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其中一封信是寄给惠特白的新月街7 号的塞缪尔.F. 比灵顿,另一封是寄给 瓦尔纳的柳特纳先生,第三封是寄给伦敦的考茨公司,第四封是寄给布达佩斯的 银行家海伦? 克劳普斯托克和比尔鲁斯。第二封信和第四封信还没有封上,我正 要读它们,这时门把手动了。我立即坐回原位继续开始看书,伯爵手里拿着另一 封信走进房间。他拿起桌上的信仔细的贴上邮票,然后转向我,说道: “我相信你会原谅我的,今晚我有许多私人的事情要处理。我希望你能找到 所有你想要的东西。”走到门口时他转了身,稍微停顿了一会说道:“我建议你, 我亲爱的年轻的朋友,不,我要郑重的警告你,如果你离开这几个房间,一定不 要在城堡的其他任何地方睡觉。它很古老,也有很多回忆,在不合适的地方睡觉 的人会做噩梦的。小心一点!如果你感到困了,或是觉得困意快来临了,就赶快 回到你的卧室或这几个房间,这样你的睡眠才安全。但是,如果你在这个方面不 小心的话,那么,”他以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结束了讲话,来回搓着手好像在洗 它们。我非常明白。我唯一的怀疑是,是否还有任何噩梦比现在正向我靠近的黑 暗和神秘的网更可怕? 片刻之后我保证我写的每一个词都是真实的,这毫无疑问。我不应该害怕在 他不在的地方睡觉。我将十字架放在床头,我想这样我就可以不做梦了,它应该 一直被放在那儿。 他离开后我就回到了我自己的房间。过了一小会儿,没有听见任何声音,我 走出房间登上石板楼梯,到了我能够看到南面的那个房间。比起院子里那狭小的 黑暗,广阔的天空给我一种自由感,虽然那是我无法得到的。从窗户望出去,我 感到自己确实是在监狱里,我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即使是晚上的空气。我开 始觉得这个夜晚在和我低声诉说,这使我的精神快要崩溃了。我凝视着自己的影 子,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可怕的想象。上帝会知道,在这个可恶的地方我完全有理 由感到害怕!我向外仰望着苍穹,沐浴在柔和的黄色月光里,月白如昼。远处的 山仿佛融化在了柔软的月光里,还有峡谷天鹅绒般黑色的阴影里。单纯的美景使 我身心振奋,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祥和和抚慰。当我倚靠在窗户上,我的目光被在 我的下一层的一个东西吸引住了,在我的稍左一点,我猜想,以房间的次序来看, 那里应该是伯爵房间的窗户所在的位置。我所站的窗户又高又陡,石头窗框虽然 久经风雨,依然完好,不过显然年代已经很久远了。我退到窗框后面,仔细地向 外看。 我看到伯爵的头伸出了窗户,我没看见他的脸,但是我能通过脖子和他的背 部和手臂的动作认出他,而且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认错这双我观察了很多次的手。 一开始我感到有趣,甚至有点好笑,因为对于一个被囚禁起来的人来说,一点点 小事就可以让他觉得有趣和好笑。可那之后我的感觉完全被厌恶和恐惧所占据, 因为我看见他整个人慢慢的从窗户里出来,开始顺着城堡的墙壁向下爬,脸朝下, 他的张开的斗篷就像是一双大翅膀,而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一开始我无法相信自 己的眼睛,我以为这是月光让我看花了眼,是光影的错觉。再仔细看,不可能是 错觉。我看见他用手指和脚趾抓住石板的边缘,因为年代久远,石灰已经脱落, 他利用墙上的凸起和起伏以相当快的速度向下移动,就像一只蜥蜴在墙上爬。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人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在人的伪装之下?我被对 这个可怕的地方的恐惧所笼罩。我吓坏了,完全的吓坏了,没有出路。我被恐惧 感所包围,不敢再往下想。 5 月15日我又一次看见伯爵像一只蜥蜴那样爬了出去。他斜着向左下方爬了 几百英尺,然后消失在一个洞口或者窗户里。当他的头消失的时候,我探出身子 想看个究竟,但是什么也没看到。距离实在太远了,没有合适的观察角度。我知 道他已经离开城堡了,于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去多发现一些我至今还不敢探究的东 西。我回到房间,拿上一盏灯,试着打开所有的门。门全部被锁着,正如我所想 到的,并且锁都很新。我走下石头台阶,来到我最初进来的大厅。我发现可以向 后拉门闩并把锁链解开。但是门是锁着的,钥匙不见了!钥匙一定在伯爵的房间 里,我得去看看他的门是不是锁着,说不定可以找到钥匙然后逃跑。我继续全面 的检查了一下每个楼梯和走廊,并试着打开它们旁边的每扇门。大厅附近的一两 个小房间是开着的,但是里面什么也没有,除了一些积满灰尘和被虫蛀了的旧家 具。最后,我发现楼梯的顶端有一扇门,虽然看起来是锁着的,但是如果使劲推 会露出一点缝。我更用劲地向后推了一下,发现它实际上没有锁,之所以推不开 是因为门的合叶有点脱落了,沉重的大门落在了地上。这是一个我可能再也碰不 到的机会,所以我用尽全力把门推开进去了。我现在站在城堡的最右端,比我所 知道的房间和我的下一层都要靠右。透过窗户,我能看见一排房间一直延伸到城 堡的南面,最末端的房间的窗户朝向西边和南边,两边都异常坚固。城堡建在一 块大石头的一角,所以它有三面都是不可攻破的,窗户所在的位置不会被任何弹 弓、石弩或者火枪所袭击,因此造得非常轻巧和舒适,这对于一个需要被保护的 地方是不可能的。西边是一个大峡谷,远方层峦叠嶂,陡峭的石块上布满荆棘, 它们扎根于岩石的缝隙中。这里过去显然是一位女士的房间,因为这里的家具比 我看到的任何家具都要舒适。 窗户没有窗帘,黄色的月光透过钻石般的玻璃窗倾泻进来,几乎能让人看清 楚颜色,温柔的洒在那些假装是时间和蛀虫破坏的厚厚的尘土上。我的灯在明亮 的月光中似乎没什么用处,但是我乐意它在我身边,因为这地方有一种可怕的孤 独感,让我的心寒冷,让我的神经脆弱。不过,这里要比单独待在那些房间里强, 我讨厌伯爵出现在那里。在试着控制自己的胆怯后,我感到一种平静来临。现在, 我坐在一张小栎木桌子旁边。过去,可能有一位美丽的淑女曾经坐在这里,花尽 心思脸红着写着她那错字连篇的情书,而我在我的日记里用速记文字写下了,自 从我上次合上日记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现在是19世纪,然而,过去的年代仍在 发挥着它的作用,这作用不能被所谓的“现代性”所扼杀,除非我的感觉欺骗了 我。 之后5 月16日早上上帝让我的神志还清醒,因为我现在正受着理智的控制。 安全和安全的保证已经成为过去。我住在这里只盼望一件事,就是我不要疯掉, 或者是还没有疯掉。如果我的头脑还清醒,会认为潜藏在这个可恶的地方的所有 丑恶的事情中,伯爵是最不可怕的一个,在他那里我还能找到安全,即使是只有 我满足他的要求之后,这个才会发生——这样的想法一定是发疯了。伟大的上帝! 仁慈的上帝,让我冷静下来吧,因为不这样的话我就要发疯了。我开始对一些先 前困扰我的事情有了新的认识。至今我都没有弄明白莎士比亚的用意,当他让哈 姆雷特说,“我的毒药!快点,我的毒药!我把它吃下去是对的,”等等,现在, 我的脑子乱极了,冲动必须结束,我用写日记来排解。准确地记日记一定对安抚 我的精神有帮助。 伯爵神秘的警告,当时吓坏了我,不是我在想到它的时候感到害怕,而是因 为今后他就控制了我,我会害怕他还会在说些什么! 当我记完了日记,并把日记本和钢笔重新放回口袋后,我觉得有点困了。脑 中出现伯爵的警告,但是我却以违反它为乐。不仅仅是困意占据了我,还有固执。 柔和的月光安抚着我,广阔的天空给我的自由感使我神清气爽。我决定今晚不回 那个漆黑的闹鬼的房间了,而是睡在这里。过去,曾有一位淑女静静地坐在这里, 低声歌唱,过着恬静的生活;她的心在默默地为征战沙场的丈夫感到悲伤。我从 角落里拖出一个躺椅,这样当我躺下时,可以看到东面和南面的美丽景色,我顾 不得上面落的灰尘,静静的睡下了。我猜想自己一定睡着了,我希望如此,可是 恐怕不是这样,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惊人的真实,即使我现在坐在这里沐浴着 早上的充足的阳光,我也不能相信那些只是梦境。 我独自一人待着。房间并没有变化,自从我进来以后就一直是这样。在明亮 的月光下,我能看见地板的厚厚的灰尘上有我的脚印。在我对面的月光中有三个 年轻的女人,通过她们的衣着和举止可以看出她们是淑女。当我看到她们时,我 想自己一定在做梦,她们在地板上没有投影。她们走近我,看了我一会儿,然后 互相低语。其中两个人很黑,有着像伯爵一样高高的鹰钩鼻,和能刺透人心的大 大的黑色眼睛,和皎洁的月光比起来几乎成了红色。另外一个很漂亮,漂亮到了 极致,金发碧眼。我好像认识她的脸,把她和一些梦里的恐怖事物联系在了一起, 但当时就是回忆不起来在哪见过她。三个人都有着亮闪闪的白色牙齿,在她们风 骚的鲜红的嘴唇的映衬下像珍珠一样闪闪发光。她们身上有一些东西让我很不安, 一些渴望,同时还有致命的恐惧。在我的心中有一种想让她们用那红嘴唇亲吻我 的邪恶的燃烧的欲望。把这个写在这里不太好,不然,某天米娜看到它会不高兴 的,但这是事实。她们互相低语着,然后三个人开始大笑,笑声像银铃般悦耳, 但是很硬,不像是从人类柔软的嘴唇里发出来的,倒像是一支灵巧的手在玻璃杯 上敲打出的难以忍受的、刺耳的、甜腻的声音。那个漂亮的女孩卖弄风骚的摇着 头,另两个在催促她。 一个说道:“上吧!你第一个,然后我们跟上去。应该由你来开始。” 另一个说道:“他又年轻又强壮,我们都可以得到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