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日内瓦,11月12日鲍里正在机场大厅里等候,一看到萨姆,他立即起身,像是 在调整自己的站姿——真是旧习难改。萨姆在这个瓜德罗普人立正之前伸出手去。 “一路顺利吗,我的中尉?” “呃……” “您要喝点咖啡吗?” “当然。飞机上喝的是美式咖啡,我真想来杯意大利特浓咖啡。” 萨姆接过咖啡闻了闻,又将几小撮烟叶塞进烟斗。他惬意地吸着,一边用近乎 关爱的眼神注视着鲍里:“嗯……中士,你的平民日子过得如何?” “好极了,我的中尉。工钱很高,上司也很通情达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您帮我找到这样好的工作。” “军队不再需要我们了,鲍里。但她需要,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哦,她这段时间都过得很平静。”鲍里在过海关的时候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过,除了她和女伴见面的时候……” 这真令萨姆绝望:公主通常不会对男人垂青,但他似乎是个例外,在他看来。 至少,他与公主之间仍保留着一段美好的友谊,当然也夹杂着些许遗憾。 鲍里抢过沉重的箱子,两人向停车场走去。萨姆满足地靠在皮椅上,鲍里驾车 向西利尼的湖边小庄园开去。 庄园坐落在山坡上,坡上种满了葡萄树,一直向下延伸至日内瓦湖畔。这是一 座长方形的旧农场,四角上各盖了一间小屋,环绕着中间的大花园。公主坐在敞篷 的平台上静候着他们。她站起身,爱抚地将萨姆搂入怀中:“小淘气,你不关心我, 拜尔勒基金会开幕式之后,整整两个月没有你的消息了。” 鲍里悄悄走开,默不作声地将行李搬到了楼上。公主伸过手臂挽着萨姆走上草 坪。 蔚蓝的湖水映着白雪群山,天地间一片空灵。 不远处,一只苍鹰在葡萄枝蔓的上空回旋飞翔。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 “有几幅画失踪了,我在找它们的主人。” “你决定做代理人了?” “有这个打算,这样便于合作。我想住在你这里……” “用不了一个星期,你就会厌倦我的。” “厌倦你?不会的。倒是你,你也许会让我绝望。” “有这个可能。你真是好心,认为我还有这本事。” 她的指尖轻轻滑过萨姆的面颊:“让我看看你的画。” 萨姆把照片底片递给她。她一张张地拿起来看,透明底片的影像在蓝天下显露 出来。 苍鹰仍在那里盘旋。 “你现在在帮帝波铎做事?” 公主的语气很柔,但不无讽刺。萨姆很惊讶:底片里并未透露这位客户的任何 信息。 “我知道你是个仙女,但没想到你还是个巫师。你是怎么只凭几张照片就猜到 这个的?” 公主露出一个明艳清新的笑容:“不要这副脸色嘛,你这双猎狗眼睛会让我受 不了的。” 她看着萨姆,表情更严肃了:“我可没逗你,我跟你提过他的。之后不久,他 让秘书打过电话给我。阿诺德。格若斯曼,这个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萨姆答道,一边在心里暗骂“矮子鲍勃”的轻率。 帝波铎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识破公主的身份。 “我认识,可以说是相当地了解。不瞒你说,弗朗索瓦。皮诺的那尊考尔德活 动雕塑就是我卖给他的。他企图骗我直接签合同,结果被皮诺撵走了。总之,这是 个卑鄙无耻的家伙,他的老板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外界关于他的很多说法都很有 意思。” “哪一类的?” “两大类,亲爱的。第一类是比较普通的:说他的收藏都没有缴税。他在瑞士 出高价买画,开超额发票,然后将两者的差额存人苏黎世的账户。大部分美国人都 这样干,至少手法都差不多。那些被收录的纳粹分子的偷盗品,比如这几幅,原本 是不可以买卖的,却被他以三分之一的价格买到手。他还大力举荐年轻艺术家以获 取他们的全部作品,之后再倒卖给不识货的傻瓜,有时他还会清售自己已经厌倦的 作品。他未来的基金会就是用来搜捕猎物的。很多人出卖自己的画,希望它们被留 馆保存。实际上,帝波铎是去粗取精的高手,他有几幅好画真让我嫉妒。” “他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为了你,我的小可爱。他想从我嘴里套出你的情况。我说不认识你,但他应 该不会这么好骗。” 萨姆一阵沉默。他调查帝波铎,帝波铎也在调查他。有了“矮子鲍勃”干的那 件蠢事,帝波铎会联络上公主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自己也提到过瑞士,公主认识所有人。乍一看,这一切都很平常,然而,他 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天空中,那只苍鹰已飞远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