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经过两小时痛苦的睡眠,在梦中她陷于一群身穿红袍、手拿刀子,胸口布满凹 凸不平孔洞的男人的包围中,拚命挣扎。 莉莉驱车前往那所租用的房子。莎娜因为父亲给她服用药物的作用,一直处于 昏睡状态,她把她交给了她父亲去看顾,自己出门。一打开前门,一股呕吐物的怪 味就迎面朝她袭来。她冲到厨房,找出了一瓶松香油,免得自己吐出来。将浴室打 扫干净后,她随即拿了块满是灰尘的抹布,将那个强奸犯有可能碰到的所有地方都 抹了个遍。那张写有他住址的小纸条,也就是她昨天夜里从案卷上撕下来的那张, 已经被她小心地从背面粘在了原来的位置。呆会儿等警察走后,她得停一停,将重 新粘好的那一页复印一下,放回卷宗。她给现场勘察小组打了电话后,颓然瘫作一 堆,倒在厨房地板上。纱门敞着,可以望见天空乌云翻滚,甚至已经有几滴雨落了 下来,晶莹剔透的雨珠在玫瑰丛中颤动。 天亦有情,所以在这个日子里布满了阴霾。她回想起她还是个孩子时,一到耶 稣受难节,也就是他们将基督钉在十字架上的那天,总是要下雨,她母亲告诉她, 大约三点钟左右天就会暗下来,那会儿可能正是“它”死的时刻,在莉莉的记忆里, 确实经常如此。那些日子里,她梦想自己成了一名修女,没人在的时刻,总爱用白 床单将自己裹起来,在房子里四处闲逛,那还是在她祖父触碰她之前,在发生那事 的头一个夏天之前。那时,她常暗自祈祷,虽然谁也不曾听见。不久,她便停止了 祈祷,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能惩罚别人的人。 发生那事的头一夜,甚至现在,她还是觉得不能全怪他。是她自己爬到他床上 去的,而他乘她奶奶不在,临睡前一直在痛饮白兰地。自从他得了糖尿病,奶奶就 不许他再喝酒。奶奶个子娇小,就像个孩子,赤脚量不过五英尺。他当时醉得不省 人事,错把她当成了奶奶,忆及往事,陡然涌起一股激情……事后,他跪在床边祷 告,替她洗了身子,并且乞求她保守“秘密”,他跟她说,他的胳膊滑脱了,狠狠 地撞了她一下,把她撞疼了,她那时才八岁,还什么都不懂。第二天就是她的生日, 他叫人将一匹漂亮的粟色的小马送到了大牧场。 然而,这种邪恶的行为又持续了五个夏天。抚摩她,触摸她,这成了他的需要。 每次她都让他这么做,而他则总要送她一件昂贵的礼物作为奖赏。 每次,她总是紧紧地闭住双眼,想着这回让他买什么送给她:一个新的娃娃? 给她的小马配副马鞍?一匹栗色的小公马?还是一套漂亮的新衣服?随着年岁 渐长,她开始懂得他们间的“秘密”赋予了她某种大多数孩子从来不曾享有的东西 :权力。如果愿意,她可以叫他哭,让他说她要将“秘密”说出来。 这像是一种残酷的游戏,而她动不动就跟他玩一玩。对其他所有的人来说,他 是一个英雄:富有而慷慨,奥克拉荷马州的副州长,国际扶轮社的前社长,各种各 样的慈善机构的董事会成员。她母亲在说到他时,眼睛会放光,而她父亲则崇拜他。 他和她奶奶总是坐在他们那辆林肯牌大轿车里到镇上去买东西,车上会装满了送给 一家人的礼物,每次采购都跟过圣诞节似的。莉莉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里。她坐在 厨房地板上,双手抱膝,一直抵到胸口,身子前后轻轻摇摆着。 一个闷热的达拉斯天气,莉莉整个上午都骑着自行车在街区里来回乱转,在门 廊上玩小白球,然后跑到院子里拿起浇花用的水管往自己身上喷。 学校前一天刚放暑假。一整年,她夜里仍旧会做噩梦会尿床,可是她一直将那 可怕的“秘密”锁在心里。她跑进去换湿衣服时,发现母亲在她的房里,床上放着 半开的手提箱。 “我今年夏天没好好整理,”母亲说,“你每次回来总带那么多新东西。”她 忽然发现莉莉跟水里捞出来似的,“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赶紧把湿衣服换了, 你会得感冒的。瞧瞧你把地毯都弄成什么样子了!”她的声音提高了。莉莉没有动, 她没法动。 “出什么事儿了?去换衣服……就现在,你听到我的话了吗,小姐?”“我不 走!”莉莉尖叫道,“我不走……不走!”她双手叉腰以示抗拒,头摇得像拨浪鼓, 头发上的水珠纷纷甩到了墙上。她走到床边,双手将手提箱用力一推,将它推到了 地上,叠好的内衣、袜子全部都掉了出来。 “瞧你干的好事!你这会儿马上把衣服给我换了,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回原处。 不然,我就去拿皮带抽你的屁股。你哪来那么大火气?”她盯着孩子,只见她的胸 口起伏不已。 “我不想去!我不喜欢爷爷。他鬼鬼祟祟的,吓死人。他不像爸爸。我要呆在 这里。”她母亲坐在床沿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一绺飘到脸上的金棕色的长发 拂了开去。“你不觉得害臊吗?莉莉?你祖父为你……为我们大家做了那么多事。 他很喜欢你!要是他听到你竟说出这些话,他肯定心都要碎了。我不是总对你说, 得尊敬老人吗?人们年纪大时,行为会有些不同,可他们并不吓人,只是老了。” “他弄疼了我!”终于,她说了出来。不管他给她买什么,她再也无法保守他的老 “秘密”。它让她觉得古怪,古怪得不正常,就像自己患了流行性感冒,几乎就要 吐出来似的。 她母亲那张柔和的脸因为烦恼一下拉长了,她竭力使口气保持镇静。“他到底 怎么弄疼了你?他打你屁股了?要是你不听话,他也许会打你屁股,就像你爸爸那 样,你爸爸不是也常打你屁股吗?你自己好好想想,莉莉,用不着发那么大脾气!” 莉莉开始发抖,湿衣服将她身上的热量都带走了,冷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 的胳膊滑脱了,弄得我好疼!”她母亲站起身,拾起手提箱,放回床上,又打开了 它:“噢,就这么点事吗?你真是个小演员!什么事都大惊小怪的。”她转过身从 衣橱抽屉里往外拿衣服,等她再转过身面对莉莉时,怀里都抱满了。“他向你道歉 了吗?”“是的。”她答道,抱紧了自己的胳膊,从她母亲所流露出的眼神里,她 看出了那意思:她是个坏孩子。尿床,乱发脾气,使她母亲焦虑不安,惹她生气。 这就是他们为什么要送她走的原因。莉莉一走,母亲就可以轻松了,因为她自己实 在太坏了。他们对她只说达拉斯夏天太热了,太难熬了,而小木屋多舒服,多凉爽, 她知道他们在撒谎。今年她已竭力表现自己是个好孩子,但没有用。“我讨厌他那 双吓人的皱巴巴的老手碰我!”她母亲按住莉莉的肩膀,推她往浴室的方向走,谈 话就这么结束了。“他只是老了,莉莉。你应该同情他。他只是想表示他爱你。你 是他的小天使。 再说,他给你买了那么多漂亮衣服、洋娃娃,还有好几匹小马,你怎么还能恨 他?走吧,去换衣服!”每年,只要那几只手提箱一出现,莉莉就会惊恐万分,仿 佛觉得自己就被装在手提箱里,像个小木偶似的被交到那个老家伙的手里。接下来, 他会随心所欲地摆布她,而小木偶除了乖乖听命,别无选择,因为没有人会听见。 当老家伙耍够了小木偶,关上手提箱盖时,莉莉听到可怜的小木偶在哭泣。 下一次莉莉再说她祖父的坏话时,她母亲就用皮带抽打她,直到她那细长的腿 上伤痕累累才罢手。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说她祖父的坏话了。莉莉长到十三岁那年, 他死于一次严重的心脏病发作。葬礼上,她穿她最漂亮的衣服,还卷了头发,梳妆 得像要参加生日宴会似的。跟在她那抽抽噎噎、近乎歇斯底里的母亲,沉着脸、垂 头丧气的父亲后面,走过他的开着盖的棺材时,莉莉的身体挺得直直的,甩了甩她 那光滑得如缎子般的卷发。她的手指牢牢地抓着棺材的边沿,沿棺徐行,居高临下 地盯着他那蜡似的脸,在好几百个来此教堂向这位伟人致哀的人眼里,这俨然是一 幅悲惨而动人的画面。“这一下你被装在箱子里了!”她耳语般地说道,脸上掠过 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我敢打赌,当他们合上盖子时,你会哭的。”几天后,当 她一个人在家时,她将他给她的所有东西都搬了出来,扔进巷子里的大垃圾桶里, 有那么多衣服,还带着蓬松的衬裙,她不得不跳进垃圾桶里,用脚使劲地踩平。她 又回到家里抓了满手的鞋子、发饰、旧的洋娃娃、珠串和手镯,她将它们统统扔到 大垃圾桶里,猛地合上了桶盖。随着这“当”的一声,它们的大限已到,她对此极 为满意。 这会儿她坐在厨房的地板上,仿佛还能听到合上盖子的刹那间发出的金属声, 接着,她意识到门铃在响,现场勘察小组已经到了。正好四点钟。她已经足足等了 一个多小时。等他们收集完证据离开后,一股难以控制的冲动使她几乎就要打电话 给奥克斯纳德警察局或者地方医院,搞清楚强奸犯是否死了,但是她不敢这么做。 两小时后她可以收看地方新闻报道。 她的心思转到她从前处理过的案件,以及司法委员会的有关规则上。司法实践 中,正是根据规则上规定的加重、减轻情节,来裁定量刑的轻重,莉莉想起了其中 的一条规则:被告对自己的行为表示悔恨吗?她记起那些日子里,她曾经引用“麻 木不仁、毫无悔罪之意”这一条,手指着那些被告毫无表情的脸,愤怒地指控他们, 激烈地争辩应该判处被告最重刑。她现在才意识到“毫无悔罪之意”正是对抗犯罪 感的主要心理防线,她必须坚信自己的所做所为完全正确。那会儿刀子就抵在她的 脖子上,刀锋对着她的肌肤,他眼里露出绝对有能力置她和莎娜两人于死地的凶光。 她懂得这眼神,在驾车到奥克斯纳德去的路上时,在后视镜她在自己的眼里也看到 了这种眼神。 当她给巴特勒的办公室打电话时,他的秘书告诉她他正在开一个会,马上就要 结束了。 “请替我传呼他一下,有要事。”不一会儿,巴特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莉 莉,稍等一会儿。”因为是公开线路,可以听见背景里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就好, 明天十点钟,再见。”接着,是巴特勒低沉的声音:“很震惊,莉莉,极为震惊— —我深表同情,你女儿怎么样?”“还好,”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要当 面跟你谈一谈,保罗。 如果你不介意等我一会儿的话,我四十五分钟后就到。”“别急,我等你。” 她走进淋浴室,一拧开莲蓬头,那水烫得跟开水似的,她惊跳了起来,差点摔倒在 地,虽然躲闪得快,但在地板上坐得太久几乎发麻的小腿还是被烫到了。水从莲蓬 头里像瀑布似的喷洒在她的头上,流过她的鼻尖。她全身灼痛,觉得自己快垮了。 手掌顶住墙上清凉的瓷砖,她觉察到自己在哭,可是眼泪与水花交织在一起,分不 清是水是泪……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叫出声来,每发出一声“为什么”,她的一 双手掌就用力拍击瓷砖,打到后来,双手通红,非常疼痛。“我到底做了什么,要 受到这样的惩罚?”她继续使劲地捶打着瓷砖,直到手腕一阵钻心似的疼痛才告停 止。 她用化妆品仔细地在脸上涂抹。这张精心化妆过的脸是她的面具。她要在面对 巴特勒时,使自己看起来与平日毫无两样。什么都没变,她对自己说,根本什么都 没变。 电梯里挤满了下班的人,莉莉微笑着,礼貌呆板地应酬了几句。她经过安全门 时,接待员跟她打招呼。“你怎么样?”那女孩礼貌地问。莉莉一惊,心想:办公 室里不知有多少人知道了这件事!再一想,也许这女孩只不过是以为她病了呢!他 们总得说出点理由,来向人们解释为什么她一整天都没在办公室露面。 “一定是传染了什么急性过滤性病毒之类的。”她边说,边将手按在肚子上。 她在档案室停了一下,档案管理员已经下班走了,她将赫纳德兹案的案卷连同其它 几本案卷放回了篓筐里。她刚才在路上已经将那页报告复印过了。 巴特勒的秘书也走了,她立即走进他那宽敞的办公室。房间里完全不像其它的 办公室那样用荧光灯照明,巴特勒用的是灯泡,使之看起来更像一个庄严堂皇的家 庭里配备齐全的图书室。 他站起身,绕过办公室,朝她伸出双手。“亲爱的,”他边说边将她拉向自己, 简短地拥抱了她一下,“坐!坐!把有关的一切都告诉我。”他朝一张真皮的靠背 椅指了指,自己也没再回到办公桌边,而是在莉莉边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朝她侧 过身,等着她说话。 “没什么好讲的,保罗。”她控制自己,轻轻地说,“我猜我忘了关后门,他 溜了进来,一把掀起我的浴袍蒙住了我的脑袋,就好像用条毡子把我包起来似的, 我什么都看不见。他拿了把刀,将我们都弄上了床,逼我,并强奸了莎娜。”提到 莎娜的名字,莉莉深吸了口气,身子往后重重地一靠,“后来,他被附近的警车声 吓跑了。”“那你丈夫这段时间里都在哪儿呢?”“我们一星期前刚分居。我在温 图拉租了所房子,离这里不远。”巴特勒的双眉皱紧,双唇紧闭:“你以前见过这 人吗?他是不是被你起诉过的某个人?”“不,我以前从未见过他。我回家时,莎 娜早已在门廊上等我,也许他看见了她,过了会儿又折回来的。谁知道呢?不过, 我想他的目的是要强奸,而不是抢劫。没错,他根本没有抢劫的意图!”“你女儿 呢?她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她多大了,莉莉?”巴特勒的脸上露出沉着抚慰的表 情。 “她十三岁,”莉莉的嗓子哑了,她恨他话音里透出的怜悯,好像她是个小孩, “她服了镇静药,这会儿正在休息。”“你知道,你可以请假休息几天。”他说这 话时,眼睛却瞟着窗外,莉莉感觉到他这话言不由衷。这么一来,麻烦可就多了。 她再也坐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踱步。“我明天就来上班, 也许我还会把女儿送回学校。”她说这话时,刚刚打定主意。“越是让它干扰我们 的正常生活,越会变本加厉,后果越严重。”她停住脚直视着他:“那项任命,理 查德告诉了我,已经有人选了吗?”“很抱歉,”他避开她的视线,“几小时前卡 罗·艾伯兰刚被任命,并且接受了这个职位。情况相当紧迫,阿坦伯格的位置必须 马上有人接替。你也被考虑过……”“决定性的因素是我被强奸过吗?保罗,我得 知道。”“这是因素之一,我不想撒谎,但不能说是决定性的因素。他们想要一位 女性,那就只能在你和艾伯兰之间选择,你们俩都极为适合。尽管类似的机会暂时 不会再有,但还会有别的机会,我相信将来会有你的一席之地的。”眼看话题回到 工作上,巴特勒起身坐回办公桌后那张宽大的靠背椅上,莉莉还在踱来踱去。 “那么,现在谁将负责起诉洛蓓兹——麦克唐纳案?”她不无嘲讽地回敬道, 由于失望,她几乎濒于愤怒,“这下那些案子会让我忙得眼珠子都转不动。我这儿 再找不出那么个富有经验的人,来处理这类复杂的案件。”“莉莉,要是你能放松 一点儿,平心静气地听我说,我会告诉你,我们打算如何处理这个问题。我知道你 遭受了可怕的折磨,我看还是以后再说吧!”她拿起一支钢笔,在手指间捻动着: “说下去!我想知道自己处在什么位置。”“你和理查德将负责这个单位,并处理 这个案子。我把西尔维斯坦暂时调回去接替理查德那个单位的工作,这样,你就可 以卸下半副重担。”提到跟理查德一起工作,莉莉一紧张,手上的笔像条橡皮筋似 的飞了出去,差点打中巴特勒的脑袋。“混蛋!”她骂道,随即又赶紧加上一句, “我的意思,是指笔。如果这就是你想……”“你能处理这类案件吗?”他问。 莉莉不禁气愤起来:“我当然能,你怎么这么问?”他盯着她看了会儿,然后 低头望着自己的鼻尖:“我是指情绪上,嗯,在你经历那种事以后。”拾起她的公 文包和手提袋,她坚定地说:“我是名检察官,一只疯狗。 你知道,在经历了毁灭性的打击,几乎完蛋之后,我更有理由去战胜对手,你 认为呢?”“完蛋”,这个词多么贴切,她想,可是完蛋的是他而不是她。 越是接近可怕的事实,她觉得整个事情就越荒唐。当时出现过的一句短短的话, 一个小小的手势,一点细微的感受,这会儿成串成串地从她脑子里闪过。 “这正是我所想的。”巴特勒站起身,“我送你到车上。”电话铃响时,理查 德正在家里整理从办公室带回来的一天的信件。他将备客室改作了书房,就坐在那 儿接电话。 “能谈谈吗?是我。”她就在离他的房子才几个街区的加油站打电话。 天又下起濛濛细雨,她人站在外头,快车道上拥挤不堪,嘈杂的汽车喇叭声把 她的耳朵都快吵聋了。“等一下,一辆双轮拖车刚刚过去,我听不见。”他大声嚷 道:“你在哪儿?你没事吧?”“我在一个加油站里。我刚离开巴特勒的办公室, 他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我正要回家看看莎娜是否醒了。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要给你 打电话,不过,我跟你说过我会打电话给你。”“他跟你说了任命的事情了?” “是的,他还告诉我要把你调回单位跟我共事,一起对麦克唐纳——洛蓓兹案提起 公诉。”“你有何感想?”尽管她已能清楚地听见他的话,他还是朝着话筒大吼着。 “我能听见,别嚷了!我对一切都麻木了。你知道,出了这些事,又没睡觉。” 她顿了一下,注意到雨已经停了。 “我已精疲力尽,需要一个朋友,还会需要很多帮助。我现在得走了。 我打算明天回去上班,如果来不了,我会打电话的。”“好好照顾自己,莉莉。 要是你担心我会催你赶紧碰面,那大可不必。”她想快点结束谈话,言简意赅地说 :“这不是我目前最关心的事,明天见面再说吧。”回家的路上,她在一家宠物商 店停下车,给莎娜买了只昂贵的小狗,生活看来总是在循环往复,小狗、小马,还 不都是同样那么一回事。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