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随着时间的过去,检察官觉得胜券在握。被告的所作所为不但宣告了做贼心虚, 辩方律师也一定失去斗志,无心恋战。所以,他在复审的第一天就决定速战速决, 传召高级督察石勒作有力一击。 督察坐上证人席,在检察官有层次引导下,把搜集证据的经过告诉法庭。石勒 说,当艾袁淑告诉警察,她和被告有一个特别幽会地方的时候,他才感到案件有了 突破性的发展。 “……在此之前,”督察说,“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确认被告有唆使证人讹 诈银行的关系。最有力的证据来自这层楼房的租契……”这时候,法庭的大门轻轻 地打开一角,没有人留意到警长刘陶带了一个年约六十岁的老翁挤进来,静悄悄地 坐到门口的旁听席上,警长把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放在胸前作了的圆圈示意,督察咧 开嘴角,微微点头回应。“……租契上除了业主,就是被告和证人的签署字迹。笔 迹专家把租契对照了银行贷款文件,证实被告名字下的签名出自同一人的字迹。” “请告诉法庭,警方在这层房子里面,怎样搜查到从H 至M 的六件证物?”检 察官严肃地问。 “我们在这间摆设简单的房子里,找到了被告和证人在办公室、酒楼和各种公 开场合的六张合影相片。不过,我们无法在楼房里找到一个被告的指纹。” 检察官皱起眉头,干笑了一声,心里在责怪督察节外生枝。 “如果被告能够设计讹诈银行二亿五千万巨款,他应该是一个深谋远虑,处事 周详的人。他在每次幽会后就会仔细地抹拭掉自己的指纹,消灭证据。对不对?” “有这个可能,不过,这里出现了一些疑点。” “什么……”检察官顿时蒙了,困惑地问,“你说什么?” “警察是人,也和其他人一样,容易先人为主的自圆其说,对疑点找到自以为 是的合理解释。由于被告没有否定他和证人的暖昧关系,我们对楼房里的证物真实 t胜就没有怀疑。加上租契和贷款文件的签名同出一人,那时候,我像检查官一样, 相信被告就像那些犯罪老手,懂得怎样消灭证据,抹拭指纹。可是,在审讯的过程 里,却出现了四个我无法解释的疑点……” “你……你……”检察官气急败坏地告诫,“法官大人,我要求暂时中止审讯, 因为督察回答的内容已经超越我所控制的范围,影响到审讯的继续进行。” “法官大人,”督察告诉公平先生,“警方在休庭的这几天,对这些不能解决 的疑点再次进行调查,我们有了新的发现,对案情有了新的解释。我觉得,为了让 六百八十万市民和全世界的新闻界看到法庭的公平、公开、公正原则,请允许我利 用这个难得的机会,解释警方找到的新证据。” “反对”检察官大声说:“法官大人,我要求取消控方证人的记录——” “你说什么?你胆敢向执法人员施加压力?要求本席不理会公平、公开、公正 原则,要在新闻界面前进行黑箱作业?”法官威胁地耸起一边眉毛。 检察官满面惶恐,悻悻然坐下。 “反对无效。”法官说,“督察,你可以在我的法庭里畅所欲言。” “谢谢,法官大人。”督察转过头,凝视艾袁淑的冷漠脸孔,说道,“被告和 证人在审讯中的不同反应提醒了我,为什么证人以为可以用‘我认为’这三个字, 让法庭和传媒相信她的指控? 为什么有了租契这种确切的证据,被告还一口否认租贷楼房这桩事?为什么到 了法庭上,被告还没有一点悔意,胆敢继续叫冤呼屈,否定所有亲笔签署的文件? 为什么被告的上司、同事和下属会给警察和辩方律师两种迥然不同的供词?对第四 个问题,我相信被告的上司,董事长薛伯宗先生和董事总经理丁谓先生能给我们一 个答案。两位先生在这几个月里,像被告的家人一样,风雨不改地来法庭给予属员 精神支持,像我们一样聆听整个审讯,他们现在就在法庭里。“ 旁听席上引起一阵骚动,人人四面顾盼,最后,大家和记者一样,视线集中坐 在最前面的两位精神矍铄,穿着名贵西装的中年商人身上。 “我不得不承认,证人在法庭上的表现十分出色。”督察说,“她成功地让我 们相信被告恐吓她,她在我们的脑海里植下被告罪行确凿印象。可是,她说从来不 懂‘阴干’这两个字引起我的怀疑,她是广东人,广东人连小学生都知道‘阴干, 的意思,我问自己,她胆敢侮辱公众的判断力,在法庭上公然撒谎,还有什么是真 的?我们找到电话公司的通话记录,却没办法确定谁挂的电话?我们应该相信谁? 我认为,凡事当从常理推断,八九不离十。能够清楚记得一年前两次谈话的人一定 有问题,只有诚实的人才会承认失忆。经验告诉我:一次是意外,二次是巧合,第 三次就是阴谋。我认为警察的职责是找出真相,不应该让阴谋得逞。” “艾袁淑小姐,”督察说,“你知道我在质疑你的品格,证明你在布局害人吗?” “我知道。”证人回答,“我保证你一定失败。” “反对,法官大人。”死不悔改的检察官插进来。“督察不能用阴谋论和个人 喜恶侮辱证人。” “反对无效。”法官冷冷地说,“本席不喜欢任何一方律师以不成理由的理由, 动不动骚扰审讯的进行。督察,你可以继续说。” 督察把视线移向全神贯注的被告。“我们在这几天再次接触了被告的同事和下 属,要求他们解释两份供词里的矛盾。原来,在警方开始调查被告之前,董事总经 理丁谓先生曾经善意地提醒他们,在警察未找到证据和拘捕丰伊健先生之前,丰经 理还是清白无污的。为了银行界的整体利益。谁都不应该落井下石。” “他们承认,在丰伊健被捕之后,为了证明自己与罪行无关,在面对辩方律师 的时候,谁都免不了加上一两句形容词,和被告划清界线,声明这个人一向是不受 大家欢迎的人。” 督察转过头看着法官。“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观颜辨色、看风辨势和落井下 石是人之常情。被告是怎样的人,我这里有重新录取的二十份供词。在这些受到警 戒的供词里,我们对被告有全新的印象:他有一副公认出色、冷静的脑袋,尽责、 霸道和忠心。他是一个懂得叫属员努力工作的上司,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工作狂,他 生活平淡,工作是他的惟一享受,对家庭、妻子、儿女和对待上司、属员一样一视 同仁。他把所有的时间全放在工作上,使他的家人伤心,使他的同志嫉妒,使他的 上司为之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