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想有个家…… 晨燕 晨燕:女,现年50岁,国家级单位处级干部。离异七年后再婚,带一男孩。 万:男,现年52岁,无业。离异三年后再婚,再婚五年后又离异。 这桩婚姻是因为我做了“面对现实”的错误决策,才使自己掉进了深 渊。回首往事,那时太害怕孤独,太想有个家,匆忙再婚、得过且过地浪 费着生命,没有爱的婚姻让我欲哭天泪。 一个人过了七年的苦日子之后,好想再成个家。结果迷迷糊糊地又走进了围城。 这个家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其实朋友给我介绍的本来不是万,而是万的一个同学。那个同学一心想出国, 对于成家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我自然不能容忍这样瞎耗时间,很快表示不想再谈。 当我请万向他的朋友转告我的意思时,万突然挺严肃地说:“咱俩谈谈好不好?” 我立刻摇头。因为我知道万只有初中文化(其实连小学都没有毕业),而且性格比 较粗鲁。谁知他毫不气馁,不管你愿不愿意,开始了接二连三的进攻。先是每天不 厌其烦地给我办公室打电话,闹得同事对我侧目而视;后来又不知从哪儿知道了我 的住址,在我病得寂寞难受时,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端水喂药、问寒问暖…… 他说他当过兵,现在一家公司搞项目开发。老婆原来做售货员,长得很漂亮, 后来跟着一个老板跑了,把孩子也带走了。没多久,那个老板抛弃了她。她没有脸 再见他,于是两人离了婚。他决心再找一个通情达理的好女人塌塌实实地过日子。 “十全十美的人根本不会有,七全八美、五全六美也就不错了!”听他讲得挺诚恳, 我不由得点了点头。 有一天,我们从天安门广场一直走到我家,一路上他好事做了一大车…… 经过一晚的考虑,第二天我答应嫁给他。 没有举行什么婚礼,只是请双方的亲戚朋友到家里来吃了顿便餐。那天他穿了 一身黑色西服,系了一条紫红色的领带,笑容满面,说话还算得体。亲戚朋友们私 下对我说:“再婚不易,凑合着过吧。” 我想,也许这真是命中注定,以前的丈夫倒是博士,可他不懂得珍惜我的感情。 万的文化虽然不高,看起来,似乎心眼儿宽,性格不错,待人厚道,今后两个人能 互相尊重、互相关心,和和睦睦过日子,我这后半生也算有了依靠。还是面对现实 吧! 我突然觉得我掉进了深渊 80年代末,人们的思想还没有那么解放,至少像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还不知 道也不敢去“试婚”。现在想来这种说法和做法也许有它的道理吧!因为人们无论 初婚还是再婚,在谈对象时,都比较注重自我约束,尽量把好的一面展示给对方。 等到真的朝夕相处了,才发现彼此是多么地不相容。初婚或少男少女,他们看重的 是感情,也有的是时间去磨合。而再婚的中老年男女,双方的脾气个性都已经成型, 既不能自我改变,也别指望着改变别人。所以这种重新组合的家庭,不和谐的因素 更多,特别对于走出自己原来所熟悉的圈子,选择了圈外人的再婚男女,对于这一 点更应该有充分的考虑,但是当时我却没想到这些。 与万的婚姻对于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婚后头一个星期,他表现得还真是不错,早上去跑步,顺路买回来油条,为我 熬好小米粥;下班时,在我单位门口等着我一道回家;晚饭后帮我洗碗、扫地,或 是洗洗衣服,或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有时他讲几个不知从哪儿趸来的笑话,逗得 你忍俊不禁……我感到了满足。 可惜好景不长,渐渐地,他的懒觉越睡越香,鼾声如雷,再也叫不醒他;油条、 小米粥自然也就成了泡影。别说晚饭,有时我下班回来,连早饭、午饭用过的碗, 还乱糟糟地堆放在水池子里……经他用洗衣机洗过的衣服、被罩,全都变成了“花 瓜”——他把红的蓝的全都一锅烩,你说气人不气人! 更要命的是他根本就没有正经工作!某天他侃得高兴,一不留神说出了实情: 他原来带我去看的所谓他的公司,跟他毫无关系。公司里有位职员是他过去的一个 铁哥儿们,为了让我不对他产生怀疑,两人串通好,演了一场双簧戏。 霎时,我真是又气又恨!委屈、耻辱一起涌上心头,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提出离婚。他恶狠狠地说:“我借给你几个胆!你要是敢去法院提出离婚, 我立马把你给宰了,还有你的孩子!还有你的老子!告诉你,我可不是吃素的!在 社会上混了这么几年,老被人坑,老被人骗,说句实话,早就活腻歪了!反正杀一 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算你倒霉,谁让你跟我结婚了呢!”他的眼睛瞪得铜铃铛 一般,我从没见过闪着那么凶光的眼睛,真是好吓人呀!跟两个月前的他简直判若 两人!我知道,像他这样,没有工作、没有单位、没有文化、没有财产的人,是无 所顾忌的。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他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我有个三长两短,倒 无所谓,再说也是活该,谁让我瞎眼找了他哪!可是我的孩子,我的父母,都是无 辜的,凭什么让他们受我的牵连呢! 泪水打湿了枕头,畏惧和软弱使我没有勇气与命运抗争,我屈服了,因为我实 在害怕再次离婚带给我的苦恼,更害怕面对世俗的议论和猜疑的目光。 他见我不敢再提离婚,立刻变得十分高兴,甜言蜜语地哄着我说:“以后我都 听你的,一切都围着你转,我挣了钱都给你花!” 我劝他去找个职业,一个大男人不缺胳膊不少腿,脑子也不笨,整天窝在家里, 不憋出毛病才怪哪!其实那会儿找工作还不像现在这么难。可是看门值班的活儿, 他还不稀罕做,认为丢了他的面子。宁肯守在电话机前,没完没了地和他的那些狐 朋狗友们云山雾罩地胡吹乱侃,什么保健品吃了可以长生不老啦,什么国民党时期 的彩票可以兑换几百万啦,什么去边界淘金啦等等,仿佛挣钱对他是太容易了。他 还煞有介事地说:“现如今是信息社会,信息就是效益,就是金钱。XX就是在亲戚 家意外接了一个电话,按照对方的要求,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将一条信息转告, 一下子就获得了200万的信息费。”那些“天方夜谭”对他来说都是真的。信息费一 分钱没有见到,电话费可是猛长。后来他可能实在不好意思总闲呆在家里,便去和 他的一个老同学帮人家推销商品,算是有了个工作。一个月后,他拿来1000元钱, 说是交给家里,我当然很高兴。为了表示平等,我也交出1000元,一共是2000元, 存了个活期。这算是我们家第一笔存款。 后来,我出差到外地去了半个月,回来后发现存折上就剩下5块钱。万说钱是他 取的,一次是给他妈妈买了一盒保健品,一次是给我爸爸买了几斤水果。他孝顺双 方父母,花钱是应该的,只是什么水果和保健品这么贵呀?恰好婆婆拿着一盒药让 我看怎么吃,并说这就是万给他买的“神药”。我接过来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哪里是什么神药,明明就是普普通通治胃疼的药。我去看望我父母。父亲说万来 看过他们,买了五斤苹果和五斤梨还有一盒治胃病的药。总共十斤水果两盒药,竟 花了1995元,难道它们是金子做的不成? 见我认真地同他算账,他有点着急,改口说是他的一个战友从外地到北京来看 病,向他借钱。昔日革命大熔炉里的好兄弟,千里迢迢,第一次张嘴,怎能不借呢? 他这么一说,我倒不好说什么了。只是这个战友一会儿姓刘,一会儿姓赵,究竟姓 什么也没个准,问了两次,我也烦了,于是这个案子就成了悬案。 为了避免今后的麻烦,我们做了个协议:双方经济分开,个人花各人的钱,互 不干涉,互不牵扯。 虽然他自诩是块经商的好材料,但谁心里都明白,一无公司,二无产品,靠两 片嘴皮子做中介,很难挣到钱。要他自己养活自己,真很困难。他常常抹抹脸,手 心朝上向我借钱,并赌咒发誓地保证,他一定加倍偿还。我说加倍倒不用,能按时 偿还就行了。多数是到期不还,还得再借。别看他没有钱,可真能花钱。如果兜里 有钱,必定花完才罢休。他还振振有同地说:“如今的新理论,讲究超前消费,不 能挣五个花两个,得先花八个再去挣,如今提倡贷款买车买房……”但是贷款要有 偿还能力的简单道理他却不明白。 他可能不好意思老向我借钱,后来就向我的亲戚朋友借。无奈,我只好向他们 声明:“你们不要看我的面子,他借钱从来不还!”他其实不是旗人,却一副八旗 子弟的做派,大事做不来,小事又不做,总想着自己当经理当总裁,不肯给人家打 工。无论给谁去帮忙,干不了三天,就和人家吵得一塌糊涂,卷铺盖卷走人。 我劝他去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是摆个烟摊,或是修自行车哪。他一撇嘴, 不屑地说:“靠那位瓜两枣,什么时候才能发财呀!我要么不做,要么就一弄(鸣) 惊人!” 结果,他是什么事情也没做成,反而欠了一屁股债。 家庭帷幕下的甜酸苦辣,只有自己知道…… 在别人看来,万是一个大大咧咧、性格豪爽的人。真正和他生活在一起,我才 知道外表越是粗犷的男人,他的内心世界越是细腻甚至是狭隘。万就是一例。 有一天,他的同学送来两张交响乐票。我高兴地和他一起去了音乐厅。当一曲 曲的乐声陶醉了我,在全场一片掌声中我一扭头,发现万的头倚在椅子背上,竟鼾 声大作。我赶紧用力把他捅醒,拉着他离开了音乐厅。事后,他直怪我搅醒了他的 好梦。 万在家里连笤帚也不摸,可是却把院子里、大门口扫得干干净净。平时帮李大 爷、王大妈换煤气,买馒头、切面,积极热情,老人们都翘起大拇指夸奖他。他做 好事我一百个赞成,但在家里你不能当甩手掌柜呀!我尤其烦他一天到晚游手好闲, 东游西逛,到处侃大山。 有一个星期天,我去买菜,嘱咐他帮我看着火上焖着的米饭锅。当我拎着大包 小包走进院门,他正双手叠在胸前,与几个邻居聊得火热,见我进来,他“呀”了 一声,慌慌忙忙往家跑。还没开门,就闻见一股子刺鼻的烟味,一锅米饭都焖成焦 炭了。 除了侃大山之外,万的另一大爱好就是看电视。电视机能从早上一直开到凌晨。 更奇怪的是,万有边看电视边打盹的本事,有时鼾声如雷,你以为他睡着了,悄悄 走过去,想把电视机关上,此时他又会大声喊道:“别关,我还看呢!”两人常为 这点小事发生争吵。 万的朋友极多,当教授的、卖鸡蛋的,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真是什么人都有, 来了就坐着不走。他们天南地北,一通胡侃,吵得你无法看书、无法休息。如果你 稍有点不满的表示,万就说:“你看,你看,把我的朋友得罪了吧?生意场上的朋 友可是得罪不起!”鬼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朋友2有个姓李的中年人,说要出差,向 万借钱。万当时手里没有,就写了借条从我这里拿走300元。半个月后,万拿回一小 袋紫菜,说是老李送的。让他去要钱,他不肯去。后来这个老李找也找不到了,30 0元换了一小袋紫菜,你说这是什么朋友?类似的事多得数不清,不知道是我“太小 气”,还是他的朋友们太“豪爽”!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有一次他的父母修房子,他从街头找来了几个小工。刷 墙、打地、做上下水,质量不好,却要了许多钱。父母虽然不满意,叨唠了一通, 也没有办法。那天晚上,万买回来一包牛肉、几碟小菜、两瓶啤酒,自斟自饮,颇 为得意。 我奇怪地问:“从哪儿发财了,这么破费?”你猜他说什么?“施工队给我的 回扣。”“他们为什么给你回扣?”他抹抹嘴说:“就是给老人家干活的施工队呀! 是我联系的施工队,按规定,他们给我200元的提成。”“你这人怎么这样呀?你老 爹老娘花钱修房子,你还好意思要回扣?”他竟恬不知耻地说:“我这是商业头脑, 你懂吗?” 我真不知道社会上还有这样的人! 孩子是敏感话题和争吵的导火索 我的孩子那年正上初中,他性格比较内向,平时看书做功课,业余时间踢踢足 球,很少有是非。对于我的再婚,他没有表态。对万,开始时他叫万叔叔;我结婚 后,万对孩子说:“从今以后,你该叫我爸爸才对。”孩子答应了。但有时孩子忘 了叫,万就很不高兴,说是不是孩子对他有意见?我说:“孩子可能还不大习惯, 慢慢就好了。”这个爹常和孩子闹小心眼儿。有一个双休日,家里炖了排骨,我给 他和孩子每人盛了一碗。他非说我给他的骨头多肉少。我开始以为他在开玩笑,谁 知吃完饭后,他还在唠唠叨叨。我只好笑着解释说:“孩子从小不吃脆骨,所以把 两块脆骨多的给了你。老年人多吃脆骨可以补钙,这不是偏向你吗!”他撒着嘴说: “反正你是偏向你的孩子!在咱们家中,你应该把我摆在第一位。在我和你的孩子 两人之间,你必须一碗水端平。” 万自己有个女儿,在他的前妻那儿。那年暑假,他说接他的女儿到我这儿来玩 玩。我想:他的孩子,我的孩子,应该一视同仁,就同意了。 他的女儿叫妞妞,长得胖胖的,说话很冲。吃饭挑挑拣拣,洒得桌上、地上全 是饭菜。她说白开水不好喝,整天就喝饮料。我哄她说多喝白开水身体棒,她把水 杯子扔在地上,滚到水洼里打滚:“你又不是我妈妈,你干吗管我?你滚吧!”万 赶紧端来了果茶,连哄带吓,妞妞喝了两瓶果茶,这才罢休。深夜十二点了,妞妞 忽然非要看录像《神探亨特》,不让她看,她又要在地上打滚。我实在看不下去, 就对万说:“你这个孩子惯得太不像话了!长大了怎么得了?”万不但不管他的孩 子,反而大吼道:“就你的孩子好!我的孩子你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好,我现在就 把她送回家,这下你该满意了吧?”深更半夜,怎么走呢?我劝了半天,万余怒未 消,悻悻地和他的女儿在外屋另搭了一个铺睡了。 第二天,万说:“本来想放假了,让孩子多住两天,你又容不下她。算了,我 们走吧。破财免灾,你给拿点钱,我给她买件衣裳。”我拿出200元,他嫌少,最后 给了他400元才算了事。临走时妞妞还闹着说:“我要买电子游戏机!” 我孩子高考前夕在家温习功课,万天天和一帮朋友喝酒侃山,孩子只好带了几 个面包,到公园去温书。我委婉地劝万给孩子一个安静的环境,万说:“你孩子考 大学,温书又不在乎这两天,他早干吗来着?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呀!”你听,这 是做家长的应该讲的话吗? 我们的争吵常常迁怒于孩子。那天晚上不知为了什么事情,万骂骂咧咧地没个 完。孩子说:“我妈都不说话了,您也就少说两句吧!”万一听怒不可遏,起身挥 着拳头说:“哪儿轮着你这个小兔崽子来教训我呀?看我劈了你!”抡起板凳就要 往下砸,我用尽力气拉住了他的胳膊。孩子说:“平时你总是欺负我妈妈,我都没 有说话。告诉你,你这样做是不行的!你砸坏了我,你犯法!”万说:“我犯法, 我自首!”我怕双方真冲突起来,砸坏了谁都不行,拉了这个功那个,好不容易才 把他们劝住。 没有爱情的性生活是一种折磨与痛苦 按照婚姻法规定,夫妻性生活是丈夫和妻子双方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没有爱情 的性生活却是一种痛苦。万每天不用忙上班,不用辛苦费力,自然有的是精力。他 根本不管你身体是否不舒服;心情是否不愉快,甚至刚跟你凶神恶煞地吵完架,无 一例外地便是要求这件事。 尽管我们有种种矛盾,可是有一纸婚书摆在那里,对外还要维持这个家的名分。 不管你多么不愿意,也得忍气吞声应付了事。 有一次,我患了重感冒,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吃了两片感冒药,我便昏昏入 睡。半夜时分,他突然把我捅醒,我实在难受,就说:“明天再……”他气呼呼地 说:“你又看上谁了?”我说:“你怎么这样不讲道理?你不知道我在发烧吗!” 他不管这一套,继续吼着说:“你是我老婆,你就得让我使唤!我不能活守寡!” 深更半夜的,我怕吵醒孩子,又怕吵醒邻居,尽量和颜悦色地劝他。他却不管不顾, “砰”的一声摔碎了暖瓶。 对于性,他没有正规的知识和认识,但是有关这方面的药品和保健品,他却偏 爱有加。无论手头多么紧张,甚至借钱,他都会经不住诱惑,买来这种“水”那种 “丸”,使你难于接受,无法忍耐。他还吐沫星子乱溅地说:“这是国际水平的新 产品!”或者恬不知耻地说:“这是考验你对我的爱情是真是假!” 天呀,我们之间哪里还有什么爱情可言!每次在他的强迫之下,违心的性生活, 不仅是在蹂躏我的肉体,更是在摧残我的心灵!我的尊严没有了,我的眼泪忍不住 流淌,我的心也在淌血。我不明白究竟为什么,我掉进了如此痛苦的深渊!我追求 的幸福美满,究竟在哪里? 既然谁也改变不了谁,这种不幸的婚姻应该结束…… 我是个软弱的女人,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虽然我多次想反抗、想摆脱, 但是种种顾虑,一直使我难以下定决心。社会在进步,文明在发展,人们已经不再 把离婚视为洪水猛兽。但是,如果一个女人离过两次婚,尽管她是无辜的,可谁又 能真正了解她内心的痛苦,同情她的不幸遭遇,真正给她以关心与慰藉呢?我渴望 情感,渴望家庭,渴望一份儿依靠。我不想一个人守在电视机旁,或者拼命地逛商 场以排解孤独与寂寞,真的不想一个人再去过流浪漂泊的生活。万虽然对我不好, 家庭生活虽然不理想,可它总归是个家。有了这个外壳,外人会认为你有丈夫,以 为你过得很开心,我总是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我甚至想,如果万能改改他的坏脾气,各方面能对我好一点;或者随着年龄的 增长,万的性格能变得温和一些,再去做个哪怕是看大门的事情,我也就认命了, 凑凑合合地过下去吧。怎么也是一辈子!屈服与妥协,加上自我欺骗,已经是十分 悲哀了!可就是这种日子也没有办法维持。记得是冬天的一个晚上,天空飘着小雪 花。万兴冲冲地跑回来,急不可待地说:“报告你一个好消息!一家美国大公司的 董事长对我的才能十分赏识,聘我做部门经理。这回我可是时来运转,一步登天了。 我要发大财了!我要发大财了!”他满脸通红,眼里放着光,那种踌躇满志的神情, 使我当时也有几分高兴。我真心希望他从今以后改邪归正,干点正事。我真的不希 望他多么辉煌、多么富有,因为男人有钱就变坏,何况他本来就没有多好! 他说进公司得像个样子,便去理了发、焗了油。我当时也是被表面现象冲昏了 头脑,忙不迭地将压箱底的两块布料贡献出来,给他做了两套西装,又陪他买了新 皮鞋和新领带,他昂首挺胸地去上班了。这以后他就像上了发条的钟表,每天忙得 四脚朝天,半夜才回来,进门倒头便睡,睡得如同一堆烂泥。我终于舒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这回可以放松放松了!的确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们相安无事。 “三八”妇女节,朋友邀我去参加一个会议,挺隆重的,嘱咐我尽量打扮得好 一些。找来找去,我的那条金项链不见了。万说:“你上次开会回来,不是放在抽 屉里了吗?”结果,抽屉里、床底下,所有能找的地方全找了,还是没找到,万在 一旁,不但不帮我找,反而笑嘻嘻地说:“不就一条破项链吗?也值不了多少钱! 等我发了财,我给你买一个钻石的!”天呀,谁知道你究竟哪天能发财呢!再说, 我怎么从直觉上突然断定,这条项链的丢失和他有关呢!可这话到了嘴边上又说不 出来。 第二天,我收拾屋子,在柜子最里边发现了几盒高级保健品,发票上赫然写着 3600元。家里生活这么紧张,哪里有这么多钱买这些东西呢?万开始一惊,马上就 装作不以为然地说:“嗨!朋友送的。其实就是维生素,特便宜!”见到我举着的 发票,他语塞了。半晌,他才支支吾吾地说:“钱还没给,是赊账。”都什么年月 了,哪还有赊账这一说?这回我发誓要弄个水落石出。万最后终于承认:那保健品 本来人家说是送给他做样品的,不要钱。不知怎么着,后来又说不给钱就去告他。 保健品已经吃了,退不回去,他没办法,只好把我的项链卖了。他说见我好久不戴 项链,以为我早就忘记了,或者以为丢在路上了。这就是我丈夫的所作所为!再追 问下去,那家美国公司也是他胡编乱造出来的。他实际上被人拉进了“老鼠会”, 搞什么保健品的传销,全是坑人骗人的事。他没有经验,又急于求成,一个月不到, 已欠了人家几万元。那些保健品卖不出去,除了送人之外,多半都是他自己吃了。 都这模样了,他还执迷不悟,怪自己没有找对门路,说人家真的发大财了,又买房 子又买汽车…… 我劝他赶快悬崖勒马,否则要弄得倾家荡产,后果不堪设想!他却说他已经上 了贼船,无法回头,并且准备孤注一掷,向别人借10万元,买保健品到南方去卖, 非要打个翻身仗不可!我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他就是不听,还急赤白脸地说: “我干我的事业,你不理解,咱俩干脆分手算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 桥!这么多年,我也受够了!我这么个大活人,干吗非得听你的?别看你文”化比 我高,社会上的事你不懂!做生意就得有赔有赚,胆小怕事,永远也发不了财!我 说到做到,明天咱们就去办离婚!”我的脑子里“嗡”的一下,但很快我就镇静下 来,我说:“离婚,我没意见。既然你非得一条黑道走到底,我有什么办法!咱们 毕竟夫妻一场,我劝你一句话:人呀,还得自食其力、塌塌实实过日子,别总想投 机取巧。”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得了,得了!都这时候了,你还教训我!老子 真是受够了!告诉你,将来老子发了大财,做了跨国公司大经理,那时候,我找什 么样的小姑娘不行呀?你后悔都来不及!”我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的发财梦 什么时候能醒呢?我说:“放心吧!你就是霸占了全世界的财产,我也不会去找你, 我根本不稀罕!” 万这回像个男子汉,第二天我们就去办了离婚手续。他走了,我又一个人坐在 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回首往事,真像一场噩梦。说实话,开始我们就不该结合。我 根本就不爱他,只不过那时就想再成个家,因为我这个人太害怕孤独,太渴望情感。 对他没有真正的了解,没有真正的感情,稀里糊涂地为结婚而结了婚,一晃几年, 揽镜自照,鬓角斑白。得过且过,教训多多,却不敢正视,以致饱尝万般痛苦。如 果再不总结教训,即使再走进婚姻,也是作茧自缚,再没有后悔可言。 亲人们不忍再对我说什么,我也没有了眼泪和悲伤。天天在重压下盼望着解脱, 终于解脱了却感不到解脱的轻松,又苦又涩的泪水还是顺着脸颊流到了嘴角。面对 明月,我无言地沉思:今后的路怎么走?一个人默默地工作生活,还是再找一个伴 侣? 我还没有找到最后的答案,我仍在思索。在这里,我只想奉劝无论年轻还是年 老的朋友们:再婚一定慎之又慎!居可以不求安,食可以不求饱,婚姻绝对不可以 勉强凑合!不能为结婚而结婚!不能为别人而结婚!绝对明确、绝对惟一的是:必 须为了自己和对方真正的幸福,确知找到了爱你和你爱的人,再结婚。如果你对于 他,对于自己,对于将来的家,没有充分的认识和心理准备,你千万别急着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