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雷切尔在这里做的是“情报分析员”的工作。分析,或者说是信息归纳,需要 分析复杂的报告,对材料的实质或“要点”进行过滤,形成一个个简洁的单页报告。 事实证明,雷切尔在这方面很有天赋。这都得益于那些年里对父亲的弥天谎言进行 归纳整理。 就这样,雷切尔占据着国侦局这个显要的岗位——白宫的情报联络人。她要从 国侦局每天的情报汇报中进行仔细筛选,要判断出哪些情况与总统有关,要把那些 报告提炼成一个个单页报告,然后把写成梗概的材料发送给总统的国家安全顾问, 雷切尔对这一工作兢兢业业。用国侦局的话说,雷切尔·塞克斯顿是“出成品并直 接为那个客户服务的”。 这项工作尽管难度不小,且每天要工作很长时间,但对雷切尔来说却像是个荣 誉奖章,是一种维护自己独立于父亲的方式。塞克斯顿参议员曾无数次提出,只要 雷切尔放弃这个工作,他就为她提供所需的一切,但雷切尔压根儿没打算在经济上 依赖于像塞奇威克·塞克斯顿这样的男人。依赖一个手里握着太多牌的男人会有什 么结果,她母亲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雷切尔传呼机的叫声在大理石的走廊里回荡起来。 怎么又响了?她顾不上看是什么信息。 雷切尔一边思忖着到底是什么事情,一边走进了电梯。她没有回自己办公的那 层楼,而是直接来到了顶楼。 把国侦局局长称做是坦率的人其实是言过其实了。国侦局局长威廉·皮克林身 材袖珍,他有着白皙的皮肤、容易被人遗忘的面孔、光秃秃的脑袋和淡褐色眼睛。 他的这双眼睛虽然可以审视全国最深层的机密,但看起来却像是两个浅浅的水塘。 然而,对那些在他手下工作的员工来说,皮克林可是个必须仰视的人。皮克林为人 低调、乖顺而又朴实,这在国侦局是有名的。这人无声无息,兢兢业业,加上一身 黑装,大家送给他一个绰号,叫“素蛾”。皮克林是个出色的战略家和效率的楷模, 他以无与伦比的清醒管理着他的这片天地。他的“咒语”是:“找到真相,立即行 动。” 雷切尔到达局长办公室的时候,局长皮克林正在打电话。雷切尔每次看到他都 有些想不通:威廉·皮克林可以随时把总统从睡梦中叫醒,他根本不像是一个掌握 着如此大权的人。 皮克林挂了电话,招手叫雷切尔进去。“塞克斯顿探员,请坐。”他的嗓子显 然有些酸痛。 “谢谢您,先生。”雷切尔坐了下来。 尽管皮克林身边的人对他的直率举止都觉得不是很舒服,雷切尔倒是一直都挺 喜欢他的。他和雷切尔的父亲正好形成鲜明的对照……两人都其貌不扬,但性格却 相去甚远,皮克林怀着一种忘我的爱国精神做着自己分内的工作,尽量避免出风头, 而那正是她的父亲所热衷的。 皮克林摘下了眼镜,紧盯着雷切尔说道:“塞克斯顿探员,总统半个钟头之前 打电话给我,和你有直接关系。” 雷切尔变换了一下坐姿。皮克林一向以开门见山著称,这不,又来了。“总统 要见你,亲自见你,立即见你。” 雷切尔闹不明白了。皮克林站起身来,在窗子前踱着步子,“他叫我立即和你 联系,把你送去见他。他已经派了交通工具,就在外面等着。” 雷切尔皱了皱眉。总统的要求倒没什么让人紧张的,可是皮克林脸上那关爱的 神情却让她着急。皮克林有所怀疑地分析:“总统阁下的安排似乎尚欠考虑。你是 眼下正和他竞选白宫主人位置的那个人的女儿,而他却要私下见你?我觉得这太不 合适了。当然,你父亲毫无疑问不会有任何异议。” 威廉·皮克林并不隐瞒对那些昙花一现的傀儡政客们的看法,这些人闪现在牌 桌上,而真正打牌的却是皮克林这样的人——一些有着远见卓识、混迹政坛多年且 懂得游戏规则的老练的玩家。在白宫干满两届,皮克林经常说,对领会全球政治风 云那错综复杂的形势仍是不够的。 雷切尔猜想可能是总统需要把某个敏感的材料压缩一下才召见她,但是皮克林 仍疑虑重重:真要是那样,白宫有的是合格的情报分析员,需要的话,他可以信手 拈来。如果是内政方面的事情,总统应该更清楚,就不用找雷切尔了。如果不是, 他当然要找一个国家侦察局资产——皮克林把他的手下都称为资产。但他为什么又 不让我知道他找雷切尔做什么呢。 考虑到雷切尔与她的父亲,也就是总统的竞选对手父女失睦,皮克林担心白宫 是想利用雷切尔,就强烈建议雷切尔拒绝这次会面。 显然,雷切尔不能不能拒绝总统的要求。 出于对自己手下的关爱,皮克林最后向雷切尔提议,不要答应总统的任何请求, 一旦总统有什么阴谋,立即打电话与他联系,他会帮助雷切尔迅速拜托窘境。 雷切尔向局长道了谢,就准备去乘总统派来的车,结果却惊讶地发现,虽然这 里离特区只有十五公里的路,总统竟派来了有史以来速度最快的直升机之一——一 架顶部短平,上面饰有白宫标记的MH-60G 型“铺路鹰”号直升机。 四分钟后,雷切尔·塞克斯顿走出了国侦局,爬上了等候在外面的直升机。还 没等她扣好安全带,“铺路鹰”号已经升到空中,倾斜了机身,急速飞过弗吉尼亚 州的丛林。雷切尔凝视着下面疾驰而过的树木,感到脉搏在加快。要是她知道这架 飞机永远也到不了白宫的话,她的脉搏还要加快。 尽管凛冽的寒风猛烈地吹打着热技术抗风暴帐篷,三角洲一号却几乎没有察觉。 他和三角洲三号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正熟练操纵着微型机器人控制杆的战友身上。 面前屏幕上播放着通过装在微型机器人身上的针孔摄像机传输过来的现场画面。 微电子机械系统,即微型机器人,是最新型的高科技监视工具,人们把它叫做 “不被察觉的观察技术”。 三角洲二号正在放飞的PH2 型机器人只有一厘米长——与一只蚊子大小差不多, 还有两对粘上去的透明硅箔翅膀,这使它在空中移动的灵活性和效率无与伦比。 这种新型机器人只要停在磁场周围几英寸的范围内就可以充电。更为便捷的是, 在现代社会,磁场随处可见,而且安置隐蔽——电源插座、电脑显示器、电动机车、 话筒和手机,隐蔽的充电站似乎从不缺少。微型机器人一旦成功进入某个区域,就 可以几乎无限制地传输声音与图像。三角洲部队使用的PH2 型机器人一个多星期以 来一直在不停地传输着,至今还未出现过任何状况。此时此刻,那个微型飞行机器 人像一只逡巡在又大又深的谷仓里的虫子一样,无声无息地悬在那个巨大的圆顶屋 中央的寂静的半空中。机器人从空中俯瞰着下面,在毫无察觉的人群——各个研究 领域内的技术人员、科学家和专家上方盘旋。PH2 还在盘旋着的时候,三角洲一号 发现了两张正在交谈的熟悉面孔。他们有可能是打击的对象。他指示三角洲二号降 低飞行高度,准备监听。 “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位科学家说道。自从四十八小时前到了这儿, 他声音里就一直透着那么股兴奋劲儿。 对方显然也和他一样激动,“你这辈子……想没想过,自己竟会亲眼看到这种 事情?” “从来没想过,”那位科学家笑着回答,“这简直就像一场美梦!” 三角洲一号早已听够了,显然事情进展得就和预料的一样。三角洲二号控制机 器人从谈话人身旁飞走,将它神不知鬼不觉地停在一台发电机的气缸旁边,PH2 型 机器人的电池立刻就开始为下一次任务充电了。 “铺路鹰”号直升机一下子冲入清晨的天空,雷切尔·塞克斯顿凝神思索着早 上发生的种种怪事,直到急速飞行的飞机就要越过切萨皮克湾时,她这才意识到飞 机正朝着完全错误的方向飞行。她脑中迅速闪过一丝疑虑,接着,马上就被恐惧填 满了。 得知总统并不在白宫,雷切尔感到一阵惊慌。飞行员不断地回避她的问题,也 让她不知所措。尽管飞行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还是很快就看出了他们的目的地 :瓦勒普斯岛,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最古老的发射中心之一。 飞行员指了指跑道的尽头。雷切尔看到远处一个闪闪发光的庞然大物,惊得差 一点停止心跳。即使中间相隔了三百码,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架改装的747 飞机的 淡蓝色机身:空军一号。 总统要在空军一号上见她。 “铺路鹰”号直升机降落在总统座机旁的跑道上,雷切尔一下子明白了有关空 军一号是美军总司令“可携带的主场优势”的说法。这架飞机是个很有威慑力的景 观。 总统乘机出访别国首脑时,常常要求——出于安全因素的考虑——在他那架停 在跑道上的座机上会面。虽然部分原因是为了安全,但另一个动机无疑是希望利用 飞机那赤裸裸的威慑力,在谈判中占据优势。 一位身着鲜亮夹克的特工人员出现在直升机的外面,迎接雷切尔登上了空军一 号。 “在这里等一下。”那名特工人员说完就不见了。 雷切尔独自一人站在空军一号上这间门上和墙上镶嵌着木板的著名的前舱中。 这就是那个用于会客、款待政要、显然还要把第一次来这里的乘客们吓个半死的房 间。 房间里的一切无不显示着权力,从烟斗丝淡淡的香味到无处不在的总统印章, 莫不如此。抱枕上绣的和冰桶上刻的都是紧抓着弓箭与橄榄枝的鹰,就连吧台上的 软木垫上也印着这个图案。雷切尔拿起一个杯垫,仔细端详了起来。 “这就开始偷纪念品了?”她的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雷切尔吓了一跳,一个转身,手中的杯垫掉在了地板上。她笨拙地跪下来,想 要捡起那个杯垫。她一把抓起杯垫,扭头发现美国总统正低头看着她,脸上露出了 愉快的笑容。 “我又不是王室成员,塞克斯顿女士。你真的没必要对我行屈膝礼。” 塞奇威克·塞克斯顿参议员美美地坐在他的林肯加长型豪华轿车里,轿车迤逦 而行,穿梭在华盛顿早晨的车流中,朝他的办公室驶去。在塞克斯顿对面,加布丽 埃勒·阿什,这位芳龄二十四的私人助理正把今天的日程安排读给他听。可塞克斯 顿几乎就没听。 我爱华盛顿,他心里嘀咕着,同时以赞赏的眼光端详着这名助手被细羊绒衫包 裹的姣好身段。权力是最强烈的催情剂……它把这样的女人成群结队地带到华盛顿 来。 加布丽埃勒梦想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名参议员。她也能成的,塞克斯顿想。她长 得极美,头脑又十分敏锐。最重要的是,她懂游戏规则。 加布丽埃勒·阿什是个黑人,但她的茶色皮肤更接近一种深黄褐色或是红褐色, 属于那种让人赏心悦目的中间色。塞克斯顿知道,假惺惺的“白人”会认可这种颜 色,不会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塞克斯顿向他的密友描述加布丽埃勒具有哈 莉·贝瑞的脸蛋和希拉里·克林顿的头脑与抱负,不过有时候他认为连这样的说法 都是打了折扣的。 自从三个月前他把加布丽埃勒晋升为自己的私人竞选助理之后,加布丽埃勒就 成了他的一大法宝。更绝的是,她只工作,不拿钱。她一天工作十六小时,所得的 补偿就是跟一位久经沙场的政治家一起,在战场上了解种种内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