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连续下了两天的雨,把市中区榴林镇贾庄村的贾老汉可憋坏了。七十多岁的老 人,耳不聋,眼不花,身体硬朗,腿脚麻利,一直没断了参加劳动。每天,他都要 到后山自家承包的果园里去转两圈,给果树松松土,剪剪枝,也舒展舒展筋骨。这 两天因为下雨,家里人没有让他出门,他觉得浑身不自在。早上一觉醒来,打开门 一瞧,雨停了,他心头涌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上山看看果树。 他回屋换上胶鞋,唤上黄狗阿黄,向村外走去。 鲁州市地处山区的边缘,中西部地区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只有东北部有一些山 地,多属海拔几十或上百米的丘陵。这些如馒头般散落的山岭虽无巍峨雄壮之感, 但山上皆植有松柏,一年四季,郁郁葱葱,苍翠欲滴,它们互相连成一体,绵绵延 延,也算得上颇有几分气势。山脚地势较缓的地方,被划分成一片片的果园,由当 地的村民承包,大多种植着石榴和黄梨。现在,正是石榴成熟的季节,满山的翠绿 之中点缀着星星般分布的红灿灿的石榴,分外好看。 贾老汉走出村子,呼吸着雨后潮湿而又清新的空气,感到浑身有说不出的舒服, 阿黄也快活地在前边跑着。 出了村子向北有一条狭窄土路,往前走大约有五里路的样子,是一个小山坳, 转过山坳,前面的山坡上就是贾老汉家承包的石榴园。 那个小山坳面南背北,松柏林立,据说是一块风水宝地,过去也一直是贾姓家 族的坟地。五八年以后,推行丧葬改革,多年的老坟都被平掉了,这里冷落了一段 时间。后来,管理有些放松,这里的坟墓又多了起来。当地人有个习惯,在老人死 后,坟墓旁要栽种几棵柏树,多年下来,这里也是一片郁郁葱葱。 贾老汉的父辈先人也埋葬在这里。每天,他去果园的时候路过这里,都要远远 地望上几眼。几年前,不知是什么人对贾家有仇恨,他叔父坟地上的十几棵柏树, 一夜之间被人全部拦腰斩断。按照当地的习俗,这是很不吉利的。因此,这事在附 近的村子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人们一直议论了很长时间,都说贾家的人肯定做了 什么缺德的事,这是报应。贾老汉恨得咬牙切齿,到坟上痛哭了几次,在先人面前 发誓要追查报复,可私下里查来查去也没有什么结果。如今那些柏树又发出了新枝, 长得很茂盛,但贾家人在感情上总有一个疙瘩。 几天前,贾老汉走到这里的时候,发觉叔父贾怀水的坟包似有人动过,好像比 原来高了几分。当时,他并没有产生任何其他的怀疑,还以为是埋在了一块风水宝 地上。坟包突然间长高了,是先人庇佑后辈发迹的征兆,又联想到堂弟贾公明将要 提拔为省法院的副院长,心里还一阵窃喜,就想,哪天叫兄弟回来一趟,给长辈烧 烧纸,添把土。连着下了两天雨,贾老汉有些不放心,今天准备绕点路到坟上去看 看。 快到坟地的时候,阿黄有些激动和不安,狂吠着向前冲去。原来,坟场间有几 只野狗正围着一件什么东西互相争抢着。一见贾老汉和阿黄来到,它们赶紧抛开争 抢之物,四处逃窜。 走到跟前,一看那争抢之物,贾老汉不由地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惊叫。原来,野 狗们拚命争抢、撕咬的并不是什么供奉之物,而是一具少年尸体! 他清楚地记得,村里从来没有哪家死过十多岁的少年。整个坟场,唯有两座新 坟:一座是他本家三婶子的,八十多岁,有气管炎,一个多月前的一口痰没有上来 就死了;另一座是本家侄子的,三十多岁,三个月前死于一场突发的车祸。他看那 两座刚埋的新坟时,坟包都完好如初,没有任何异样;但他叔父贾怀水的旧坟包却 是一片狼藉,潮湿的坟土被刨得到处都是,破旧的棺材板也显露出了一角。很显然, 这具少年的尸体一定是被谁埋在了他叔父的坟头下,由于连日大雨的冲刷显露了出 来,让饥饿的野狗们发现抢食。 见到这种情形,贾老汉也顾不得去自己的果园,扑到坟头,痛哭起来。 市中区公安分局接到榴林镇派出所打来的发现一具少年男尸的电话,当即 组织警力赶往贾庄村坟场。 贾庄村离鲁州城只有十几里路,警车顺公路从柳林镇向东开,来到一个岔路口 往北拐,在一条乡间土路上颠簸了三四里地,弃车顺着山路向上走不远,就来到了 贾庄村的坟地。 在这块略成环状的山坳里,长着许多高矮不一的柏树,大大小小的坟包错落有 致地排列着。远远望去有一小片树木与众不同,好象比周围的树矮了半头,那里站 着许多人,民警们就向那里走了过去。 来到现场,民警们先在坟场上清查了一番。坟与坟之间,空隙不大,但因无人 清理,到处散落着纸屑、竹条、野草、稻草等物。见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民警们就 都围在了贾怀水的坟墓周围,听贾老汉介绍了有关情况。 侦查人员在对贾怀水的坟墓进行一番鉴定后,得出以下结论:由于贾怀水去世 时间较长,坟包不大,有人刨开他的坟头,将那具少年男尸埋在贾怀水的棺材上面, 因此埋得不深,而两天的大雨将部分泥土冲刷掉了,露出了尸体,被一群饥饿的野 狗嗅闻发觉,刨出后撕咬抢食。 再看那具少年男尸,还没有腐烂,只是被野狗拖出后啃掉了一条左腿,所幸其 他部位没有多大损伤。 根据死者的容貌、年龄、身高、体型等生理特征,可以基本确定,死者即是五 天前突然失踪、久查未果的龙海洋。 秋雨过后,天气有些阴凉。民警们踩着泥泞的土地,认真地工作着。在对现场 进行了一番认真搜查和拍照后,民警们又帮着贾怀水的亲属一起将他的坟墓培土整 理,恢复了原样。然后,把少年男尸裹严,采取了一定的防护措施,就抬着下山了。 白云清赶到市公安局尸检所时,张平、鲁卫东已在那里了。鲁卫东向白云 清汇报了调查的情况,通过与照片对照,确认死者就是龙海洋。 白云清和鲁卫东驱车来到了李梅家。几天不见,李梅瘦了一圈,人整个变了样。 她面色憔悴,眼睛红肿,望着两位警察,惶恐不安地哆嗦着嘴唇:“海洋他……” “今天早晨,在市中区榴园镇发现了一具少年男尸。”白云清说。 “男尸?!”李梅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我的儿子?!” 白云清点了点头,李梅呻吟了一声,整个人就瘫了下去。鲁卫东上前一步扶住 她,让她在沙发上坐下。 “不,这不是真的!海洋他……怎么会?”李梅哭着说。 “这个消息对你确实很残酷。”白云清同情地望着她,“但是为了尽快查明死 者的情况,希望你给予配合。” 李梅像死了一样,面孔呆滞,一动不动。 “您是不是现在就跟我们走一趟?”白云清问。 “去……哪里?”李梅茫然地问。 “去确认尸体。这是必要的程序。” 仿佛突然间清醒了过来,李梅放声大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起身向门口冲去。 嘴里不停地喊着:“我的儿子……” 白云清一把抓住了李梅的手臂,扶着她出门,上了警车。 三十分钟后,他们来到尸检所的地下室。 白云清掀起担架车上的白被单,李梅脸色苍白,心惊胆颤地走上前。她一下子 认出了儿子:“海洋!我的孩子……”她紧抱住儿子的尸体,悲痛欲绝地哀嚎着。 两个警察默默等待着。他们知道,在这种时候,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这种场 面令人心碎。 白云清取出一份文件,递给李梅,请她在上面签了字。 一位法医走过来,用白被单盖上尸体,推着担架车走向解剖室。 鲁卫东同情地对李梅说:“我送你回家吧。” 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白云清心情沉重,半天没有说话。 闫钊把尸检鉴定书送来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多钟。白云清和张平等都还 没有回家,在办公室里等着解剖结果。闫钊还穿着隔离衣,身上带着一股福尔马林 的气味。白云清注意到闫钊两只眼睛红红的,没有了平时那种活泼开朗的神情。 “你怎么啦?”白云清关心地问道,“哪儿不舒服?” 张平也注意到闫钊与平时有些不一样,以为他对尸体解剖有些不适应,就开玩 笑地说:“都是老法医了,还怕和死人打交道?” 闫钊摇了摇头,闷闷地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张平不安地看了白云清一眼,好象在问,他这是怎么了? “还是个孩子啊。”良久,闫钊冒出了一句,眼泪不知不觉地又流了出来。 “是啊,太可惜了!几天之前,还是活生生的孩子。”白云清也感叹到,“不 过,你也不要太……” “要是活到现在,也是一个大小伙子了。”闫钊好象没有听到白云清的话,还 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又说出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 “小闫,你说什么呢?”白云清有些摸不清头脑。 闫钊一下子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抹了一把眼泪,说:“看看尸检报告吧。” 白云清和张平两个人感到莫名其妙,聚在办公桌前,认真地看了起来。 尸检报告上是法医于萍清秀的字体,一项一项很规范地填写着尸检内容。死亡 时间一栏填写的是:十月十二日二十点左右。至死原因:颈椎180 度扭转性骨折致 其瞬间死亡。 两个人好象还是不太明白,这与闫钊有什么关系?相互对望了一下,又同时转 头看着闫钊。 好象预料到这种结果,闫钊长叹了一声,说道:“我的外甥,当年也是这么被 害死的。” 一句话,白云清两人方才醒悟过来。 那是十年前的一件旧案。一个初夏的夜晚,一名歹徒闯入一居民家中,将独自 在家的女主人强奸后杀害。正要离开时,被害人九岁的独生儿子在外面玩耍后回家, 目睹了这一切,歹徒又凶狠地将其杀害。被害人就是闫钊的姐姐和外甥。当时,白 云清和张平一起在农村下派包村,听同事谈起过这个案子。现在闫钊一提,俩人隐 约地有些印象。后来,此案被很快侦破,凶手也供认了全部的犯罪事实。案件移送 到法院以后,律师突然提出被告人患有严重的精神病,经鉴定证实了这点,被告人 被释放送进了精神病院。 事情的经过大体就是这样的。据说,凶手杀人的手法也是将被害人的脖子扭断, 很是凶残。虽然连办案人员也认为凶手该杀,但是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人们也只 能对死者表示同情,毫无办法。 白云清想,闫钊当时有十七八岁,正在上中学,这件事肯定给他很深地刺激。 今天遇到相同的情况,也许又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 想到这里,白云清和张平宽慰了闫钊几句,待他的情绪稳定之后,将他送走了。 看着闫钊无精打彩的样子,白云清的情绪也受到了感染,对凶手涌起了一股无 名的仇恨。 他走到办公桌前,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妹妹白云逸接过电话,劈头就问他今天 还回不回来?白云清说,不一定呢,然后简单地说了说闫钊的情况,让妹妹安慰他 一下。白云逸很郑重地答应了。 放下电话,白云清觉得心口堵得难受,随手伸到口袋里掏香烟,一下子却摸了 个空,这才想起昨天与肖薇一起吃饭以后,决定戒烟,将吸烟的东西都丢掉了。在 屋里转了几圈,他回过头来,对张平说:“给我一支烟。” 这天晚上,白云清几乎一夜未睡,与张平研究案子到深夜。凶手的作案手 法非常凶残,给二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要将某个人的颈椎一下子完全折断致其瞬间死亡,需要强劲的力度及一定的 技巧。这不是常人能办到的。”白云清反复看着尸检报告,与张平分析着,“凶手 极有可能接受过这方面的专门训练。” 张平同意白云清的观点,补充道:“像骨科大夫、武警战士、特种兵,甚至一 些武术高手,都有这种能力。下一步应重点排查一些这方面的情况。” 白云清苦笑了一声:“凶手真有些象好来坞电影中的人物。他对一个孩子怎么 能下得了这样的毒手,那得有多大的仇恨?!” 对凶手的作案动机,两个人感到不可思义。于是,又把案子从头到尾细细地梳 理了一遍,研究来研究去,总觉得案子和贾公明有一定的关系。 白云清对张平分析说:“第一,凶手是报复杀人,这一点应该很明确。但是, 通过前一段时间的调查,没有发现李梅与谁有很深的矛盾,足以引起凶手的杀机。 第二,李梅是市法院的工作人员,与贾公明关系暧昧,至于被害人龙海洋是不是贾 与李的私生子,虽然还不能确定,但至少可以说明李梅与贾公明有很深的关系,凶 手报复的对象也许是贾公明。第三,省委组织部门正在对贾公明进行考核,准备提 拔重用,凶案在此时发生,也许就是针对贾公明来的,至少也想造出些对他不利的 影响。第四,凶手故意将被害人的尸体埋放到贾公明父亲的坟墓里,肯定是有所考 虑的,这直接证明了贾与本案的密切关系。而且,贾公明本人对这起案件,也有异 乎寻常的表现。” 接着白云清谈了上次去法院调查时,贾公明急于表白与李梅的关系问题。 “所以,我认为,下一步侦察的重点,应围绕贾公明来进行。” 张平听着白云清的分析,频频点头:“凶手报复贾公明,一定对他有切齿的仇 恨或者不可调和的矛盾。另外从凶手选择作案地点、乔装打扮、埋藏尸体的情况看, 凶手一定对贾公明的社会关系了如指掌,作案是经过充分准备的,不会是流窜作案。” 白云清赞同地点点头,接着说:“你谈的这点很重要,凶手只能是本地人。正 是因为贾公明要离开本市,而且将被提拔重用,这是凶手不愿意看到的。凶手作案 的目的,一方面是给贾公明在精神上制造压力,让他感到痛苦,另一方面就是在社 会上制造对其不利的影响。杀害龙海洋也许并不是凶手的目的,凶手作案只能是针 对贾公明,虽然原因我们还不太清楚。” “但是,下一步的调查,最好能得到贾公明的配合和理解,毕竟他还是有些社 会影响的。”张平担心地说,“仅凭我们刚才的分析,局领导很可能不会同意我们 的主张。虽然尸体是在贾公明父亲的坟地里发现的,但这也可以用巧合来解释。要 是能够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凶手报复的对象就是贾公明,那就好办多了。” “不管怎么说,明天我想再见见贾公明,和他好好谈一谈,尽量得到他的配合。” 白云清最后说。 张平走后,白云清又认真地梳理了一下思路,细细地考虑了明天与贾公明谈话 的方式,对贾公明协助调查,还是感到心里没有底。看到时间已是很晚了,他也就 没有回家,胡乱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上班,他就给法院的老杨打了个电话,听老杨讲,昨天贾公明因 高血压住进了市立医院。白云清有些吃惊,可转念一想,也符合逻辑,对今天是不 是与贾公明接触一下,一时也产生了犹豫,最后还是决定以探病为由去医院和他谈 谈。 心脑血管病房在市立医院的后院,是一座新建的五层楼房,环境优雅。九点多 钟,大夫刚查完房,白云清就抱着一束鲜花走了进去。 贾公明住的是二楼的高干病房,条件优越,是医院专门为市领导准备的。进屋 的时候,护士刚为贾公明打上吊瓶,市法院办公室的王主任正陪着贾公明说话。 看到白云清进来,贾公明欠了欠身,王主任连忙把他扶了起来,在身后塞上一 个枕头。 “小白,你怎么来了?还花钱!”贾公明的气色还好,神情与以前没有多大变 化。 “听说老大哥身体不好,过来看看。怎么样,好些了吗?”白云清说着,将鲜 花交给了王主任,坐在了病床前的椅子上。 “哎,年龄大了,血压高,昨天下午竟晕倒了。” “你今年也就四十六吧,记得你比我大十岁,才刚到中年,哪能说老呢?可能 是这几天累的,休息休息就好了。”白云清安慰着他,抬头看了看吊瓶,瓶里装着 深色的液体,“打的丹参?” 贾公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这事也瞒不过你,昨天老家来人给我说了坟地 的事,当时把我气坏了,血压忽地一下就上去了。他妈的,真气人。”贾公明的情 绪有些激动。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也别生气。”白云清同情地说,“现在社会上什么人 没有?关键是要自己想开点,气坏了身子不值。” “案子有什么新进展吗?”白云清正想着怎样和他谈这件事,贾公明倒先问了 起来。 “我今天来,就是想给你汇报一下案件的进展情况……” 听到谈起案子,王主任知趣地走了。 白云清简单地把这几天案件的调查情况讲了一遍,当然对贾公明与李梅之间关 系的怀疑没有说。 “从尸体埋藏的情况看,我们怀疑凶手可能对你有成见。” 贾公明一直默默地听着,这时激动地说:“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肯定会有人 对我不满。” “你怀疑凶手可能是什么人?或者说,什么人与你有很深的矛盾……”白云清 谨慎地选择着词汇。 “你们认为,凶手是针对我来的?”贾公明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事到如今,白云清也只能承认了。他点了点头。 “这不可能,”贾公明武断地否认了,“对我有意见的人可能不少,以前写信 告我的事也发生过,可不会杀人的,人命关天啊!?” 看到这种情况,来时想争取贾公明配合的想法,这时白云清彻底打消了。他脑 子一转,采取了迂回的方式。 “告你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有些是法院的干警,因为在提拔、分房等问题上,目的没达到,就散布一些 流言蜚语;有的是某些案件的当事人,官司打输了,发泄不满,乱上访乱告状。真 正因私事对我有意见的几乎没有。” “能不能谈具体一点。” 贾公明随口说出了几个名字,白云清认真地记了下来。随后的调查证实了贾公 明的话,但却排除了他们作案的可能。 两个人正聊着,门口又进来一些人,都是法院的干警来看望他们院长的。白云 清于是告辞走了。 出了心脑血管病区,白云清拐了个弯,向外科病房走去。他知道肖薇今天 上午当班,想顺路也去她那里看看。 走在路上,白云清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肖薇对他有好感,他是清楚的, 但是想到自己是二婚,与肖薇年龄想差又那么大,心里在一直打退堂鼓。最近一段 时间,也许是两人接触的较多,一想到肖薇,白云清心里就有些冲动,上次两人一 起吃饭的时候,不知不觉竞有些失态。几天不见,心里竟感到空荡荡的,连白云清 自己都感到奇怪。没事的时候,他自己也在想,莫非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 走进外科病房,里面乱糟糟的。人很多,空气也很浑浊,与高干病房优雅的环 境简直没法相比。来到三楼胸外科病区,从楼梯口向左一拐,就看到了医生办公室, 里面静悄悄的,只有肖薇一个人,正坐在办公桌前写东西。 白云清敲了敲敞着的门,肖薇抬头看了看,一见是白云清,开始有点意外,接 着就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不打扰你的工作吧?”白云清笑着问。 肖薇轻快地回答:“正好忙完,这会正清闲。”边说边收起眼前的病历。 这时有一位大夫走了进来,看了他俩一眼,给肖薇点了点头。 “你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肖薇感到有些不太自然。 “去看了一个病号,顺便拐了过来。” 那位大夫从肖薇对面的办公桌上拿了一份病历,走了出去。肖薇感到一阵轻松, 这才发现两人都一直站着,于是请白云清坐下。 “谁住院了?” “市法院的贾公明。” “噢,”肖薇有些惊讶,“他怎么了?” “高血压。看来没有多大的问题。” 肖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有点开玩笑地说:“可能因为那件案子的事, 受到了刺激吧。” “你都快成神探了。”白云清笑着说,“你是外科大夫,正好有些医学方面的 问题想请教你。” “啊,原来是有事求我,怪不得这么好心来看我。”肖薇俏皮地说,弄得白云 清有些脸红。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肖薇很是得意,催促道:“请说吧。” 白云清稳定了一下情绪,把尸检报告的情况简单地向肖薇叙述了一遍。 “要将一个人的颈椎一下子完全折断致其瞬间死亡,需要什么样的力度及技巧。” 白云清最后问道。 肖薇沉思了一下说:“首先,要熟悉人体的骨骼构造,如果用力的角度和方位 不正确,单凭力量,虽然容易令人致伤,但很难做到令其瞬间死亡,因为人体的颈 椎结构非常牢固。其次,就是要有相当强的力量,因为任何人在受到突然袭击的瞬 间都有本能进行反抗,这种反抗往往大大超出此人平日正常的力量,这也就要求动 作要十分迅速。当然,对于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力量方面的要求可能要低一些,但 也不是常人轻易能够做到的。” 白云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肖薇的话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他的推断。 “这种情况,是不是有人体知识、有力量就一定能做到呢?” 看着白云清专注的样子,肖薇有些好笑,她想白云清一定是陷在案情里拔不出 来了。 “这个问题有些超出了我的专业范围,不过据我理解,仅有这两个条件还不够, 必须经过一定的训练,最重要的是,要有胆量够残忍。” 白云清走后,肖薇一时还没有从刚才会面的兴奋中平静下来,一个人坐在椅子 上发呆,默默地想着心事。正想着,电话铃响了,肖薇伸手拿起了话筒。 “有一件事你得给我帮个忙。”白云清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直接下了命令。可 是对这种明显的失礼之举,却丝毫没有引起肖薇的不快,相反心里竟有种甜蜜的感 觉。 “什么事?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心脑血管病房你有熟人吧,想办法给我搞一点贾公明的血样。”白云清提出 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要那东西干什么?”肖薇好奇地问。 临放下电话的时候,白云清一再叮嘱肖薇要注意保密,千万别引起贾公明的警 觉。一时间,肖薇感到一种做侦探的神秘味道,好象与白云清在一起战斗,觉得感 情上亲密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