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 陆洋扶着眼镜想了想说:“后来还见过一次。大概是10点半左右吧,我当时不 是正和陈晓光、李飞雨俩人坐在大厅里聊天的嘛,正好看见聂索菲从房间里出来, 站在门口打电话呢。” “是吗?你看清楚了?聂索菲当时穿着什么衣服?” “白色的外套吧,下面穿着什么我就看不到了。李飞雨也看到了,她还小声嘀 咕呢:真是个夜生活丰富的女人,一晚上没男人陪着就孤枕难眠、辗转反侧了。” “白色的外套?”萧越皱着眉头,眼珠子快速地转了转,问,“她当时不是穿 着那件有图案的紫色睡衣?” “好像不是,我觉得就是一件高领的白色衬衣。” 萧越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再次凌厉地注视着陆洋,说:“我还想问你:为什么 要逃跑呢?就因为偷偷溜进了聂索菲的房间,而且什么也没偷着?” 陆洋喉结蠕动了一下,声音很低地说道:“谁能想到聂索菲会真的被人杀了。 我心里还是害怕,毕竟我在那间屋里留下了不少痕迹。我怕你们怀疑到我,所以… …” 萧越正色道:“不错,你现在面临的局面确实是够麻烦的。我劝你还是放弃侥 幸心理,赶快把问题交代清楚,不要有任何隐瞒。” 陆洋借着扶眼镜的动作,偷偷瞄了萧越一眼,嗫嚅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 们还要我……,交代什么?” 萧越紧紧盯住陆洋的眼睛,手伸进抽屉,将一只专用塑料袋取了出来。塑料袋 里装着一把刀柄华丽、刀身部位尚沾有斑斑血迹的双刃匕首。 “认识这个吗?”萧越拎着塑料袋的一角,冷冷地发问。 陆洋的目光在接触到那把匕首的一刹那,像是被强电流击中似的,冒出了亮亮 的火花。他有点结巴地说:“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这玩意?” “我再问你一遍:这把刀你见没见过?” “……没,没见过。” “那好,请你把你的电脑打开。我们需要借用一下。” 陆洋左手使劲拽着右手的食指,牙关紧咬,没按萧越的吩咐去做。申屠宏野皱 着眉头,像摆弄一件小玩具似的,三下五除二地将陆洋的笔记本电脑打开。萧越再 次从抽屉里取出一只银灰色的数码相机,动作娴熟地将里面的内存卡卸下,插进一 只天蓝色的读卡器。 萧越将读卡器*****USB 端口,打开了读卡器里的文件夹。文件夹里的照 片足有近百张。萧越快速地浏览一遍,点中其中的一张,并将这张照片放大。 “这是李飞雨提供给我们的。当时她和陈晓光在青江摆渡船的船舱里照相上, 不知怎么搞的,你却闯入了镜头。”萧越把笔记本电脑转了个方向,屏幕正对着陆 洋,“你自己解释一下吧,当时你的手里拿的是什么,你在做什么表演?” 陆洋推了推眼镜,凑近电脑屏幕看了看,面部肌肉逐渐变得有些僵硬,额头上 的汗水顺着眼镜框往下滴,眼角和嘴角似乎都在失控地抽搐着。 “你,怎么解释?”萧越站了起来,从申屠宏野手里接过一支烟,在指甲盖上 轻轻地敲着。 陆洋身上的骨头像是突然散了架,软绵绵地瘫倒在了椅子上。他面色苍白,眼 神颓丧,慢慢地摘下眼镜,用手捂住了脸。 “快说!刀子是不是你的?!”申屠宏野用手指猛烈地敲击着桌子。 陆洋眼神慌乱地点点头:“刀子,确实是我的。” “从哪儿来的?”萧越吐了口烟,眯起眼睛,声音平淡地问道。 “英州古玩旧货市场,一百块钱买的。” “你不知道这是管制刀具吗?就冲这个,关你几天没一点商量。出来旅游,你 带着它干什么?” “一来是觉得好玩,二来是为了防身。” “好玩?防身?现在你还觉得好玩吗?防身也防到别人身上去了吧?就是你这 把刀子,要了你们老板聂索菲的命。” 陆洋有些急了,扯起嗓门颤抖着声音说:“刀子是我的,可人绝对不是我杀的。 李飞雨也可以作证啊,聂索菲10点多的时候可还是活得好好的呢。怎么会是我杀的 呢?这、这是有人栽赃陷害!” 陆洋愣了两秒,眼睛里放出寒光,咬牙切齿地说:“对了,一定是张淼这个王 八蛋干的。一定是他,偷了我的刀子,然后杀死了聂索菲。好一个借刀杀人的阴谋 诡计!你们应该好好调查调查张淼,这小子表面人模狗样的,其实一肚子坏水,阴 险得很,这种杀人的勾当他一定干得出来!就是他,就是他!” 说着,陆洋情绪有些激动,按捺不住地从椅子上蹦起来,被申屠宏野再次毫不 费力地摁了下去。 “照你的说法,这把刀子是让人给偷了?”萧越接着问。 “没错。” “刀子放在什么地方?你什么时候发现不见了?” “就放在我的电脑包的夹层里,别的东西我什么也没带。昨天晚上7 点45的时 候,打开电脑上网的时候发现不见的。” “你最后一次看到刀子还在,是什么时间?” “应该是下午,下午出发到飞虎潭之前,大概是1 点半左右吧。当时我摸了一 下,刀子还在。” “中间隔了六七个小时呢。从景点回来之后,应该是六点多吧?你就没有再检 查一下?” “没有,自己想着应该没什么事的。” “电脑包放在屋里什么位置?” “枕头下面。” “都有谁知道你带着这把刀子?” “李飞雨提供的照片,那她应该是知道的。估计陈晓光肯定也知道,他们俩从 来都穿一条裤子。至于其他人,我就说不清了。陈晓光那张大嘴,一向松的跟他自 己的裤腰带似的,谁知道他会不会说出去。反正那几个家伙一个比一个贼,没一个 省油的灯。” “中午到达宾馆后一直到下午出发这段时间,你都干了些什么?” “本来想休息一会儿,可陈晓光不知道哪来的精神头,非张罗着打扑克,把李 飞雨、刘东方还有何崴崴都给叫了过来。我不会打扑克,平时玩玩电脑里的空当接 龙还行,加上看见何崴崴来了,心里不痛快,我就出去溜达了,一直到下午出发。 不过,始终没出宾馆半步。这一点,前厅的服务员和购物中心的服务员都可以证明。” “其他时间,还有没有人进入过你和陈晓光的房间?” “应该没有了吧。” “现在你该说说你为什么要带着这把刀子了吧?” “我不是说了吗,主要是为了防身用的。” “防谁?” “……张淼。” “为什么?你和张淼有什么摩擦?至于让你紧张到要带着刀子?” 陆洋瘦小的身体又开始不停地发抖。他抓起纸杯举了举,说:“我要再来杯水。” 陆洋再次把一纸杯的温水一饮而尽,然后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擦了!”申屠宏野眉毛立了起来,指着地上的唾沫,语气不容分辩,“还知 识分子呢!什么素质?” 陆洋不情愿地用鞋底把唾沫蹭干净。 “张淼这小子不是个东西!我跟他是大学同学,上学的时候他家里穷,我可没 少接济他,一百二百的经常塞给他,就没打算让他还过。这小子那会儿饭量还特别 大,饭票都经常不够使的,我还支援过他呢。 大学毕业后,我们各奔东西。××年我到了盛开公司,虽说聂索菲这个人表面 漂亮得像仙女,内心恶毒得像蛇蝎吧,不过头一两年她对我也算是比较器重的,总 体来说我在盛开公司还算是干得比较顺心。去年春节过后,好像是正月十七、十八 的样子,张淼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要请我吃饭。我就去了。喝了两杯,这小子对我 说,在原公司干得不顺心,想换换环境。听说你老兄现在在盛开公司混得不错,能 不能给咱推荐一下,我到你们公司去。正好咱俩又是老同学,互相也可以有个照应。 他还说,你放心,你好歹现在也算是位领导,到时候我绝对搂你的台。” “你答应了?” “是的,不管怎么说,我们好歹一个寝室呆了四年,我自认为对他还算了解。 谁想得到,这回我算真是看走了眼,弄了半天这小子是条蛇,我简直就是傻了吧唧 的农夫,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为别人作嫁衣裳。” “呵呵,什么意思?” “还不都是因为……,因为何崴崴。其实介绍张淼进公司的时候,我就有点犹 豫,心里直犯嘀咕。你们都看见了,张淼那小子人不怎么样,可模样长得确实挺帅 的,女孩又有几个不对漂亮男人动心的?” “你是说,你当时正在追求这个叫何崴崴的姑娘?” “是,不光是追求,我觉得那会儿我离成功真的已经不远了。谁知道何崴崴也 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小妖精一个。张淼进公司之前,我就给他打预防针:何崴崴 可是我的准女朋友,你看看可以,可别动其他心思啊。公司的漂亮妞还有好几个呢, 你随便选吧。张淼给我拍胸脯,说:放心吧,朋友妻不可欺嘛,既是你的女朋友, 那小弟岂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呢?他还说:你专业比我强,不过在情场上估计比不了 我的经验丰富。有什么困难,到时候我可以从侧面帮你敲敲边鼓,促你老兄早日修 成正果。嘴上说的多好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我当时还真就信他的这番鬼话 了,有次请何崴崴吃饭,居然把他也给叫上了。现在想想,当时我就觉得俩人互相 看对方的眼神那叫一个暧昧……天底下数我最蠢,引狼入室啊。没出两个月,何崴 崴就……跟他出双入对、如胶似漆了。嘿嘿,因为这,我都快成了公司的笑柄了。” “恋爱自由,婚姻自主,毕竟何崴崴也没说非你不嫁吧?”萧越平静地说: “你没有找何崴崴认真谈一谈? “谈?何止谈了一次?有一次我还听陈晓光的建议,差点给她玩了个割腕儿呢, 可她连眼都不眨一下,冷冰冰地说:有种你就去死,不行把我也杀了!你说我还能 怎么办?可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窝囊气,说老实话也放不下何崴崴这个小妖精。我 就……” “你都对张淼、何崴崴干了些什么?” “我黑过张淼的电脑,扎过他的车胎,还跟他干过两仗。他也没吃亏,你们也 看得出来,就我这身板,打架我又占不了什么便宜。至于何崴崴,我可是从来没想 过要动她。虽然我也恨他,可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放不下她,到现在我只要看见她, 这心里还一个劲儿怦怦跳呢,牙根直痒痒,心里面也是揣着二十五只耗子百爪挠心 似的烦。我心中的恨主要集中在张淼这个王八蛋身上!心怀不轨、横刀夺爱,没比 这更可气的了!无耻小人!” “你怕张淼再欺负你,所以就带着刀子?” “是啊。前天晚上10点多,这小子给我发了个信息,说你小子是不是身上的皮 又有点发痒了?找揍是不是?还说让我在路上当心着点。”陆洋说着,从口袋里掏 出手机,搜索出那条信息,接着把手机递给对面坐着的萧越,“我一看,气就不打 一处来。这一段时间,我可是没招他没惹他,他这不是存心找事吗?你们说,我能 不做点思想准备和物质准备吗?能眼睁睁看着他欺负我?昨天早上这家伙一上车就 阴阳怪气地威胁我,我当时就差点跟他干起来。后来到了一个加油站,大家都下车 休息。我刚撒完尿,他就把我拽到一个旮旯里,说你没事老盯何崴崴的梢干什么? 没完没了啦?下次再让我看见,我可对你不客气。FUCKYOU !这不是胡说八道、血 口喷人吗?我什么时候盯过何崴崴的梢了?我吃饱了撑的?” 萧越不动声色地把手机还给陆洋:“既然是为了防身,那为什么下午出去玩的 时候,又不带着刀子了?” “我本来就没想真动刀子,好歹我也是受过教育的人,我还知道杀人偿命的道 理。我带着刀子,不过是给自己壮壮胆罢了,真不行了就拿出来吓唬吓唬他。你让 我杀人,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到现在我连杀鸡都不敢看呢。” 这时,周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斜了一眼陆洋,走到萧越身旁贴在他耳边耳 语了几句。萧越挑挑眉毛,从椅子上直起了身,招呼立在一旁闷头抽烟的申屠宏野 :“你继续问着,我出去一下。”他取出自己的笔记本,在其中的几行字上用手指 划了几划,冲申屠说:“这个地方一定要注意问到。”说完,萧越领着周灿快步走 出了会议室。 彭垣继续埋头做着笔录。申屠宏野没有坐下。他抱着肌肉发达的胳膊,虎视眈 眈盯着陆洋,声音洪亮地发问:“昨天晚上,你是几点上床睡觉的?” “11点左右吧。很快就睡着了,一天下来确实有点困。再说,今天早上本来安 排的还有爬山的活动,不休息好怎么行。” 申屠宏野冷冷一笑,说:“那把刀子都丢了,你倒还能睡得安稳?你就没有想 想会是谁偷的?够没心没肺的。” 陆洋看了一眼申屠,沮丧地垂下了眼睛:“那我又能怎么样?如果真是谁成心 偷去的,我就是问也问不着啊,还不如吃个哑巴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呢。凌晨3 点 一出事,我就预感到不妙。有人借刀杀人还要嫁祸于我。十有八九,就是张淼这个 王八蛋干的!你们应该好好查查他。” “你说是他干的,那他总得有个杀人动机吧?仅仅就是为了嫁祸于人?” 陆洋想了想,拍着大腿说:“他跟聂索菲的关系也不怎么样。聂索菲这个女人 傲得要命,对张淼这样的山沟沟出来的泥腿子,打心眼里看不上,她还反对何崴崴 和张淼交往,这都让张淼非常记恨。就是他,一定是他,杀了聂索菲,一解心头之 恨,然后再嫁祸给我。好恶毒的小子,一石二鸟啊。” “睡下之后,一直到凌晨3 点,这段时间你就没有起来过?或者听到过什么响 动?” “睡得很沉,没起来过。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好像陈晓光起来过一次,上了趟 厕所。他好像是没睡,一直在看欧洲足球联赛转播。” “什么时间?” “睡的迷迷糊糊的,也就翻了个身,这我哪会记得。” “昨天下午到飞虎潭景点游玩,你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你都去了哪里?时间 地点,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不能有半句假话。”申屠宏野目光阴鸷,面沉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