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两千英尺以下的地方,在重力和深海涡流强大拉力的作用下,负载着炸弹的 “基奥瓦”直升机那变形的机身正在迅速往下沉。飞机旋转着下沉,“狱火”导弹 仍在飞机上面,海底那火热的岩浆丘就像一个炽热的发射台。在它三米厚的外壳下, 沸腾的岩浆慢慢沸滚着,温度有一千摄氏度,一个火山即将爆发。 托兰站在下沉的特里同的发动机箱上,海水没膝,他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营救雷 切尔。就在托兰对潜艇下沉的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时,他的手指碰到了一样东西。 弹孔。 排气阀上和沉浮箱上都是子弹孔,就连观察窗上的橡胶捻缝也松动了,水从窗 户周围涌了进来。为了把雷切尔救出来,托兰突然有了个奇怪的想法。 观察窗的封圈损坏了。如果托兰能加大驾驶舱内的压力,他也许就能把整个观 察窗从潜艇上掀开,把雷切尔救出来。要知道,潜艇是只在一个方向上很牢固。潜 艇能挡得住外面来的巨大的压力,但是来自里面的压力却几乎一点儿都受不了。而 且,特里同使用了规格统一的调节阀。托兰只需要松开高压充气筒的充气管,把它 塞进潜艇左舷的一个紧急换气管调节阀里!给潜艇舱里增压会让雷切尔的身体十分 痛苦,但这样也许救得了她。 托兰吸了一口气,然后潜入了水中。 这会儿潜艇在水下足足八英尺深了,而且水流湍急,光线暗淡,这让托兰很难 找准方向。他浮在下沉的特里同的后部,拧开龙头,打开了调节阀。软管立即变硬 了,托兰还能听到空气正以巨大的冲力灌进驾驶舱。 在特里同里,雷切尔突然觉得头部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她张开嘴巴想喊,但是 空气进入她的肺部,巨大的压力让她感到十分痛苦,她觉得自己的胸部就要炸开来 了。她觉得自己的眼睛仿佛正被狠狠地往脑壳里挤压。一声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响彻 她的耳膜,她就要晕过去了。她本能地闭紧了双眼,双手捂住耳朵。她觉得越来越 痛了。 雷切尔听到她正前方砰的一声响。她使劲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他朝她打手势叫 她做什么。 可做什么呢? “雷切尔……推……推……玻璃!” 他说出口的话就像冒水泡一样,含糊不清。 在黑暗中,潜艇开始倾斜,雷切尔摇晃着失去了平衡。她在座位上绊了一下, 往前扑去,重重地撞到了半球状观察舱的内壁上。肩膀一阵剧痛。就在她猛地撞到 玻璃上时,她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潜艇里的压力突然减小了。雷切尔耳朵里 绷紧的鼓膜能感觉到放松了,而且她还真听到了空气漏出潜艇时发出的汩汩声。 她一下子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他是要把这个圆顶窗炸开! 雷切尔使用浑身的力气向玻璃窗上撞去,玻璃窗还是没有反应。受损的潜艇出 人预料地开始倾斜了——向后倒去。 雷切尔仰视着头上的圆顶,鼓起最后的勇气,吃力地爬上驾驶座,那个座位现 在几乎是水平仰置的了,就像牙科病人的椅子一样。雷切尔平躺着,屈起膝盖,尽 可能地把双腿往后拉,双脚对准上面,她绝望地大叫一声,双脚朝这个丙烯酸圆顶 的中央用力踢去。顿时,剧烈的疼痛传遍小腿,让她头晕目眩。她的耳朵里突然一 阵轰鸣,她感到了一阵汹涌急流般的压力。圆顶左边的封圈脱落了,这个巨大的透 镜挪开了一点,来回摆动着敞开了,就像一扇谷仓门似的。 雷切尔从潜艇里出来了,可她不知该往哪里游了。 在她身下数千英尺的地方,下沉的“基奥瓦”直升机在不断增大的压力下挤变 了形。在这股压缩力的作用下,那十五枚还在飞机上的高爆炸性反坦克AGM -114 型“狱火”导弹的铜制衬垫锥体和弹性起爆头正一点点地朝里移动,十分危险。 在海底一百英尺以上的地方,强大的柱状大卷流吸住了直升机残骸,直把它往 下拽,猛地掷到了岩浆丘炽热的外壳上。像一盒火柴逐次点燃了一样,“狱火”导 弹一下子爆炸了,在岩浆丘的顶部炸开了一个口。 迈克尔·托兰浮出水面呼吸空气,接着又绝望地潜了下去,他在水下十五英尺 的地方在一片黑暗中扫视着,突然“狱火”导弹爆炸了。白光滚滚地升上来,照亮 了令人震惊的一幕——他会永远记住这定格的一幕。几千英尺以下的地方,炸碎的 岩浆丘外壳迸开来,海底火山猛地喷发,一千二百摄氏度的岩浆喷涌而出。 雷切尔浑身虚弱无力,她开始朝她看到光亮的方向游去。这个时候,她看到更 多光了……远处古怪的红光。是日光吗?她游得更卖力了。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迈克尔·托兰拉着她朝另一个方向游去。 即使托兰和雷切尔浮出了水面,他也知道这下完了。岩浆丘喷发了。一旦这个 旋涡的顶部抵达海面,这个巨大的海下龙卷风就会开始把所有的一切都拉下去。奇 怪的是,海面上并不是片刻之前他离开时那个安静的黎明。噪声震耳欲聋。大风抽 打着他的身体,仿佛他在水下的时候又有一场风暴袭来了。 由于缺氧,托兰觉得阵阵眩晕。他试着在水里托起雷切尔,但她正被一股力量 拉着挣脱他的手臂。急流!托兰努力撑住,但是这股看不见的力量拽得更厉害了, 就要把她从他手中完全扯开。突然,他的手滑脱了,雷切尔的身体从他的臂弯里滑 了出去——但却是朝上的。 托兰困惑不解地看着雷切尔的身体浮出了水面。 头顶上,海岸警卫队的“鱼鹰”号翻转旋翼飞机盘旋着,把雷切尔吊了起来。 托兰看着雷切尔被拉进机舱,平安无事,这时他突然发现了一个很眼熟的人,他半 裸着身子蹲在过道里。 就在这时,安全带又从天上放下来了,落在十英尺远的地方。 托兰狠狠地划了四下,够到了安全带。他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把头、手伸进安 全索内,然后全身就瘫了。 大海一下子在他身下远去了。 托兰看着下面,此时张着大口的旋涡打开了。强卷流终于抵达了海面。威廉· 皮克林和劫数难逃的“戈雅”一起被吸入了那陡峭的旋转的水洞里。 华盛顿的早晨天清气朗。 塞奇威克·塞克斯顿参议员从他的豪华轿车里走了出来,像一头雄狮一样大步 流星地朝等候在纪念碑基座的媒体走去,感觉自己比华盛顿纪念碑本身还要高大。 他已经邀请了国内十大媒体记者到此,并且承诺向他们披露世纪丑闻。 塞克斯顿手中紧握着那一沓白色亚麻布纸信封,每一个信封上都精致地凸印着 他姓名花押字的蜡制封印。如果说信息就是力量的话,那么现在的塞克斯顿就正携 着一枚核弹头。 “女士们,先生们,早上好,”塞克斯将信封放在他面前的讲演台上,说道, “我会尽可能让此会议简短而轻松地结束。我即将与你们分享的信息,坦白地说, 是十分恼人的。这些信封里装有政府最高层制造的一场骗局的证据。” 就在塞克斯顿准备公开这个真相的时候,忽然,塞克斯顿听到远处传来了巨大 的直升机旋翼振动的声音。一架体型庞大的“鱼鹰”号翻转旋翼飞机降落在他右边 的广场上。机舱门打开了,一位女士走了出来。雷切尔·塞克斯顿。 雷切尔急忙赶来是想阻止父亲的这场新闻发布会。然而,不管雷切尔说什么, 塞克斯顿似乎都不为所动。谁也阻止不了他要召开新闻发布会的决心。 身后扩音系统里突然响起的一阵噪声引起了塞克斯顿的注意。一名晚到的女记 者,在他的讲台上弓着身子,试图把一个广播公司的麦克风接到一个鹅颈管接线柱 上。这名记者匆忙之中把塞克斯顿的那叠信封碰到了地上,正手忙脚乱地拾捡掉到 地上的信封。 “我来吧。”他急切地说,伸出手来拿这些信封。 塞克斯顿飞快地点了一下信封。十个,好样的。今天没有人能抢走他的成功。 他把这些信封重新排列起来,调整好麦克风,对着众人打趣地笑了笑,“我想,最 好趁着还没有人受到伤害就把这些发下去。” 人们哈哈笑了起来,看上去十分急切。 塞奇威克·塞克斯顿面对着拥挤不堪的新闻记者,他已经把女儿抛在脑后了。 他高昂着头,绕着讲台走了一周,然后把这叠信封交到了等候多时的新闻记者手中。 他看着这些信封迅速地在人群中传开来。他能听到这些封印被撕破的声音,这些信 封就像圣诞礼物一样被扯开了。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了。 在寂静中,塞克斯顿能感觉到他的职业生涯那决定性的时刻到来了。 陨石是假的。而我就是那个揭露真相的人。 “先生,”一个记者审视着手里的信封结结巴巴地说,显得十分震惊,“这是 真的吗?” 塞克斯顿忧郁地叹了口气,“是的,恐怕这是千真万确的。” 人群里马上又响起了迷惑不解的低语声。 “我会给诸位一点时间来彻底审查这些资料,”塞克斯顿说,“然后我会回答 问题,使大家进一步了解你们所看的东西。” “参议员,”另一个记者问,听上去他完全弄糊涂了,“这些图片是真的吗? ……没有被修改过?” “百分之百是真的,”塞克斯顿说,他此时更坚定了,“否则我就不会把这些 证据给你们了。” 人们感到更困惑了。塞克斯顿觉得他甚至听到了一些笑声——这可不是他想听 到的反应。他担心起来,恐怕自己高估了媒体将明显的事实联系起来的能力。 “呃,参议员,”有人说,奇怪的是,他听上去像是被逗乐了一般,“您郑重 声明,您保证这些图片的真实性?” 塞克斯顿都要泄气了,“我的朋友们,我最后说一次,你们手里的证据百分之 百的确切无误。如果有人能证明不是这样,就砍了我的头!” 塞克斯顿等着人们的笑声,但笑声再也没有了。 一阵沉寂。茫然的凝视。 刚才说话的那名记者朝塞克斯顿走来,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草草地翻阅完他手中 的复印件。“你说得对,参议员。这的确是丑闻。”记者迟疑了一下,搔了搔头, “所以我猜,我们感到困惑的是,为什么你决定以这种方式把这些证据给我们,尤 其是在您早些时候强烈否认此事之后。” 塞克斯顿不明白这人在说什么。这个记者把复印件递给了他。塞克斯顿看了看 复印件——霎时,他的脑子变成了一片空白。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