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阳光暖洋洋的撒在身上,刺痛着双眼,不知多久,我悠悠的醒转了。 抬眼望去,小庙内冒出了阵阵黑色的浓烟。 “岳道长!”我挣扎着跳起身来,向屋子里面冲去。 殿堂内已经充满了刺鼻的烟味儿,呛得我连连打着喷嚏,小门里间已是烈焰滚 滚,火光中看见道长仰面倒在了地上,前胸满是鲜血,瞪着惊诧的眼睛。 “道长!”我躲着浓烟,贴地滚了过去。 “小明……记得把‘岳麓鬼索’交还给云麓宫虚足道长……”岳道长的脖颈处 仍在“咕嘟嘟”的冒着鲜血,但还是对着我艰难的苦涩一笑,轻轻的摊开了手掌, 掌心里是一把黄铜色的房门钥匙,他断断续续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随即咽了气。 我借着火光,在燃烧的帐子里,看见了已经气绝身亡的女巫,她的脖子上还紧 紧的勒绕着那根细细的鬼索。 我急忙将鬼索解下,一阵黑烟夹杂着火苗罩下,皮肉如同开水烫燎一般疼痛, 肺部窒息难忍,紧忙拾起黄铜钥匙,一把抓起了躺在血泊中的怪婴像,接连打了几 个滚儿,爬出房门到了庙外。凉风袭来,此刻,发现后背的衣服上已然烧穿了几个 洞,连连的深呼吸了几口清新空气后,仍旧是惊魂未定。 小庙是由木头和竹子建造的,“轰”的一声闷响,火焰窜上了屋顶,热力炙人, 片刻之间,屋架便坍塌了。 “岳道长……”我轻轻的呜咽着,可叹热心的岳道长竟然同女巫一同葬身于火 海之中了。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脑袋里一片空白,那只浑身血渍的裸婴静静地躺在脚边, 呆滞的目光空洞的凝视着天空,看不到有一丝生气,它依旧是一个石化胎。 方才的梦境是真实的么?我望着余烟袅袅的残墟,已经再也见不到岳道长的身 影了。 岳道长,是小明害了你……我双膝“噗通”仆倒,对着冒着烟的废墟长跪不起。 一直到了夕阳西下,我如一具行尸走肉般的来到了小溪边,轻轻的将裸婴像浸 入清澈的溪水中,慢慢的擦洗着它身上的血污,揣进了怀里……然后,迈着沉重的 脚步离开了。 “我不是帕苏姆……”一路上,我的耳边始终隐约的响起那女巫临终前的呻吟 声。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我的幻觉么…… 当我疲惫不堪的回到了勐塞“湖南饭店”时,罗老板望着我独自一人走进,惊 讶的问道:“咦,岳老先生呢?” “道长……他去会朋友了,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老朋友。”我头也没回的上了 竹楼,收拾好行囊,辞别了罗老板,搭乘上最后一班由勐塞返回中国的长途客车, 连夜回到了西双版纳的勐腊。 阴云密布,细雨朦朦,昆明至长沙的火车上。 入夜,我迷迷糊糊的躺在铺位上,手里摩挲着那根三尺来长的“岳麓鬼索”, 朱红色的细绳,一端系着个小铜铃,道长曾经信心十足的说过,此物乃是嘉靖年间 云麓宫李可经道长的法器,锁住过长沙城内的许多邪祟不净之物,“索魂铜铃”还 能发出一种次声波,很厉害,可是在我晕倒时的幻境之中,那怪婴竟然对其丝毫不 惧,而且还扑上去咬死了岳道长……这些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呢? 我从口袋里摸出裸婴像,仔细的盯着它。 裸婴静静地躺在我的手里,完全没有任何生命的征兆,过了好一会儿,自己最 后还是苦笑了,这在科学上根本解释不通。 “关灯了。”女列车员毫无感情的站在门口吼了两声,然后熄灭了灯,车厢内 顿时黑了下来,惟有过道下的一丝光亮。 唉,流年不利大凶啊,我想起在岳麓山下,道长与我见面时的忠告,如今他自 己却命丧了异国他乡。 随着列车“咣当咣当”的节奏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梦中,女巫那惊恐的面容始终在我的眼前晃动着,耳边依稀听得到她绝望的呼 唤声:“我不是帕苏姆……”不是?可那张脸分明就是照片上的帕苏姆啊。 我翻了个身,仍旧沉浸在梦魇中,女巫的面孔为什么有些面熟拿,自己在什么 地方遇见过的呢?我确认曾经见过,皇甫小明的眼睛向来很毒。 黄昏,列车终于缓缓的驶进了省城长沙,朦朦胧胧的雨雾笼罩着湘江两岸,街 面上行人稀少。 我顶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来到了岳道长的那间简陋屋舍前,推开了院门,望着 眼前空荡荡的院落,心中骤然一阵怅然若失。 我默默地取出黄铜钥匙开了挂锁,进了屋,身上的衣裳已然全都湿透了。 屋内光线暗淡,紫檀木匣静静地躺在桌子上,睹物思人,心中不免又是一阵酸 楚。我伸手入怀掏出来那根细长的“岳麓鬼索”,最后望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 摆入了盒子里。 唉,若不是道长古道热肠的相助我,他又何尝会丢了性命……我再次陷入了深 深的自责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感觉到颈后冒出一股寒气,不由得警觉了起来,随即扭 头一望,不由得大吃一惊!但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女人戴着一只白色大口罩,将脸 捂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来两只诡异的双瞳死死的盯着我…… “你……”我一时间惊恐万分,浑身战栗,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 那女人直勾勾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转身跌跌撞撞的冲出了房门,她手 里拄着一根木头手杖。 我呆愣在那儿,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我想起来了,她是隔壁王主任的老婆,那 个丑婆娘。 她要干什么?我挪动脚步出房门,却不料迎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定睛细瞧, 原来是王主任。 “小明,你这几天去哪儿啦?”王主任压低声音紧张的问道。 我狐疑的目光望着他,支吾道:“出去办了点事。” 王主任四下里望了望,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直接拉着我回到了屋内,“小明, 你杀了人?”他突然间说道。 我看着他,半晌,然后坚决的摇了摇头。 “咱们县城里都传开了,公安局贴出了告示在通缉你,说皇甫小明涉嫌命案, 这是真的么?”王主任疑惑的目光盯着我问道。 “我没有杀人。”我的眼神儿并没有丝毫的躲闪,坦然的面对着王主任。 “我也是不相信,小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王主任语气渐渐的缓和了 下来。 我叹了口气,幽幽道:“唉,就连我自己也是莫名其妙。” “可以说给王叔叔听么?”王主任信任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 沉默…… “什么是‘恒河绿猴子’?”我突然间冒出了一句古怪的话来。 “‘印度恒河绿猴子’?”王主任诧异的表情望着我,然后想了想,如同背诵 教科书一般的缓缓说道,“‘恒河猴’也称猕猴、黄猴,以印度的恒河命名,与人 类的基因相似,是医用和药物的试验用猴。嗯,恒河猴的攻击性很强,而且具有相 当的‘反社会’性,对糖类的消化能力也远远的超过人类……” “血,牠的血液与人类有什么不同?”我打断了王主任的话。 “血?哦,恒河猴的血型是RH阴性AB型,这种血型在人类当中约占万分之三, 十分的罕见,小明,你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呢?”王主任诧异之极的眼神盯着我。 此刻,我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没有回答他。 勐塞小庙里的那个老巫婆桀桀的尖笑声回荡在我的耳鼓中:“哈哈,恒河绿猴 子!你果然是皇甫哲人的儿子……”此刻,我脸上的肌肉痉挛起来,眼前晃动着烈 士陵园内的那块陈旧的墓碑:1971年9 月7 日,皇甫哲人之墓……还有那黄褐色的 六根指骨…… 眼下是2002年,皇甫小明也只有25岁,这具三十年前的骷髅——皇甫哲人决不 可能是我的亲生父亲,那么家中的六指老爹又是谁呢?还有,恒河绿猴子……天呐, 我究竟是谁?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主任早已离开了屋子,房间里静悄悄的漆黑一片,我仍旧 懵懵懂懂的发着怔,随即连日来的疲惫、惊吓、彷徨和困倦一股脑儿的袭了上来, 于是一头便扎在了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