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谷川由莉 李老师将前田丽子的两张登记表慢慢放回保险柜,用一种严肃的声调对我说: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叫你不要再插手这些事。赵军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如 果你不再管这些事,他迟早会来向你解释。” “你们还有多少隐藏的秘密?我从没想到您也在调查这些事,怪不得,我几次 住进医院,您都来看我。原来每一个人都是那么不可信,我只相信我自己!谢谢您 今天告诉了我这么多,不过,我不会放弃!”我拉开了门冲了出去。 这个世界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当你突然发现你最熟悉的那些人其实你根本就 不了解,每一个人都是那么不可信,你是否会陷入绝望?住在同一个宿舍的好朋友 会造我的谣,让大家都认为我要对林渡雨的死负责;班导师突然成了他的同伙,而 且一直在调查校园中的离奇事件;一直以来与我协同作战的前田丽子,居然真名叫 长谷川由莉,居然早就读完了大学,而那恐怖的招魂仪式让我突然觉得与她的距离 如此遥远。还有孟娜,如果钟楼之夜不是梦,如果她的临终遗言是真实的,她竟然 是一个杀人凶手!不,关于她我不能那样去想,她也许还在世界上,也许……即使 无法逃脱那怪病给她留下的期限,她也会纯洁地死去,可我上哪儿去找到她的遗体! 我不知道还有多少意想不到的事,身边唯一可信的人只剩下了那个陈一铭,可他什 么时候回来呢?他出差已经快两个月了! 就这样,我一边想着,一边茫然地在校园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就如同一个无处 可去的孤魂野鬼,四处游荡。 我忽然想起南宫小雪日记里的“回魂夜”,对了,欧阳俊为南宫小雪搞过招魂 仪式,而且和前田丽子搞的几乎一样——也是在一间昏暗的房子里,摆一圈蜡烛。 前田丽子说过,招魂仪式最好在人死的地方进行,那么,南宫小雪的招魂仪式是在 她死的那片树林里搞的吗?是在那红砖房里吗? 欧阳俊应该死了,死人怎么能进行招魂?南宫小雪“死后日记”里记载的招魂 仪式,又那么像前田丽子搞的,难道这日记是前田丽子代写的,南宫小雪的招魂仪 式其实是前田丽子搞的? 想到这儿,我一身冷汗。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误的话,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恐怖 了。 前前后后的信息拼凑起来,一块完整的图案慢慢呈现在眼前,虽然仅仅是一个 轮廓,不过我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对,我要把这些信息从头到尾好好整理一 下,等陈一铭回来,或许对他破案有帮助! 不知不觉又迎来了一个黑夜,宿舍的灯依旧没有弄好,线路需要动大手术,说 是等放假再重新凿开墙接线,暂时让我用蜡烛。 我整理了厚厚的稿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逻辑推理公式,从开始接触到校 园内的这些离奇事件时,我便一直自学逻辑学。 十点了,我又一次看看窗外,冬夜的校园总是异常地寂静,此刻,外面已积起 了厚厚的雪。我心里突然感到一阵不安。今夜,将是南宫小雪复仇恐怖燃烧校园的 开始,她会带走谁呢? 一直以来我不相信这些鬼魂之说,可如今,我又一次迷失了方向,那句“宁可 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老话让我诚服。 昨天在招魂仪式上,她的亡灵一直瞪着我,莫非轮到我了?我钻进被窝,胡思 乱想,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当——当——”迷糊中远方又传来一阵钟声,我情不自禁地跟着那声音数数。 “一、二、三、四、五……十一、十二。”又是十二响!我睁开眼睛,房间里 一片漆黑,我依然躺在床上。窗外是北风的呜呜声。 是我又在做梦,还是大钟真的响起了?我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古老的“钟楼”沉寂在寒冷的冬夜中,厚厚的积雪反射着昏暗的路灯灯光,一 片银妆素裹中,立着一个白色连衣裙的身影,她似乎正注视着女生宿舍楼。 南宫小雪?莫非她今晚的目标在女生楼?我刚想到这儿,她突然不见了。我推 开窗户,把头伸到窗外,四处搜寻着她的身影,然而除了那些不会移动的建筑物和 地上的积雪,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东西。 真是眼花了?可能是。我准备关上窗户回去睡觉,就在这时,窗台下有个黑色 的东西晃了一下。我低下头去,一张恐怖的面孔便落入眼帘。可以说根本就不是面 孔,而是一团长长的头发和一只露出来的眼睛。 这一幕和当初噩梦中一样,她就要爬上来,我用力拉住窗户,可是已经来不及 了,她那冰冷的手已经抓住了我的手腕,接着,她整个身体窜上了窗台。 寒风不停地灌进来,吹着她那白色的连衣裙,那拖地的裙摆扑打着我的脸,让 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奇怪的是她丝毫没有寒意,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窗台上,居高临 下地用那一只没有被长发遮住的眼睛瞪着我。 一分钟,两分钟,我的力气一点点从身体里游走,她那只眼睛就像要将我的魂 魄吸走。眼前的一切慢慢模糊起来,最后陷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 我只觉得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在黑暗中飘荡,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隐隐约 约听到脚步声的回响。就这样在黑暗中不知游离了多久,终于有一束白光射了过来, 很强,很刺眼,本能让我迫不及待地去接近它。在一瞬间,我的灵魂似乎回到了体 内,眼睛又能看到东西了,然而我宁愿什么都没看到—— 我站在一条走廊上,前方是一面落地的大镜子,镜中有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 长发遮脸的影像,我往前走一步,她也往前走一步;我向后退,她也向后腿。无论 我做什么,她都重复。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我浑身哆嗦,看着镜子中的那 个人,慢慢做了个撩开头发的动作,镜子中的人依旧做着同样的动作,当长发撩起 来时,我整个人瘫倒在地,那一幕实在能够击溃任何人的精神——我看到了另一个 “我”,一个穿着连衣裙、披着长发的“我”! 坐在地上片刻,我慢慢缓过神来,发疯一样地往后面的楼梯跑。我要离开这里, 不能让人发现我现在的样子。但是,当我跑到楼梯拐角时,所有的路灯突然亮起来, 还没等我看清周围的状况,只觉得一记重击穿过颈椎,四周的一切猛烈晃荡了几下, 我失去了知觉。 PART 4. “心跳正常。” “血压正常。” “脑电波显示病人情绪依然不太稳定。” “是否加大镇静剂用量?” “先观察一下再说。” 我在哪儿?医院?隐约能听到一些对话。我想睁开眼,但是连这力气也没有。 好累,好困。 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床上。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房间, 除了这张床再没有任何摆设。四周的墙壁全都和这床单一样白,就连门也是白色的。 门上有一个玻璃的小窗,一张陌生的男人脸在那儿一晃而过。 这是什么地方?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头还有点晕。我慢慢走到门边,试图 打开门出去走走。但是病房的门被反锁着,任我如何使劲也无法拧开那把手。 “开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开始拼命撞门。只听门把手的锁心“喀哒” 一声,门开了,冲进来五六名护士将我拖到床边,用力把我按倒在床上。这些简直 不能叫护士,一个个就像母夜叉一样穷凶极恶,力大如牛。我的手很快被锁在床上。 这也简直不能叫床,而是一种刑具,似乎到处都有枷锁,我的脚很快也被锁住了。 进来一个医生摸样的男人,看了看我,又回头对护士们说:“再给他一针镇静 剂。” 针头从我体内抽出后不久,我的头就有点晕了,眼皮也打起架来,随便怎么挣 扎,最后还是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床边站了两个警察,就是上次在公园门口将我带回警察局的那两 个,后面还有一名医生。 “你醒了,我们的来意不需要说明了吧,打了几回交道,先自我介绍下,我叫 莫辉,他叫吴建生。” 我看了他们两一眼,把头转开。 “我们只想问一下,你对前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是否还记得。”莫辉说。 我没有说话,对他们依旧是那种沉默的态度。 “林原,你说不说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关系,我们对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得很清楚, 让你说,只是给你一个机会!”吴建生对我的这种沉默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病人的情绪还不稳定,我看你们还是过几天再来比较好。”站在后面的医生 给我解了围。 我住进这医院的第四天,才被允许每天下午在花园里散步,但是身边都有医生 或护士陪着,这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医院的病人都很奇怪,最后我才知道,这就是 精神病院。 我在花坛边找了张椅子坐下来,仔细回忆我是怎么进来的,可是一点印象也没 有。 就在我苦思冥想之际,脸上忽然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两只手疯狂地向我抓来, 我连忙站起来后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不停地朝我喊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 了你!”然后又朝我扑过来,撕扯我的衣服。 护士们急忙把她拉开。我认出了她,她是许丝露! 用过晚饭后,我又被关进那间只有一张床的白房间。我翻来覆去不能入睡,门 外不时传来疯子们的哭笑叫闹,这简直比那连续死人的学校还要可怕。 我不知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来,我的精神肯定没有问题。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逃出去。我从床上站起来,走到门边,透过门上的玻璃望去,走廊里空无一人。怎 么才能打开这门?我用力拧门把手,没用,只好悻悻地回到床上,继续忍受那些精 神病人的嚎叫。 过了很久,就在我已经迷迷糊糊处于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时,被反锁的门突然 “喀哒”一声开了。我的第一反应是从床上坐起来。 是她,许丝露! PART 5. “这个疯子又来找我的麻烦了。”我心想,不过对于她如何从自己的房间跑出 来,又如何弄到我的房间钥匙的,我有点不解。 她很快掩上房门,转过身来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朝我做了个保持安静的手势,然 后走到我床前轻声说:“别出声,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带我出去?” “现在不是解释太多的时候,三个小时后,护士交班,然后查房。你只有三个 小时的时间,三小时内,你要回来。”许丝露一边说,一边从床下拿出我进来时穿 的衣服。 我被眼前这一切弄懵了,根本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快把衣服换好,穿着住院服在街上走,很容易被人发现。”她已经开始帮我 穿衣服。 “等等,我自己来。”我虽然对她做的一切感到莫名其妙,还是换上了衣服。 “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也一定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但我们都有一个目的,就 是找到灵敏被害的真凶。” 许丝露这话一出口,立时让我感到惊讶。从她一进来到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 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完全不像是一个精神失常的人,尤其关于灵敏的自杀,似乎她 还知道更多的内幕。 “灵敏难道不是自杀?”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许丝露点点头,“是的,表面上看是自杀,其实却是一起谋杀。用一种很独特 的方式逼她死。” “难道你知道……” 许丝露笑了笑,“我还没有证据,而且我一直被监视着,没有办法去找证据, 也不敢对警察说真相,如果那样做,我会成为第二个灵敏。” “这三个小时,你让我去干嘛?” “去拿证据。” “证据?” “是的,校园禁地中有一片野生菌,你要在三个小时内采一些回来。” 我心里一凉,因为在我搞不清是梦是真的钟楼之夜,孟娜说过:“在那口井的 附近,有一片很大野生菌群,你采一片带出来,交给陈一铭,一切就有答案了。” 现在许丝露让我找的就是野生菌群,难道钟楼之夜是真的?孟娜真的死在我面前了? 可钟楼里没有孟娜的遗体啊……我正在出神,许丝露打断了我: “时间不多了!你要赶快出发!禁地围墙上有很多玻璃碎片,不好翻,只有大 铁门上才能翻过去!” 看来许丝露并不知道停尸房有条秘道。我说:“放心,我会抓紧时间的。不过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现在不在学校里,应该没有人会监视你,大家都以为你疯了。” 许丝露无奈地笑了笑,“如果我能去,还需要找你吗?我在这里依然是被监视 的,而你不同,他们至少还不知道你也已经掌握了关于那些菌类植物的秘密。还有, 你是降灵会的成员,呵呵,凶手对降灵会多少有些顾忌。好了不多说了,我带你出 去,我马上要回自己病房,每隔半个小时就有人来查我的房。” PART 6. 深夜中的校园一片寂静,在夜色的掩护下我顺利翻过了第四校区的大门,直奔 停尸房。 停尸房,这个阴阳两界的交界处,永远笼罩着神秘与恐怖的气息。我很快找到 了那扇气窗——和林木森一起看到南宫小雪拿着蜡烛出现的气窗。如今关于南宫小 雪为什么会出现在停尸房里,已经不足为奇了,既然那里有条秘道通往禁地,她自 然是从那里出来的。而当初听了前田丽子的话,一直把孙老头当成重要线索去追寻 停尸房的钥匙,显然是个大错误。 我翻气窗进入停尸房后,又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按许丝露说的直接从铁门进去, 虽然从那里进去可能会被人发现,那大铁门所处的位置不算隐秘,尤其在冬天,周 围的树木全都枯萎,树叶都掉光的时候,那里的一切更是一目了然。不过如今在这 儿,情况也好不到哪 儿去,刺鼻的福尔马林味道,让我浑身不舒服,也许这就是死亡的气味。南宫 小雪的鬼魂会不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说实话,我对它一直有着深深的恐惧。 一缕银色的月光斜斜地透过几扇气窗里照进停尸房,让本就可怕的环境增添了 一份诡异。在我的周围,是一排用来存放尸体的冰柜。按照孟娜临终前的遗言,我 开始寻找第13号冰柜。 我从大衣兜里掏出许丝露给我的手电筒,顺着模糊的数字找起来,终于在墙角 最底下一层冰柜的门上,看到了13这个数字。我迫不及待地拉开了柜门。出乎意料 的是,那里没有什么秘道,只有一具僵硬的女尸! 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让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银白色的月光照在那僵硬的女尸上,她的脸早已被刀划得模糊不清,我一下子 呕吐了。这女尸生前是谁?为什么要将她毁容?我边想边拖动抽屉,继续寻找秘道。 果然,当存放尸体的抽屉被拉出来时,下面出现了一个黑洞,几级台阶从那里向下 延伸。 秘道内阴冷异常,越往下走,这种阴冷就越强烈,每走一步,似乎都离阴界更 进了一步。也不知在里面走了多久,我终于看到一排向上的青石台阶。这条通道比 上次在阅览室发现的秘道简单得多,只有一条路,没有那么多错综复杂的机关和岔 道。 当我从秘道里走出来的时候,眼前却是一番熟悉的景象,秘道的出口就在那座 凉亭里。原来凉亭内的石桌就是这条通道的出口。接着我开始寻找那口井,那口井 会在什么地方呢?我想起了灵敏的遗书,会不会是张雪遥的尸体被发现的井?遗憾 的是灵敏那封遗书上没有写出井的确切位置。 她是从实验楼回宿舍区,她走的一定是那条通往停尸房的小路,我找到那条小 路,往前走。一切都靠直觉,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白色人影在前方的树丛中一晃而过。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我真的看到了。来不及细想,我追过去。 追了约莫十几分钟,一切又恢复了正常。那人影不见了,而前面不远处,静静 地坐落着一口井! 月光下的那口井,让人觉得异常神秘,异常恐怖。井,本是一样很平常的东西, 但人类似乎对它有与生俱来的恐惧,尤其在这样的夜晚。在中国古代神鬼传说中, 井或多或少是冤魂寄居之所,杀人灭尸之处! 我慢慢靠近那口井。好奇,那完全是一种好奇心的驱使。灵敏在遗书中说当时 那个“张雪遥”的鬼魂站在这井旁,它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这口井本身也隐藏着什 么秘密吗? 很普通的一口井,井水倒映着一轮明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我准备转身 去找那些菌类,但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无形的压力让我浑身无法动弹,一股寒气直 逼我的后心,我隐约感到,在我身后站着什么东西。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