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另一种财富(三) 风雪中,在路旁一间阴暗的小屋里,有一个简单的加油站。屋里的灯光透过雪 的缝隙照过来。小屋里挤满了等着安装防滑链的人。 排了一会儿队就买到了防滑链,60多美元,再加上20多美元手工费,就有人帮 你安装。 我们是为了省钱才全家一起租辆车来游玩的,这倒好,又加上近100 美元。 花了钱能走,就不错了,可没那样的好事。买好了链子又等半个多小时,一点 动静都没有。没人理我们,没人帮我们装链子。 大概是由于雪下得太大的缘故,我们这车所有的人都不活动,连脑袋都不活动。 一车人净坐在车上瞎等,那阵势像是大爷坐在轿车上等小的来侍候似的。 “不行!”我脑袋一晃:“不能等,这么大雪,谁知道后面接踵而来的是什么? 我得下去看看,该怎么办!” 我下了车,挤进了十几位等着装铁链子的人中间,风雪冻住了每一个人的表情。 美国人常有的那股热情和NICE表情全都随风雪而去,剩下的仅是一双双木然的眼睛, 在小屋窗帘透出的光亮的映衬中闪来闪去。 装铁链子的就一个人,旁边一辆一辆的车在等。他躺在雪地里,戴着大手套, 用一个特大号的钳子安装。一辆车两个轮子,每个轮子上面装一条链子,一辆车大 概需要十分钟,他安装完一辆,又一辆,一会儿左边儿的,一会儿右边的。安好的 一辆刚走,另一辆就开过来。天哪,没有一点停顿的时间,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也没有人争也没有人抢,也没有规矩,一切都在静默中运行。 只是等待安装铁链的车辆越排越多!而来的路上还不断地有车灯闪烁。 嘿,我们这帮人真傻,在车上等什么呢?等人主动找上门来,还是等雪停了? 矛盾近在眼前,我回车里想问他们该怎样解决,一开车门全是希望的目光。我一句 话没说,又回到等待的人群之间,谁让你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间骨干力量呢?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我脑袋上的雪花已经冻成了白色的盔甲,我一摸,整个一 个壳。我不能动它,不能动,也就这样了,一碰碎了,也许弄的脖子、领子、胸脯 哪儿都是。 突然,我脑子里产生了一个想法,不能这样等下去,得想点窍门儿。于是,我 又跑到车里,向这一车在等候命运安排的人们说:“诸位,不能这么等,白白地浪 费时间,没头儿。我们得主动出去。会说英文的人主动搭碴儿,不会说英文的人就 趁机把小费塞进对方的衣兜里。”女儿说:“美国都讲排队,这是规矩!”我说: “好天有规矩,这么大的雪,我看是没什么规矩,咱们是早走一分钟少受一分钟的 罪。”曹桂林说:“跟他们说说。”我说:“说什么?我走在几个人的前面,冲着 躺在地上独自单干的装修工人说:对不起,你快点儿。这不废话,他在雪地里冻着 干活,多可怜,多快也得一个一个轮子的安装呐!或者我说,该轮着我了,旁边那 几位干么?就说他们干,‘该轮着我们了’这句英语我会说吗?” 我告诉他们,我刚才可是从人后边儿挤到前边儿的,又从人前边挤回后边来的。 我的话打动了女儿,她摸摸我头上的盔甲,第一个响应我的号召走出车门…… “有耕耘,就会有收获。”中国的谚语适用于世界各地。 我把20元小费,塞进躺在地上干活的工人手里,天那么黑,别人谁也没察觉。 大概也就20分钟,这个工人小伙子,从裹着黑暗的夜色的雪地上站起来,“哧 溜———”钻到了我们的车底下。在他的命令声中,我在驾驶台上转动着轮胎,看 别人装链子时间都那么长,临到自个的车,几乎三下五除二就好了。我想起了小时 候坐公共汽车,在底下排队往上挤的时候,总骂上边的人不使劲,不给我们在底下 的人腾地方,可只要自己挤上去,马上就对下边嚷嚷:“上边太挤,等下一趟呗!” 谢天谢地,车轮上终于有“CHAIN ”了!! 各就各位,敲掉脑袋上的小冰盔甲,用纸巾,吸干了溶在头上的雪水,开动马 达。我不无得意地对大伙说:“天上不可能掉下馅饼,干什么都得努力。” 曹桂林不以为然,他裹紧身上的单衣单裤说:“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7 .祸不单行 装上CHAIN ,应该是比较开心一些,但是因为对于这些困难实在都没有什么心 理准备,加上天上的鹅毛大雪还在不断地飘着,背运的感觉并没有消逝,相反还压 得我们心里都沉甸甸的。望着前面昏沉沉的路灯和白花花的雪,每个人都不知道在 下面的行程中还会发生什么,只是松了一小口气而已。 我开车上路,但并不是特别乐观。雨刷器继续被冻成冰块,我都害怕那锋利的 冰块把玻璃划裂,我歪着脑袋,顺着玻璃被雨刷器划开的那一段空隙,仔细盯着前 面的道路。 我依然不敢快开,我害怕会有意外的情形出现。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抓住了我 的神经不放,总觉得今天自己要重温一下当年在北大荒已经经受过的那种与大自然 顽强搏斗的场景。 突然,车底下突然传出刺耳的“咣锒,咣锒”的声音。 破船偏遇顶头风,大概走了没有20分钟,刚装好的防滑链没有绑紧———开了。 铁链的钢丝头随着车轮的转动,一下一下使劲儿地抽打车轮上方的挡泥板。 “咣锒,咣锒!”一下一下似乎在抽打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心。 停下车,检查一番,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刚才修理工的那把大钳子,比人的两 支臂膀还要长。现在,我们倒是有几双臂膀,可又有什么用呢?没有那大钳子谁也 弄不动这钢材料的链子呀!不能再开回去修理,好容易出来20分钟,现在是前进一 步是一步呀! 雪刮在头上,脸上,两条腿在寒冷中不住地打战。一车人都看着我,他们在这 种时候全让我拿主意;我也在大家的注目中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所要肩负的责任。 “慢点开,对付着走吧。”我无奈地选择着这条路,这是惟一的办法。人在一 条铁链子面前是这样的无奈,我是深深体会到了人面对自然时的渺小。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