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会儿下飞机我一个人去本家古堡吧。 泽多手里的蛋糕已经快要被他捏碎了,上飞机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与我说话。 不难看出,他正在做心理准备,因为真正的肖本娜到底是死是活,很快就会知道了。 这是我要对你说的话。 你去?不行,太危险了。 没什么危险的,她不可能不知道我又回到英国了。反而你去才是危险,面对她 很容易激动。 我可以克制。 克制不了,我能理解,如果是我的妻子出了同样的事情,我就根本没法克制。 你是你,我是我,肖本娜毕竟不是我的妻子。 正因为不是你妻子,你才更容易控制不住。况且我不打算揭发她的真面目,除 非万不得已。 为什么? 首先我们没有确实的证据。其次,假身份是她的底线,稍有不慎,很容易激怒 她杀人灭口。 那你怎么打算? 见机行事吧,我去找她谈交易,你去找莱布德斯家的私用医生。 你的意思是去查肖本娜的资料? 没错,虽然希望不大,但目前能想到的也就这点了。 好吧,你多小心。 放心吧,我们俩个只去一个,她多少会有顾忌。你查到资料后找个安全的地方 等我电话吧。 早有古人云,人算不如天算。的确如此,事实就是愿意轻盈地躲过我们每一个 想法之后,按照它自己的意愿去发生。当初离开这座古堡的时候,我以为再也不用 见到它了,没想到短短一个月,我就故地重游了。 我驾车驶到庄院门口,按了一下喇叭,门房里立刻走出一个警卫。 是刘先生啊。 复雷戈管家在吗? 曼城的服装厂出了问题,复雷戈管家去处理了,昨天刚走的,恐怕要等到圣诞 前后才能回来吧。 圣诞前后,就是说还有十二天,这种时候假肖本娜为什么要把他派出去呢?不 过这倒是对我很有利。 通知夫人,说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商量。 先生请等一下,我这就去报告夫人。 不消一刻,大门便打开了。我将车停在了车场,走到古堡台阶前,见已经有人 为我铺好了蓝色的地毯。经过大厅的时候,我特意向右边看去,那幅柯南? 道尔的 画像还是没有挂回去。 先生,夫人正在吃午餐,请您去餐厅相见。 好。你是? 我叫玛络儿,是新任的客房管理。 想想苏死之后,本家古堡的上级女佣就只剩下宝莉一个了。这个玛络儿之前没 见过,希望她不是第二个苏。 刘先生是饿了吗?大老远的飞到英国来吃午饭。 眼前这个女人,还是那个样子,美丽与狠毒并存。穿着黑色的绒裙,盘着玲珑 有致的长发,不慌不忙地吃着自己的午餐。好像对于我的到来,并没有什么惊讶之 处。 夫人误会了,我是专程过来与您说圣诞快乐的。 刘先生这么抬爱,我如何担当得起啊。 冒牌肖本娜放下手里的刀叉,用白色的餐巾轻轻地点了几下嘴角。并对身边的 下人说: 拿走吧,你们也都下去吧,刘先生应该有话与我谈,我不叫你们不要进来。 等屋子里就剩下我们两个的时候,我才拣了个座位坐下来,尽量使自己显得平 静些,对手很不简单,稍有差池就会露出马脚。 刘先生说吧。 圣诞快乐。 呵呵!先生真会开玩笑,电话发明这么多年了,您就非要当面祝贺吗? 不,我的意思是,想和夫人交换一下圣诞礼物。 哦,原来如此。刘先生恐怕是认为上次的交易您占到便宜了,所以才来讨第二 次甜头的? 恰恰相反。离开了本家古堡之后,我是不论在哪儿都寝室难安啊,这里床绵榻 软,又有锦衣玉食,虽然只住了短短三天,但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啊,别的地方我已 经不习惯了。 那好办,刘先生可以随时来我这里做客,如果想常住的话,也可以来做管家。 反正这古堡里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谢谢夫人的大方。但是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喜欢喧宾夺主,从小就有的坏 习惯,这么多年了,改也改不了。 先生的意思是,要做莱布德斯家古堡的主人? 没错。 好啊,怎么说我也比刘先生年长几岁,只要您愿意,我可以收您做义子,等我 百年归老之后,这古堡主人的位置自然是您的。 好厉害的女人啊,我如此说是想要试探她的底线,没想到她的还击竟然如此犀 利。 夫人又误会了,我只想住在古堡,不想要莱布德斯家的财产。 那就说说您的计划吧? 我本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突然有一天被邀请到了皇宫一样的地方, 当然想要好好享受一番。但上次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呢,我希望夫人再 给我一次机会,只要一个星期就可以。 先生说得好轻巧,也不替我考虑考虑。我一个女人,这一个星期您让我去住酒 店吗? 我也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我在英国也没什么实力,唯一一处房产就是贝 克街的酒吧了。如果您不介意,就去酒吧住一周吧。 我以为这句话说出来,她要么是惊讶,要么是不语。没想到她竟然大笑了起来。 刘先生,你的条件很让我感到好笑。的确,如果是一个月之前,这个交易很吸 引我。但是现在我已经有了新的丈夫,对于彼特的死也不再那么伤心了,勉强自己 去那个能勾起回忆的地方,对我自己而言,是一种残忍。 看来是失败了,她已经知道了酒吧的秘密在所有权上面,进入酒吧没有任何意 义。事已至此,我该不该和她做最后的交易呢?现在我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要 掌握我的行踪可以说是易如反掌。如果鸢尾花箱的秘密我查不出来,我就会被踢出 局;查出来了,可能会被绑架,威胁甚至是严刑逼供;如果箱子的秘密已经被她取 走,那么交易完成,我交出酒吧所有权的时候,就是我丧命的时候。 既然夫人对这个不感兴趣,那您尽可以说出您想要的,我们还可以商量。 既然交易已经失败了,那就尽量多套点东西出来吧。谜题已经解不下去了,只 要有一点点新的东西出现,就是一颗救命的药丸。 好吧,话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我就不妨告诉你,眼下我只对你的性命感兴趣。 而且你也不用再与我绕着弯说话了。鸢尾花箱不在我手里,酒吧的经营权我也从一 开始就不想要。那是你们这些人之间斗争,抢来抢去的,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也 不想知道其中的原因。没错,琳恩是我杀的,桑普和辛蒂也是我杀的,那又怎么样? 你有证据吗?媒体的舆论我并不在乎,本地的报社电台都在我的手里,至于国外的 言论,我根本没必要去理会。我这辈子吃的苦已经够多了,以后的日子我只想一个 人清清静静地度过。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来纠缠我,你和你的妻子都不会 有好下场。 我被她吓住了,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对我这么说。看她说话时的表情,不像是 现编出来的。我该相信她吗?我该相信多少?不管怎么样,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就是我再留在这里的话,她很可能真的会杀了我。但是她说的话太有价值了,也有 太多不明白的地方了。我实在舍不得就这么走了,要继续问吗?还是稳妥一点,留 得青山,不怕没柴? 夫人说得如此明白,我也不便再纠缠,但您能不能告诉我…… 不能!趁我没有变注意,你还是赶快走吧。不送了! 我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拒绝了,再耗下去也没有意义。虽然交易没有做成, 但这一趟也不算没有收获。 夫人保重! 直到我走出门口,她都没有再说一个字,我突然感觉到自己有的时候太自信了, 也太天真了。人性如此复杂,我怎么可能单靠自己的推理就给一个人定性。 离开本家古堡,我随便找了一家酒店登记了两个房间。头痛的毛病又开始犯了, 我吃了两片药,但并没有减轻痛苦。脑子里要想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冲到卫生间, 打开水龙头,将脑袋扎到冷水里。由于动作太快了,水一下子跑到了我的鼻子里, 赶忙抬起头,但还是呛得我眼泪直流,难受得要死。 电话响了好久我才醒过来。因为它毕竟是第一次响,我对那音乐还不是很熟悉。 喂? 你安全吗? 安全啊。 人在哪? M 酒店,你过来吧,我订了两个房间。 你离开本家古堡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哦,对!对不起我忘了。 你怎么了? 你来了再说吧。 我们在酒店的餐厅吃了饭,关于彼此遇到的事情一个字也没提。吃过饭之后, 我们按照习惯都买了新的衣服,酒店的房间也调换了。一切准备好之后,我才在我 的房间把今天在古堡里遇到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告诉了他。泽多听完的表情就和我 当时差不多,有惊讶,有沮丧,也有兴奋。 她为什么说辛蒂死了?难道她找到了她们? 不会,她知道我最在乎罗娜,如果真找到了她们,应该会透漏一点出来。 难道辛蒂也是假的? 不知道,我希望不是,不然罗娜就危险了。关于辛蒂的问题,我能想到的合理 解释有两个,首先她可能派出了杀手,以为我去本家古堡找她这件事,里面有辛蒂 的原因,所以说辛蒂是她杀的。还有一种,就是辛蒂可能中了她下的毒,或者定时 炸弹,她推算时间认为辛蒂应该死了。 那为什么不像对桑普那样直接杀了,而要定时呢? 为了让辛蒂把桑普带走,如果她能算到这一步的话。 这对她有好处吗? 有啊,可以帮她排除嫌疑,琳恩的事件会被败露,这是她计划之外的事情。 这么说的话,辛蒂现在可能真的危险了。 不错。我现在很担心罗娜,所以下午才会忘了给你打电话。 没关系,说说你还有什么看法。 她的那几句话说明了很多问题。她和苏的关系,她假冒肖本娜的目的,她把鸢 尾花箱给了谁,她和桑普之间的关系,她杀人的原因,她对酒吧态度的转变,还有 她为什么要放了我。 差不多,问题真的不少。逐个分析吧,首先她和苏的关系应该就是像我之前说 的,是合作,而不是主仆。 同意,而且我觉得对于她来说,苏的存在是一个威胁。因为苏死了之后,她不 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寻找我的下落上了吗? 对,但是现在苏已经死了啊。 所以这一点不好查。再说第二个问题,从她说的“吃的苦已经够多了”和“青 青静静地过日子”来看,她假冒肖本娜的原因,我感觉仇恨的可能性大于对财产的 觊觎。当然,我们的讨论前提,是她没说谎话。 肖本娜平时几乎是足不出户,怎么可能有仇家? 目前唯一有生还希望的就是肖本娜,所以假冒的人是莱布德斯家的仇人,这个 可能性比较大。 希望肖本娜还活着。 我这么说的原因,也只是安慰泽多,怕他再次激动起来。肖本娜还活着的几率, 比发现第十颗行星还要渺茫。 我也希望如此。下一个问题,也是最关键的问题。她把鸢尾花箱给了谁,你有 什么想法吗? 会不会是苏? 有可能,苏帮助她假冒肖本娜,条件是要得到鸢尾花箱。这是交易关系。但是 苏现在死了,箱子呢?我觉得她说的不像是谎话,鸢尾花箱不在她那里。苏的行为 应该有幕后主使,或者是同盟。箱子到手,苏便来杀我,为的就是我死了会有人把 她杀人的事情全都说出去。鸟尽弓藏,过河拆桥而已。 为什么苏不直接杀了她? 估计我和她摊牌的时候,苏并没有听到。苏知道事情败漏了,是从她那里听来 的,但可惜听得并不全,认为自己干的那些事没有被发现,所以想借刀杀人之后, 还能回到古堡。 那就是说古堡里的确还有秘密? 完全正确。现在手里拿着鸢尾花箱的人一定还会再想办法去古堡挖掘。 这背后的人的确是最重要的,但是现在人死了古堡也回不去了,这条线还是追 不下去。看下一个吧,你为什么会怀疑她与桑普有关系? 这个是我的猜想,她当时把苏带回来的时候,在桑普的屋子里呆了五分钟左右 就出来了。一个陌生人,本家的规定会直接提拔到上级管事女佣吗? 不会,但是如果她一定要的话…… 应该也不会吧,这五分钟里说的话很重要。桑普和她之间可能也有什么协议, 但是她后来反悔了,或者一开始就不是诚心诚意的。 嗯,那这条线也差不多快断了,唯一可能知道那五分钟发生了什么的人,就只 有辛蒂了,现在也是生死未卜。 没错,最后三个问题,更是不用去想了,把前面的谜都解开,也就自然清楚了。 我总觉得这次见面,这个女人给我的感觉不同了。 不同了? 对,从她的语气和表情来看,她有点后悔杀了那么多的人,也不能说后悔,因 该说是杀人是迫不得已的,她现在有点良心发现了。 良心发现?那她就应该把真正的肖本娜还给我!杀了这么多人,她怎么可能还 会有良心! 完了,一个不注意,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等着他把心 里的业火发泄光。 对不起,刚才我没有控制住。 这是他洗了三次脸之后才对我说的。我倒是能理解,不过经常这样发作的话, 迟早会出问题的。 没关系,你已经在努力抑制了,我看得出来。但你要知道,现在救人才是关键 的。 你说得对,我会记住的。你去古堡,没查到复雷戈的情况吗? 没有,复雷戈不在本家古堡,去了曼城的工厂,那里说是出了什么问题。 复雷戈还没死,是不是可以说明他是同谋? 不知道,不过我想他和苏一定不是站在一起的。 这点我也想到了,不然那个女人不会放弃箱子和酒吧。 对,但是复雷戈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你不是说过,为了家产吗? 是啊,我现在也还是这么认为,不过为什么两个人都不出手呢? 可能是达成了协议。 或许吧,但是这样的协议,双方都不会真的相信。真的是为了家产的话,他们 早晚会出手。 你要阻止他们? 我的目的已经很明确,带回罗娜,查明真相。至于谁对谁错,谁该死谁该活, 我没权力作主。不过如果事情发生在我眼前,我会阻止,死在这个深潭里的人已经 太多了。 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吧,如果是我,倒是很乐意看到他们自相残杀。 等到事情发生了再说吧。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吧。 我那边的情况就比较差了。我中午到的,他的办公室没有锁,我以为是去吃午 饭了。等到下午两点半左右,来了几个患者,说是预约好了今天下去复诊的。三点 钟的时候医生还没有回来,病人也都走了。 打断一下,病人有没有说是什么时候预约的? 我问了,最近的一个是一星期之前。 一星期。好,继续说吧。 之后我问了周围的店铺,他们说诊所正好一个星期没开门了。我意识到医生可 能是出事了,就又回到诊所去了。几乎没有被翻过的痕迹,但是莱布德斯家所有人 的健康档案都不见了。 不见了?不只是肖本娜的? 对,所有人的都没有了,包括死去的。 其他病人的档案都在? 不知道,看架子的摆放位置,应该是没有被拿走。不过还有两个值得注意的地 方。 什么? 本家古堡的柯南? 道尔画像在他那里。 柯南? 道尔的画像?你确定是本家古堡的? 没错,那个画框我认得。而且本家古堡的柯南? 道尔画像的确不见了。 这个我也知道,一个月前我离开那里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你在古堡住了几天? 前前后后也就十天吧。 没在古堡里别的地方见过这个画像吗? 没见过,怎么了? 如果你还只是莱布德斯家律师的话,你去要柯南? 道尔的画像,本家会给吗? 不会,每一幅画像都是有纪念意义的。 这就对了,柯南? 道尔画像的位置,没有七米也有五米高了。难道你认为它是 被医生偷走的吗? 不然呢? 一定是主人家拿下来,或者是复雷戈说它坏了,需要修理,不过这个可能性不 大,因为平时没人去动啊。 那个女人拿它做什么? 不一定是她要,画像拿下来的时候,苏还没有离开。 那我们现在去把画像取回来吧! 不着急,你说的另一件事情呢? 喏,就是这个,我在一个病人的档案里发现的。 泽多递过来的是一个白色的文件袋,我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大叠文件纸, 但是上面没有字,只有一条条黑色的粗线,而且不时有断开的地方。整体看上去, 就像是一份正常的文件,然后每个字都用黑色的方块盖起来,连在一起就成了现在 一条条黑线的样子。 在你看来,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拿回来的。 这像是打错了的文件。 也可以说是加了密的文件。 对,如果是在电脑上看到这样的东西,要解密并不难。但这些是打印出来的, 没法复原啊。医生的电脑你检查过了吗? 检查过了,硬盘不见了。 对啊,真是个笨问题,算我没问。那诊所里有打印机吗? 我记得之前有,但今天没见到。 真彻底啊。 你说,这些怪文件是医生留下来的吗? 是,一定是,不论医生是站在哪一边的。 为什么? 拿走资料的人不会留下东西,如果是打错了,为什么不扔了。所以一定是特意 留下来的,至于是不是留给我们的,就要看医生是什么人了。我在古堡的时候,他 到访的几次我都没有看到。 我见过他很多次,他父亲也是莱布德斯家的医生,祖上应该也都一样。 多大年岁? 六十多了吧。 哦,我以为是年轻人呢。他和肖本娜的关系好吗? 谈不上,只是正常看病吧。 有可能不是那个女人干的, 为什么? 拿走所有的本家人资料。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这样做对那个女人没有好处。 如果是我的话,换一份就好了,就算换不了,也可以说自己要看,让医生带过来, 再故意装作不小心毁掉不就好了。 那样做不会太显眼吗? 那把所有的资料都拿走,人也给弄不见了,就不显眼了吗? 你说得也对,你什么看法? 目前想到的有两种可能,一是被苏的同伙抓走或杀掉了,资料在他们手里。还 有就是医生逃跑了,资料被他带走了,或者毁掉了。你有没有检查诊所的天棚? 天棚?没有,有关系吗? 毁掉资料最彻底的方法就是烧了,如果是在诊所里烧的,天棚多少会有被熏过 或被擦拭过的痕迹。 你认为哪种可能性比较大? 逃跑的可能性大。 为什么? 他六十多岁了,对本家的了解应该比我们多很多,看见一下死了那么多人,逃 跑是很正常的。还有就是那个硬盘不见了,如果你去绑架一个人,之后再拿资料, 你是把电脑全都搬走呢,还是开机箱把硬盘拧下来带走? 你为什么不怀疑复雷戈呢? 因为他自己没有必要去偷资料,如果是他干的,一定是为了那个女人,那么原 因就和刚才说的一样了。 果然是白跑一趟啊。 泽多叹了一口气之后躺在了床上,很失望的样子。我从椅子上跳下来,穿上外 套,拍了拍他说: 没白跑,那份怪文件一定有什么含义。走吧,我们去看看画像。 虽然最近情绪不算稳定,但泽多做事情还是很小心谨慎。到达诊所的时候,我 发现门上有一把锁,那时下午泽多离开的时候新锁上去的。关上门之后,我第一件 事情就是抬眼向天棚望去。果然,有一个淡黑色的不规则圆形。 看来你的推理没错,的确是逃跑了。 嗯,希望他还活着。画像在哪里? 那边的书架上。 这诊所真小啊。 一共才二十平方米,还是建筑面积。 对了,这儿有护士吗? 没有,注射打点滴都是医生自己来。来这里看病的除了莱布德斯家的人,就只 有医生的朋友了,不接待外人。 哦,就是这个画像? 说话时,我已经从书架的最底层拿起了那个蓝色的画框。 对,就是那个。 的确是本家古堡的。那份怪文件是在哪里发现的? 就在画像的正上方。 我抽出那个已经有点泛黄的纸板文件夹,上面的名字是史蒂夫? 休顿? 布鲁克, 手写体,与上面的印刷体稍加比较,便可以知道这份档案并不年轻了。这个史蒂夫 的身体应该很健康,里面的检查资料只有寥寥几页,上面也没有写什么字,除了基 本的姓名地址,身高体重,血型血压之外,医生曾多次建议其戒烟,仅此而已。 这上面有地址,明天我们去看一下吧。 好,还有其他的吗? 我又查看了边上几个人的档案,有的人资料很多,字也写得满满的,有的人和 这个史蒂夫一样,只有七八篇纸。 要是罗娜在的话就好了,她总是能发现一些我注意不到的细节。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画像拿着,我们走吧。目前这个史蒂夫是唯一的希望。 好的。 正当我准备关灯的时候,突然发现桌子上有一个黑色的小袋子很是显眼。于是 便叫住泽多,走过去查看。拿到手里才发现,这个袋子很旧了,但不难看出他的主 人有用心地去保养。从形状上来讲,与一般装笔用的袋子没什么区别,没有花纹, 只有一个金色的标志,内容是一个简化的地球,下面有一个变了形的大写M 。里面 是控的,我凑近鼻子闻了闻,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总体来说,这应该就是一个普 通的袋子吧,可能是医生的什么人留下来的,纪念品而已。不过为了保险,我还是 让泽多看了看说: 这个袋子,你见过吗? 没见过,不过上面的标志好像有点眼熟。 拿去,你再仔细看看。 泽多皱起眉,盯着那个标志看了好久。最后还是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 在哪里见过呢…… 算了,带回去吧,慢慢想。 我们换了一家酒店,这几天以来一直在贝克街盯着,今晚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正当我睡得香甜之时,突然被剧烈的敲门声吵醒了。我屏住呼吸,慢慢地走过 去,还记得泽多嘱咐过我,危险的时候不要看门镜,因为有很多东西的光线,都可 以通过门镜让里面的人失明。我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半分钟左 右,我听到了熟悉的节奏,那是我们定下的暗号,且每天都会更改,是泽多没错了。 我打开门,让他进来。见他一脸高兴的样子,我便问道: 怎么了?这么着急,暗号都忘了。 我终于想起了在哪儿见过这个标志。 你整晚没睡啊? 我睡觉很少,一天有三四个小时就足够了。而且脑袋里有事情的时候总是睡不 着。 坐下说吧。在哪见过? 其实我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小口袋的价值我并不怎么看好。所以这会儿听到 他说想起来了,也激动不起来。不过怎么说人家也想了半晚,先认真听听吧。 这是门萨协会的标志! 门萨协会? 对,M-E-N-S-A ,门萨协会,你没听说过? 你拼出来我就知道了。门萨协会,就是那个高智商人士俱乐部? 对,我参加过他们的考试,所以见过,但是后来没考上。 哦,我只是听说过,因为中国大陆地区没有考试地点。 看来他们开展得还不够全面啊。 先不说这个了。现在知道了这个口袋是门萨协会的,有什么用呢?你怀疑医生 躲到那里去了? 不,我觉得这个是医生故意留下来的,门萨协会或许能解开那个怪文件的含义。 有道理。门萨协会在什么地方? 伍尔弗汉斯顿,英格兰中西部城市。 天呐!好吧,明天一早我们先去找那个史蒂夫,然后飞回英格兰,你一会儿回 房间订下机票吧。 泽多回去之后,我已经没有了什么睡意,他的发现虽然又给我们开出了一条新 的道路,但事情总有好坏两个方面。如果是提示我们去那里解谜的话倒还好,最多 也就是跑跑路而已,但如果是死亡提示的话,就说明我们的对手很有可能就是那群 智商都在一百四十以上的家伙,真是那样的话,我的胜算就更小了。 算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闭上眼睛能多休息一会儿就多休息一会儿吧。 辗转反复了一个多小时,我还是睡不着,也许人的脑子中谜题太多的话,真的 会睡不着。我打开床头灯,把亮度调到最低,然后望着天花板发呆。不知道我走以 后,妻子的情况怎么样了,我也不敢给她打个电话,希望她不要因为记挂我也失眠 了的好。 我们按照地址找到了史蒂夫的家,那是一个木制的老房子,在英国像这样的民 宅随处可见。我伸手要去按门铃,谁知被泽多一把打在了手上。 干什么你? 不能按门铃,如果里面全是煤气的话,你一按就会爆炸。敲门吧! 你比较适合去军机六处工作,当律师太委屈你了。 我敲了很久,指节都已经有些红肿了,就在我们以为没人要放弃的时候,门终 于开了。 你们找谁啊? 开门的是一位老人,白花花的头发,乱蓬蓬的胡子,身上有点邋遢,上衣还系 串了扣子,最夸张的还要数脸上的那副眼镜,镜片比瓶底还要厚。 请问,您是叫史蒂夫吗? 没错,你们是住在隔壁的?来认错的?知道错了就好了,以后不好都后半夜了 还一群人大吵大嚷的。行啦!回去吧! 说完,他就把门关上了。泽多气得火冒三丈,想要再去敲门与他理论,我连忙 阻止了他: 算了算了,估计这人也没有价值。 万一是装的呢? 不像!这样,你去敲隔壁的门,就说你是这个老先生的儿子。 好吧。 我躲在街角,没过多一会儿泽多就跑了过来。 怎么样? 邻居又骂了我一顿,说他们办了一场生日派对,那个老头报了四次警。 呵呵呵,算了,走吧。去机场。 伍尔弗汉斯顿是的不大的城市,没有飞机场,我们在伯明翰下飞机,开车一个 小时就到了门萨协会所在的圣约翰广场。 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和接待的人说。 门萨协会并不算大,可能因为现在是上班时间,俱乐部里很冷清,不见什么人 出入。泽多被接待员带了进去,我一个人做在大厅的沙发上,盯着接待台后面的那 块名板。上面写着门萨协会的名字,而且写了两遍,一个是黑底白字,一个是白底 黑字。就像中国碑刻艺术中的阴刻和阳刻。两个名字的下面写着门萨的宗旨,“我 们不在意宗教,不在意种族,我们只在意头脑”。 先生,你不能不讲道理…… 不行,这是我的规矩…… 你这人怎么冷血啊…… 警察来了也是一样…… 我看到泽多和一个四十来岁的人互相推挤着走出来,像是在争吵些什么。动作 越来越激烈,我便马上过去阻止。 怎么了? 他,我向他请教,他却让我回答问题。 没错,今天的值日长是我,我的规矩就是要问我的话,就要先回答出我的问题。 别说你不是会员,就算是会员,警察,女王来了也是一样的规矩。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呢? 算了算了! 我怕他们再吵起来,连忙制止住泽多的言语。 人家有规矩,我们就按照规矩办吧。这位先生,你的问题再说给我听一边好吗? 好,你听好了。说有一天伊丽莎白与达西在森林里迷了路,正当他们绝望的时 候,突然发现了一个小木屋,走进去发现,墙上挂着很多把猎枪,这应该是一个猎 人留下的屋子。于是他们便在那里住了下来,可是第二天一早就被发现他们两个都 死在了屋子的地上,地上有很多血,但是没有凶器。门虽然开着,地上却没有鞋印, 墙上的猎枪也没有被使用过,当然了,那些枪都是能用的。现在问你他们是怎么死 的。 听完问题,泽多忍不住又开始发火了: 你看看,这叫什么问题,我和他说了,人命关天,但他非要让我回答这个破问 题。而且不管我说什么答案,他都不听我的解释就说错了。还有…… 好了好了,别激动,我知道答案。 那出题的人见我如此说道,很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说: 说吧,你的答案。不过我劝你再好好想一想,回答的机会只有三次。三次都错 了,就明天再来吧,看看明天的值日长会不会接待你们。 不用了,一次就可以。答案就是,被狼咬死的,伊丽莎白和达西,是两只兔子。 听了我的答案,之前很嚣张的这位狂人,顿时合不上了嘴巴,脸色也开始发青。 过了好一阵儿才回过神来问我: 你,你们有什么问题要问的? 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谢谢门萨协会。 不客气。 不是谢谢您,是谢谢门萨协会。再见。 刚走出门口,泽多便马上凑过来问我: 你怎么知道是兔子?你做过这道问题? 没有,这个题是考验人的思维定向,他用了《傲慢与偏见》里男女主角的名字, 目的就是让你认为题目说的是人的事情。但从头到尾他都没提到“人”这个字。一 般人很容易上当,所以只要一开始思考,就已经是错的了。 那你是怎么想到的? 柯南? 道尔曾经说过,把所有的错误答案都抛弃掉,剩下的那个即使再荒唐, 也是真相。 你一直以来都是用排除法推理的? 是啊。 对了,那个怪文件,你知道怎么破解了? 知道了,是门萨协会接待处的名字提醒了我。 怎么回事? 一直以来,我们都认为黑色的线才是内容。但其实不是,中间断开的白色部分 开此真正的含义所在。就像刚才他出的那道题一样,我们一开始的思考方向错了, 所以不管怎么想都是错的。 看来门萨协会还是帮了我们啊。 帮了大忙了。 我们现在去哪里? 回爱丁堡。 为什么? 既然史蒂夫没有什么价值,那么文件放在那里的原因,就只剩下位置了。 位置? 对,它在柯南? 道尔的画像上面。那个画像昨天晚上我拆了装,装了拆,反反 复复检查了十几遍,没有任何发现,那么它的价值就只剩下画中的人——柯南? 道 尔了。 还是没明白。 我想应该是这样,把断开的白色部分剪掉,然后盖在柯南? 道尔的小说上,漏 出来的字,就应该是解密后的内容。 哗!你这个想法真够异想天开的。 但也是最近接真相的。 是柯南? 道尔的哪本小说呢? 不知道,提示应该到此为止了。医生留的线索越多,被别人发现的可能性就越 大,所以他也没有办法。一本一本翻吧。 一本一本翻?如果是我出过的书还好,柯南? 道尔的作品一共出了多少个版本 你知道吗?恐怕比我的头发还要多。 还没到穹宙拾尘的地步,要找的书是A4大小的,应该在爱丁堡的某家图书馆。 为什么是图书馆? 用家里的书比较危险,我们进不去,但对手可以进去。 好,那就快点回去,一家一家找吧。今天的机票已经来不及订了,我开车,你 剪纸。 回到爱丁堡的时候,图书馆早就关掉了。我们吃过晚饭,早早便休息了,泽多 为了明天能有充足的精神,吃了两片安眠药也不再熬夜了。 第二天我们以诊所为中心,一个负责东边,一个负责西边,把所有图书馆里的 A4版副尔摩斯系列书籍全部都借了回来。泽多怕拿着这么多的书去酒店会惹人怀疑, 便找了一个* ,付钱让她去酒店住一天,好用她的房子查找书中的线索。 都在这里了? 对,我这边有两家是借出去了的,剩余的一共一百零四本,如果这些没有的话, 我再去那两家借。 好,我这里一家不少,一共八十八本。我买好了咖啡和吃的,还有眼药水。开 工吧,先找蓝色封皮的,一页都不能落下。文件纸我选了两篇出来,一个是洞最多 的,一个是洞最少的,你挑一个吧。 余下的十几个小时我们一直在翻书,我买的五十罐咖啡已经所剩无几,眼药水 也用光了一整瓶,但是毫无收获。 难道真是在那两家图书馆里?我的眼睛都快失明了。 我也一样,难道我的推理错了? 不会吧,你说得很有道理,我觉得没错,可能就是我们运气不好,书在那两家。 我这就去借借看。 等一下,我再想想。 我坐在床上,将柯南? 道尔的画像和那张用来检测的文件纸摆在我的面前。真 的是倒霉吗?不,我宁愿相信是我的推理错了。但到底是哪里错了呢?我的做法可 以解释所有的线索,怎么可能错。头疼得要死,就像被人开了一个口子,在向里面 灌着酸液。我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勉强走下床去,想要拿外套口袋里的头痛药。 下床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了那张文件纸,掉在了地上。我刚要弯腰去拾起,突然 被泽多喝止了: 别动! 怎么了? 我知道我们错在哪里了? 是吗?快说! 是方向,文件的方向。 方向?对啊!我怎么这么笨啊?没错,就是方向。重来吧! 泽多的话就像一支兴奋剂,使我整个人立刻恢复了精神,头疼也减轻了许多。 不用急! 泽多穿好外套,过来拍拍我的肩说: 我去再买点东西,马上回来,然后我们休息一会儿,这种工作连续干的话,铁 人也能累化了。 没关系,我已经没事了,精力充沛! 你头不疼了?不用吃药了? 不用了,对我来说,没有比真相更加甜美的东西了。 呵呵,我看啊,这个时间结束之后,你恐怕回去辞职做侦探。 我可不想,侦探太累了,一辈子有一次这样的经历已经很足够了。 先不说了,我去买东西,你听我的建议没错,休息一会儿,这样才不会出纰漏。 再说我也很累了。 也许是我们真的太累了,说好只休息一会儿,但醒来时发现已经是半夜了。 泽多,醒醒,开工了。 啊?我们睡了多久? 十几个小时了。 好,起来了,起来了。 泽多揉了揉眼睛,我发现那双本来清澈明亮的蓝色眼睛,已经被血丝覆盖得看 不出颜色了。屋子里没有镜子,但我知道我的情况也是大同小异。我递给他一罐咖 啡,他喝了几口之后,从床上跳了下来。 我清醒了,开始吧! 好,字体大小与空洞符合的书,你都分类出来了吗? 分了,好在分了,不然就完蛋了。 这是一个* 的房子,屋子里只有红色的灯光,这对于我们的眼睛来说,无疑是 一个巨大的摧残。我和泽多使用眼药水的频率越来越高,我的头痛也慢慢地开始萌 芽,生长,开花。虽然第一次检查已经淘汰了一部份,但是我这边剩下的那些还有 六十来本。就在我已经精神恍惚,快要支持不下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咚”的一声, 我扭头看去,是泽多倒在了桌子上。这份工作的疲劳度太大了,加上平时他就比我 休息的少,现在终于是不行了。我连滚带爬地冲过去,用力摇着他: 泽多!泽多!醒醒!怎么了? 别这么大力,我快要散了。 还好,他还能说话。被他这么一吓,我也不困了,不倦了。坐靠在他身边的椅 子上,双手自然地垂下去,真是太累了。红色的灯光显得更加刺眼了,很快,我就 闭上了眼睛。这时,一个慢慢悠悠,微微弱弱的声音飘到我的耳朵里: 累死我了……终于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你不早说! 我快受不了了,兴奋和失落交替的太快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神经崩溃的。只 见泽多慢慢地爬起来,使劲地抻了一下腰。 这里,应该就是这里,终于找到了,你的推理没有错。 我赶紧凑过去看,只见文件纸的几个空洞里漏出几个字母,大小和位置都很合 适。 S-A-M-P-R-O-A-A-L-F-I-E-O-Z-E ,这是英文吗? 是。 什么意思? S-A-M-P-R-O ,就是桑普啊。然后空一个,A-L-F-I-E ,是复雷戈。再空一个, Z-E 是我的名字开头来两个字母。应该没错,名字以Z 开头的人不多。至于中间的 A 和O 嘛…… 这是那一本书? 《血字的研究》。 那没错了,A 和O 是血型。 血型?医生把血型留给我们做什么? 不一定是留给我们的,但如此大费周折,必然有它留下来的价值。我们把所有 的文件全都解读出来再说吧。 好,先休息一会儿,我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