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当格拉尔想极力忍住。但是第二天一早,他还是瞄了一眼报纸,忽略掉那些政 治、经济、社会新闻标题,甚至跳过了最喜欢的花边新闻。 但是,没有关于画蓝圆圈的人的任何报道。这件事不可能不引起记者们的关注。 然而,这件事情却被他发现了。 昨天晚上,最喜欢听他讲故事的女儿,就是第二对双胞胎里的老大,曾对他说 过:“你的新老板的名字可真有趣,翻译过来就是‘来自亚当山上的洗礼人神圣的 让’,你觉得好玩吗?爸爸只要你高兴,我就高兴。你哪天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当格拉尔对这四个孩子倾注了无限的父爱,其实他也很想带孩子们见见亚当斯伯格, 自豪地向他的上级介绍:“他们有着天使般的脑袋。”但是,他不能保证亚当斯伯 格会喜欢他的孩子。“孩子们,我的孩子们,我的宝贝。”他自言自语道。 他把本区所有的分署负责人都召集到办公室开会,想知道有没有人在本地段发 现了蓝色圆圈,因为所有的人都对这个感兴趣。他的问题引起了大家的一阵惊讶, 他只好又解释说,是帮一个心理医生调查的,也就是给自己的朋友帮个忙。是的, 当警察的都知道,总是有人找来帮点小忙的。 头一天夜里,巴黎又多了两个圆圈。第一个是在第十四区的绿磨坊街,被一名 警察发现的,他欣喜若狂;第二个是在同一区的冷牛街被一名妇女发现的。 当格拉尔感到了紧张和不安,上楼去找摄影师孔蒂。孔蒂拿好了手提箱和皮背 带,准备出发,他全副武装的样子像个士兵。孔蒂身体一直很虚弱,看着他背着这 一套复杂的设备,当格拉尔不由产生了一种敬意,也感到很放心。他知道,孔蒂不 傻,一点都不傻。他们先到了绿磨坊街:圆圈就在那儿,蓝色的大圈,周围还有一 行漂亮的斜体字,在靠近圆心的地方有一块腕表。“为什么用这么大的一个圆,圈 住那么个小东西?”当格拉尔第一次发现,二者竟是如此不成比例。 “别碰!”这时孔蒂走进圆圈,想看个究竟,当格拉尔冲他大喊了一声。 “怎么了?”孔蒂说,“又不能让这块小手表给杀了!你去叫法医来啊!” 孔蒂说着,耸了耸肩膀,走出了圆圈。 “用不着叫法医,”当格拉尔说,“他说要你照着原样拍下来,请吧!” 但是,直到孔蒂拍照的时候,当格拉尔才意识到,亚当斯伯格让他处在一个很 尴尬的境地。如果这时候正巧有个分署的警察经过这里,肯定会说,督察先生在第 五街区不务正业,竟然对着一只小小的腕表拍照,真是小题大做。当格拉尔又想, 如果真有警察这么说,他就要反驳,说自己跟亚当斯伯格一起不务正业。现在,他 还没有完全结束帕特里斯·威尔努的案子,而这桩案子本来应该在第一时间完成的。 他的同事卡斯托肯定又要猜疑了。 埃米尔- 理查德,这条阴森笔直的道路是通向蒙巴纳斯公墓的。到了这里,当 格拉尔才知道为什么那个发现第二个圆圈的女人会来这里,只有这里才能发泄和消 除她内心所有的悲愤。 事情渐渐变得严重起来。 “你看到了吗?”他问孔蒂。 在他们面前,蓝色的圆圈里面是一只被压死的猫的尸体,却没有一滴血。这只 猫肯定是被人从水沟里拿到这儿来的,已经死了好几个小时了。现在这一团脏兮兮 的皮毛躺在这条阴森恐怖的街道上,被一个蓝色圆圈包围着,旁边还有一句话,“ 维克多,你这个坏家伙,在外面干什么?”这一切就好像是巫师导演的一出荒唐的 哑剧。 “我已经拍好了。”孔蒂说。 当格拉尔隐隐约约地感觉出,孔蒂已经知道什么了。 “我也好了,”当格拉尔说,“咱们赶紧溜吧,别让分署的那帮家伙在这里撞 上咱们。” “是啊,”孔蒂也表示同意,“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亚当斯伯格十分冷静地听着当格拉尔的报告,让两唇之间夹着的香烟自然地燃 着,半闭起眼睛,以免烟雾刺伤了眼球,他惟一在做的一件事就是用牙齿去咬破自 己的手指。当格拉尔在一点点介绍情况,也逐渐发现,亚当斯伯格已经用他自己的 价值观体系把在埃米尔- 理查德大街的发现记在了心里。 但是,是怎样的价值观体系呢?当格拉尔拿不准。亚当斯伯格分析思考问题的 方式,他总觉得高深莫测,令他惊恐万分。有的时候,这种感觉仅仅持续一秒钟, 于是他对自己说:“别怕!” 但是,他知道,在警署里,如果有人听说此事开始议论,警官带着一群督察在 画蓝圈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他就要为这种谣言辩护。他现在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 准备。 “前天晚上圈里是只死老鼠,”当格拉尔说,像是自言自语准备好一套搪塞同 事的话,“昨天晚上圈里是只死猫,真是恶心。但是还有一次,圈里的是块腕表, 孔蒂说得对,这块表可没死。” “不,不是这样的,表也死了,”亚当斯伯格说,“显然它死了。明天早晨和 孔蒂一起继续今天的工作,当格拉尔。我要去见精神病专家韦科尔- 洛里,这件事 情首先就是他提出来的。我很想听听他的意见。但是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别人 知道得越晚越好。” 在出发之前,亚当斯伯格给玛蒂尔德·福雷斯捷写了一封信。今天早晨,他给 巴黎一些主要雇佣盲人的单位(比如调音室、出版社、音乐学院等等)打了电话, 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查到了夏尔·雷耶的下落。他几个月以前来到巴黎,住在靠近 先贤祠的伟人宾馆里,亚当斯伯格把所有这些信息都写在信里寄给了玛蒂尔德,这 些信息也随信一起从他的记忆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