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他注视着这些陌生的照片。黑白照。两个人。赤裸着身子。胳膊与双腿交织在 一起。一时间,塞克斯顿不知道眼前是什么。紧接着,他想起来了,仿佛被一枚炮 弹击中了。 惊恐之中,塞克斯顿猛地抬起头对着人群。这个时候他们都在笑。半数的人已 经给他们的新闻编辑部打电话报道此事了。 塞克斯顿感到肩膀上被拍了一下。 恍惚中,他转过身去。 雷切尔就站在那儿。“我们竭力阻止你,”她说,“我们给了你一切可能的机 会。”一个女人站在她身边。 塞克斯顿的目光一下转移到雷切尔身边的那个女人身上,他不禁浑身发抖。她 就是那个碰掉他的信封的女人。塞克斯顿看着她的脸,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加布丽埃勒的黑眼睛仿佛看穿了他,她解开外衣,露出整整齐齐塞在腋下的一 叠白色信封。 总统办公室里很黑,只有赫尼总统办公桌上的黄铜台灯发出一片柔和的光。加 布丽埃勒·阿什站在总统面前,下巴扬得高高的。总统身后,窗外西边的草坪上暮 色渐浓。 赫尼对加布丽埃勒做出的抉择很受感动,希望能挽留下她帮她避过风头,但是 加布丽埃勒婉言谢绝了总统的好意。 此时,总统和加布丽埃勒到达了新闻发布室的后门,加布丽埃勒能听到等候在 外面的人群嘈杂声。在这一天内,全世界的人第二次聚集在一起,倾听一场特别的 总统演说。 “你准备跟他们说什么?”加布丽埃勒问道。 赫尼叹了口气,他的表情格外平静。“这些年来,我一次又一次地领悟到了一 点……”他把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微笑道,“没有什么可取代事实。” 加布丽埃勒看着他大步走向讲台,心中充满了一种突如其来的自豪感。扎克· 赫尼要去承认他有生以来犯下的最大的错误,然而奇怪的是,此时的他比任何时候 都显得更有总统风范。 雷切尔醒来,屋子里一团漆黑。 时钟的荧光指针显示此时是晚上十点十四分。这个床不是她自己的。有好一会 儿,她一动不动地躺着,揣测着自己到底在哪儿。慢慢地,一切都在记忆中重现了 ……强卷流……清晨,在华盛顿纪念碑……总统邀请她留宿在白宫。 我在白宫,雷切尔明白过来了。我在这儿睡了一整天。 受总统之命,海岸警卫队的直升机把精疲力竭的迈克尔·托兰,科基·马林森, 还有雷切尔·塞克斯顿从华盛顿纪念碑送到了白宫,在这里,有人安排他们吃了一 顿丰盛的早餐,看过了医生,然后让他们在这幢楼的十四间卧室里任意挑选房间, 以便休息和恢复精力。 他们全都接受了。 雷切尔无法相信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她打开电视,吃惊地发现赫尼总统已经 结束了他的新闻发布会。雷切尔和其他人之前提出过在他向全世界宣告这个令人失 望的陨石事件时和他站在一起。是我们一起酿成了这个错误。可是赫尼坚持独自承 担重荷。 “真令人悲伤,”一个政治分析家在电视上说,“似乎国家航空航天局终究还 是没有在太空中发现生命的迹象。这标志着国家航空航天局十年来第二次错误地对 陨石进行归类,认为它表现出外星生命的迹象。然而,这一次,相当多有声望的民 间人士也在被愚弄之列。” “一般来说,”又一个分析家插话道,“我认为,今天晚上总统所描述的这个 骗局对他的职业生涯来说具有破坏性的影响……然而,考虑到今天早晨华盛顿纪念 碑的情形,我得说,扎克·赫尼继任总统的机会看起来比以往大多了。” 第一个分析家点了点头,“是的,太空中没有生命,不过塞克斯顿的竞选也完 了。现在,随着令参议员苦恼的牵涉重大经济问题的新闻不断披露——” 一阵敲门声传入了雷切尔的耳朵。 迈克尔,她盼望着,迅速关掉了电视。早餐过后她就没见过他。他们到白宫后, 雷切尔最希望的莫过于躺在他的臂弯里进入梦乡了。尽管她能看出托兰也跟她想的 一样,但科基跑进来,往托兰的床上一坐,便滔滔不绝地复述起他往自己身上涂尿 从而扭转败局的事迹。最后,雷切尔和托兰都实在没精神了,他们就此作罢,出去 各找卧房休息了。 此时,雷切尔朝门口走去,她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到自己穿着滑稽的样子, 实在觉得好笑。她找到的能穿着睡觉的东西就是柜子里的一件宾夕法尼亚州球衣。 球衣皱巴巴地垂到她膝盖上,就像男式睡衣一样。 敲门声还在响。 雷切尔打开门,失望地看到美国特工处的一位女职员站在门口。这位女特工穿 着一件蓝便装,显得能干又伶俐。“塞克斯顿女士,林肯卧房里的那位先生听到了 您放电视的声音。他让我告诉您,如果您已经醒了……”她顿了一下,扬起眉毛, 显然对白宫高层楼上的夜生活很有经验。 雷切尔的脸刷地红了,浑身激动不已,“谢谢。” 这名特工领着雷切尔沿布置得无可挑剔的走廊朝附近一个朴素的门道走去。 “这就是林肯卧房,”这位特工说,“还有,在这个门外我总会说,‘睡个好 觉,小心有鬼。’” 雷切尔点了点头。林肯卧房闹鬼的故事跟白宫自身一样古老了。据说温斯顿· 丘吉尔在这儿看到过林肯的鬼魂,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人也看到过,包括埃莉诺· 罗斯福夫人、埃米·卡特、演员理查德·德雷福斯,以及几十年来的男女仆人。据 说有一次里根总统的爱犬在这个门外狂吠了好几个小时。 想到历史人物的鬼魂,雷切尔一下子意识到这个房间是一个多么神圣的地方。 她突然觉得不好意思了,她穿着长长的足球衫,光着腿站在这儿,就像某个偷偷溜 进男孩房间的女大学生一样。“这样合适吗?”她小声对那个特工说,“我的意思 是,这可是林肯卧房。” 这名特工眨眨眼道:“在这层楼上我们的政策是‘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 雷切尔笑了笑。“多谢。”她伸出手去抓门把手,已经感觉到了接下来会发生 什么事。 “雷切尔!”一个带鼻音的说话声沿着走廊传过来,就像一把电动小圆锯一样。 雷切尔和这名特工转过身来,只见科基·马林森正拄着拐杖一拐一拐地向她们 走来,他的腿现在已经过了专业的包扎,“我也睡不着!” 雷切尔觉得她的浪漫幽会就要泡汤,一下子泄了气。 科基的目光审视着这名伶俐的特工处员工,他向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 喜欢穿制服的女人。” 这名特工把她的便装拉到一边,露出一把看起来很危险的随身武器。 科基心虚了。“说正经的,”他转过去对雷切尔说,“迈克也醒了?你要进去 吗?”科基看起来十分急切地想加入。 雷切尔嘟囔着说:“实际上,科基……” “马林森先生,”这名特工插话道,从她的上衣里拿出一张便条,“这是托兰 先生给我的,根据这个便条,我得到明确的命令要陪您去厨房,您想吃什么,就让 我们的大厨给您做什么,而且还要请您生动详细地给我讲解您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用……”这名特工犹豫了一下,接着又扮了个鬼脸读起这个便条来,“……用尿涂 在您自己身上?” 显然,这名特工的话很有魔力。科基马上扔掉他的拐杖,一只胳膊撑在这女人 的肩上,说:“去厨房,亲爱的!” 那女特工不太情愿地扶着科基一拐一拐地沿着走廊走远了,雷切尔确信科基· 马林森肯定乐得像在天堂一样。“尿是关键,”她听到他说,“因为那些该死的端 脑嗅叶什么都能闻到!” 雷切尔走进林肯卧房时,房间里一片昏暗。她惊讶地发现床上没人,没人动过。 根本没有迈克尔·托兰的影儿。 床边点着一盏老式油灯,在柔和的灯光中,她勉强能认出布鲁塞尔地毯……著 名的雕花红木床……林肯夫人玛丽·托德的画像……甚至还有林肯签署《解放宣言 》时用的那张办公桌。 雷切尔随手关上门,感到一阵阴风从她光着的腿上吹过。他在哪儿呢?房间对 面,一扇窗户开着,白色的透明硬纱窗帘在风中飞舞。她走过去关窗,这时从壁橱 里传来一阵古怪的低语声。 “玛……丽……” 雷切尔噌地转过身来。 “玛……丽……”这个声音又在说了,“是你吗……玛丽·托德·林……肯?” 雷切尔迅速关上窗,转过身来对着壁橱。她的心怦怦跳个不停,尽管她知道这 很愚蠢,“迈克,我知道是你。” “不……”那声音继续说,“我不是迈克……我是……亚伯。” 雷切尔手双手叉腰,“哦,真的吗?真正的亚伯?” 响起了一阵捂住了嘴的笑声,“差不多真正的亚伯……是的。” 这个时候雷切尔也笑了起来。 “害……怕,”从壁橱里传来的声音低吟道,“很……很……很害怕。” “我不害怕。” “请你害怕……”这个声音呻吟道,“对人类来说,恐惧感和性觉醒是密切联 系的。” 雷切尔噗哧一下笑了起来,“这就是你的挑逗方式?” “原……谅……我……”这个声音呻吟着,“我有好多年……年……没跟女人 在一起了。” “显然是的。”雷切尔说着,猛地拉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