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九三二年八月十五日深夜。 乌云将圆滚滚月亮软禁在了身后,天空阴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 一个年幼的孩子走在幽深的胡同里,头顶的空中盘旋着数以千计的乌鸦,小 孩子走到哪里,乌鸦就会跟随到哪里,在村子上空就像是一团邪气袭人的乌云在 悄然移动着,最后,小孩子来到了村中宁财主的家门口,小孩子突然“哇”地一 声!大哭起来!他头顶上的乌鸦也开始随之乱叫,鬼哭一样的声音立刻传遍了整 个村子。 所有村人都被吵醒了,披上衣服出屋来,抬头寻找着叫声的来处。顿时,各 家各户传出了对那些乌鸦的议论声。 “这是打哪儿来的老聒(乌鸦)啊?真晦气!” “老刘头,你听到了没?你也听到了?” “哎吆!也不知道这是惹上了哪门子的晦气!怎么这么倒霉!半夜被老聒叫 醒!”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老聒都在宁老爷子家那!” 于是,有许多大胆的男人向宁老财的宅子跑去,到了以后,发现黑压压的乌 鸦群停在宅子上,使那宅子的外型不规则起来,在夜色的掩护下,作态恐怖,张 牙舞爪如同要将人吞噬掉!非常的诡异……大门口气派的石狮子周围栓着十几匹 马,杂乱的响鼻声压抑着这些匆匆而来的人。而宅子里面却是人声喧嚣,热闹的 很,还有妖娆的火光不时隐现。众村民都很好奇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有 一个彪型大汉矗在了门口,挡住了众人的脚步,他手提一把精钢大刀,粗壮的胳 膊上青筋突起,脑袋很大,一道十公分长的伤疤趴在鼻梁上,像是一条小蛇,无 声无息地透着一股邪气。 他门神一般,凶神恶刹地,看到这么多人聚集过来,就冲着他们吼:“看什 么看?滚!都给我滚!” 村民们都被那条伤疤所惊吓,没有人敢吱声,都乖乖地转身,开始往回走。 在唉声叹气的人群中,有一个小孩子,即是开头那个神秘的小孩子,此刻缩在父 亲的怀抱里,忽闪忽闪的仍然泛着泪花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满脸刀疤的大汉, 带着一种不符合他外表的神情,直到进了自家的门口,大汉彻底从他视线里消失 后,他才转过头来对他爹说:“爹爹,那个人要死了。” 他爹是个老实人,似乎也是个木讷的人,自己的孩子在半夜消失了都没有觉 察到,而此刻的他听到这话后却神情大变,抽手给了儿子轻轻的耳光,说:“小 孩子不要乱说!小心掉脑袋!” 小孩挨打了以后,不哭也不闹,只用有神的大眼睛盯的自己的父亲,一句话 也不说了。 老地主宁尽春的宅子里面热闹非凡:十几个大汉在努力地又砸又抢。几乎所 有的房子都被砸的稀烂,最后加以火烧。只有一间坐南朝北的小书房幸免于难, 虽然没有被烧,但也被撅头刨的千疮百孔。里面的东西都被搬走了,只剩一把红 木椅子,因为太沉,且这东西似乎似乎也不如那些白面烟草之类来的实在,所以 没有人动它。在被蹂躏地破烂不堪的小房子里,它孤零零地矗在墙根,上演着雍 容华贵与破落苍凉的凄惨对话。 大火烧了许久,火光直冲云霄,照亮了阴霾的天空。今夜本是有满月的,可 是现在,乌云布满天空,月光被挡在了黑暗之外。在天地之间,宁老财的宅子呼 呼地烧着,那火焰十分诡异,时而猛窜数丈,时而幽幽地冒着火光,将要熄灭的 时候,火焰就再一次猛窜起几十丈,那帮人把火点着之后就纷纷跳上马撒开丫子 窜圈了,“扑扑通通”的马蹄声很大,湮没了火焰的声音,以及众贼人争抢东西 的叫骂声。 异像反复,直到初日东升,阳光驱散了乌秽,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满满地洒 在大地上,明晃晃的刺激着人们的眼睛。 火在燃烧时,表现出的种种奇异景象,东莱村的村民都看在了眼中,可 是,他们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惊讶,相反,每个人的脸上却露出了一种诡异的表情, 土匪已经远去,乌鸦依旧在乱叫,夜依旧漆黑…… 经历劫难的老宅子几乎全都化为灰烬,只留下那间破书房,留下四面尽 是伤痕的青砖墙,房顶也被戳了个大窟窿,为破房子接风接雨。 转眼间,已经到了解放以后,县委办公室的刘主任负责了一个村的党建工作, 另外是要求年轻干部下基层锻炼,于是,他要到东莱,一个小小的村庄,也是一 个神秘的村子,因为据说那里的人都愚昧,落后,没有一个人向组织靠拢,从上 面调过去的村官,都会在一周之内神秘地死掉,凶手至今都没有调查出来。这样, 刘主任的压力非常大,但是,由于他的年轻气盛,接下了这个任务以后也是跃跃 欲试,非常自信。 车飞快的行驶着。 “这几天真让县里的事烦死了!”刘主任疲倦地嘟囔,接着用胖胖的手指揉 了下红肿的双眼。 司机回过头,谦卑的笑了笑,露出几颗森森的白牙:“主任,您这几天真辛 苦了,这不,到东莱还有段路呢!您先睡会吧!没准还能做个好梦呢!”接着 “嘿嘿”的笑了几声。 刘主任猛的打了个激灵,昨晚那个奇怪的梦像一丝若有若无的雾,在脑海中 浮现,渐渐地清晰起来…… 刘主任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抬头看了看,温暖的家就在那条林荫道道的 尽头,于是心头便止不住地有暖流涌出,又可以回家了,想想贤惠的妻子,聪明 懂事的儿子,刘主任不禁一声感慨:唉!还是家里好啊! 突然,路灯奇怪地灭了,路上一片漆黑,刘主任感觉自己仿佛被这巨大的黑 暗挤进了另一个空间,这时,眼前突然亮了起来,他发现左前方的大树的树干上 出现了一个刺眼的光圈,刘主任不禁奇怪的回过头去:一束强烈的光夹杂着引擎 刺耳的轰鸣声向他冲过来…… “主任!主任!东莱到了!嘿嘿……”小邹又干笑了几声。 刘主任惶惶地醒过来,看清楚的第一个事物就是小邹白森森的牙齿,厌恶地 偏过头去,小邹今天怎么笑的这么奇怪?他心想。对了,小邹的老家是这里,是 不是因为可以回家而高兴?这种觉悟!给我开车,简直降我档次!看来,回去要 考虑换司机了。 窗外的景象渐渐熟悉起来,这里就是他准备大显身手的东莱村,可是,这里 静的出奇,村子里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这时,刘主任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心,胸口像压了千斤的重物,又是憋闷,又 是恶心,一时间竟是没有了主意。 接着,车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嘎”的一声停下了,没有防备的刘主任被 甩了起来,头狠狠地撞在了顶棚上。刘主任痛地咧开嘴,恼怒地看了小邹一眼, 小邹尴尬地笑了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主任,前面没路了。” “什么?这么大一个村子会没有路了?!” 刘主任窝火地走下车来。站定了,深吸一口气,田间的气息充斥鼻腔,大脑 顿时清醒了许多,只是鼻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 然后来到车子的前面,看到水泥路面就像是被斩断了一样,与黄色的土壤连 接的地方齐刷刷的。 “小邹!你去看看前面怎么回事?公路怎么建到农田里来了?这个村子也太 胡闹了!” 奇怪,小邹并没有像往日那样应声而去,相反,却退到了路边,咧开了嘴, 又露出了那另人生厌的白牙。 “你……”刘主任正待发作,突然,空无一人的车却发出了引擎的轰鸣声, 车轮开始飞快地转动起来,飞起的泥点甩到了刘主任的脸上,他刚要伸手抹去泥 水,车灯,“唰!”的亮了,接着,奇迹般的挣脱了泥塘,恐惧像两排巨大的牙 齿,紧紧地咬住了刘主任的心,两个画面就此定格在了他的瞳孔上:小邹那口白 森森的牙齿,和他身后恶鬼一样直扑过来的汽车。 ………… 日子一天天过去,东莱村这个地名渐渐地为人们所遗忘,至今,即使是很老 的人们坐在一起聊天都不会再提这个令人脊背发凉的名字了。 然后到二十世纪末了。 当凤凰城高中在东莱动工后,就有诡异的事情出现,人家都说当时建筑工地 上闹鬼,而且闹的很凶,经常有人在半夜里被人从工棚里拖到野地里。 其中有一工人夜里正睡觉,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睁开眼睛一看,立即吓尿 了裤子,他看到自己正被两只手拖着,朝着工地外的乱坟岗而去,那两只手就像 是生在空气中一样,没有身体。而且冰凉地骇人,工人心紧紧绷着,脚腕处一点 感觉也没有,他突然有中强烈的冲动要把自己的双脚剁掉,只是,他连活动手指 的勇气都没。 这个工人湿着裤裆傻楞楞地被拖到着,他彻底失去了意识,也没有了任何反 抗。最后被拖到了一个小坟头上,然后那两只手就缓缓消失在空气中。看到恐怖 的东西消失,工人就想要跑,可是手脚软得像面条一样,爬都爬不动了,只得战 战兢兢地摊在那里等天亮,看到周围高高低低的坟头,这个工人手脚都抖了起来, 从没感受过的巨大恐惧将他挟裹。过了几乎一辈子的时间,太阳才升起来,当第 一屡曙光照过来的时候,这个人恢复了力气,拔起腿来就跑,跌跌撞撞地一口气 跑回了工棚,急急地对其他工人说那件恐怖的事情,接着当天就辞工不干了,工 头听说情况后没做任何阻拦,也不缺这一两个人,没当回事。 可随后工地上又陆续出现了好几人在梦中被拖走的事件,更是出现一天晚上 有四个人同时被拖走,其中有一人在坟头上惊醒后吓得尖叫,吵醒其余几人,四 个大汉互相壮胆在乱坟岗捱到天亮,然后当天集体辞工。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工地人心惶惶,许多胆小的工人也辞工了,工头看到这 种情况,没有办法,只得请来了一个神婆在工地上做了场法事,闹鬼事件才渐渐 平息了下去…… 工地人手少了,工程进行的也慢了,这就是为什么凤凰城高中这么几栋破楼 就建了将近两年的原因。 学校开始招生以后,闹鬼事件又重现,虽然这一次的形式不同了,但也都直 逼人的心理防线。 其中有一次闹的特别大,可以说是全校轰动,校长差点就平息不了这事…… 一个冬日的早晨,学生们都带着惺忪的睡眼到预定的地点集合准备跑操,位 置最后的是高三六班,后排的几个男生到的很早,离出操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就 凑到一起闲扯,其中一人就说:“咱们学校这两天又招生了?” 其他人都纳闷,“没有啊,怎么了?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那个提问的家伙也纳闷的很,就一指身后,“那,后面这个班是几班啊?” “后面?放屁吧你!后面什么都没有!” “靠,瞪大你的狗眼看看!那不有三四十个人么!都站好队了!” “去死!吓唬谁呢?”说这话的男生其实已经有点害怕了,“后面就是什么 都没有,别在这胡边编乱造!”另一个人也加入进来。 辩论大赛即将开始,突然凌空一声怒喝! “都站好!准备出操了还讲什么话!?”班主任那威严的面孔出现在队伍的 一侧,众男生顿时都禁声。 “跑步走!”体育委员的声音打破寂静而起,队伍也随着移动起来。 事情还没有结束,当出操的队伍依次跑过教学楼前的广场时,监操的教务处 副主任突然暴怒,大喝一声:“最后那个队伍!给我停下!你们跑的什么这是? 跟吃了败仗的兵一样!” 高三六班的男生大都心头一紧,被这个老师收拾一顿那可不是好玩的,这个 老师可是连比自己级别低的老师都会扁,凶的很,听说是特种部队退伍的,被聘 来专抓军政素质。生着一脸横肉,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正在他们硬着头皮准备停下的时候,却发现教务处副主任跑到他们后面的空 地上,对了空气大喊大叫! “你们是群什么东西!跑操就是再不齐能跑成你们这种的混球样子!?你们 这群……”这句话还没有讲完他就脚下一摊,坐到了地上,双手努力想身后摸索 着,想爬着逃走,眼睛瞪得跟牛一样,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些什么,从那时起, 他就变成了一个疯子,被送到了市郊的精神病医院。 据说,那天早上教务处副主任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其实那后面什么 都没有,这是后来众人的评价,可是高三六班的那个男生却说他也看到了身后有 个班级,其他学生都不相信,是真不相信呢,还是不敢相信,还有那个神秘的班 级到底有没有出现过,这些都一直是一个迷……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