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叔叔,买一束花送给阿姨吧!” 这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高照朝下一看,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正殷切地注视着 自己。小女孩很矮,只有自己的腿那么高,穿着一套不合身的破衣服,一只小手竭 力想把一束玫瑰花举得高高———这是在海城人流稠密处常见的、带有乞讨性质的 卖花女! 高照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硬币交给小女孩,没有要花。 这时,两人已经走进了鸟语花香的“南天酒店”。有一些精致的长椅,散落在 绿树假山之间。“啊,这里面真美呀!”维红禁不住赞叹起来。随后两人的目光不 约而同地投向了一个背靠花丛、面向大海的长椅,两人相视而笑,就心领神会地走 过去坐了下来。 “对了,”维红说,“你以前讲过,有时间要跟我谈谈你师傅。” “是吗?我说过这种话?”高照明知故问。“瞧吧,贵人多忘事!” “不不不,你这么说,我就不敢当了。”高照兴致很高,“好吧,我给你讲讲 我师傅。记得我跟你讲过,我从小就喜欢练武。每个节假日的早晨,我都要到公园 去会一会那些练武的朋友……” “嗯,以武会友。”维红兴致盎然地听着。“一年冬天,公园里出现了一个疯 老头。这老头长得非常矮小,穿着也十分破烂。他头戴一顶咖啡色的盖住耳朵的老 人帽,帽沿蔫巴巴地耷拉下来,说明这顶帽子戴了很久很久;一身藏青色的棉袄棉 裤,总是粘着泥土和草屑。” “怎么会呢?”维红觉得奇怪。 “你不知道,他每天一来就找块草地扑下去,把十个手指插进地里;鞋也脱掉, 袜也脱掉,十个脚趾也钻进泥里;脸埋在地下,嘴对着大地呼吸;他这样要过半个 小时才会起来。等他爬起来的时候,鼻子上、嘴唇上、睫毛上,全是泥土,浑身脏 兮兮的。” “怪不得人家会叫他疯子。”维红说。 “不光大人叫他疯子,就连小孩也叫他疯子。那些孩子先是跟在他后面边走边 喊‘疯子!疯子!’见他毫无反应,就发展到用石块在后面追着打他。有些孩子的 家长不仅不加以制止,还站在一边怂恿、喝彩。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挺身干预,为 此,我跟好几个人发生了争吵,甚至要动手。这样,我也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肯定是觉得你心肠好。”维红不失时机地夸了高照一句。 “可能是吧。有一天,我一个人躲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练拳,这老头不知从什么 地方冒了出来,双手抱拳对我拱拱手说:‘老弟呀,你没练到哇’!没练到?没练 到是什么意思?我对他说。‘没练到就是说你白练了!你这样练只能算是一般的锻 炼身体,练到老也出不了功夫的!’他对我说话很不客气。” “这就说明他肚子里有东西,一个人有充分的自信才会这样。”维红说。 “是啊。接着,他问我什么文化程度。我说是大学。他又从地下捡起一根树枝, 叫我写几个字给他看看。我接过树枝写了自己的名字。他看了之后,从我手上拿过 树枝照着写了一遍。仔细看看,我写的那两个字比较端正,但树枝只是轻轻地划破 地皮,字的线条是圆的,显得没力。他写的那两个字歪歪斜斜,但树枝却是深深地 划开地皮,字的线条像是用刀切出来的一样,刚劲有力。” “这是为什么呢?”维红问。 “这说明他手上非常有劲。我由此看出他非同常人,于是一有空就到公园里来 会他。他性格很怪,每回跟他走在一起,他只要一见到穿着一身白色太极服的人从 对面走来,就赶紧绕道而行。若是见到穿着红色、绿色、黄色、紫色的练功服、伴 着悠扬的乐曲把太极拳练得像翩翩起舞一样的人群,就更是惟恐避之不及。” “这又是为什么?”维红更加纳闷。“他说了:”练太极的人,要永远守在阴 处、暗处、静处,而不要呆在阳处、明处、闹处。《太极拳谱》里说:人不知我, 我独知人。与人打交道,要让别人好像站在灯光下,而你自己则站在黑暗里。这样, 你就能看清他们,而他们却看不清你。那些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练太极,穿件衣 服来告诉别人的人,其实没有一个是真练太极的。‘他自己就是按这种准则来生活。 假如跟他到一个地方去,既有大路,又有小路,他一定是走小路,而不走大路。 他最怕过年过节,一到节日,他就把我往郊区山上的庙里拖。他说庙里面清静。 “嗯,有意思。”维红觉得高照说的很有味道。