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访占卜师 夜不能寐。 我反复思索着与木子三的对话。 首先,A 究竟死在哪儿? 菲洛. 万斯。 我和木子三都看过《菲洛. 万斯探案集》,她所说的是不是A 的死与其中某个作 案手法相同呢? A 被匕首插入心脏,刀子切断血管却并未造成血液断流…… 血液未断流…… A 很疲惫…… 我恍然大悟。 A 的确有可能不是死在地下室的,甚至有可能她其实是死在寝室里的,这刚好可 以解释为什么寝室里会有股好象腐臭一样的味道。 我按照我的设想复原了案件发生的经过:A 失踪那天晚上,假设A 在当天晚上出 门没多久就被刺了,然后又被藏匿起来——凶手或许以为A 当时就死了,可A 只是因 为某种原因晕过去了而已。A 醒来不记得自己曾经被人刺中,伤口也几乎没有血流出 ——就尸体上看确实只有在伤口附近才有些血干掉的痕迹。因为心脏受到的伤害她觉 得浑身无力,便回到寝室——由此我猜想A 当时藏匿的地方一定是她知道如何回寝室 的地方。在回到寝室不久后A 就因为走动加速血管负荷等原因造成的内出血死亡了, 这时凶手也发现A 的行踪并把她带到地下室去——至于A 怎样进入的地下室,这还是 个未解的谜团,地下室内甚至连A 自己的脚印都没有,地板满是厚厚的灰尘。这样看 来,A 其实死在她回来的那天凌晨,也就是我听到喊救命的那晚。从第二天早上开始 我们便集体出现幻觉看到A 听到A 和我们说话——那么便又出现一个问题:A 是什么 时候被人带走的,我们是什么时候出现幻觉的。Q 说的那种味道估计是尸臭,A 捂在 被子里,理所当然会有些味道。 也有可能凶手是故意将A 刺伤不会迅速致死的,任何人在昏迷醒来后第一反应几 乎都是回到住的地方,它一定也是利用了A 的这一惯性思维。可是,凶手这样做的目 的何在? 动机永远都是我不能了解的。 假设这是A 的死亡原因,那凶手是否故意造成A 的延迟死亡便成了问题的关键所 在。如果是故意,那说明凶手需要懂得些医学知识,毕竟一般极少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按照木子三“凶手就在我们三人之中”的逻辑,我们的确都最接近这个条件—— 我自幼对医学感兴趣,而萧瑟和木子三都是医学世家的孩子——我们三人的可能性显 然要大过其他人很多。 假如这不是我们三人中的一个人所为,那谁又有这个可能呢? 是个变态的杀人狂? 可是为什么会选择我们寝室?为什么要让我们出现幻觉?他是怎样接近我们的? 他只有在对我们相当了解的情况下才能实施这一切,而我们身边有这样的陌生人吗? 不大可能。 是鬼魂? 我想起木子三说的话:“SPIRIT,这个世界上鬼是有两种存在原因的,一种是我 们意识的延伸物,另一种则是时间与空间交错的产物——我们看到它的时候也许是因 为我们局部的时间或空间发生了变化而造成的,我们碰巧在不该遇到什么的时间或地 点遇到了什么,遇到了另一个空间的什么。这就是‘鬼眼’的来历,这就是为什么人 会无缘无故遇到‘鬼’”。 黎殇和黎璨是否因为改变了我和木子三的空间或时间而使我们相遇? 难道真是黎璨? 可木子三和那个占卜师都确定她已经魂飞魄散不存在了。 占卜师——这是我思考的第二个关键所在。 在这些事情中他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主谋?共犯?预言家?隔岸观火? 显然木子三被他深深迷恋住了,他会不会控制木子三的思维? 可是他确实是晚育这事情出露端倪才出现的,他会与此有直接关系吗? 我想到他在我梦中留下的话:“你终会来到我这里的,为着即将到来的事情。” 好吧,这次算你说对了,我倒要侃侃,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秘人。 第二天,艳阳高照。 一大早警察就来了,他们说暂时不能再当我是犯罪嫌疑人了,我有不在场证明, 并且经证实我的不在场证明是真的。 我暂时摆脱了嫌疑而已。 经法医解剖鉴定,A 死于我们再次看到她的那天凌晨2 点到4 点之间,而刀口是 在那天之前的一天出现的,也就是A 在失踪的第二天深夜11点多遇刺,然后她摸索着 回到寝室。这和我的想象并不完全吻合,我以为她会因为被刺和惊吓晕过去一段时间, 可实际上A 在被刺后几乎没多久就回到了寝室。警察同时发现A 体内有少量吸入迷药 的残留物,或许A 杂失踪后便一直处于神志不清状态,她甚至连自己受了致命伤都不 知道,所以也没意识到要去医院。 看来我们觉得A 很疲惫也是幻觉,从集体再次看到她开始便是我们的幻觉了,只 有那天晚上我看到A 床上睡着的人时才有可能是真正看到了A 。 A 后来又是怎样被挪进地下室的? 据警察说A 在地下室停留的时间大概从她死后的早上8 点多直至被发现。因为也 是推断,是从A 床上的残留物及尸体腐烂程度、A 身上灰尘的等附着物这些蛛丝马迹 进行判断的,所以并不能十分肯定,这也是为什么警察暂时排除我嫌疑的原因,一来 8 点多我刚开始上课,从班委到老师都能证明我是在场的;二来因为没有什么证据证 明我在发现A 的尸体前进入过那间屋子。 或许还有人记得那间屋子的格局,现在我将再次尽量准确地描述一下:从美术楼 正门进入,向右侧拐有几个教室,教室门的颜色依次为橙、黄、绿、蓝、靛、紫。推 开绿色门,在与门相对的那面墙最中央下方有块砖是中空的,将那块砖橇开向地板内 推你会看到隐藏在地下的三四级台阶,沿台阶下去就是我一直提到的地下室。这间隐 蔽的地下室除了黎璨、我、木子三、黎璨父亲和警察提到的看门老人外再无别人知道。 地下室从门后至四面墙壁从天花板到地板都是鲜红色的涂料,在这涂料上喷溅的是有 黎璨的姐姐黎殇的鲜血的,这也是她将室内墙壁都涂成红色的目的——掩盖血迹。A 的尸体出现在屋子的正中央,从她的躺着的地面上警察发现了一个正方形痕迹,好象 有一个浅浅的物体曾经被放在那里。由于被A 压到,所以已经不是很明显。看得出A 的尸体曾经被拖动过,但距离不超过半米。警察认为挪动的原因是模糊那个方形的痕 迹,否则警察会根据它推断出那东西原来的质量质地和作用的。除了这些之外,屋里 再没什么别的痕迹了。A 的睡衣有刀伤和少数出血痕迹,这使我猜测到A 曾被人两次 换过衣服,一次是被刺后回到寝室前,一次是死亡之后。 没有证据表明A 失踪当晚去了哪儿,A 的身上也找不到一丝多余的线索了,警方 一筹莫展。 这是关于A 的死亡,没能找到凶手。 警察又提及C ,她的死亡看似是自身原因——她是因惊吓而造成脑血管破裂,脑 内积血造成血栓并压迫神经而死亡的。 但只有我们才知道,C 是被A 的表情以及我们的幻觉活活吓死的。 警察走之后我拉起木子三说:“走,带我去见你那个占卜师。” “为什么?”木子三很警觉地问。 “你以前不是很想让我去那里看看么?”我穿上外套下了楼梯。 木子三走在我身后,我们彼此无话。我想木子三此刻内心一定是猜疑的,她想不 出我突然决定去看她的原因,也不知道我对她心爱的人究竟有什么威胁。我们穿过喧 闹的城区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巷,这里很是安静,有很多看上去稀奇古怪的店。我看到 一个“恐怖宠物店”的招牌,店主就站在门口,手臂上盘着一条蛇。不知为什么,我 总觉得他印堂发黑,我被我的想法给逗乐了,而他始终面无表情。 在小巷的尽头我们停下了,让我奇怪的是店没有招牌。 “你怎么摸到这种阴森的地方的?”我表示敬佩。 “那个宠物店老板曾经在QQ上做广告,我收到过他的垃圾消息!” “这么巧?!”我再次惊叹,并深吸几大口空气。 “你干吗?要憋死了?”木子三表亲很阴郁。 “我担心他帅的不行我一见到就窒息而死。”我回以花痴般一笑。 木子三进了店门,我再次看了一眼店外的装潢。两个字:神秘。落地窗的窗帘紧 闭不透光,黑色的店门也是紧闭的,真让人紧张。我回过神,跟着木子三走了进去。 屋里很阴暗。 地方不大,后墙和左侧墙分别立着两个书柜,上面的书名有很多是我没见过的, 看上去像是很精美的样子。在稍靠左的位置是一张木桌,没有抽屉,座椅背朝书柜。 桌上放着一个水晶球——占卜师们总是喜欢这样故弄玄虚的,在水晶球旁边我看到一 个桃木的精致暗红色小匣子,匣子的盖子摊开来,我看到里面是一副精美的塔罗牌。 桌上还摊着一本书,好奇地凑上前去,我发现上面居然全是文言。 搞什么名堂! 至此我还未见到占卜师本人呢,在后墙的左侧有一扇单开的门,门向里虚掩着。 “奇乐?”木子三站在门口喊。 “那里面是什么?” “卧室!” 连这种私人地方她都知道!我忍不住问了个极为白痴的问题:“你和他现在是什 么关系啊?” “陌生人。”木子三回答干脆,丝毫没有犹豫。 门被拉开了,门口出现一个清瘦的高个子男人。 尽管我早已知道面容迷人,但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的心还是“咯噔”了一下。 太帅了,我惊叹。他皮肤的白皙决不输于女孩子,他面容晴朗神情忧郁而坚定, 就好象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一样,他有着精致的无关,单纯的如同孩子,只有在他的 眼中你才能读到那与他内心一致的成熟。这样的男子站在任何女孩哪怕是女人面前都 会给人一种神秘神圣而且高贵的感觉,深藏不露,你一无所知。 “你来了?”他开口问到。他挺唇红齿白的,这是个极为贴切的怪异形容。 他的眼睛看着我,瞳孔里映出有些狼狈的我。 “呃……是。”我低下头去。 “你知道她会来?”木子三的语气有点古怪,好像掩藏着某种情绪。 “她梦到过我预言她会来。”这个叫奇乐的男子随手关上门,向黑漆涂料的木制 桌子走过去。 “你为什么知道她梦到过?” “我让她梦到的。”他的语气很平静,不带任何炫耀的感情。 木子三不再说话。 “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呢?水晶球占卜还是塔罗牌预示您的未来?或者是为您解析 您的梦境?” 我闻到屋内有股淡淡的香味儿,墙角处的香薰炉青烟丝丝缕缕缠绕着。 “香味……”我喃喃道。 “什么?”奇乐饶有兴致。 “没什么。”我摇摇头,这不是我曾经闻到的那股香味。 “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我没头没脑问了句,但我确信他听得懂。 “我适合知道的我都知道,而不适合我知道的我并无好奇之心。” “那么,有些东西一定是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 “旁观者清。” “告诉我,你究竟知道我不知道的什么?这是两条人命,甚至还会有!” “我并不是凶手,这您清楚。我只是因为站得高一些,所以看得有些远而已。” “那你看到了什么?预言一下未来。” “命运是由不得预言的,每一个可能性都潜伏在你未知的道路上,等候着伺机而 出。” 也许他是超脱的无畏的洞悉并看破一切的,但此刻我只觉得他是冷漠的麻木的。 “那你还给别人预言什么?一点用处都没有!” 木子三狠狠剜了我一眼。 “您误解了预言的意思,就您而言,我可以告诉您未来您可能遇到的结局,但结 局究竟如何完全是您自己的选择,这您其实非常清楚。” “那你告诉我,我未来的结局究竟都有什么?” “非生即死。” 废话!我忍不住在心里骂到。 奇乐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他笑一笑说:“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吧?我是说您担 心的那些人非生即死,而您却不会,您不会如此轻易就结束的。” “为什么?” “有人不要您死。” “谁?” “您是在问我吗?”他压低声音,“还是在自问自答?” 我愣了一下。 “那您所说的‘我担心的人’又都包括谁?” “您现在是在担心谁呢?” 毫无疑问,我为我的几个室友忧心忡忡。 “您陷入了一个陷阱。”奇乐突然关切地说,他站起身来探向我,直视我的眼睛。 “什么陷阱?” “或者叫迷宫,”他继续说,“您深陷其中跌撞着摸索前行。您要分得清哪条路 才是真哪条路却在几步后就终止了,您要确信谁才是谁本身。” “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它是人是鬼?” “杀人的魔鬼,是人是鬼?” 什么都问不出来,我起身准备走人。一只黑猫不知从哪儿跃上他的肩头,绿莹莹 的双眼凝视着我。 “和您交谈我深表欣慰。”奇乐一如英国绅士在舞会上的道别那样握起我的手礼 节性亲吻一下,“您是如此睿智,您想要的结局就在前方等候。” “谢谢。”我毫无表情地回答,转身走出店门。木子三跟在我身后。 “安魂曲。”在木子三合上门的时候奇乐突然默念了一句。 我震了一下,惊讶地回头。 “安魂之曲。”奇乐安静地笑着,抚摸着黑猫华丽得如同缎子的毛。 我走在路上闷声不响,木子三表情很是严肃。 “你怎么了?”我忍不住沉默问道。 “他好象喜欢上你了。” “谁?” “你最近好象很喜欢明知故问。” 我被噎了一下,可我实在想不出这个“他”是哪个“他,停了一会儿我又不甘心 :“你到底说谁?” “奇乐,那个占卜师。” “啊?!”我大为震惊,声音吼得震天响。 “你难道不会高兴吗?”木子三加快脚步,轻而易举超过了我朝前走去。 我没有去撵上她,只是反复回味着她的那句话。他喜欢上我,这怎么可能?这值 得高兴?! 但是显而易见的,我的面颊仍然红了一下。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