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职责 弗兰克·威利斯(二十丸岁) 他就是夜间巡逻时在水门大楼门上发现胶带的那个门卫。 我母亲一向要我做一个诚实而有体面的人。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必须到她跟 前去向她老实交代。在童年时代,由于母亲的教导我是很诚实的。她工作勤劳,但 她也保持着近似皇帝那样的尊严。 我最早做安全保卫工作是在底特律,受雇于福特汽车公司。我那时大约是二十 三岁。在华盛顿.是一家私营公司雇用我看守水门大楼的产业。 出事那天同平时一般的日子一样。那天,我早上起来干了点活,洗了几件衣服, 把我的制服送到洗衣店那里,出去弄来一些日用必需品,买了一些食品,还买了一 些东西准备下午当点心,可能还看了电视,看了一会儿书,休息了一会儿。大约是 晚上十二点钟,我准备好去上八个小时的班。 午夜十二点,我接了另一个门卫的班。他在他的工作日志中,会把检查过的各 个安全区情况记下来。而我是十分小心谨慎的,我总要自己再去检查一遍。有人会 说,这里、那里我都检查过,不正常的情况是后来发生的。我敢说我当时亲自检查 了,毛病决怪不到我头上来。 这件事肯定是发生在六月十七日那天夜里一点钟到两点钟之间。这一点我可不 会忘记。我的上帝。那天晚上,我检查了所有门户和必须检查的地方.门上的锁, 如此等等,为的是确保没有人忘了锁门或藏在洗澡间里。换句话说,我完全彻底地 检查了一遍。这种值勤几乎和军队作战一样。 大约在事件发生之前两个星期,有个机修工曾经到大楼里来检修暖气管道。为 了便于进进出出,他用一块木头顶住门不让关死。但是,这一次的胶带可不象是他 放在门上的。当时你必须十分注意观察,否则的话,很可能有些东西你没能检查出 来,你甚至会把命送了。 我是在两个不同的时间发现胶带的。第一条胶带我从门上拿下来了。我当时想, 有可能是那个机修工贴在那里的。大约半个小时以后,我又到那条走廊去检查,我 在门上又发现了一条胶带。这就十分奇怪了。 那好比一台计算机,你输人信息以肯定情况确是那样.以肯定它计算准确无误。 当我发现第二条胶带后,我明显看出是出了问题。你必须懂得安全保卫的意义,因 为你是干这个的。我接班的那个人也许不曾三番两次地检查。请恕我说句粗话,我 可是他妈的全力以赴的。 首先,我应当感到自豪。我干的这工作待遇不是最高的,但是,拿这么点钱也 还是能满足我的需要了。我很喜欢在我周围的那些人。因此.我一心一意想把这个 工作搞好。 我一发现第二条胶带便马上给市警察局打电话,这样他们才发现了水门事件那 七个或六个人。我还是得值完那一班,八个小时。我不能打电话给我的上级说:“ 我想今天晚上我大概抓住了几个人。我今晚可以休息了吗?”在他们把那几个家伙 带到警察局以后,我继续值勤巡逻。 在司法部、联邦调查局的一些先生来找我,问我发现胶带的详细情况之前,我 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没有想到这件事会涉及到美国总统。出现比这更严重的 情况倒有可能。也可能是个什么外国人干的,也可能涉及到国家安全的严重问题。 也可能门上这一条胶带挽救了整个国家。 我原来期望得到某种,呕,倒不一定是赞扬,而是因为我献身工怅得到某种赏 识。使我感到惊讶的是,公司方面竟好象是在说:这是你根本就不应当做的事。不 但他们以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我自己也纳闷,我到底干了什么错事,因为我自 认为我是一个诚实的人,而且,我已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我原以为那 家公司会说:弗兰克,干得不错——我倒不一定是想当这家公司的副总经理或总经 理,或董事长,而是希望他们会因为我办了这件事而对我表示某种敬意。 他们采取的是非常否定的态度。真有些奇怪,因为我实在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抱 这样的态度。是不是上级有指示或者上级有一种看法?我当时觉得好象我简直就不 再是这家公司的人了。真是那样。实在叫人难对付。大家都没有说多少话。为了弄 清情况,我去找了上级,好象还有一些我当时根本想象不到的情况。 我当时情绪很激动,因为,我的老天爷,我一心一意想把工作做好,我的公司 可完全不是用同样的态度来对待我。我觉得我当时的处境十分尴尬,就象一个人忽 然被扔在空旷的荒原里,毫无着落似的。 我记得,我大概在那里继续工作了三个星期。我还曾试图在公司成立工会。这 是水门事件发生以前的事。我们想争取改善其他警卫人员的福利待遇。公司方面当 然不喜欢这个。 我们的工资付税以后每星期净得八十五美元。我记得,联邦劳工局对一些记录 进行了调查之后说,在警卫人员休假时间这个问题上,公司欺骗了他们,应该偿还 这些人的数额好象是五千到八千美元。要求进行调查是我出的主意。他们用了大约 两个星期的时间调查了那些记录。他们调查了大约八十个人的记录。公司把我们假 日薪金的一半转到公司的帐上去了。 我决定豁出去了。他们拒绝成立任何类型的工会,我便辞职不干。一定得让他 们付出那大约八千美元来。看来我的态度是太强硬了。 我心想水门事件爆发的时候,好家伙,伍德沃德和贝恩斯坦,他们便大肆宣扬 开了——新闻界简直象着了火一般。我在那里工作的那家公司的名字免费上报,而 且还可能得到金钱上的好处。 他们大出风头。我想,既然我是一个机警的警卫人员(我不喜欢门卫这个称号, 换成安全警卫要好些),因为我是机警的,公司就会说:这个人,说不定他能当个 教练什么的,把他的这种献身精神传授给别人。 他们倒是给我提了工资.增加了一两毛钱,并且把我从警卫班长提升到警官。 他们认为这是对我开恩。我多拿这一两毛钱能干什么呢?我没法拿这一点钱在休息 天带我的女朋友出去玩或者我自己在休息天到城里的餐馆吃顿象样的饭或者什么的。 我的警官头衔能值几个钱。你懂我的意思吗?我企求的可不是那个。我离开了,他 们实在高兴。 有没有别的公司想雇用你? 奇怪的是,一家也没有。 你认为他们把你列入黑名单了吗? 始终无法证实。我到美国首都华盛顿的一所大学申请当安全警卫。那里保卫部 门的头头告诉我,如果这家大学雇用我的话,那它的经费来源就可能要断绝。我这 是说真话。你看我,一个纳税人,我是说,我每个星期的八十五美元工资是纳税后 的收入,而居然有人会说:“由于你所做的事,我们可能遭殃。”我实在难以相信。 那些日子对我来说,实在不好过。我总是往好的方面想,希望情况会改变。人 们总得有某种信念,某种积极的观点。我也许不能算是个最好的人,但是,我一般 待人是诚实的。要是我不得不去乞求我本来可以正常得到的东西,那简直是对我的 忠诚态度的大不敬。也许有人会说:“他不应该得到任何照顾,因为他那样做完全 是他的职责所在。”当然,那是我的职责。 你常听人们说,我们相信大家普遍信仰的真理,“我们信赖上帝”,还有我们 常引用的其他各种各样的格言。每礼拜天人们还都到教堂去做礼拜。但是,他们是 否真的言行一致呢?你心里就打问号了。当我这次需要支持的时候,他们都跑哪里 去了?人人都说,恶有恶报。如果连那些人都能逍遥法外,我们不守法也没关系。 我是一点也不后悔。我满怀希望地认为我是作出了一点贡献。也许有人不同意 我的看法。反正你不能期望所有的人都和你看法一致。一旦你发现人人都同意你的 看法,那准是有问题了。 但这件事我确实是忘不了的。这倒并不就是说,我对人的看法完全是否定的, 也并非我十分憎恨他们,甚至希望他们会遭受很大的不幸。我的意思只是说,如果 我犯罪被抓住,我是罪有应得。但是,不应当规定定额,决不是你有钱,你就可以 不受惩罚。换句话说,那有点象是拿钱买你的真理。我的真理可没拿去卖钱。我是 自愿把事实公诸大众的。我对别人没有真的生气,因为我觉得我干了我分内的事。 我相信为人诚实必有好很。我过去是这样相信,现在仍然是这样相信。我的信 念是,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做个诚实的人,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总应抱积极的态度。我 现在并没有弄到十万八万美元,但是谁知道以后又怎么样呢? 有些我认识的人说;“如果我是你,我会守口如瓶。”换句话说,他们会接受 某种形式的贿赂。只要听一听,你就可以看出,他们从某个角度讲确实是好意,但 他们也确实没有太多的信念。看来他们内心空虚得很。他们在外表上象我,但是他 们的为人不象我。所以他们才会对我作出各种鬼脸说:“如果我是你,我会接受贿 赂的。”我自己或许会产生某种犯罪动机,但实际上我没有。 有些人说:“你应当愤怒。如果我处在你的境地,我会离开这个国家。”我说, 这些人是丧失了希望,也可能他们从来就没有过任何希望。我是充满了希望的。要 是我没有任何希望的话,我想我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我仍然是个安全警卫员。 我没有碰到什么机会当上个百万富翁。我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我尽量想做一个诚实 人。我不过是个正常的人,我对任何人都没有不尊重之意。我极力想要有真实的信 仰。 我母亲从小教导我的一切一直起着很好的作用。我认为,所起的作用是最好不 过的了。我想,这会使她感觉到,她的教导所起的良好作用超过了百分之八十。我 满怀希望,我能在许多方面报答她,但我无法完全报答她,因为如果不是因为她的 教导,我在1972年6月17日就不会在那里了。 (李朝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