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心工程 黄国伟被提升为分管政法的市委副书记之后,就以当前清江治安形势十分严峻 和公安部门不可一日无主为由,建议市委尽快把雷宏同志转正。这时的雷宏已成为 宋亿峰正式的秉龙快婿,不用说市委常委会是满票通过。 何哲比一般的政府官员更关心政治时事,每天网不离眼,报不脱手。2001年, 当从网络上看到党中央把民营企业主定为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事业建设者”, 承认了他们的劳动者身份,就兴奋得一夜不眠,从内心狂喜道:在政治上,我们老 板也终于有出头之日啦。2004年,何哲又在报纸上逐字逐句认真圈读了中组部关于 《公开选拔党政领导干部工作暂行规定》,它第一次明确规定了非公有制经济组织 人员可以参加报考公开选拔的党政干部,无疑又给何哲打了一针强身剂,其从政的 愿望更是与日俱增,越来越迫切。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应该加快步伐,朝预 定的远大目标前进了。 本来说,一个私营企业主能够走到地级市人大副主任的位置,已属全国破例, 堪称登天,应该心满意足了。而何哲不是常人,更不是平庸的人。其欲望是无止境 无尽头的,永远也不会顿足止步。他还想以此为契机为突破口,真正步入政坛,爬 上市长、省长甚至更高级别的宝座。从目前的政治走势来看,新生阶层在全社会的 作用是越来越大,几乎能够左右一个地方的经济发展;政治地位也是越来越高,红 色资本家的时代来临了!只要把生意做大做强,影响扩大,老板参与执政的日子确 实为时不远啦。国外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经验证明,资本家进入政坛是历史发展的 必然结果。他信心百倍,决定要在这个舞台上充分展示自己的政治才干。 清江国际商贸城的开发,大大加深了何哲与全市各重要部门之间的关系。三百 多间非常抢手热卖的商铺,根据其利用价值大小的原则,全都打六到九折卖给了各 部门的头头脑脑们,又包其租赁出去,年租金高达三十余万元。回报丰厚,收入又 合法,人世间哪里有这等好事啊?谁又不唠叨他的好呢?都说何哲会做人,救世主 一样,是口皆碑。随着他在政坛上威信的抬高,野心也更加发酵了,膨胀得犹如刚 出笼的爆米花。他已经远远不满足于现状了,渴望能够立即一步到位,在强大的政 府机关里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直接参与执政。作为“老病人”,其心里头自然明 白,自己在老百姓心目中并没多大的份量。凭着其高度的政治敏感性,认为中国官 员在不久的将来必定会进入海选,要想实现自己的奋斗目标,没有扎实的群众基础 是万万不行的,得赶快去笼络700 多万清江老百姓的心! 要想收买民心,可真不是件简单而容易的事情。从何处着手,哪里才是最合适 的切入口呢?他亲自作了深入细致的调查,并广泛征求了身边智囊团的意见,都说 只要把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真正交给老百姓,就可以收民心,就能够得天下。那 么,民以食为天,搞好老百姓的菜篮子就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的工作了。要尽一 切可能,使他们每一个人都切实捕捉到实惠,真正感觉到何哲的好就可以了。 天降大任于何哲,他当机立断,首先成立清江市食为天集团,从民生入手,紧 抓菜篮子工程,恩泽于百姓,轰轰烈烈大干一番事业的关键时刻来临了! 南方阀门厂是省内最大的国有阀门企业,其生产的南方牌阀门,在全国同行业 中也是叫得响的金字招牌,连厂长都是享受副厅级的级别待遇。在计划经济年代, 转业复员军人、待业青年皆以进该厂为荣,男的老婆好娶,女的嫁人容易。改革开 放之后,清江的民营阀门企业于一夜之间遍地开花,假冒的南方牌阀门更是如雨后 春笋般突然一下子冒出来。南方阀门厂的不少业务员又吃里扒外,将里头接过来的 业务拿到外边去给别人做,自己拿回扣。就是再大的企业再有名的产品,也经不起 如此这般折腾,且越生产越亏损,不生产还好一些。在如此恶性循环中,企业频临 破产倒闭。厂领导百般无奈,只好决定把厂房租赁给别人,以收取租金来维持最低 限度的开支。 承租人向阳原是一家集体服装厂的供销员,思路活人缘好,资金雄厚朋友多, 八十年代初期就下海办企业去了。后来出口加工贴牌服装生意不景气,便改行投资 其他项目。了解到清江目前尚缺乏一个大规模的农副产品和水产品批发市场,就思 量投资创建,恰好在四出寻租场地。南方阀门厂地处清江市郊外的码头边,面临清 云桥,离旧城区很远,当地人有句歇后语,叫棺材都抬到清云桥——什么都来不及 了,可见当初地点之偏远。随着城市规模的扩大,如今已属于城市边缘地带,水陆 交通非常便利。合同规定,租期十年,租金每平方米6 元。租赁的事应该说是是周 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拍即合。 怪只怪,向阳创办的清江市农副产品水产品综合批发市场,开业之后,很快就 走向繁荣,辐射周边好几个地区,红得发紫。每天人来车往,生意繁忙,似乎谁抢 到摊位谁就是占领了市场制高点,谁的腰包就非鼓起来不可。在短短的几年间,厂 房的租金竟整整翻了十倍。老厂职工们纷纷得了红眼病,没看见人家创业时的千辛 万苦,只窥视桃子成熟摘取时的快乐甘甜。于是通过职工代表大会,采取静坐请愿 等不太正当的手段,愤怒谴责厂领导为其自己做人情,低价出租厂房,致使国有资 产流失,强烈要求收回已经被廉价租出去的厂房。 向阳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见老厂职工们整天围着市场闹事,大大妨碍扰乱了场 内的经营秩序,便拉拢有号召力的大户,扬言这样恶劣的环境生意根本无法做下去, 集体决定罢市两天。市场停业后,外面的农副产品和水产品进不来,造成货源短缺, 物价上涨。这下老百姓不肯了,也纷纷要上访。可是,下岗的职工们哪里管你这么 多,发誓坚决要将向阳驱逐出市场。事态发展到这般田地,已经严重影响到社会的 稳定,市政府只好出面干涉协调。虽然是职工们无理起闹,但还是做向阳的思想工 作,恩威并施,结果说好让职工们参股49% ,租赁关系不变,并再续签五年合同, 租金加到每平方12元;同时还规定安排70名下岗职工为市场管理人员,委派原供销 科科长老金和阀门车间主任老林到市场任副总。 国有企业为什么总是搞不好,其最根本的原因是观念没转变,还是计划经济时 代的那一老套套。职工们参股后,管理成本大幅度增长,向阳的红利分成是明显减 少。老金、老林不会赚钱,出手却很大方;没学会杀猪,掏油却无师自通;生意经 不怎么懂,搞歪门邪道可太在行。特别是在经营管理方面,双方观念的冲突与碰撞 日趋严重,最终导致了矛盾的不可调和。当向阳发觉“孺子不可教也”后,就意识 到前景十分不妙,市场关门是迟早的事,便也无心恋战,果断采取杀鸡取蛋的方法, 能攫取多少算多少。办市场的利润就是租金,其他没什么门路,于是决定大幅度上 调租金。 当宣布把租金从每平方米60元增加到80元的时候,尽管利润空间还有,但是立 即遭到经营户们的强烈抵制。市场里的经营户大多是低素质的社会闲散人员,还有 不少系两劳释放人员,个别甚至还是黑社会骨干分子,个个可都不是那么好惹的, 你要拿捏就拿捏的。以棠梨头、板砧刀等为领头,联合广大经营户集体抗租。市场 举办者被弄得没办法,就分头暗地里做少数无赖户、钉子户的分化瓦解工作,答应 给他们另外实行优惠政策。同时把每平方米租金从80元降低到75元,最后总算把一 场浩大的风波给平息下去了。 而这是养虎为患啊!棠梨头、板砧刀都是社会渣滓,系八指矮人孟的盟兄弟, 八指矮人孟与项俊国又是好朋友。项俊国情人唐佳丽酒店的很多货物就是从棠梨头、 板砧刀那里进的。蛇洞与蟹洞相通,当地派出所和双马区公安分局也有他们自己人。 其不仅黑社会势力大着,且保护伞也强着哩。棠梨头、板砧刀等人见市场举办者欺 软怕硬,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们收买市场管理人员,相继成立了十几家水产品、 农副产品经纪贸易公司,强制规定凡外来的货物一定要经过他们公司磅秤,收取交 易费后,才能进场交易。完全垄断了市场货源,很大程度上增加了经营户的买卖成 本,产品价格也迅速上扬。 所谓的交易费,实质上就是保护费。开始有许多人不愿交,后来被打怕了,都 纷纷出钱买“平安保险”。也有个别的偷偷在外面交易,企图逃避交易费,结果给 发现了,轻的罚款,重的被打断手脚。经营户们是终于给治下来了,而他们内部因 分赃不均内讧了。经过多少次无情的火并,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子,最后仅留下 了棠梨头、板砧刀等三家强大的经纪贸易公司。 就这三家鱼霸肉霸菜霸也经常为争夺地盘、划分势力范围而摩擦火拼,闹得整 个市场乌烟瘴气,黑社会势力不断滋生蔓延,刑事案件屡发不止。因为各自有保护 伞罩着,出了强买强卖、争锋吃醋、打架斗殴等麻烦事,有头有脸的人就会出来协 调摆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吃了原告吃被告,反正都是以捞取好处费为目的。就 这样,两个分别以棠梨头、板砧刀为首的黑社会团伙逐渐练成,茁壮成长了。 根据群众来信上访投诉举报,雷宏也曾几次亲自下令严肃查处。由于保护伞的 大力庇护,最终不是不了了之,就是“抓小放大”;或者以查无实据、取证困难、 证据不足等理由搪塞过去,根本起不了什么威慑作用。而不法分子更是变本加厉, 采取种种卑鄙手段,残酷打击报复举报人。 眼见市场的辐射面日渐缩小,生意也不断衰落,管理费用却成倍增加。向阳预 感到市场即将走到尽头,若不路湿早脱鞋,有可能就会自己倒霉,便抽身退出全部 股份。起先还害怕职工们不会同意,哪知合股方竟高兴得不得了,误认为从此可以 市场独霸利益独吞了。 清江市食为天集团成立后,戴鹏负责开发市场项目的可行性论证工作。这会儿, 正在向何哲反馈有关情况:“清江市共有大大小小的农贸市场100 多个,其中规模 较大的农副产品批发市场4 个,最大的要数清江市农副产品水产品综合批发市场, 年成交额达十几个亿,占全市农副场品销售总额的70% 左右。” “目前农贸市场还缺不缺?” “基本上处于饱和状态。” “那怎么办呢?” “创办新的农贸市场已经没有多大意义,剩下就收购和合作两条路。现在办农 贸市场投资大,收益少,虽然政府倒贴经费进去,而弄不好还是要赔本,许多主办 者都巴不得被人收购了去。合作是一条比较可行的路子,可合适的对象偏就清江市 综合批发市场一家。它是由省属国企南方阀门厂举办的,职工们当家作主人的思想 根深蒂固,吃惯了大锅饭,且天生厌恶剥削阶级,估计和我们很难合得来,除非立 即改制。” “市政府正在考虑冶金厂、化工厂的改制问题,南方阀门厂还没有列入议事日 程。”何哲托着下巴,深思了一会儿又问:“清江综合批发市场的经济效益如何?” “好象挺不错的。听说,职工们还硬把合伙人向阳给排挤出去了。” “你能否把向阳给请过来,我要和他谈一谈。” 向阳自愿退出清江综合批发市场的股份后,至今还没找着门路,正小狗被火烫 了似的,四处奔走投资项目。一接到戴鹏的电话,就马上开车过来见何哲。 “何总,他就是向老板。”戴鹏把向阳介绍给自己的上司。 “向老板,你好。”何哲起身与他握手。“请坐。” “何主任,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哦。”向阳笑道。 “我怎么会那么健忘。”何哲自责地拍了拍脑袋问:“在哪认识的?” “在电视上。” “见笑,见笑啦。” “何主任,今天找我来有什么指示?” “不敢不敢,只是想请教几个问题。” “你领导那么说,可要折杀我了。” 戴鹏插了句:“向老板,何总想与你合作办农贸市场。” “何主任,真是奇了巧啦。最近,我正在寻思创办一家农贸批发市场,并渴望 有一个强有力的合作伙伴。我一手创办的清江综合批发市场,在南方阀门厂职工们 的折腾下,黑道横行,收取高额保护费;经营户是怨声载道,纷纷想另谋出路,预 计离死期已经为时不远啦。现在正是吃了它的大好时机……”至此,向阳故意停顿 不说,点火抽烟卖关子。 “什么大好时机?”戴鹏急不可耐地问。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在清江市农副产品水产品综合批发市场旁边,有一个文化 用品市场,占地达三百多亩,五万平米面积的营业房已经全部盖好。因为地点太偏, 策划不得当,招商没成功,正闲置在那里。眼下资金吃紧,欲赶快脱手。如果简单 地改装一下,就完全可以办农批市场。向阳一是手头资金不够;二是怕与黑恶势力 冲突,所以迟迟没敢出手。现在如果有何大老板撑腰,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了。 清江市食为天集团分给向阳25% 的股份,化了一个多亿购买了文化用品市场。 创建食为天水产蔬菜批发市场的前期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向阳是个纯粹的 买卖人,当然一切以利为本;而何哲是个红顶子商人,主要以“官”为本,虽然两 人志不同,但是道却很合。向阳负责招商工作,熟门熟路的,外加市场设施好,档 次高,租金低廉,条件优惠,特别是在招商广告中附加了有关市场公平交易方面的 一系列规章制度,清江综合批发市场的经营户们都被吸引过来了,三天就招了五百 来家。何哲出面摆平市政府及其消防、规划、税务、工商等相关部门的关系,全属 于“酒精考验”的铁哥们,统统是闲话一句。 清江综合批发市场的利益即得者们,对何哲是恨之入骨,又奈何不了。谁不知 道他是清江黑白两道上的红人?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而也有个别不怕虎的初生牛 犊,偏就不信这个邪,板砧刀的小兄弟牛奔便是。他是个水产经营大户,也是收取 保护费的贸易公司大股东之一。看到周围经营户们纷纷叛变本市场,上“食为天” 报名去,气不打一处来,擅自带领十几个好斗之士赶到那里。 许多经营户正围聚在“食为天”门口,挤挤出出地观看招商广告。牛奔不管三 七二十一,脱下体恤衫,赤裸着上身,凸出一块一块坚硬得吓人的肌肉。他蛮横地 拨开人群,凶猛地拱了进去,嘶嘶嘶撕掉墙上公告,并双拳高扬挑衅道:“不想尝 尝老子拳头滋味的,就赶快滚蛋!” 观众们恐惧地哗然散开,不住地往后退步,可说真的又很不舍得离开。谁都晓 得,接下去肯定会有大片好戏看了。张翼独自一人,背着双手从市场里面慢慢地腾 出来。看到嚣张到极点的牛奔,他用下唇还沾着烟的嘴笑道:“撕广告逞什么能? 有本事的,过来与我单挑,” “单挑就单挑,老子还怕你不成?”既然敢来自然就不怕。 牛奔幼时学过武术,长大后又爱使拳脚,人壮蛮力大,曾经双手举起两百斤重 的石墩,市场里的经营户们无不惧他。这时,他握紧粗大的双拳,若猛虎扑下山, 抢先给对方一狠拳,看势头力度,一般人如被击中,非死即伤。 张翼不慌不忙,上前给他来了个顺手牵羊,脚下还暗中使绊子。牛奔猛不防扑 倒在贼硬贼硬的水泥地上,摔了个够呛,连两颗大门牙碰丢了都找不着。围观的两 位老弟见牛大哥失利吃亏,一个持刀,一个举棍,前来帮忙。张翼迅速转身避开持 刀的,跳将起来,飞起一脚,踢在举棍的下巴上。举棍的被踹得仰翻天,后脑勺血 流如灌,棍子甩得老远老远,要去拣的话,打的都得三十块钱。再闪电般回身,左 手擎住握刀人的手,右冲拳猛击其面颊,满脸顿开了大染坊,五颜六色,惨叫一声 “啊”,便晕了过去。 几个胆小的死党见状,恨不能把两只手也改成脚,四条腿的动物才跑得快哩! 在众人的耻笑声中,其他同伴连忙扶起三个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又十分悲惨的弟兄, 也灰溜溜地逃走了。 清江市食为天水产蔬菜批发市场隆重开业了。民心工程嘛,市里四套班子的领 导全都到场,并讲话剪彩祝贺,热闹非凡,史无前例。市场里车水马龙,人山人海, 大门台几乎都要给挤垮了。比邻的清江综合批发市场与其形成极其鲜明的对照,经 营户跑了一大半,似劫后余生,冷冷清清,生意一落千丈。 欺人太甚了,是可忍熟不可忍?就明知道是鸡蛋撞石头,也要碰一下才心甘。 棠梨头、板砧刀等众弟兄们终于被激怒了,决定要背水一战,拼个你死我活。 在市场内经营的一个知心朋友给向阳发来一条短信:明天上午,棠梨头、板砧 刀将带领人马,持刀枪棍棒来“食为天”捣乱。向阳闻讯后大惊失色,急忙跑去向 何哲报告。市场副总经理室里,何哲和张翼正鬼头鬼脑地凑在一块,嘀嘀咕咕的也 不知在耳语什么。 “不好了,棠梨头、板砧刀他们明天要来血洗‘食为天’了!”向阳神色慌张, 没敲门就进来,进来就关门。 “我马上去准备一下,敢叫他们有来无回!”张翼当即拿出手机,欲向手下下 达战斗命令。 “别弄脏了自己的手。”何哲镇定自若地说。“明天一早把保安召集到会议室 开会,其他什么事也不用去做。” “对,还是报警好。”向阳自作聪明地说。 “报警也还为时过早,谁又能百分之百肯定,他们明天一定会来捣乱?这事, 千万要注意做好保密工作,就严格控制在我们三人之内。”何哲担心警匪一家,敌 人的保护伞会去泄露消息。 “那咋办啊?何总。”张翼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切都按正常进行,我自会有安排。”何哲胸有成竹地说。 棠梨头和板砧刀亲自率领四五十人,手持凶器气势汹汹地冲进“食为天”,比 当年鬼子进村还恐怖。他们知道里头起码有上百名保安,原以为一定会遭到顽强的 狙击抵抗,免不了一场恶战。殊不料门口就两个站岗的保安,连报警电话也不敢打, 缩头乌龟似的躲在岗亭里,不出来就是不出来。他们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入,在 门口的十几家商铺首先遭殃,全被砸了个稀巴烂。 何哲早就和双马区公安分局的蔡局长通过气,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近百名武警 和公安已在附近等候多时。何哲站在对面电厂大楼楼顶阳台上密切注视事态发展, 见敌人已经步入自己事先挖好的陷阱,便果断下令动手。一阵阵令人胆战心惊的警 笛声霍然响起,也不知从哪里一下子冒出来那么多武警和警察,“食为先”东南西 北四大门的门口,很快就被堵了个水泄不通。正在开会的保安们,也同时接到命令, 散会出来帮助警察瓮中捉鳖,打扫战场。 正在实施打砸抢的流氓们被悉数擒获,无一漏网。以棠梨头和板砧刀为首的两 个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几乎被连窝端了。 清江综合批发市场也随之病入膏肓关门了,场地一时又租不出去。南方阀门厂 突然失去了几千万元租金的收入,连正常的工人工资、社会医疗保险等都无法开支 了。职工们又起来造反,先是到“食为天”瞎闹,后又去市政府上访,指责市政府 办市场没有总体规划,抗议重复建造市场。市领导被纠缠得实在受不了了,就把原 想暂缓进行的南方阀门厂改制问题摆上了重要的议事日程。 国有企业到最后留下最值钱的东西,一般来说,不是土地就是厂房。所以,所 谓的国企改制,说穿了也就是把国家的地卖了给大家分。按照规定,南方阀门厂的 地块属国家划拨土地,要进行挂牌转让,规划部门直接把它的用途定为建造农贸市 场。早已有虎视眈眈的何哲在旁边苦心经营,谁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要饭吃啦? 正式挂牌招拍的时候,根本没人敢报名,幸亏何哲雇佣了四家公司参与竞买,才勉 强符合拍卖程序。结果可想而知,由食为天集团低价竞得。 向阳虽然是个多次参加高考的落榜生,更没有MBA 之类显赫的学位,却无师自 通,是个运筹、策划、营销、经营管理方面的奇才。食为天集团在他的精心打理下, 势如破竹,超常规发展,取得了惊人的业绩。他先是对清江市食为天水产蔬菜批发 市场进行改造提升,分蔬菜、水果和水产品三大经营区域,建造了配套的仓储基地、 蔬菜水果种植基地、水产生猪养殖基地。然后又创办了清江市第一家农贸超市,净 菜上市;成立了第一个农副产品配送中心,全市大多酒店、食堂、甚至饭摊的东西 都是从这里配送的。 食为天集团形成了良性循环和生产销售一条龙,事业蒸蒸日上,万千气象,辐 射面也更广了,几近垄断了整个清江蔬菜、水果和水产品的批发市场,牢牢揪住了 老百姓手中的菜篮子。向阳的名声也随之鹊起,同“食为天”三字紧紧联系在一起, 每时每刻挂在老百姓的口中,三天两头出现在新闻媒体上,还被授予省级劳动模范 的称号。在单位里,向阳的威望远远比何哲高,职工们只知道有向阳,而不知道还 有何哲,唯他是命。人世间最忌讳的是功高盖主,这就意味着其离灭亡的日子越来 越近了。 何哲当初创建“食为天”的用意很明确,就是要把它作为自己的个人政绩工程, 往上爬的台阶。现在是反起道而行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倒变成了向阳成名的 摇篮。自家床头岂容他人打鼾?何哲暗中早起了杀心,只是时机还没成熟,接班人 尚未培养好,暂且还不敢轻举妄动。眼看市场上猪肉价格不断上涨,并带动了所有 食品的价格,居民们是叫苦连天。他灵机一动,计上心来,虽然走的是一步险棋, 但认定这确是千载难逢的好机遇,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他立即召来张翼,窃窃耳 语了一番。 张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也马上打了个电话,叫底下小喽罗麻兴昉过来一下。 关紧门后,两人又是一番嘀咕。 清江市工商局经济检查支队接到群众举报,食为天农贸超市内出售病猪肉,便 在规定的十五分钟内赶赴现场,彻底予以查处。查扣的猪肉经过化验鉴定,为高致 病性蓝猪耳病猪肉。被媒体曝光后,食为天名声扫地,老百姓不仅抵御其猪肉,其 他东西也不敢买了,有的甚至发誓永不光顾了。食为天可以不光顾,而猪肉不能不 吃。见此情景,不法商贩们趁机囤集猪肉,哄抬物价,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大幅度上 扬。与去年同期相比,猪肉价格整整翻了一倍多,低收入的退休老人们首先承受不 了,开始成群结对去上访。 在这紧急关头,何哲挺身而出,成立了处理经营危机领导小组,自己任组长, 并对全市人民作了十分诚恳而又声情并茂的电视演讲:“尊敬的父老乡亲们:食为 天超市竟然出售病猪肉,我作为集团的董事长,确实无地自容,无脸见江东父老啊! 事件发生后,超市被责令停业整顿期间,又在客观上造成全市食品价格的上涨,大 大加重了老百姓的生活负担,我何哲真是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那!为此,我今天代 表集团的全体同仁,向清江市七百多万父老乡亲表示深深的歉意和谢罪!昨天,我 们召开了全体董事会议,作出了以下几项决定:一是宣布免去负有领导责任的向阳 食为天集团总经理职务,解聘食为天超市销售部经理关尧吾,开除直接责任人进货 员麻兴昉。二是发布承诺公告,今后食为先如果出售假冒伪劣商品,一律以一赔十, 由广大群众监督执行。三是食为天集团诚心向清江七百多万父老乡亲承诺,一年之 内,以低于市场价2 元的价格,向市场供应猪肉;三年之内低于市场价供应,但是 每人一次只限于购买500 克的猪肉……” 为此,何哲早就作好了充分的应急准备,私下在省城租赁了一个特大冷库,从 外地购入2000吨猪肉,储存待售。同时,食为天养殖场也已经好几个月没让一头生 猪出栏,估计足够可以对付全市居民一年半载的猪肉供应。 电视演讲后的翌日,食为天集团的各大猪肉供应点都被消费者挤破了门,出售 猪肉价格比卖肉个体工商户的进价还要便宜,全市的食品价格也逐渐为之一降。百 姓雀跃欢呼,只差喊何哲万岁了,无不把何哲誉为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群众的 基础给打下了,当年何哲被高票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就是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