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从摩托车的轰鸣声,诺诺判断出是三文驾驶的那辆雅马哈。 杜咬凤上班去了,诺诺在家休息,本来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诺诺想给三文一点补偿,那晚在紫金山上,三文的欲望和三文的恐惧,本是两 种天壤之别的感受,却因为诺诺的一句话,瞬间走到了一起,那种滋味一定不好受 吧? 万万没想到,诺诺满脸温柔地出来迎接三文,看到的却是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三文是来兴师问罪的。 " 那个叫阿壶的家伙,怎么会知道我家的地址?是不是你告诉他的?你有没有 脚踩两只船?你说,你说!" 平白无故挨了一顿骂,诺诺当然不甘心,于是大吵一 架。 " 你打他了?你真的动手打人了?怎么可以这样野蛮、不讲道理、不近人情! " " 我打了他,你是不是心疼了?" " 对呀,我心疼,揪心地疼!我真希望他一拳 头把你打个稀巴烂!" " 哼,可惜这小子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要不是小区的保安赶 来,他早就被我摁在喷水池里溺水翘了辫子!" " 你是黑社会的打手,你滚出去, 我不想再看到你!" 诺诺气呼呼上楼,回到自己房间,碰一声把房门关上。 三文不肯罢休,跟上楼,在诺诺的房间门外,继续扯他的喉咙。 " 今天你一定要跟我说清楚,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俩有没有" 那个" ? 他有没有看过你、摸过你?你都给他看什么部位了?" 房间里传来诺诺的回骂:" 你看过什么部位,他就看过什么;你摸过什么地方,他也摸过,我对你对他一视同 仁!满意了吧?" 三文气急败坏,用脚踢了一下门,搜肠刮肚,想出一句恶毒的骂 人话:" 你是……上海滩……第一号的……骚货!" 房间里传来诺诺的哭泣声。 这类没有实质内容的争吵,大多以女孩子的哭泣而暂告一段落。 三文隐隐约约觉得肠在蠕动,一阵排便的意识袭来,扭头一看,卫生间就在前 面,他走了进去,顺手把门带上。 三文还是第一次走进楼上的卫生间。诺诺的家,他来过几次,上洗手间都在楼 下。 TOTO马桶上装了一套粉红色的" 卫丽洁" ,座圈可加热,内有自动伸缩的喷头, 专门清洗人体的污处。三文坐在座圈上,在一排按钮上选择了适度加温键。 马桶里传来闷闷的" 乒!乓!" 声,那是三文的肠胃在扔" 炸弹" 。 哇,这个座圈好温暖。每次吵完架都能有这样的享受就好了。 三文打量这个卫生间,第一感觉就是洁白和干净,尤其那只半圆形的按摩浴缸, 让他想起自己家里的浴缸,只有它的一半不到,简直是它的袖珍版。 纯白的基调下挂着一幅油画,它的浅蓝色调跟周围的白色搭配,就像蓝天和白 云,视觉很舒服。盥洗箱的旁边挂着一只造型奇特的塑料钟,是一条鱼的形状,鱼 鳍下摆可以挂一条毛巾,现在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 三文的视线集中在那条" 鱼钟" 上,忽然他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近 在咫尺,他转过头来,看见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 砰" 的一声,三文提着裤子,慌慌张张奔出卫生间,跑到诺诺的房间门口, 门依然紧闭。 " 诺诺,你快开门呀,我有要紧的事情告诉你!" 诺诺抽了一张纸巾,擦着鼻 涕,书桌上扔着五、六个揉成一团的湿纸巾。 " 砰砰砰" ,敲门声响个不停。 " 诺诺,你快开门呀,我真的有要紧事情告诉你!" 这一招真管用,我一哭, 你就求饶了。求饶就求饶吧,干吗找借口? 别指望我会开门,我一开,你就有机会了,可以趁虚而入了,哼,想都别想! 今天你要是不说上足以塞满一只集装箱的好话,听到我耳朵根发软,我就是不 开门! 想到这儿,诺诺对着门外用力喊:" 不开不开不开,我就是不开,你走吧,我 再也不想见到你!" " 诺诺,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我真的、真的有很要紧的事情呀,你猜我刚才看 见了什么?那幅画,你们家挂在卫生间墙上那幅画,它……它在变!" 什么?画在 变? 诺诺半信半疑,把房门开了一小半,就看见三文一只手提着牛仔裤,白色内裤 露了出来,裤腰上写着Calvin Klein的商标。 坏蛋!果然想骗我开门,已经迫不及待脱裤子了! 诺诺想关上门,三文不让她关,一个死推,一个硬顶,在门框处展开一番拉锯 战。 " 诺诺,你听我说呀,刚才那幅画上的女人,脱光衣服,变成裸体了!" 哼, 骗我开门,连想出来的借口都是那么下流! 不如说两声" 对不起,我爱你,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之类的话,让 我心动,开门让你进来,接下来的事情就取决于你的表现了,或许今天是一个值得 纪念的日子,给你扮演一个" 终结者" ,终结我处女身的终结者。 但现在,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了,你的表现太差劲,让我倒胃口。 诺诺毕竟力气小,敌不过三文,房门已经被顶开三分之二,干脆一松手,三文 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撞了进来,扑倒在地板上。 揉着疼痛的膝盖,三文满脸委屈地说:" 我没骗你,是真的,不信你去看。" 诺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从她的脚步声来听,应该走进了卫生间。 半分钟后,瞠目结舌的表情再一次出现在三文的脸上。 墙上的这幅油画,跟挂在S美术馆二楼C展厅、跟拍卖会上展示的完全一样, 戴口罩的Zoe 体态优雅地坐在窗台上,双眸凝视前方,浅蓝色的医生服、白色的皮 鞋与这间诊疗室一样,给观者一尘不染、干净整洁的感觉。 诺诺斜着眼睛,看了看三文,就这么看着他,语言已是多余的。 三文忍不住嚷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刚才我明明看见……" 他使劲咽了口唾 沫,接着道:" 看见她的衣服和鞋子掉下来,就掉在这儿……" 他指着浅绿色的地 砖。 " 她一丝不挂,还有她的口罩也掉下来了,我看见了她的脸耶,她的脸……" " 她的脸怎么样?" 诺诺用嘲讽的语气问。 " 她、她在朝我笑!" " 噢,是吗?既然她对你笑,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话?说 国语还是英语?今晚约在哪家饭店?几点钟、几号房间?" 诺诺连珠炮地发问,三 文无可奈何地望着她。 " 诺诺,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对天发誓。" " 你好像经常" 对天 发誓" ,我记得你曾经发誓说,要疼我、爱我、呵护我,结果呢?看你刚才凶神恶 煞的样子,恨不能把我一口吞了!" 三文无话可说。 画中的Zoe 静静地坐在窗台上,听着这对恋人的拌嘴,她的表情隐藏在浅蓝色 的口罩后面,捉摸不透。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