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却说解晋荣升为总经理秘书后,深深为撒尔容的能力所倾倒。心里暗想:不如 跟她学些经验也好,索性把那份觊觎之心收了起来。在工作上可以说是兢兢业业。 每天是公司和家里两点一线。有时也和吴远航喝上两杯。日子就这样重复的过着, 不紧不慢,但井然有序,可他却不知道危险已悄然来临。 这天夜里,一个身手矫健的男人快速爬到一棵树上,通过一楼那家店铺招牌上 的钢架,然后进入解晋家里。听到卧室的鼾声,男人用拇指在下巴上一划拉,冷哼 了一声。他闪身到厨房,扳开煤气阀门,打开灶台,然后剪断气管,“嘶嘶”的煤 气泄漏声响起。他将所有的门窗紧闭,铝合金窗子的摩擦声竟然没有让床上的解晋 醒过来,那鼾声依然如雷鸣般响着。男人满意的一笑,然后翻身跃到一楼的招牌上, 顺着招牌的钢架下去了,快速钻到街对面停着的一辆车里。然后拨通一个电话,轻 声对着话筒说:“二少,半个小时后,解晋就会魂归黄泉。” 电话那端所传来的是二少那冷峻的声音:“很好,办妥了以后就打电话给我。” 那男人拍着胸脯说:“二少你尽管放心,半个小时后,煤气就回布满整个房间, 到时候我一个电话一打,那层楼就会爆开。” 半个小时后解晋家的电话骤然响起,然而预计的爆炸声并没有响起来。男人无 奈的在电话中告诉二少:“我失手了。” 二少冷笑一声道:“蠢货!你会干什么?” 男人哆嗦着说:“也许他发现了。” :“好啦,我从来不听解释,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把他给我干掉!” :“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我……” 二少轻蔑的笑了道:“就你那颗脑袋早就不是自己的了,背负五条人命,再加 上畏罪潜逃,你说够枪毙几回了。再说,明月社现在是我做主,你的生死不过是我 的一句话!还有,欧阳最近完全不在我的掌控之下,你要多加留心。” :“要不要除掉他?”男人几近谄媚的献计。 二少笑道:“不必!他是我们明月社不可多得的良将,我还舍不得杀他,再说 就凭你,能杀得了欧阳吗?呃……张新碧怎么样了?” :“还在渺渺村里的深山里呢!” :“把她给我看好了,要是她落在警方手里,那我们明月社将会全军覆没。” :“可警方已经知道张新碧还没有死,已经查出她的身份了,警方随时都有可 能查到我们头上。”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欧阳接了一桩生意要去越南一趟,J 市的业务 暂时由你管。” :“伍越呢?”那男人知道二少信任的人只有欧阳巨枫和伍越,对于二少突然 委以重任,他有些不敢相信。 二少冷冷的说:“做好你份内的事,别人用不着你管!” 越南胡志明市:欧阳巨枫身一条蓝色洗水仔裤,敞开两颗纽扣的白衬衣,一条 松松的银灰色领带随意的戏在衣领外,一副咖啡色的宽边太阳眼镜遮遮住了那双迷 人的眼睛。纨绔浪荡气中带着狂傲不羁。他接到的新任务:刺某财团继承人X 君, 今天X 君将从河内赴胡志明市参加一个酒店的开业典礼。 一个小时后,X 君所乘坐的专机到达胡志明市。欧阳巨枫恃机而动,突然一枚 子弹准确无误的穿过X 君的心脏位置,接着数枚重磅炸弹飞了过来,刹那间半条街 成了修罗场。场面完全失控,欧阳巨枫趁乱飞快的跃入湄公河,前来接应的人一把 拉他上了游艇。欧阳巨枫一边抖着身上的水,一边冷冷的说:“去告诉你们老板, 既然请了我,就不必再请别人!动静弄那么大,他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你!”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欧阳巨枫回过头一看,原来是幕后老板现身了。他冷笑道:“既然不相信我的实力, 为什么要请我?” :“你我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还信不过你吗?我着实不知道是怎么回 事,我们就算同时找别人,以确保万无一失,也要顾忌大老板的声誉。”欧阳巨枫 知道这个关口,谁都知道X 君和大老板H 君不和,又同是继承人,现在弄出那么大 的动静,那不是自找麻烦?“对了,大老板已经吩咐过了,这次你的酬劳我门照付。” 欧阳巨枫抛下一句话:“那好,把钱转到我在瑞士银行的帐户。”然后他坐了 最快的一班飞机回国。回到J 市,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一点了,欧阳巨枫直接去了名 典咖啡。 这时,撒尔容从外面走进来,她拿眼一扫,却并没有见到和自己有约的人。这 令她有些懊恼,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道:“这人也太没有时间概念了……” 当然她并没有看见坐在角落里的欧阳巨枫。 服务生礼貌的向撒尔容打了招呼,领她到一张靠窗的位置坐下。她要了一杯康 宝蓝。都续过两次杯了,那人还没来。她懊恼的拿出手机,翻出妹妹的号码,按了 拨通键,小声抱怨道:“雨杉,那人还没来,我先走了,真是太可气了,居然整整 迟到二十分钟,这样没有时间概念的人我可受不了。” 电话那端的梁雨杉说:“姐,你别着急,兴许他很快就到了……”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来到了撒尔容面前,她便对妹妹说:“好了,呆会儿再打给 你了。”撒尔容挂断电话,不由得暗想:眼前的人不会就是相亲对象吧!只见他穿 着一件黑色的Ferre 衬衣,那款式正统带复古,大师的设计硬生生的被他给毁了。 此人虽然没有谢顶,但是那张脸沟壑横生,好比一张战地地图。 还不及多想,这男人已经开口了:“你好,请问您是撒尔容小姐吗?”撒尔容 非常不情愿的点了点头。男人一坐下便开始口若悬河,生怕别人当他是哑巴,最让 人无法忍受的是:那男人一说话唾沫星子横飞,撒尔容只好挪了一下身子,以防止 那些唾沫溅到脸上。她悄悄给眼前的男人打分:0 分。原因是:年龄偏大,身体状 况也应该不太好,肚腩太大,废话太多,个子太矮了,跟他的体重完全不成正比, 且还是个“二锅头”。这男人发表了半天精彩演说,诸如介绍他家有三千坪带花园、 泳池的别墅,还说什么只要她和他结婚后,就不用抛头露面,在外面打拼了,这让 撒尔容更加反感,便不客气的说:“先生,我要先走了。” 那人厚着脸皮问:“那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撒尔容大惊: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不会看人脸色的男人! 那男人语气中带着炫耀,又有那么几分谄媚的说:“那我送你可以吗?我的宝 马就在外面。”这让撒尔容不禁一阵窃笑,收住笑意,她淡淡的说:“先生,我的 宾利雅致728 停在外面,你没看见吗?”那男人面上悻悻的,他窘迫的表情让撒尔 容看了以后十分开心。那中年男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撒尔容冷笑道:“一个开二奶车的男人能有多大本事?”她啜饮了一口杯子里 的咖啡,然后拿起手机拨通妹妹的电话,对着电话她就是一阵咆哮:“梁雨杉,你 介绍的都是什么人呐?庸俗不堪不说,还是个年纪一大把的离异中年男人,还有一 个十岁大的儿子,你想让我去给人家当继母啊!我亏不亏啊?还不如上次那个丧偶 的。” 梁雨杉说:“姐,你还让不让我说话了?你今年都三十二了,虚岁可就是三十 四了,你还想找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吗?” 撒尔容把桌上的杯子一摔,嘴里说:“我三十多岁又怎么了,我干嘛要找个二 锅头?” :“我的大姐,你以为三十多岁事业有成,又英俊的男人有几个,就算有也论 不到你,人家小姑娘不疯抢?” :“我以后再也不相亲了!” :“你这样的女强人,拥有高学历,又拿高薪,早已经被男人门冠上了灭绝师 太的名号,要找个男人是挺不容易的,不过你也不用沮丧,因为全世界的三高女性 和你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所以这时候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电话那端的梁雨杉 “哧哧”的笑着。 :“我还不信离开男人还活不了?” 梁雨杉笑道:“我只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铁铮铮的男人,而没有什么铁铮铮的女 人,你敢说,一个人不感到寂寞吗?” :“寂寞?哼,只有你这样的小女人才会有。哎,对了,你和李韬怎么样了? 他和老婆离婚了没有?” :“我和他彻底完了!” :“那小迪怎么办?” :“小迪?我……我……”半晌的沉默,撒尔容见她吞吞吐吐的,便问:“你 到底怎么想的?孩子一天一天的长大了,你总要给他一个交代。” :“姐,我不配做一个母亲,我太自私了,只想到自己,从来没顾忌到孩子怎 么想的。” :“说这些干嘛?” :“我……姐,我想离开J 市,去过新的生活。” :“那很好呀,什么时候走?到哪儿去?要带小迪一块儿走吗?” :“姐,你那么喜欢小迪,不如……”梁雨杉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但又不得 不说,略为踌躇,便说:“姐,我今年才二十七岁,我还年轻,我不想让孩子牵绊 着,不如,你先提我照顾两年?” 撒尔容说:“那太好了,我上次回去还和爸妈这样说呢!就怕你不愿意才没敢 说出口。不过,别人无论如何也取代不了亲生母亲的爱。” :“姐,小迪跟你亲,你以后好好带他吧!”电话那端的梁雨杉已经泣不成声 了,撒尔容听着就着急,忙问:“你怎么了?别一个劲儿的哭哇……”梁雨杉止住 哭声说:“我没事,只是想到小迪那孩子从一生下来,我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恐怕 还没有一年,我有些难过。” :“既然是这样,你带他走,你们一起生活,不是天天可以在一起了?” 梁雨杉哽咽着说:“你知道,我是自由惯了。总之,小迪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三个月后,梁雨杉死于肺癌。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撒尔容的父亲是下放到农村的知青,当时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那里了, 所以只好做了当地一户人家的上门女婿,所以撒尔容姐妹俩,一个随父姓,另一个 随母姓。虽然是生在清贫之家,但梁雨杉也是在家人无微不至的关怀下长大的,性 情不免有些骄奢,有时候会耍点小性子。所以她今天的反常并没有引起撒尔容的怀 疑。挂断电话,撒尔容要了一份巧克力,托腮望着人来人往的街头。突然,玻璃桌 面“笃笃”作响,撒尔容见是欧阳巨枫,被人看见自己在相亲,这多少有点难为情, 不禁感到有些别扭。欧阳巨枫揶揄道:“容姐,你喝咖啡都这么郑重?”撒尔容扯 了扯上衣的下摆,“我平时都是这么穿的,有什么奇怪?” 欧阳巨枫狡猾的一笑,撒尔容看在眼里,只不声张,笑道:“兴致这么好?一 个人来喝咖啡?” :“是啊,我可不像容姐,”欧阳巨枫干咳两声没把话说完。因为撒尔容在这 里相亲的经过,他都看见了,这时候若提起,好象有嘲笑的嫌疑。忙笑着把话题岔 开了。其实昨晚是撒尔容自己提起过今天要在这里相亲,他在这个时间出现是很不 合适的,仿佛有意来看撒尔容的笑话。 撒尔容抬手看了看表,“我午休的时间过了,要走了,你呢?” :“我坐一会儿再走。” 撒尔容刚走了几步,欧阳巨枫喊住了一声“容姐”。她回过头来问:“有事吗?” 欧阳巨枫有些期待的说:“今天晚上,你还来我家吃饭吗?”撒尔容浅浅的笑 了,又说:“当然要去啦,有个免费的大厨帮我准备可口的饭菜,不好吗?”一种 情愫在两人之间悄然滋长。 整个下午撒尔容都心神不宁,以至于在开会的时候解晋一连喊了两声她才回过 神来,茫然的“啊?”了一声。解晋忙说:“同事们等着你讲话呢!”她低声问: “我讲到哪儿了?” 解晋悄声说:“你刚刚讲到买场男性时尚品……” 撒尔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口里说:“噢,对,我怎么糊涂了……”她抬头继 续向众人说道:“各位同仁,刚刚我有点失态,真是抱歉,好,我们继续开会。这 一年里,家乐福、华联、摩尔相继进入J 市,这对我们的冲击很大,如果我们不能 即时的调整自己,完善自己,那么,我们很可能会重蹈佳家超市的覆辙。佳家的实 力和我们相当,它的倒闭给我们提了个醒。韩飞,说说你的看法?” 韩飞翻开手中的文件夹,又抬头望向撒尔容说:“撒总,您说得没错,跟不上 瞬息万变的市场,那就只能被淘汰,说到男性时尚这一块儿……”见韩飞有所顾虑 的样子,撒尔容用鼓励的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韩飞又说:“四年前,市场影响 我们采购的时候不得不选购大量的女性品牌,甚至在卖场调整过程中,淘汰了大量 男性品牌,导致男装只有和运动服装摆在一起卖,现在的市场发生了很大变化,有 的男性商品变化比女性商品变化还快,消费也异常的活跃。在商场的销售比例中几 乎和女性商品平分秋色了,所以我们应该适当调整两者之间的比例……” 开完冗长的会议,撒尔容真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和解晋一起出了会议室, “撒总,你身体不舒服吗?”她摇了摇头,见解晋眼睛里布满血丝,眼袋浮肿,活 像一个大烟鬼,不由得生气,“解晋,我希望你以后在工作日最好不要玩到很晚, 年轻人怎可如此萎靡?”解晋不敢解释,因为他知道在撒尔容面前解释是多余的, 只有必恭必敬的说:“是,以后我不会这样了,一定保持良好的工作状态。 事实上昨晚他差点命丧黄泉。他一向都睡得很熟,对于煤气泄漏,他完全没有 知觉,直到门“邦邦”作响,他才猛然惊醒,赫然闻到一股浓烈的煤气味儿。“嘶 嘶”的声音让他感到惊恐,他手慌脚乱的关掉煤气总阀,拉开所有的窗子。“邦邦” 的敲门声还在继续,他忙打开门。吴远航一进来就说:“呵,好大的味儿,你是要 自杀吗?” 到现在解晋仍心有余悸。那段掉在半空的气管说明了问题,那是被人剪断的。 吴远航推搡着解晋,“愣着干什么?打110 呐!”折腾了半宿,天都亮了。要不是 吴远航昨晚和苏小漫吵架了,被赶出来的话,现在他就成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了。 殊不知,杀身之祸也是吴远航引来的…… 江上的船坞茶坊里,许雅权怔怔的,嘬饮了一口加了冰糖的菊花茶。冷眼看着 坐在对面的罗老太太。 罗老太太带着微笑问:“雅权,怎么啦?你说话呀,你这模样,阿姨看了渗得 慌。” 许雅权冷笑道:“阿姨?哼,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罗老太太一副茫然的样子,笑问:“我说什么呀?雅权,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许雅权冷冷的问:“为什么要离开我们姐妹俩?你就那么狠心吗?” :“你,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明白?” 许雅权凌厉的眼神让罗老太太心上一颤抖,她激动的抓住许雅权的手,哑着嗓 子说:“你都知道了?” 许雅权“哼”了一声,又别过头去了。 :“我也是有口难言!”罗老太太边说边把手搭在许雅权的手背上,许雅权厌 恶的甩开了,一脸冷漠的说:“难道你还有苦衷?” :“当年,你父亲风流成性,沾染上不少坏习惯,我一时受不了,只有……” :“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据我所知,当年张姨和父亲才是一对。他们有一 个孩子,是你把那孩子……” :“别说了,孩子,请原谅我吧!” :“哼,没想到你居然做出这种事!” :“雅权,不管你信不信,当年我确实要带你们姐妹俩一起走的,可你们的爷 爷不让。” :“我真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你,一个用小聪明来拆散别人、又抛夫弃子,我 实在不知道要怎样说服自己相信你。” :“孩子,我知道你恨我,可我……”罗老太太一阵犹豫,有些话还真不好跟 自己的女儿说,这个节骨眼儿也顾不得许多了,略一斟酌,她捡了些重点的说: “1975年,我下乡的第三年,和我相恋数年的恋人弃我而去,我已经有了两个多月 的身孕,那个年代的未婚女子,要是生个孩子,只会被别人的口水淹死,我也是没 办法,只能……” 许雅权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姐姐和自己同母异父。她无法原谅母亲犯下的错误: “为了自己,你就不顾别人了?” 罗老太太一脸鄙夷,冷笑一声,又说:“那也是你父亲先看上我,他甚至抛弃 了已有婚约的张新碧。我当时也想:反正都这样了,不如找个男人嫁了,孩子也有 个父亲,没想到啊,你父亲就是一匹脱僵的野马,我根本没办法驾驭,尤其是到了 缅甸后,他沾染上当地男人的习性,女人成群,到如今,你父亲的私生子不知道还 有多少呢!这样的男人有谁受得了?” 许雅权失声吼道:“不要推卸责任了,也无须再找借口,总之,我是不会原谅 你的,我先走了。” 罗老太太跟在她后面喊了她好几声:“雅权,雅权,你别走啊!”许雅权却头 也不回的走了。 烈日下,许雅权脸上流淌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绿柳饶堤,蝉鸣于树,如 此盛景,她无暇欣赏。就那样一直沿着河岸往前走,忽然一个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小姐,相互认识一下吧!”一个男人带着讨好的笑容向她搭讪,许雅权以一种居 高临下的姿势看了他一眼,并不予理会。那男人好一翻闲言碎语,话语间带有不少 暧昧的字眼,许雅权勃然大怒,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抽在男人的脸上。面对调戏自己 的那些男人,她一向都只有一种回应方式:一个大耳刮子。男人被抽得一愣一愣的, 许雅权突然“哈哈”一笑,那男人还以为是遇到疯子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她感到一片茫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罗阿姨的话,或者应该尊称她一声母亲。 显然这个罗阿姨和自己想像中的母亲形象太不一样了,难免失望,但血浓于水,不 管她心里承认与否,对母亲还活在世上这个事实,她是感到喜悦的,只不过,强迫 自己不承认罢了。 这时,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懒洋洋的接了起来。 电话那端沈泽南抱怨着:“最近在忙什么呢?我都好几天没有见到你了!” 许雅权敛住哭腔,淡淡的说:“我有什么可忙的,还不就那样呗!” :“亲爱的,遇到什么闹心的事了?语气都变了?” 许雅权听他这么叫自己,不由得身上一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忙说:“你千 万别叫我什么‘亲爱的’、宝贝之类的,还是叫别的吧!” :“别的?嗯,那叫老婆吧!”沈泽南哈哈大笑几声,许雅权不用想都知道他 现在笑得有多灿烂了。她一声娇斥:“谁允许你瞎叫了?”电话那端的沈泽南笑意 更浓了,许雅权没好气的说:“有什么可笑的,烦死了!”沈泽南摸不着头脑,不 知道又是哪里把她得罪了,不过和许雅权接触了很长时间后,他总结出了一条金科 玉律:不管是谁的错,一定要主动认错。因为她就是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人。忙说 :“别生气了,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许雅权抿嘴笑道:“说说吧,你都错哪儿啦?” :“我不该胡言乱语,不该觊觎许二小姐的绝世美貌,不该有癞蛤蟆想吃天鹅 肉的念头。” 她“扑哧”一声笑了,“好吧,那我暂时原谅你这只癞蛤蟆了。” :“那不知美丽高贵的天鹅小姐是否肯赏光和癞蛤蟆先生共进晚餐?” :“看你可怜,那就答应你吧!” 时间尚早,许雅权回到海棠花园。车快要开进大门口时,她刻意的放慢了速度, 今天门口的保安没有叫住她,这让她的心里有些隐隐的失落。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 递给她一束香水玫瑰了。自从七夕后,吕刚不再送花来了,才不过五天,她觉得过 了很久似的。她暗自埋怨自己三心二意的,已经有了沈泽南这样优秀的男朋友还在 想别人。为此她感到惭愧不已。 回到家里,把脚上的鞋一踢,光着脚去了浴室。往浴缸里放水,再滴入一些薰 衣草精油,褪去身上的衣服,踏入宽大的浴缸里,水温刚刚好,她感到全身的每一 个毛孔都在舒张,微微睁开眼睛,只见,镜子前站着一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 又是他!叮叮!这是梦,绝对是梦!叮叮微笑着看她,明明是没有邪意的笑,可她 只觉得头皮都快炸开了。她呓语着:“你是谁?你真的是我初恋男友吗?为什么我 忘了你?”少年不说话,就那样咧开嘴角笑看着她,虽然那笑容纯净,但她却感到 无与伦比的惊悚!慢慢的少年如同雾一般消失,她还在大叫:“你不要走,告诉我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梦里!” “啊!”她尖叫一声,原来她在浴缸里睡着了。水早已凉透了。这种“梦中梦”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醒来后她并没有多大的震惊。 换好衣服,她为自己冲了一杯红茶,随手从卷边盘子里拿起一块羊羹放入口中, 表情恬静的朝窗外张望,空调发出很大的噪音,却不制冷,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这破空调!” 这就是国产空调!售后服务永远跟不上销售的速度,她已经打过N 多次电话了, 服务中心托词诸多,扭不过她的喋喋不休,昨天总算派了个维修人员来修理,结果 今天又坏了。弄得她郁闷到了极点!,反正,今天没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她的心情 和今天的天气一样:燥热! 许雅权正兀自想着心事,沈泽南来电话问她准备好了没有,她说很快就出门了。 当她知道是一个商务会餐后,不由得抱怨起来,她不是不能和沈泽南一起出席,只 是在短短的一个月之内,沈泽南的朋友她已经认识了一大半。那阵势好像是恨不得 全世界都知道他有一个可人的女友。开始许雅权认为那是他对自己的重视,可反复 如此,她就不乐意了,即使是夫妻,也应该各自有生活圈子,完全没必要把朋友搅 和在一起…… 在蜀澜酒店顶层的自助餐厅,许雅权一出现,众人的目光马上齐聚在她身上, 对于一个拥有颠倒众生之美貌的女人来说,这种情景司空见惯,并不已为意。然后 沈泽南又献宝似的把她介绍了一番,他没有注意到许雅权的眼睛里都快喷出火了, 那张脸更是铁青。她正拿着餐盘取了一份玉米沙司猪排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 她背后响起:“雅权”她回过头来,极力的掩饰住心里的慌乱,笑说:“小刚,是 你啊,呃,这几天忙什么呢?一直没见你的人影。” 吕刚面上有些不安,却故作轻松的说:“也没什么可忙的。” 许雅权便说:“噢,呃,那我先过去了。” 吕刚“嗯”了一声,许雅权转身欲走,吕刚又说:“假如有一天,你发现自己 并不是那么完美,你能接受得了吗?”他总觉得有那么一天,她会把一切都想起来 …… 听他这话说得也很奇怪,许雅权便回头看向吕刚,又说:“你问的是什么话? 哎,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吕刚眼神里一阵慌乱,忙说:“啊?没什么,我只是随便一说。” 这时候,沈泽南走了过来,拍了拍吕刚的肩膀,笑说:“小刚,真巧啊,过去 和我们一块儿坐?”吕刚笑了笑,指了指靠落地窗的桌子,口里说:“不用了,我 也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本来这种星级酒店的自助餐许雅权是很喜欢的,环境优雅,气氛轻松,菜式也 是五花八门,雅俗共赏,几年前她就成了一个星级酒店自助餐高手了,但今天她却 感觉食不知味了。沈泽南关切的问了好几次,她都说自己没事。当然饭间时,罗老 太太打了几次电话,都被她按掉了,沈泽南好奇的问:“是谁呀?怎么不接呀?” 许雅权没好气的说:“打错电话的!”沈泽南不敢多问了,便说:“你要吃什么? 我帮你取。” 许雅权没有理他,兀自起身换了餐盘,去餐台取了一块美国芝士蛋糕。接下来 她都少言寡语,人家主动和她搭话,她也只是敷衍几句罢了。弄得沈泽拿如坠雾中, 完全搞不清状况。之后,她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眼角的余光总往吕刚那边 瞟,有时她和吕刚的目光会相遇,她总是快速的躲开。沈泽南和她说话,她一律以 “嗯”,“啊”,“是”之类的来回应。 见她神色有异,沈泽南以为她身体不适,体贴的要送她回家。她淡淡的说: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在众人面前,沈泽南在她的面颊上印下一吻。她的表情 有些不自然,下意识的一躲,口里说:“这么多人看着呢!”她那分贝不高的声音 被周围的朋友听在耳里,众人哄然一笑,她并没有懊恼,只是微微欠身,向众人说 :“真是对不起,我先告辞了。” 蜀澜酒店离海棠花园不过一千米,所以她没有开车来。外面的热气早就散了, 还有徐徐的凉风,拂在脸上,感觉痒痒的。 偶尔有些散步的人们路过,她朝台阳路的方向走,前面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她手里牵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女孩。女孩哭闹着要吃冰淇淋,女人蹲下身来,抚摸着 她的头说:“宝贝儿,乖啊,吃了你又闹肚子痛。” 女孩开始向母亲撒娇,“不嘛,我就要吃冰淇淋!”女人温柔的说:“听话啊, 要不,吃别的东西?”女孩不依不饶的扭在妈妈身上,干脆又哭又闹了。那女人没 办法,只得到前面的小卖部买了一盒蒙牛香草冰淇淋。这一情景让许雅权羡慕得要 命,因为她从来没有向父母撒娇的机会。不觉流出了眼泪,儿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似乎没有一点快乐的时光,她在心里暗想:以后一定让自己的儿女有一个快乐的童 年。 突然一辆QQ车在她身边停下来,还猛闪了一下前面的灯。一个脑袋从车窗里探 出头,喊了她一声。许雅权一看,便笑道:“林薇,是你呀,真巧啊!”她边说边 钻上了车,她提议去酒吧喝酒。林薇指了指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这可不能了。” :“啊,对不起,我忘了,要是将来生个六指或者兔唇什么的,二叔还不跟我 拼命?”林薇一手握方向盘,一手在许雅权嘴上一拧,口里说:“我‘呸’,敢咒 我女儿?”许雅权拨开她的手,摸了一下林薇的肚子,“哎呀,我一时口快,抱歉 了,小妹妹肯定是像你一样漂亮了。” 林薇微微侧身,笑道:“别摸我,痒,你想看到车祸场景吗?”又说:“你叫 我女儿妹妹,那你怎么还对我大呼小叫的,哪有这样对长辈的?” :“长辈?林薇,还真想我叫你二婶?不怕我把你叫老了?” 林薇“嘿嘿”的笑了两声。许雅权把她的手一拍,“喂,你怎么开车呢?” :“啊,我只顾和你说话了,没注意到红灯。” :“哎,你现在还开车?是不是太危险了?” :“没关系啦,我很小心的,哎,你家到了。” :“你怎么还开QQ?二叔没有给你换车吗?” 林薇不以为然的说:“用不着换,我对这车已经有了感情了!” :“哦,对了,你今天晚上还有别的事情没有?” :“没有,怎么啦?” :“那太好了,陪我说说话吧,我都憋坏了。” :“那我把车直接开进去了啊?” 许雅权拿出手机一看,刚好九点钟,她从一边从拎包里拿出钱夹后,把包递给 林薇,一边说:“钥匙在包里,你先回我家,超市还有半个小时关门,我去买些东 西。” 当许雅权扛着一件听装白威回家后,林薇惊呆了,指着被她暂时放在地板上的 啤酒,问她是不是要一口气喝光这一件啤酒。她把手一挥,“这有什么大不了,我 的辉煌记录是在去年的平安夜喝光了两瓶芝华士和一瓶皇家礼炮。” :“哇!海量!真是佩服!一瓶芝华士750 毫升,两瓶天啊……”林薇一边掰 着指头算,一边惊叹。许雅权说:“我喝的是二号芝华士,375 毫升的。” :“哇!那也很厉害了!”林薇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看地上的啤酒,又说 :“啤酒喝着不来劲儿,对你来说,岂不是像喝水一样?” :“夏天喝啤酒要凉爽一点嘛!”见林薇裹着浴巾,许雅权知道她已经洗过澡 了,又说:“帮我把酒拿到冰箱里冻一下,我去洗澡。” 许雅权出来时,林薇正卷缩在沙发上看《浪漫满屋》,还不时的笑出声来。韩 剧弱智的对白,幼稚的剧情是人尽皆知的,虽然一般情况下都是男的帅,女的美, 内容却苍白无比,长期看这中电视剧恐怕智力都会退化。因此许雅权对喜欢看韩剧 的人嗤之以鼻,当然了她对林薇是一个例外。林薇瞥见她在用毛巾擦拭头发,忙大 呼:“天啊,你的头发又柔又亮,你舍得用那样擦?” :“有什么舍不得的,这么晚了,我不把头发弄干,我怎么睡觉?” :“哎,对了,你的发质那样好,不会只是靠浴室里那瓶伊卡路吧!” :“我也没做什么特殊护理,只是有时候用天然的皂角洗头。” 说话间,许雅权身边已经多了好几个啤酒空罐,林薇看傻了眼。更惊奇的是她 喝光了大半件啤酒,也就是18罐后,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神志还相当的清醒。还 对林薇说:“我先上去睡了,你不嫌我闹得慌的话,就和我一起睡,客房也收拾过 了,睡哪儿,你自己挑。”看许雅权步履稳健的上楼,林薇直呼:“天啊!不可思 议!”略一楞神,连忙跑进楼上的卧室,只见许雅权已经安静的睡着了。林薇一边 替许雅权盖上一条薄被一边自语:“天啊,这是个什么女人呐!”轻轻的带上门出 去了。 林薇看得出来,许雅权一定有心事,但她不愿意说,自己就不好多问。朋友有 时候并不需要刨根问底的,也许默默的关怀更为重要。 当许雅权醒来的时候,都快十点了,推开客房的门,见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 单没有一丝褶皱。她喃喃道:“这个林薇呀,做什么事都这么认真!” 肚子“咕咕”作响,昨晚她基本上就没吃什么东西。她汲上拖鞋,挽起头发, 来到厨房。揭下冰箱上贴着的小纸条:有什么事,自己不能解决的,可以说出来, 或者别人可以帮你,灶上有我做的燕窝粥,养颜的哦!后面还画了一个笑脸。她不 禁莞尔一笑,“林薇还真是很贴心呐!” 她一边喝着粥,一边拿过手机,上面有N 多个未接来电,以及N 多条短信,还 有两通留言。有二十多个是沈泽南打过来的,其中有几个还是吕刚打过来的,她犹 豫不决,右手拿着勺子在碗里搅来搅去,左手把玩着手机,直到那碗粥见底,她也 没有拿定主意。这时,沈泽南的电话又打过来了。铃声刚一响起她就接了,沈泽南 带着揶揄的口气说:“你接得怎么快,你不会是在等我打过来吧!” 许雅权倒吸一口气,断喝一声:“你昨晚不停的打我家的电话,你精神状态还 这么好?”沈泽南心里那个憋屈呀,口上还得说:“我也是关心你嘛!”许雅权没 来由的火冒三丈,“谁要你关心啦?” 沈泽南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的说:“那,我,我……” :“我,我什么?” :“早上我打你家的座机,怎么是别人接的?那女人说你喝完一件啤酒后,就 睡觉去了。” :“你管得着吗?” :“你这是怎么啦?吃火药了,还是?” :“我想安静一下,我挂了啊!” 沈泽南简直不知所以然,他实在想不通,许雅权这又是哪里不如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