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璨重临 夜。 我靠着还算相对有些刺激的侦探小说打发闲暇时间,有些荒废青春的味道。萧瑟 俨然好学生一个,复习预习忙得不可开交。木子三去了网吧,不知道她最近为什么如 此沉默,总说些令我都琢磨不透的话。 在12点左右的时候寝室已经只听得到呼吸声了。我合上书页准备关掉台灯。不知 何时我养成一个毛病,睡前喜欢检查一下是否所有人都在寝室。 每个人都在,并且似乎每个人都睡着了。当然,除我之外。 A 是我格外留意的一个人,我总觉得她变化不小,以前她总是最激愤的那一个, 而现在她却总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此刻她依旧背对着我,无比安静。 我收回目光伸手按灭台灯。可就在手指触及开关时,昏黄的灯光猛得跳动了两下, 就好象一只猫的眼睛,挣扎着眨了两下,闭上了。 灯灭了,一片黑暗。 “停电了么?”我索性拔掉电源躺在床上。今天晚上难道依旧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挺困了,最近睡眠质量好象很差。窗户没关严,风吹进来凉飕飕的。 “滴答——滴答——” 这声音好耳熟,有阵子没听到了。我在朦胧中回忆着,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听到 了这曾经很熟悉的声音。 “滴答——滴答——” 声音越来越清晰,就好象谁的闹钟放在我耳旁时听到秒针走动的声音那么大。 闹钟?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黎璨和黎殇,我和木子三第一次一起遇到的鬼。我清楚记得黎殇第一次的时候, 伴随始终的就是那钟表声。 是谁再次出现了? 我犹豫着睁开眼睛。 是黎璨,这个内心恶毒的女生。 她一点都不血腥,当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只是白得不能再白的脸与黑得不能 再黑的头发对比太明显。她没有眼睛,她没有鼻子,她没有嘴巴。 她没有五官。 “你让我安息了吗?” 这是个很奇怪的句子。我听不出这是疑问还是反问,也不知道该不该出声。 黎璨的样子让我觉得她好象一个人皮娃娃,而且是没做完的娃娃。这样的娃娃套 在米白色的一件说不出什么形状的衣服里,就好象娃娃被套在布袋子中一样,只露出 一个未完成的脑袋。 她的头凑近我。 “你让我安息了吗?” 她再次“说”,然后她“呵——”的笑了一声就不见了,无处找寻。 我从梦中惊醒,恍然大悟般。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黎璨对我们的报复?可为什么从其他人下手?她们与它根本毫 无过节啊!她们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 但似乎这是个教好的解释了,它一直寻找机会报复我们却没什么理由。正好萧瑟 出现了,它便利用萧瑟家流传的祈祷词为掩护制造出灵魂不得安息的假象开始她的报 复计划。窗上、墙上甚至衣服上的血字都是她设法制造的,她打算一个个恐吓之后再 来对付我和木子三——这样或许可以让我们饱受愧疚之感的折磨。 这好象挺能说通的,有理由,有方式,有根据。 但好象没必要。 首先,黎璨可是个鬼魂,她生性残忍死性不改,她会轻而易举杀掉我,一个理由 一个机会都不需要。她可以趁当时就动手,等待是很痛苦的事情。我当然不明白阴曹 地府有什么投胎转世的规矩,但我觉得她这样颇费心机至少会延误它重生的时间;或 许我将它害得不能重生所以她来报复我?那这般煞费苦心又图什么? 其次,这一连串的怪异事件还有两三件没有得到合理解释。我找不到黎璨有什么 理由去做这些事:比如A 离开时的那张怪脸,比如我梦到的那个占卜师,比如那怪异 的香味。 鬼魂,通常对它们的解释是种能量聚合体。它们可以有思想有行动有生命因为它 们是你的大脑由于一系列的情绪和联想制造出的无形生物或者叫特殊生命体。它们是 不能脱离人的思维而存在的,它们依靠人的恐惧维系生命。通俗说来,这是一种幻觉, 幻觉强大到某种程度是可以将一种思维凝聚为某种有形体的,而如何增强你的幻觉? 这靠你脑海中产生的鬼魂的思维来强化你本身的思维。简言之,这其实就是思维的相 互影响。所以即使你看到的鬼魂是有形的,但其实这只是你的想象。 比如说,你因故意或过失致某人死亡,你的良心受到谴责后你惶惶不可终日,你 担心或者恐惧死者的鬼魂来找你——是死者的鬼魂,所以会和死者有相同的容貌。在 此之下,你的恐惧聚合为一种可以脱离你的思维独立存在的一种思维惯性——鬼魂出 现。你看到它掐你的脖子,实际上很有可能是你的思维麻痹后自己掐住自己的脖子; 你被它引诱跳楼上吊,实际上很有可能是你自己被你自己恐吓得自尽。 然而我和黎家姐妹则全然不是这样的一种思维影响而产生的一种幻觉。它们先于 我对它们有意识前便存在,它们的存在依靠双方的强烈意识,这种意识甚至可以脱离 肉体而存在。它们怎样保存的?它们如何封存意识直到我的出现?我为什么能听到它 们的幻觉制造的声音?木子三为什么可以看到它们?我的护身符到底有没有碎过?这 些我都无法解释。 我看不到黎璨的五官却是很简单的,我对黎璨的五官早已没有任何印象了。 但是无论怎样,鬼魂是不可能拿起某样实际存在的物体来袭击我的,它们不是实 体,即使它们有了外形 除非它们附在人体上,否则难说它们会亲手伤害到我。 所以我相信黎璨无法凭空制造某种香味,那个怪异的人脸如果是面具也不会是黎 璨举到我床边的,有80% 的可能这些与它无关——这是我的直觉。 我得再回一趟那个地下室,如果这些事与黎璨有关系,那那个地方一定会有什么 线索。 风吹树摇,墙壁上有狰狞的影子。 有响动。 有人坐起身。 有人下床。 有人在我床边。 真是中了邪了,我觉得我这床简直是风水宝地,人神鬼怪什么都能给招过来。 这次又是谁? 我睁开眼睛。 C 站在我床边,一袭鲜红色睡裙,看上去像个厉鬼。她双眼睁得奇大,直勾勾盯 着我。那目光透过我的眼睛我的身体甚至我的床铺,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她究竟是 在看什么。 她表情是有些惊诧的,仿佛看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东西一样,她直勾勾瞪着我, 表情惊诧。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试探性叫了一声:“C ?” 我的声音发颤,自己都吓自己一跳。 没人理我。 C 就那样持久地盯着我看,不知疲倦,我回视她,两眼酸疼却不敢合上,我不知 道她要干什么。 我突然发现她眼睛都没眨过。我们对视了15分钟,她没眨过一次眼睛,我确定。 我的床上有什么?我的床头墙壁上有什么?我的脸上有什么?还是我变成了什么? 你可以想象一下这种感觉,仿佛你不是你而你不自知,或者你的身后就附着某个 骇人之物,而你浑然不知。 就这样僵持了大约半个小时后,C 莫名其妙发话了:“安魂曲。” 我不明白那是陈述句还是要我作出什么回答,我不敢出声。 她仍旧盯着我,她抬起手,她双手合十,她红唇轻启: “西北东南,四方遥望,生者安乐,死者福泽;尽忠尽守,不离不弃,邪魅妖灵, 无扰勿侵。” 她的声音格外诡异,诡异到我可以随意描述,你说它高亢也好低沉也罢婉转也好 呆滞也罢甚至男音也好女音也罢——这不可能,然而这是真的。 说罢之后她踩着床边的架子机械性爬上床去,随后再无动静。她坐着吗?她躺着 吗?她睡着吗?她醒着吗?这我都无法知晓。 她已再无声息。 我的心里徒然生出一股不详之感,这种感觉强烈到好象我担心下一秒史无前例大 地震就要爆发一样。 肯定会有什么是要爆发的,因为那种不详的预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