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罪证 何哲从罗曼蒂克反馈的信息分析,断定“百官丑闻备忘录”已经外泄,且有人 给童军一和袁宇平发送了有关“丑闻”片断,威逼其断了自己的贷款后路。东西应 该是先被傅敬修盗走,然后交给雷宏,再转交到小宋手里。而根据自己对小宋的了 解,她为人正派,不会搞小动作。这么龌龊卑鄙的勾当,只能出自施政一之手。前 段时间派人跟踪小宋,偶然发现了施政一和小宋是同父异母兄妹之秘密。过去一直 误以为宋亿峰对施政一的特别关照,是因为其暗中入股,做梦也没想到施政一竟然 是宋亿峰的私生子。 何哲背剪双手,在书房踅来踅去,低头沉思:与自己发生贷款关系的银行共有 七八家,有“丑闻”入选“备忘录”的也有四五家,为什么其他几家都没有动静, 偏偏是这两家贷款额最大的银行出事?估计贷款的内幕已经被对方掌握,一定是身 边有内鬼。了解贷款底细的只有戴鹏、财务总监、会计等几个人,戴鹏和财务总监 久经考验,与自己在同一条战壕并肩作战多年,血债累累,早已给捆绑在一块,出 卖主子就等于出卖自己,而谁又会出卖自己呢?会计小金是在人才交流会上招聘过 来的,且时间也不久,最值得怀疑。他立即派亲信秦竟雄去调查。 自傅敬修卧底事件发生后,本就杯弓蛇影的何哲疑心更重了,再也不敢轻信外 人。秦竟雄是何哲的表弟,原来在贵州开煤矿,因为权威部门出具的矿产鉴定书, 虚构夸大了煤的含量和热卡,亏得一塌糊涂,回来没事做。正好何哲身边急需用人, 便叫他来当贴身保镖。秦竟雄在调查中发现,小金是施政一的“一对一”扶贫结对 方,全靠其资助上完大学。 “哥,让我去教训教训这吃里扒外的黄毛丫头。” “不,想一个借口辞退她。”何哲考虑到眼下正逢多事之秋,小不忍则乱大谋, 待秋后再算总账。 “那不白白便宜了这黄毛丫头。” “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事你就别管啦。”何哲站起来,走到秦竟雄的身边,放 低声音对着他的耳朵嘀咕了好一会儿,好像在制造一个大阴谋。 “哥,你放心,我保证做得包你满意。” 何哲生性高傲,一贯不太佩服人,但不得不佩服施政一。这个后起之秀紧追其 尾,眼看就要赶上他了。所以,他早就将施政一列为头号敌人,自己最大的竞争对 手。两年前,就派了自己的大学同学高保诚去施政一的公司当副总。商场如战场, “美国大兵的22条军规”里曾经总结出一条经验,如果敌人在你的射程内,别忘了 你也在他的射程内。这回就差点让间谍小金坏了大事,幸亏发现得早。其实,高保 诚也已经掌握了施政一偷逃税款的证据。为此,何哲打电话招戴鹏过来,秘密做了 周详的部署。 银监会检查何哲非法融资之事,仅仅是履行公事走过场,做个样子给举报人看 看,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不了了之。有市政府的庇护撑腰,外加何哲的神通交道, 还能指望查出什么名堂来?都是以个人名义借的款,怎么可以说是非法融资呢? 戴鹏嘴上叼着一根烟,敲门走进陶冶的办公室,显得很随便自在的样子,把对 方看作是自己的知心朋友:“陶冶,在忙什么啊?” 陶冶却并没把他当兄弟看,不冷不热稍带官腔地问:“找我有事吗?” “今天是何总叫我来找你,有要事商量。”戴鹏又不傻,看出其中的道道来了, 连忙抬出自己的主子来压人。 “坐,你说吧。” “最近,死对头施政一要害何总,想叫你帮忙治治他。” “怎么帮?” “据可靠消息,施政一有偷逃税款的重大犯罪行为。近五年来,他花数千万资 金,购置了大量古玩字画等收藏品,谎称为企业装点门面,并将其列入固定资产; 虽然价值与日同增,却每年提取20% 的折旧,计入成本。五年前购置的古玩字画, 现在价格至少翻番,最多的高达几十倍,而在固定资产登记上,早已经是零资产。” “证据呢?” “这就是他每年购置的古玩字画清单和固定资产的登记情况。”戴鹏从包里拿 出一叠材料交给陶冶。 陶冶随手翻了一下材料后说:“麻烦你去告诉何主任,托人写一封匿名检举信, 寄给经侦支队。再通过正常渠道,由他们转送给我,这样做比较妥当。” “这事情要快,时间不等人呐。” “那就直接把检举信寄给我吧。” 当天下午,快递公司就把检举信送到陶冶手中。陶冶亲自召集经侦支队几个人, 做了一番十分周密的安排。 为搞死杀父仇人兼竞争对手何哲,施政一是动破了脑筋。他交代小宋多拷几个 “百官丑闻备忘录”的备份,存放在亲朋好友处,一旦遭遇不测立即公开。他获悉 一个同学的姑妈上半年已升任为中纪委副书记,便想上北京跑一趟,亲自敲定此事。 这会儿,他正带着两名保镖,要赶往机场。正好在公司门口碰上陶冶等一帮子警察, 他象撞见了鬼,马上惊呆了。警察当场查封了公司的所有账目,并调取了偷漏税的 相关证据,还强制传讯了犯罪嫌疑人施政一。 陶冶把施政一带到清江县公安分局进行询问。刚开始他什么也不说,只要求尽 快见到自己的律师。后来在铁的证据面前,才不得已供认了偷漏税的犯罪事实。陶 冶趁热打铁,随即办理了刑拘施政一的所有相关手续。 施政一刚被带走,其强大的关系网便开始活动了。他们打电话给陶冶和经侦支 队的有关人员,不料全都关机;到市局来又找不着人,谁也不知道陶冶等人在哪儿 办案。等接通手机的时候,陶冶倒很客气:“你怎么不早点说?现在刑拘的手续都 办了……” 施政一手头正在启动的几个大项目,无不是清江市委、市政府的重要形象、民 生工程,企业一下子没了头,后果将非常可怕。市委尚书记亲自出面过问此事,给 公安局做了“顾全大局,妥善处理”的批示。为此,市公安局召开三次专题党委会, 最终给施政一作出取保候审的决定。 婚戒、对表,睹物思人,小宋整天满脑子都是雷宏的影子。日有所思,夜有所 想,她梦见自己生下了龙凤胎,小俩口一个抱儿子,一个抱女儿,嬉闹成一团。醒 来却一场空,不禁凄然泪下。若要使丈夫的生命真正得到延续,只有人工授精,赶 快生下孩子。小宋身上有现代的因子,也有传统的根子,这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医 生曾告诉她,其丈夫精子保质期是半年,且越早存活率就越高。所以她尽管复仇心 切,还是决定先做人工授精手术。其他的都暂且一概不管,让施政一独自张罗去。 打丈夫牺牲之后,小宋做什么事都没心思,健身房也懒得去了,身体渐渐有些 虚胖起来。为了加强锻炼,她每天以脚代车,上下班都步行。今天,她提前从单位 出来,上医院去和大夫商量做人工授精手术事宜。快到医院的时候,屁股后的一辆 现代面包车在她身边突然停下,随即从后车门跳出萧敬,一手夹住她的脖子,一手 用蘸了麻醉剂的手绢捂其鼻子。还没等她晕迷过去,就用力把她抱起,扔进后车座 上。车子本就没熄火,关了门就开走了。 尽管小宋没把有人跟踪她的事,及时向局里报告,但是老洪曾就她家里发生的 蹊跷失窃案,结合雷宏被暗杀等情况,单独给孔局长作了详细的分析汇报,截然断 定小宋的处境潜在危险。为了烈士家属的生命安全,孔局长派大刘等人24小时轮流 保护小宋。在后面暗中跟踪的大刘,看见小宋被人绑架,立刻掏枪追了上去,并大 声吼道:“站住!” 面包车并没有“站住”,反而开得更快了。大刘拦住一辆迎面驶来的出租车, 亮出警官证,高声喊道:“我是警察,在执行紧急任务,要借用你的车,快追前面 的面包车。” 的哥赶下车里的乘客,急忙掉头就追。大刘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边监视前面的 面包车,一边给李队打电话,要求火速派人增援堵截。 面包车顺着双马街,穿过十字街头,向江滨方向逃窜。闹市区的交警接到命令, 怕歹徒穷途末路滥杀无辜,也不拦截,只是疏散车辆人群,严密监视跟踪面包车。 在郊区几条人员稀少歹徒可能经过的道路上,早已撒下了天罗地网。 李队带领的几辆警车已经从后面赶上来了,与大刘乘坐的出租车会合在一起, 紧紧咬住歹徒的面包车不放。驾车的是伤愈刚出院的戴程,其眼看逃不了了,想 “丢卒保车”,恶狠狠地命令同伙道:“快把那娘们抛下车,否则我俩都得完蛋了!” 萧敬当然不想完蛋,随即打开车门,把小宋猛地推下车。 “快停!让我来救小宋,其他的车继续追击!”李队对着对讲机喊了一声。 小宋被摔得头破血流,躺在马路中间,昏迷不醒。李队等人慌忙下来,把小宋 抬上车,送往医院抢救。 面包车疾驰到108 国道线清江段时,戴程突然发现前面有五六辆警车并排横在 路上堵截,赶紧踩刹车,面包车在距离警车三四十米远的地方停下。 “面包车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逃不了啦,赶快出来投降吧!”陶 冶手拿扩音喇叭,在向歹徒喊话。 戴程和萧敬都是穷凶极恶执迷不悟的歹徒,同时端起冲锋枪,伸出车窗就是一 阵猛射。特巡警也不是吃素的,连忙接火,以强大的火力压住了敌人的疯狂进攻。 两个歹徒终于停止了射击,都把身子埋伏到座位上。 在策划绑架小宋的时候,何哲已经把各种可能出现的局面都考虑到了。他不仅 安排秦竟雄一直尾随跟踪监督,且早在面包车的底盘下安装了炸弹。秦竟雄见同伙 已陷入绝境,便立即向何哲报告:“哥,怎么办?他们被团团围住跑不了啦。” “还等什么?赶快引爆!”主子下令了。 秦竟雄按下手中的遥控器,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火球腾空而起,四周硝烟弥 漫,面包车七零八落,戴程和萧敬粉身碎骨…… 小宋只受了点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半夜就苏醒过来了。她痴痴地望着医院病 房的天花板,好像在努力回忆什么。 “你好些了吗?”一直守护在床头的李队惊喜地问。 “我没事。”小宋微微一笑,轻轻地回答道。“歹徒抓到了吗?” “全给炸死了。”李队想早点破案,不失时机地追问道:“你看清了歹徒的脸 吗?” “没有,当时我一点也不知道了。” “他们为什么要绑架你?”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年关临近,这些外地的打工仔,想抢点钱好回家过年。” 李队根本不相信小宋的话,觉得她好像隐瞒着什么,但又不好直接戳破,也就 没再追问下去了。 公安局长被枪杀案尚未破获,又有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绑架刑警支队长,省 厅再次震惊了,主管刑侦的胡副厅长连夜赶往清江,坐镇督导破案。市局当即成立 了以一把手孔局长为组长的“1?23”专案组,夜已续日勘察现场,走访有关见证人。 第二天上午,还没来得及合上一眼的专案组成员又被召集过来,参加案情分析 会。尽管疲惫不堪,大家还是打起精神,就“1?23”绑架案的动机和侦察方向各抒 己见,展开讨论。 小宋说歹徒绑架她的目的,可能是为了弄点钱,这话连鬼都不相信,偏偏大刘 有些信。会议一开始,他好象生怕被别人抢先似的,摩拳擦掌第一个起来发言: “绑架案的动机一般不出于为钱、为仇、为情三种,本案应该也一样。小宋穿着打 扮时髦现代,全身名牌,连坤包都是四五千元的世界品牌,外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个 有钱人,为钱打她的主意很正常。同时,小宋多年从事刑警工作,参与侦破了不少 大案要案,追捕犯罪嫌疑人不下上百人,其中被枪决的也有七八个,恨她的人一定 不少,所以为仇绑架可能性也很大。另外,小宋实在太漂亮了,谁见了都喜欢,为 情绑架的因素也不可以排除。眼下年关临近,个别外地打工仔无钱回家过年,再结 合近期我市利用汽车绑架抢劫案频发的现状,我个人认为,本案为钱绑架抢劫的可 能性最大。”他看了看孔局长,又接着说,“至于下一步的工作,我们首先应该从 查验歹徒身份和寻找面包车的来源着手。” 李队持完全不同的意见:“‘1?23’绑架案的犯罪动机,既不是为钱,也不是 为仇,更不是为情。因为如果仅仅是为钱、为仇、为情,歹徒完全没必要随身携带 炸药,随时准备畏罪自杀。否则,岂不是小题大做啦?综合雷局长的遇害以及其家 被窃等情况来判断分析,我觉得,可能是雷局长生前掌握了犯罪分子的罪证,而且 是致命的罪证,他们为灭口便杀了他。在入室盗窃过程中又没有找到罪证,便以为 是被小宋给转移或匿藏了,于是要绑架小宋,企图逼迫其归还罪证。”她歇了一口 气,又说:“对下一步的侦查工作,我同意大刘同志的看法。” 老洪紧接着点头道:“对!绑匪就是为找回致命的罪证,而绑架小宋的。我十 分赞成李队的这个观点,但是,不赞同绑匪畏罪自杀的说法。绑匪都是携带枪支的 亡命之徒,如果事先准备好炸弹,专门用于自杀,无疑是脱裤放屁多此一举,其实 只要举一举枪就足够了。我认为,本案的背景十分复杂,夸张点说有些深不可测。 它不是一般普通的刑事犯罪,而是有预谋有组织的团伙犯罪,是经过精心策划的高 智能犯罪。如果我的推断不出差错的话,炸弹应该是幕后策划者遥控引爆所致,怕 同伙落网后招供而采取的杀人灭口手段。” 问题看似非常简单,可愣是想不到,而经老洪这么一点拨,也就豁然开朗了。 孔局长点了点头,陶冶没吱声,李队心服口服地会意一笑,大刘认识到自己的观点 根本站不住脚,心里也很佩服老洪,姜还是老的辣。刚才老洪提到的“幕后策划者”, 使在座的都马上联想到何哲,可就是谁也没敢把它点破。人家是市里的领导,全国 有名的企业家,没有证据怎么可以随便瞎扯呢?瞎子吃汤团,自己心中有数就行了。 不料,大刘又自作聪明,没遮拦地脱口而出:“假如真的象老队长所说的那样, 我个人认为,雷局长手中掌握的一定是针对何哲的致命罪证。对于这一点,大家都 应该比我更明白,前段时间雷局长不是监听了他的电话啦?还为此受过委屈。” 在座的无不愕然,李队白了大刘一眼,好像在说:“你不说,难道别人就会把 你当哑巴?” 一直没吭声的陶冶立即制止道:“没证据的话不要乱说,刑警是靠证据吃饭的 ;否则,将会带来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 孔局长是全省有名的刑侦专家,看讨论得差不多了,便作了总结性的发言,先 是肯定了李队和老洪的意见,然后接着说:“陶局长,你来布置任务吧。” “查清绑架者的身份和面包车的来源,是侦破本案的关键所在。我看这样吧, 李队,你负责调查面包车的来源;老洪,你负责调查绑架者的身份。” 两名绑架者是当场血肉横飞,面目全毁,没了人样,已经辨认不出原来的容貌 啦。法医勉强从尸体的碎片中提取了绑架者的指纹,与档案库中的指纹相比较,没 有发现相同或相似的指纹。老洪还偷偷调查了何哲公司人员的情况,也没有发现什 么问题。李队的调查结果是:作案工具——现代面包车是偷来的,尽管当时监控的 全球眼拍下了盗车的全过程,但是在夜里,由于角度、距离、光线等因素的影响, 作案人的面目根本看不清楚,只有两个模糊的影子。三天过去了,侦破工作进展缓 慢,警方尚没有找到明显有价值的线索。无奈之下,只好登报悬赏捉拿犯罪嫌疑人。 若被警方查清楚两名歹徒的身份,就有可能把何哲也给牵涉进来。萧敬是外地 人,独自一身,无牵无挂,其失踪了,估计一时半刻不会有人发现。而戴程是有妻 有女的本地人,刚出院不久,如果家属报案失踪,那麻烦可就大了。案发当时,何 哲就把戴鹏火速请到自己的书房,不无歉疚地说:“对刚刚发生的事,绝对不是我 的本意。我也是出于无奈,确实没有别的办法。” 尽管是在何哲的书房,戴鹏也不管,只是埋头不停地吸烟,一声不响,脸色很 难看。 “这里是三百万,请转交给你弟媳妇,密码是555555。”何哲递给对方一张银 行卡。“眼下警方正在疯狗似地追查,如果查明戴程的身份,我俩百分之百都会给 牵涉进去;所以,一定要暂时瞒住其家人,就说他出国联系业务去了。等过了这段 非常时期,事态稍微平息了再作决定。拜托了,我的好兄弟!” 人的生命是可以用钱买到的么?戴鹏脸上写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恨意,恰巧被眼 尖的何哲看到了。他慌忙装作找地方抖烟灰,何哲踢出脚下的垃圾箱。正是这“一 丝不易觉察的恨意”,为戴鹏的日后埋下了杀身之祸;同时也为何哲王朝的颠覆作 了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