那种幸福;对田雨生,她又爱又怕,因为她总认为自己是一个残 疾的女人,虽有缺陷但仍是女人,她也渴望一个男人对她的爱。 她看得出来,田雨生对她的感情是真心的,但是作为一个男人,当他知道她是 石女,又会有什么反应呢?如果他退却了、反悔了,那么对这个本来心理上就已经 很自卑的她来说,又会有一种伤害。这就是那么多年来,她一直把自己深锁在内心 中的理由,也是她一直对田雨生的表示躲躲闪闪的原因。 最后,她决定写信把自己的情况告诉田雨生。信寄了出去,她焦急不安地等待 着。 从上次见面后一直等待苑慧娟答复的田雨生收到她寄来的信,也陷入了沉思。 这个情况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不能说苑慧娟所说的丝毫没有使他动摇,他是一 个正常的男人,不可能不考虑夫妻生活正常的性的问题。但是,一种更为强烈的意 念在支配着他,那就是他确实非常爱她。他原先想到的就是自己有过一次失败的婚 姻,不愿让苑慧娟跟着自己受委屈,现在知道她的情况,更感到自己有责任让她获 得人生的幸福。最为难得的是,她是那么爱妞妞,而妞妞是田雨生和他母亲生命中 的寄托。只有苑慧娟才会那么全心全意地照顾妞妞,而苑慧娟也是妞妞惟一真正能 够接受的母亲。 田雨生长这么大了,觉得自己第一次面对生命的意义进行选择。想到过去的婚 姻生活,田雨生深深感到,夫妻俩在一起,人品是关键,性生活与人品相比,只能 占次要地位。苑慧娟为人是那样诚实、憨厚,是一个能够托付终生的好女人。不管 她是什么情况,他已经离不开她了。 两个人又见面了。这一次,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客套。苑慧娟鼓足勇气开口对 田雨生说:“我已经都告诉你了。我们不做夫妻可以做朋友,你说过,人生难得一 知己。我做你生活中的大朋友,妞妞做我生活中的小朋友,这不是也很好吗?” 田雨生不答应,他将苑慧娟搂在怀里,他告诉她,他非常爱她,已经选定她做 自己的妻子。 雨生伤心地说:“你是不是在找借口,看不起我?因为我是一个有过劣迹的 ‘囚徒’。” 苑慧娟哽咽地说:“雨生,我也很喜欢你,我爱你和妞妞。正像你说的,妞妞 离不开我,我也把妞妞当成自己的孩子。但在你向我求爱之前,我不敢有这种奢望。 我知道,自己不该谈恋爱,更不能结婚。” 田雨生说:“怎么不能结婚?我就是要娶你!” “你要同我结婚?可我是一个‘石女’!我们结了婚,不能有性生活,你会后 悔一辈子的。我求你,不要再提结婚的事,我只做你的红颜知己。” 田雨生仍紧紧搂住她,认真地对她说:“做红颜知己,那我要背一辈子的人情。 不行,你说的那一切,我都考虑过了。我对自己选择的事永远都不后悔。什么正常 的性生活,这么多年的囚徒生活,我已经习惯了。我只要有一个好知己,一个妞妞 的好妈妈就已经足够了。” 苑慧娟被田雨生的真诚感动了,两颗心终于连在了一起。 和一切正常人一样,他们是由于相爱而结合的。结婚那天,田雨生为自己的新 娘买来了九十九朵玫瑰,又将一颗红宝石戒指戴在了苑慧娟手上。苑慧娟把戴在身 上二十六年的护身符——翡翠玉兰花摘下来戴在田雨生的脖子上。苑慧娟又为妞妞 买了一台电脑,为婆婆买了一对耳环,一家人非常欢喜。 老太太说:“雨生啊,你真有造化,娶了个那么贤惠的媳妇,你爸在九泉之下 也可以瞑目了。” 苑慧娟拦住婆婆亲自下厨房为一家人炒菜做饭,大家不同意,但是慧娟说,她 要为老人尽一点孝心,让雨生和妞妞感受到女主人对他们的心意。 饭桌上,妞妞目不转睛地盯着“妈妈”看,她说:“爸爸,我怎么看怎么觉得, 现在的新妈妈就是比过去的妈妈好看。” 雨生幸福地看着女儿,从心里感激她。因为正是由于她,才使他重新获得了一 个圆满的家。 应苑慧娟的要求,他们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婚礼之后他们带着妞妞,三口人一 起去了黄山旅游。 结婚之后,凡是妞妞的家长会,苑慧娟总是抢着去。后来她就专职去开家长会 了。 一次,苑慧娟开完家长会回到家中,田雨生习惯地问起家长会的内容,慧娟还 没开口,妞妞就抢先说:“快期末了,老师就是让家长检查孩子的作业,多复习。 对吧,妈妈?” 说完,她看着妈妈,有些紧张。苑慧娟点点头。 田雨生感到这里有些问题,但是当时没有多问。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苑慧娟 告诉田雨生,妞妞这一段时间学习成绩下滑,但是她恳求田雨生不要责骂孩子,她 准备多花些时间帮助妞妞尽快赶上去。 田雨生帮助妞妞收拾床铺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妞妞日记中关于那件事的记载: 今天开家长会,我被点名批评。这是上学以来第一次。但是妈妈帮助我说了谎。 我不该说谎,但妈妈是爱我才帮我的。学习不好是我自己不努力,但我最怕妈妈离 开我。现在爸爸妈妈都是值得我信任的。我要努力、争气,这是我和妈妈的秘密。 田雨生满怀感慨地将日记俏悄放好,没有提起这件事。 期末考试结束,妞妞得了双百,同时被评为年级的三好学生。 他们婚后的夫妻生活,是很美满的。尽管一般人不会相信,但那是事实。 开始,由于苑慧娟宗教信仰的关系,田雨生没有要求她去做阴道重建手术。为 了减少性冲动,以免使得慧娟为难,他主动提出让慧娟同妞妞一起睡,自己单独睡。 苑慧娟不同意,她说:“你娶的是妻子,不是阿姨。带孩子睡,会使孩子的依 赖性更强,对孩子的发育有影响。我嫁给你,就是你的妻子,我会履行妻子的职责, 我们要相伴到老。” 当田雨生搂住苑慧娟,他感到一种甜蜜和美感。 过去田雨生同前妻过夫妻生活之前,她总要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甚至有时还 要提出买贵重的首饰才肯同床。而当他不完全满足她的要求的时候,两个人之间为 此出现的裂痕很多。 而同苑慧娟在一起,田雨生和她都获得了性爱的满足。他们和谐的性生活是基 于感情之上的生理满足。他们相互爱抚,当田雨生出现性冲动的时候,苑慧娟通过 其他的方式使他达到性高潮的满足。同时,田雨生也尽量使苑慧娟感受到一个女人 的快乐。 苑慧娟同好朋友说:“同田雨生在一起,我获得了一个正常女人所有的权利和 享受,我们的共同生活使我认识到,女性性高潮是大脑皮层对于躯体感觉的一种意 识,如果一个女人得不到性快感,是她们缺乏有效的性刺激以及性感唤起不够所造 成的,而我是一个幸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